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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剧情片段描写「梳理」

2022-03-14 01:38 作者:琴溪之娱 围观:

滨口竜介继《偶然与想象》之后,再次征服众多影迷的心。

新作《在车上》长达三小时,依然保持柔顺与劲道,多处停顿、转折、巧合或隐喻都藏有惊喜,不断勾起好奇,令人自然沉醉、痴迷于悠悠光影之旅。当然,依照惯例,电影的手法节制又煽情,有极度外放的宣泄,更有精雕细琢的符号。

从《在车上》的剧情细节中,审视角色特征及电影主题

承前所述,接棒前作《偶然与想象》,在内敛、含蓄的交锋中,频频撬开世俗、父权凝视之下的禁锢。不同的是,《在车上》相较大胆、冒犯与露骨,借以完整阐述导演之于生命的洞见。

到头来,电影的主张十分清晰,人的一生就是矛盾的螺旋:无论是爱与恨、生与死、忠诚与背叛、封闭与流动、倾听与答复,甚至是现实与虚幻,全都在对峙中取得共荣,替人绽放──艳丽又带刺的朵朵玫瑰。

哀悼的最敏感之处,莫过于不得不失去一种语言──恋人的语言。

不能再说「我爱你」──罗兰巴特《恋人絮语》

从《在车上》的剧情细节中,审视角色特征及电影主题

有别于村上春树的原作,滨口在妻子家福音的部分,特别多着墨四十多分钟,协助观众从中摸索出一些线索,因而明白、体会音的魅力与独特。

我们就像家福与高槻,不自觉地陷入音的呓语、体贴与神秘;甚者,绵密吐出的故事,夹带着引发遐想的禁忌元素,化身成一条蛇,沿着肌肤,从脚底开始缠绕,爬过脊椎、脑门,刮起一阵阵疙瘩。自此,就算音早已退场,却仍占据了整座图像空间,宛如幽魂般,不在场的事实,倒过来再再创造、巩固──音的在场。

简言之,录音带里的对白,除了关于排练、思念,还能视为亡灵的低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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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恰如罗兰巴特于《恋人絮语》提到的,家福卡在怪诞的不幸泥沼中,假若音还在世,将因其放荡之举受尽煎熬;但反过来,音过世了,又因为爱的消亡,备感失落、哀痛,甚至慌乱。

可以说,家福根本动弹不得,仿佛坠入一座深井,头顶的光景再怎么变化,都只是换一种方式在不幸中打转。

当然,遭到限制的不只主角家福,看似自由的音,身上也攀附了层层的桎梏,是道德规范,亦是愧疚感的挞伐,就连死后,都得驻留于父权的凝视,尝尽烈火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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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驾驶美沙纪那一句:「爱与背叛难道就不能并存吗?」的灵魂质问,遭伦理之咒囚困的地缚灵──音,还有爱到无法自拔的家福,才终于摆脱他人的定义,走出昏黑的暗房,坦承吐露自己的秘密、恐惧──我们都怕不被爱。

所以回到比喻,亡灵概括的即非灵异现象,实指不在场的匮乏,往往滋生恐惧,促使心底的一颗种子,长成一片幽暗森林。

比如说,来回折磨家福的就不是外遇的事实,而是关于不被爱的解读。然而,音的骤逝,导致他不再有机会澄清、核对其中的心意。就此,出轨虽然入土长眠,未解的疑惑,却成了一具吊在心房的骷髅,空洞的双眼直视着家福,阴风阵阵,时不时挑起内心的哆嗦与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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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电影赋予鲜艳、红色的经典老爷车──双重的意涵,作为交通工具代表着自由、流动;不过,做为具有实体边界的密闭空间,又如电影呈现,是人们交换秘密、告解罪过的神圣殿堂。

随着叙事推展,一件件旧事褪去面纱,并被温柔地托起。车厢的封闭,非但没有让人受伏,还因为安全感十足的设限,开拓出不一样的心灵路径,以便挥别往日的泥沼。

为此,尽管家福走丢时间,仍如罗兰巴特所言:从泪水找回、证实自己的受伤;甚至明白爱不是一场虚构的幻觉。尤其,失而复得的故事,又再彰显音的创作,只愿交付给丈夫书写、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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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足以比拟为女儿的神圣结晶,或说珍视,持续地孕产、纺织两人的爱。不论世界如何否认、道德如何抨击,家福都能因此重拾被爱的信心。

死不是生的对极形式,而是以生的部分存在──《挪威的森林》

诚然,音的离世让家福痛心,却也以巧妙的方式,引领他直率面对,将槁木死灰的恋情刷新,再度捏入饱满亲密、信任的紧实笃定。彼时彼刻,即便两人的时间不再有积累,存放的回忆,依旧迎来焕然一新的生机,闪闪动人。

或许正如村上春树于《挪威的森林》点明的,死亡会以各种方式参与生命,但无论如何,都将是有益人们立足、茁壮的养分。甚者,少了死亡,存在终将崩塌、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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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来说,《在车上》就如其他公路电影,即使手法较为迂回,主轴依然是找到自由、改变,好促使日渐狭隘、扭曲的视野(患病的眼部),重新寻获光明。

爱别人是美德,爱自己却是罪恶──心理学家佛洛姆

接着,作品虽以鱼水之欢揭幕,却得等到「忍耐」这个关键词,才缓缓揭露叙说之人的面容,这不过是简单的开场、布局,竟已精炼展示电影一大主题——女性的欲望,仅能潜伏于虚构之中、视线之外,否则就是不被人允许、接纳的毒素、真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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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延伸,八目鳗与少女,一方面描绘音于内心的道德焦灼;另一方面,更也暗讽父权结构的女性群像,轮廓是如何被贬低、污名化,以及姿态又是如何被限缩、捆绑。

跳出故事,现实中的八目鳗,让人既爱也恨,时常寄生在经济鱼种上吸取养分,造成巨大的利益损失,身形似蛇的外貌,再加上像烟火一般散射的尖牙利齿,又被人戏称水中恶魔。讽刺的是,八目鳗肉质软嫩、富含嚼劲,长久以来皆被欧洲贵族奉为餐桌上品,因而又有恶魔珍饌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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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知,电影透过八目鳗这个符号,轻轻描述传统文化的女性处境,同样都被体制当成吸附(吸血)他人的物种,减损、掏空群体的利益之外,更也是社会的奖励、资产,用来授予表现优异的阶级人士。

然而,前述的内涵并不相斥,即使引发的情绪看似两极:嫌恶与欣喜,但本质都在贬值女性的主体性,以确保威胁不了父权思考的主导地位。正同心理学家伊瑞葛来提到的,女人宛如一面镜子,仅是映照男人自我价值的工具。

若说前世的设定,阐明女性走过的辛苦与委屈,转世之后的少女,则是应证文明的补完,依旧有隐微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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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说,女性纵使逐步实践自主,但言行举止,还是偏处于被动,类似司机与主人,中间划有不可越界的线,司机(女性)通常得按照后方主人(男性)的指示来前进。视线上,也仅有主人可以正当扫视司机,相反的状况,则被视为触犯禁忌、隐私。

电影内的设定──驾驶与乘客之安排,幽微言尽性别的权力鸿沟,相似《寄生上流》,犀利具象化阶级的壁垒分明。

尔后,座位的挪动会如此令人感动,正是因为它前后呼应,除了精妙揭示家福的改变之外,更还扳倒性别、阶级的高墙。甚者,藉由美沙纪的归乡、引领与出走,在漫天的雪景中,颠覆从属关系,运用朴实的拥抱、接纳,点燃炙热的重生,好驱赶内心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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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暂时谈回八目鳗少女,她渴望意淫、窥探,却又图求私密的隐蔽与掌控,想要凝视,却不想被人凝视。

当中的蠢蠢欲动,如前所述,其来有自,恰恰反应亘古的永恒匮乏,看似离经叛道的印记:遭人妖魔化的经血、象征贞操的内衣,皆是针对父权规范的反动。参照心理学逻辑,这一类脱序之举,正是寄宿于集体潜意识的阴影,一股总被忽视、轻藐,或压抑的灵魂躁动。

换句话说,少女之所以对着摄像头说出杀人告白,就不光是要呼应音的道德焦虑──伤害丈夫这件事。毕竟,令人格外不甘、愤怒,想要进一步摧毁的是暴虐且蛮横的阳刚凝视与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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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解释,何以少女执着于改变与否,并试图经由违反人性的自白,证明世界已有不同的轨迹,纵然代价是牢狱之灾。自始自终,软禁少女的铁窗,不是法律刑责,而是无所不在的性别标签、监视。

依照整理,交错比对,即能发现相爱的夫妻,同时也在互相折磨,仅仅因为共享的价值观,过于狭隘,装不入层次复杂的曲折之爱。聚焦在关系上,它讲的是失落与修复;但宏观来讲,同样生动描绘父权、阳刚之于男男女女,所注入的磨难。

整体而言,厌女是电影的重要元素,但聚敛的核心实际是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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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络上,失语的构成,紧扣前述提及的他者压迫,例如深受丑闻所苦的高槻,成天活在聚光灯之下,摆脱不了被摄像的焦躁。美沙纪则是母亲的阴霾,面对无能为力的家暴,只能刷白脸谱,故作坚强地把伤痛都推出去。

某种程度,电影内的角色们,包含家福与音,就算口不哑、耳不聪,却恰巧都活得抑郁,丧丢了锚定自我的位置。举例来说,忠贞的狭隘性困住了家福与音;高槻则为清纯形象的绝对性;美沙纪则是儿女就得逆来顺受的荒谬性;允儿则是弱势的想象与标签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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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时不时让人出戏的剧团设定,有了合理安放的用意。或许稍嫌匠气,却也鲜明刻画人在沟通断裂的情况下,可能会有的混乱、焦急与疲倦。况且,失语的可怕之处,本就不在于无法表达,而是在于即便言说,也依然不被理解,仅能拥抱着孤寂入睡,成为他者的俘虏。

这部分的符号意图相较复杂、暧昧,但套用傅柯的学说——权力即知识,则可厘清个中精髓。易言之,言语不过是权力伸入世间的触角,不管它表意的对象,有机或无机、具体或抽象、积极或消极,人类都无法完全掌控当中的方向,庞大的极权秩序,无孔不入地侵占我们的生活与言说。

不以沟通为已任的语言,是深具颠覆动能的革命路径──克莉丝蒂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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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同社会学者克莉丝蒂娃所言,绕入秩序无法掌握的途径,才能找到生命出口,如伴随高潮浮升的故事、敲碎沟通规则的尽兴演出,皆是潜在救赎。

于是,电影刻意放入手语,并非天外飞来一笔,正在提倡语言的变形,除了摆脱声音霸权,还能象征从权力网络的围城与窒息感中逃逸,进而扣合主轴──超越言语(既有逻辑)的情感与主题,往往才是启动生命的齿轮,推移人们的旅程。

有趣的是,家福其实一直握有这一把钥匙,要不是被恐惧架空,就如他所说:契诃夫的文本向人提出疑问,仿佛像是连接镜像宇宙的虫洞。若他能抛下对于安全感的索求,跳入这座不见底的深渊,就有机会通往不一样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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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电影的重点也非消灭他者的影响力,或追求完全去中心化的自由,而是如何在既存的噤声网络内,运用各种各样的越线,挪出空间发展、实践个体的风格。

就此切口,电影片尾的走向,即有诗意的想象──美沙纪带着他人的饯别礼:狗与车子,踏上横跨大洋的壮游之旅,找回自主与能动性,不再只是听命的驾驶,也不再一味接受别人的垃圾,而是一个勇敢的开拓者。

我想,滨口竜介的作品皆带魔力,若说《偶然与想象》是饱满希望感的意外。《在车上》则为降临在角色身上的各种悲剧,如浪一般,澎湃地塑造一颗颗坚毅的自由意志。

从《在车上》的剧情细节中,审视角色特征及电影主题

结语

定位上,纵然《在车上》是改编作品,但滨口竜介偷渡挑衅的意图,不只搭建了文学之美,更以叙事寓意,再再溶解语言、欲望与规范的边界,并通过灵魂之窗──人类的双眼,反向渗透观众的内心,栽植一株株名为叛逆的精神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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