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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今日头条

2022-03-20 12:00 作者:天天影评 围观: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路上偷拍的 那个时候老爷爷对老奶奶说了句, “你走里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木心《从前慢》

—1—

大家都说小蔡是几个村里最能干,最帅气的小伙儿。这大家也不过就是几个村里一共的几百号人。

小蔡是个剃头匠,几个村大大小小几百号人的头都是他剃的。

一块白帆布,一个木头箱子,一把剪刀,一块嗡嗡响的剃发刀,一把梳子,是他所有的装备了。

小蔡是个孤儿,他的师傅是他的养父也是他的岳父。这故事要从十三年前闹饥荒开始讲起。

十三年前,浩浩荡荡一众人路过陶李村,第二天蒙蒙亮,浩浩荡荡一众人又离开。没有人关心他们从哪儿来,也没有人关心他们到哪儿去,就像没有人关心为什么陶李村有姓陶的,而没有姓李的。

逃荒不是迁徙,迁徙有目标,逃荒没有。逃荒是几个领头人商量好往一个方向走,路过一地,他们觉得好,那就定居。

秋风细细,偶尔有叶打着旋儿下落。

一个小男孩在草堆旁睡着了,浩浩荡荡一众人也只剩下他在这个不认识的村子里。

天大亮,这个被遗忘的小男孩睁开眼一阵眩晕,人饿久了,感觉到的不是饿而是晕。当然,饿而晕是习惯,不习惯的是眼之所见没有人了所扑面而来的恐慌。

小男孩挣扎起来绕着草垛寻了一圈,又靠上草垛,看着天空,头顶的天空是高远的,可又管他什么事?

小二婶穿着八分新的蓝斜襟衫,盘着发,额头几小撮头发随风舞动,她正挎着一篮子刚刚洗好衣服路过草垛。

小男孩硬着头皮站起来,迎上去,“能不能给我一碗饭?要没有饭,只要是能吃的都行。”小男孩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了,身体有些颤抖。

“你是逃荒的?”

小男孩啄了啄脑袋,揉着衣角,他的灰粗布褂不合身,还星星点点落着很多泥渍,衣角那一小块倒没有泥渍,也许是一直没有,也或许是刚刚被揉掉了。

“你和家人走丢了?”

“我……我没有家人。”

小二婶眼睛里闪了光,“你没有家人?”

“嗯。”

小二婶细细打量了一把小男孩,他五六岁模样,瘦的不像样,脸色发白,露出的脖子显出他皮肤本就不黝黑,头发稀疏发黄还结成一小块一小块,不过倒是双眼皮大眼睛。小二婶放下篮子一把握住小男孩的手,“那你以后就住我们家吧。”

“你叫什么?”

“大家叫我小蔡。”

小男孩怯怯地看了一眼一脸雀跃的小二婶又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小二婶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拉着小男孩,路上不住地和人打着招呼,小男孩低着头一点儿没听进去他们在说什么,只听见小二婶的笑,像清晨清脆的鸟鸣。

小二婶领着小男孩回到家,衣服没晾,着手做了好几个菜。

小二婶让小蔡吃,小蔡先不好意思吃,趁小二婶去晾衣服又忍不住偷偷吃了一口,紧接着又吃了一口,吃着吃着有泪落到桌上。桌上涂了漆,泪水没办法渗进去,桌上还有些水渍,泪和水渍一样安安静静躺在桌上。

小蔡挥起袖子想擦掉眼泪,也只不过把一滩或大或小的水渍分的更小。

“哭什么,你要愿意以后就喊我妈。”

小男孩愣了很久。

“不愿意就算了。”

“妈——”小男孩尝试唤了一声,声音很小,眼泪突然断了阀一样止不住。

“哎——”小二婶应的声音倒挺大。

小男孩偷偷瞄了一眼小二婶,嘴角忍不住扬起。他觉得小二婶比以前小玩伴们的妈妈们都漂亮。

饭吃到一半,小二婶丈夫陶二爷带着女儿赶集回来了。

小二婶拉着陶二爷去隔壁屋,“阿欣你陪小蔡说说话。”

“你是谁?”

“小蔡”

“你为什么在我家?”

“我……我……”

“原来你是结巴,哈哈哈——”

……

小二婶和丈夫生了一个女儿,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再有小孩了。

没多久,陶二爷板着脸出来,“你叫什么?几岁了?”

“哇——”小蔡哇的一下哭了。

陶二爷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出了门。

小二婶对着陶二爷背影一跺脚,赶忙搂着小蔡。

“妈,我不知道自己几岁,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大家都叫我小蔡,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那个人是不是不喜欢我?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几岁……”

小男孩说的断断续续,那声“妈”喊得也别扭。

小二婶抹了眼泪,“不管他喜不喜欢你,你以后就是我的娃。”

站在一旁的阿欣拍着手,“他是我弟弟?我有弟弟了?”

小二婶一只手拉着阿欣,一只手拉着小蔡笑了,“比你高,是哥哥。”

那一年阿欣5岁半,小蔡不知道几岁。

很长一段时间,小蔡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常常夜里会惊醒,醒了眼角有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他醒了一定要点灯,虽然煤油灯微弱的光只能将阴影稍微冲淡些,可他得确定自己在哪。

每当明晃晃的月光透过单薄的粗布窗帘,屋里一片煞白,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他就觉得自己仿佛睡在草垛上,和许多年前一样。

—2—

阿欣,小蔡,一起去报名上学,他俩自己去的,小二婶,陶二爷都下地了。

登记的老先生带着眼镜,眯着眼,弯着腰,“你们俩叫什么?”

“我叫阿欣,他叫小蔡。”

“大名。”

“我叫陶欣梨,他叫——他不知道。”

陶李村和很多村一样,小孩上学了才会认认真真起个名字,叫做大名。

不过,阿欣名字是早想好了的,“欣”是村里嫁出去一个姑娘叫欣雪,小二婶觉得“欣”这个字漂亮没人名字有了,就应该自己闺女叫,“梨”是阿欣出生的时候梨花正开成一树白,美得很,小二婶觉得自己闺女得和梨花一样美。

而小蔡,陶二爷不同意他姓陶,所以大家还一直叫他小蔡。

登记名字的老先生打量了一下小蔡用询问的语气,“叫‘小蔡?’那写‘蔡小?’”

“太难听了,老师你给他取一个呗。”阿欣闪着大眼睛又嘟咕,“老师你给他取一个吧。”

老先生扶了扶眼睛,端端正正在登记簿写上‘蔡一鸣’,写完摸了摸小蔡的头,“你以后要一鸣惊人。”

“阿欣,我有名字了,我叫蔡一鸣。”

“是啊,你好,蔡一鸣同学。”阿欣背着手,摇着脑袋,那模样活脱脱就像那个戴眼镜的老先生。

孩儿脸,六月天,好的快,吵的也快。

小蔡考第一,阿欣没及格。

“你是不是抄的?”

“没有。”

“你就是抄的!”阿欣又哭又跳,“我不能输给你。”

“别哭,以后我教你。”

小蔡每天割完喂猪的草,喂好猪,搬好写作业的小椅子小桌子去门外,就拉来玩花花草草的阿欣。

很多天中的一天,阿欣抬头,看见小蔡认真演算的模样,“真好看——”,阿欣心里这么想嘴上就这么不经意说了出来。

“什么好看?”

阿欣脸一红,指着天空,“天空好看。”

那是仲夏傍晚的天空,是一种很深邃的蓝,头顶上的云朵打着卷儿,是一种慵懒的感觉,太阳被西边大槐树遮得隐隐约约,一下刺眼一下不刺眼。

那天写练习的一课就叫《同一片天空》。

“你的天空是不是我的天空?”

“我的都是你的。”

“对,你的都是我的。”阿欣咯咯笑了。

小蔡楞楞看着,觉得阿欣不凶的样子真好看。

可阿欣还是讨厌起小蔡来。

为什么讨厌小蔡呢?阿欣渐渐觉得她爸妈不再只疼她一个人了。妈以前会给自己做两件衣服,哪怕现在同样做两件,可因为同时给小蔡也做了两件,她就觉得小蔡的衣服本也应该是给自己的。黑狗舔小蔡的脚,她觉得没有小蔡的话,小黑狗只能陪自己玩。如果没有小蔡,阿爸去哪儿都会带着自己而不会带着小蔡。

阿欣终于爆发了,陶二爷说女孩不适合自己的手艺,要把手艺传给小蔡。阿欣闹着不吃不喝,要绝食。阿爸训斥声大得很,“不吃就不吃,女孩子家以后要抛什么头露什么面?”

那是阿欣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凶阿欣,是阿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闹着哭很久。

小蔡偷偷把饭菜给阿欣留着,“爸教我,我就写下来给你,不会写的字加拼音,写完就忘,保证不记在心上。这下你可以吃饭了吧。”

“不吃。”

“吃吧,都是你爱吃的,阿爸阿妈不在家。”

阿欣看着饭菜,有些矫情地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一个人永不会责怪你,那个人也许不是爸妈,是小蔡,她就流泪了。

阿欣哭着吃完饭,对小蔡没有那么凶了。

“小蔡,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小孩子的世界是很清晰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也快也容易,不喜欢也快也容易。

那一年阿欣8岁,小蔡不知道几岁。

—3—

陶二爷,小二婶身体都不好,小蔡小学毕业就回家了,用陶二爷的话说就是得用手艺养家。

时间过得是很快的,经过几年的磨炼,小蔡已经可以独撑一片天了。

二月二龙抬头,好多人剪头发。平时都是小蔡跟着陶二爷挨家挨户跑,这天大家都来家里了,排着队,就怕剪不到自己。

晚上收拾好家,“我给你把头发修修吧。”小蔡揉揉自己的手看着阿欣。

“你摸过很多女孩头发,还对他们笑。”阿欣脸色不好。

“那,那怎么办?”小蔡有点语塞。

“你以后不能对她们说话,剪头也不能笑。”

“还有剪头发可以,洗头发不可以,你只能给洗。”

小蔡点头应诺着。

剪完了,阿欣转手又给小蔡剪。

“其实我手艺比你好吧。”

“嗯,比我好”小蔡揉揉阿欣头发,“你头发真好看。”

“为什么什么都让着我?”

“没有什么让不让的,我就是愿意。”

三四月最适合约会,空气都是恋爱的味道。

阿欣和小蔡偷偷摸摸去田埂,红菜花开得一朵一朵,一簇一簇,一片一片。

阿欣摘了一朵别再耳后。

“美不美?”

“美。”

“我能一只手抱你,信不信”

“不信。”

“你过来——”

阿欣环手抱着小蔡。“抱你肯定要两只手呀。”

小蔡脸红了。

阿欣吧唧亲了一口跑开了。小蔡看着地上的红菜花愣了好久,咯咯笑了追了上去。

那一年阿欣17岁,小蔡不知道多大。

很多时候,春天慢慢来,可是花一夜之间就开了。

—4—

陶二爷脚上长了个瘤,要去医院看,小蔡背着他走7/8几里路才坐上车。

到了医院,小蔡忙前忙后衣服湿了一大块。陶二爷看着小蔡焦急忙前忙后的身影若有所思。

医生说要锯了腿,陶二爷回到家半天没说话,半天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俩结婚冲喜吧”。

阿欣结婚那天很热闹,陶二爷小二婶人缘好,来的人多,晚上还请了剧班子来唱大戏。

戏没唱完,小二婶就睡觉了,她说有点低烧,左右邻里觉得她是累的谁都没放心上,陶二爷默默给她泡了一碗红糖水,继续忙里忙外。

第二天陶二爷发现,小二婶起不来了。

背着去医院看,医生说小二婶以后就是植物人。

小二婶上吊了,一个布条,绑在床沿,头搭在床头,身体在地上。

是陶二爷挎篮子去洗衣服回来看见的。

大家都知道小二婶什么意思,钱要留着给陶二爷锯腿。

小二婶出殡那天陶二爷没哭,他眼神空洞,黑眼珠也不亮,就呆坐着不住拍自己的腿,拍的动静大了阿欣就跑来握着他的手,阿欣掀开他裤脚,腿红了一大片还有紫的青的,深深浅浅,大大小小。阿欣抱着陶二爷哭,“爸,你要再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陶二爷没说话,可眼睛稍稍亮了些。

陶二爷真的锯了腿,可阿欣孩子六个多月时,他还是走了。

阿欣情绪波动大,去医院都说孩子保不住。

小蔡找出所有钱,翻遍家里所有缝隙、旮沓,老鼠洞也不放过,还有所有衣服口袋,十元八角三分,他反复数了三遍,怎么也不够去医院临盆。

小蔡瞒着阿欣去借,可是能借的已经借过了。

临盆那天是农历六月二十三,月亮挂在天上,并不宁静,恍恍惚惚树摇月晃,一片枯叶落到小蔡肩上,他猛然蹲下,什么都听不见了。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就是闷藏起来的死寂会突然让人无法呼吸。

一声孩子哭清脆,小蔡眼中打了一个亮闪,站起来跑进屋子。

生了个儿子。

小蔡把家里所有的鸡蛋给了接生婆

“你这么开心,女孩怎么办?”

“女孩也好,不过我们得再生。”

“你怎么这么腐朽……”阿欣头一转有些不高兴。

“爸,临走前对我说想要个男孩姓陶,手艺也不能断,我答应他了。”

阿欣泪汹涌。

阿欣坐月子,吃不下去鸡,吃不下去鸭,就想吃猪肉。

家里没钱,天天吃肉,买不起。一天中午没肉,吃完饭,小蔡急得在家里哭。

“别哭,人家吃一斤肉我吃一两,我身体这么好,还怕喂不好孩子。”

小蔡哭的更凶了,阿欣也抹了眼泪,“孩子睡着了,我们也睡吧”

阿欣躺下合上眼睛,小蔡不睡,轻轻给阿欣扇扇子,手疼了就换只手。

小蔡搂着阿欣,孩子在一旁,阳光透过窗户散落,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慰藉。

那一年阿欣20岁,小蔡不知道多大

—5—

小蔡背越发弯了,眼皮发沉,看得见得一天天憔悴。他小时候的玩伴大多八十好几了,也有的入了土,大家也早就叫他老蔡了。

虽然他肯定80岁以上了,但是因为他会说话身体又好,村里谁家有事喝酒都会叫上他,当然大家也是知道他好这一口。

那天喝的有点晚了,也没有月亮,一伙人吵吵嚷嚷要送老蔡回家,老蔡坚决不要别人送,他说有人送他就不回家了,没人拗得过他,他就一个人走。

老蔡到了家打着趔趄,哆哆嗦嗦哭得像个孩子。“老婆子,我可没要别人送。”

老蔡记忆回到还是小蔡时。

日子渐渐好起来,小蔡喜欢上喝酒,经常烂醉,被人搀着送回家。

小蔡酒醒了,阿欣没闹就哭了,“不是要你不喝酒,可你酒喝多了,不要别人送啊,要人送,还耍酒疯别人看不起……”

“好,我以后少喝酒,也不要别人送。”

“老婆子你种的梨树又开花了,讲错了,是结果子了,开花结果子我跟你念叨很多遍了,就不说了。”

“哦,我今天喊大家来摘梨子了,你就喜欢别人夸你,年轻时候大伙都夸你种地好,你就老回来跟我嘚瑟。我让他们别摘完,我说我得喝酒就着梨,我可舍不得吃,是树上挂着梨我就开心。”

“我感觉我又活不长了,可你走前说你把你阳寿给我了,我又不敢去找你。你说我能活100岁,活不到,我不敢见你。”

……

老蔡对着遗像念叨大半夜,阿欣81岁去世了。

现在的老蔡还在,现在的阿欣应该91岁了。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那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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