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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有问题电影剧情「简介」

2022-03-20 11:54 作者:澎湃新闻 围观:

实习生 陈蕾 澎湃新闻记者 任雾

课程都停了,2月24日起的一周,赵辰被困在家中,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看新闻。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有超百万乌克兰人离境寻求庇护。

“头一次离战争这么近”,赵辰心生恐惧。她生活在乌克兰南部城市敖德萨,这里是乌克兰第四大城市,也是黑海沿岸最大的港口城市。到夜晚,城市宵禁,安静得让人心慌。

让她心里有底的是男友萨沙。东北女孩赵辰25岁,2019年来到乌克兰,从事对外汉语的实习教学,第二年春天,她与19岁的乌克兰人、当时在餐馆兼职的萨沙相爱。他们在杰里巴街道散步、听当地人拉小提琴,吃家人做的红菜汤、腌辣椒,为记不起的汉语词汇争吵。但炮火夺走了这些寻常的欢乐时刻。

对赵辰和萨沙来说,不安在更长久的过去早已渗入日常。国际政治的冲突与社会的撕裂,自2014年来愈演愈烈,动摇着他们和许多乌克兰年轻人生活中的种种支柱:上涨的物价,少有希望的就业机会和不确定的人身安全。

3月9日,赵辰告诉记者,城市里的理发店、商店许多已经开业,她也将在下周一恢复上网课,但宵禁还没有解除。也是在这一天,乌克兰副总理韦列舒克表示,乌克兰军方同意在基辅时间9时至21时停火,开放6条人道主义走廊用于平民撤离。俄罗斯国防部发言人科纳申科夫发布战情通报,自特别军事行动以来,共瘫痪乌克兰2786处军事基础设施。

【以下是萨沙和赵辰的口述】

萨沙:

炮响

我和我姐姐、还有赵辰一起租住在敖德萨市中心这儿。

24号那天凌晨,我睡得挺沉的,赵辰把我叫醒,告诉我炮响了,战争打响了。我妈妈也在敖德萨,那天就给我打电话问我们情况,建议赶紧在书包里找重要的文件“马上跑”,我在电话里安慰她说别害怕。电话放下,照她的话先快速收拾好了行李。

我所在的敖德萨靠海,我朋友看到有差不多1000人在海滩那捡沙子,沿着海岸线垒了长10米、高1.5米的沙墙。也有人把沙子垒到市中心歌剧院那儿,就像1941年德国打过来时大家所做的防御。我们这的肯德基、麦当劳、其他商店都在给士兵准备食物。我姐姐和我朋友在给军队捐款。

战争打响两天后,当地征召了会使用武器枪支的人和已退役的士兵。我的一个朋友已经退伍了,因为战争开始,没办法他又回去了。他前天出发的时候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动态,底下有人留言:“我们相信你,早点回来!”“祝你安全!”

24号炮响后,我想去更危险的地方帮忙,但我又不能离开我的家人,随着战争冲突点的变化,我不能保证家人的安全。3月1日和2日,我和很多身边的人在收集瓶子,往瓶子里放汽油,做扔出去可以被引燃的燃烧瓶。一旦有危险,我们会先使用这种简易武器。

燃烧的大楼

2014年的时候,克里米亚危机爆发(注:2014年3月,乌克兰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并入俄罗斯联邦),国内也有冲突,亲乌和亲俄人士之间的对抗。在敖德萨发生的事我现在也记得清晰,当时我就在场。

鲜血、大火、倒在地上的人们……我那年11岁,还在上学,学校停课。敖德萨火车站附近有一个峰会大楼,那天人们在街上打斗,一些人四散逃跑,一些人聚集在周边,一些人(为了躲避)进了大楼,警察也进去了。

有部分人被困在楼里面,外面那些人就拿燃烧瓶往大楼里扔。大楼着火,楼里一些人没有出来,活生生被烧死了。有些人受不了,从楼上跳下来也死了,也有人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们这儿对警察印象不太好,坏的警察会受贿,无视违法行为,我那时候还拿了一个瓶子打了一下警察。怕家人担心,回家没告诉他们。

在那之后,我其实没想到国家还会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战争。

我在打工地方认识的一个朋友是从顿巴斯地区(注:“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所在的区域被称为“顿巴斯地区”,2014年2月起,顿巴斯地区发生战争,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的俄语地区的亲俄势力与乌克兰政府军交战。)来的。他从小就住在那,32岁来到敖德萨。他觉得那边“没什么意思”,这8年都在打仗、炮火连天,食品价格有我们这儿的两倍贵。如果在敖德萨的一份面包是30格里夫纳,在那可能要70、80格里夫纳。

由于战火,顿巴斯地区的一些建筑被毁坏了,很多学校关闭了,那边没有太多的工作机会,只有一些类似农民工的工作,搬重物的体力活。当地一些人觉得和俄罗斯在一起更好,也有人觉得和乌克兰在一起更好,这部分人有些迁移到了乌克兰其他城市生活。

出国工作的年轻人

8年前的危机过后,我能感觉到美元对我们来说越来越贵了。家里的煤气、燃气、水电价格都在上涨,食品价格在上涨,原先我们7格里夫纳能买到一个不错的面包,现在得花11-15格里夫纳。

我14岁中学期间开始兼职。家人会给我钱,但总觉得不够,乌克兰人都想早一点自己挣钱工作。

我在网上找到了兼职工作。我做过卡拉OK的服务员,也在餐厅打过工。15岁那年暑假,我和朋友们十个人在当地一个度假区卖了三个月的玉米。一周7天,从早上10点卖到晚上6点。度假的人多,我们一个月能赚17000格里夫纳(人民币约3600元)。有时候当天收工会去俱乐部玩,也曾和十几、二十岁的人打架。

敖德萨是旅游城市,服务业热门,17-24岁的人经常会在餐馆兼职,长得标致一些的人会去服务场所工作。敖德萨靠海,我从水手专业学校毕业。我们班有17个人,5个人在餐馆做服务员兼职,3个人在做厨师。这的职业学校挺多,在我们学校读完三年,可以选择去海上工作,也可以继续读大学。身边读大学的人很多边读书边在外打工。

我现在在一家玩具公司做仓储员,按照顾客的订购要求找到相应玩具打包发货。一个月能有23000格里夫纳(人民币近5000元)工资,节假日送礼的人多,我们的工资会上涨。这里的普遍工资是9500到14000格里夫纳(人民币两三千元),我的工作算是挣得比较多的了。

很多朋友为了养家糊口会去其他国家短暂工作一段时间,大概三四个月,挣了钱回国,我的一些朋友在波兰、英国,我前段时间也想过去英国。去英国好的时机是在夏天,很多人会去做比较简单的采摘工作,比如采摘水果,大概一个月3000美金(人民币近一万九千元)的工资,管吃管住。

我奶奶喜欢苏联时期的生活,她说那时候的东西不贵,政府分发给大家很多东西,生活节奏很慢,不像现在大家要很努力地工作,生活节奏也变快了。老一辈人惧怕技术和变化,他们认为按照过去的方式生活更好,我们现在和他们的观念已经很不一样了。

不过生活节奏这点我体会到了,可能你发了一个推特一瞬间就火了,或者做生意一下子就赚钱了。我觉得很多东西都不确定。战争发生几天前,我和赵辰还打算去利沃夫喀尔巴阡山旅行,因为战争就不能去了。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我没打算长时间在国外发展。但我想和赵辰一起去中国。我之前工作的餐厅是中国人开的餐馆,在那工作了两年,很喜欢中国菜,四川的火锅很好吃。我喜欢中国一些有意思的电影,也想去上海看看。

赵辰:

没有烦恼的夏天

我是2019年来的乌克兰,我学汉语国际教育,研二时来这里实习教汉语。之前我有听说乌克兰和俄罗斯发生过冲突,但问过很多在这工作学习的人,2019年那时情况都正常,又考虑到敖德萨靠海,气候宜人,城市很漂亮,我就来了。

我过来的时候同时在自学俄语,和当地人可以简单交流。乌克兰《语言法》出台后,乌克兰语占主要地位,使用乌克兰语的地方就变多了(注:2019年4月,乌克兰最高拉达(议会)通过《关于确保乌克兰语发挥国语作用法》,规定乌克兰语是该国的唯一官方语言),一些连锁商店的收银员、超市工作人员都说乌克兰语。萨沙是一年级开始学(乌克兰语)的,我现在读博预科也在学这门语言。

到了这,我觉得当地人很友善,男士比较绅士。比如一辆公交车如果满座,一名女性上车,可能也有男士会起来让座。有老人上车比较麻烦的,会有很多人去帮他。民风比较淳朴。

乌克兰的艺术世界闻名,很多中国学生来乌克兰留学就是来学音乐的。这边有个街道叫杰里巴,有很多年历史,我跟萨沙经常去散步,能看到一个40多岁的女人在拉小提琴,拉欧洲的音乐或者有名的歌,特别好听,很多人会驻足看她,有些人会随着她的音乐跳舞。这的氛围还是挺好的。

乌克兰“碎片”

过去,萨沙和赵辰经常去当地的歌剧院所在街道散步,图为当地歌剧院。

萨沙姐姐夏天经常拉我去海滩上躺着晒太阳,她比较喜欢古铜色皮肤。亚洲女孩不是不太喜欢变黑嘛,我就会在太阳伞下面把自己裹得很严实。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烦恼,我们晒太阳,点一瓶香槟,如果躺着感觉没什么意思了,也可以去海里游泳。

乌克兰“碎片”

乌克兰海滩。

衰退的经济

我刚到这来的时候,记得1美元可以兑22格里夫纳,战争前涨到了29,打仗了到了30、31。它最近可能停了,换不了了,实在是贬值太多了。之前疫情对这边经济也有影响,一些企业没有工作,红区(当地疫情防控分红区黄区)的商场关门,饭店不能营业。

乌克兰人少,公交车比较小,设施装备我感觉有点像中国2000年初的样子。车内的环境这些年没有变化,但票价涨了。原先坐一次是7格里夫纳,折合人民币1.2元左右,现在涨到了10格里夫纳。有轨电车原先(坐一次)是5格里夫纳,现在涨到了好像18格里夫纳,贵了挺多。这几年修了挺多路,但总体来说道路设施比较差。

这里人的生活差距挺大的。我刚来乌克兰半个月,那次在火车站附近等车,点了一份麦当劳。有一个男的,穿得还挺正常,走过来一直盯着我的麦当劳,问我能不能把汉堡分给他。我当时因为刚来,怕惹事,就给了他,自己剩一份薯条。有的时候我在车站等车,会有老奶奶或者中年男子过来跟我要7格里坐车,说没有钱了。在乌克兰有人开着法拉利,也有人(住)在棚子搭的小房子里、没有窗户,也有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流浪汉。

我在这教中文。有很多学生平时在外打工挣钱,没法来上课,最后考试的时候来,补我的作业,我觉得挺无奈的。一个大四的学生,申请到了中国学校的奖学金,还提供生活费,但他觉得生活费还是有点少,放弃了这个机会,蛮可惜的。

“我们想的挺多的,但是在24号破灭了”

我2019年在这认识了萨沙,我和朋友当时经常去他打工的中餐厅吃饭。他那家餐厅厨师是四川的,比较合我们口味。那时候饭店的Instagram里有他的照片,属于宣传吧,我看到他的Ins给他评论打了个招呼。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在饭店说话得用手机翻译。他当时在准备英语考试,原来的英语特别不好。我俩交流就很难。后来我教他英语,他英语变好了一些。我的俄语好一些后,也能用俄语和他简单说说了。我们会聊他上班的、我上学的有意思的事情。2020年的春天我们在一起了。

那年萨沙和我说想学中文了。正好我是教对外汉语的,就开始教他。

教他的时候我经常生气。我用我自己平时上课的课件给他讲。汉语四级上一次课要两三节,上完课后,给他一天时间复习生词语法,记住,然后带他做练习。我记得前几天教他,他有内容忘了就来问我,当时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吧。

他有点委屈,反问我为什么生气,我说你为什么不看笔记本,有点自主学习能力呢。话说回来他挺聪明的,学得还挺快,他平时要上班,晚上回来才能学习2-3小时。

乌克兰“碎片”

萨沙学中文的笔记本。

我俩可能在文化方面都挺吸引彼此的。他挺想探究我(们)的文化,会跟我问些中国的事,现在他自认为乌克兰菜没有中国菜好吃,我俩平时都是我做菜,我还教他做中国菜,比较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

我比较感兴趣他们的艺术和酒文化。他们真的挺爱喝酒的,我跟他们聚会,包括他朋友过生日,大家会买伏特加带过去一起喝,甚至送朋友礼物,可能也是送一瓶酒。我来这两年喝的酒比在国内喝的都多,酒量也好了不少。

我们养了一只猫。去年六月份的时候,萨沙在路边看到它的。它爬到树上一直下不来,萨沙当时给消防打电话把它救下来了。当时那只猫才两个月,现在一直养着。

我们基本上没有吵过架。他比我小很多,但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很照顾我,我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安心很幸福。去年夏天我和他、***妈、爷爷奶奶在一起吃饭。***妈会做红菜汤、煎肉饼,当地人会把辣椒腌在瓶子里面,很小的辣椒,有红的有绿的,特别辣,和面包还有红菜汤配在一起特别好吃。

战争前,我们计划在24号去利沃夫的。他正好休假一周,还想去旁边的布克维喀尔巴阡山滑雪、泡温泉,我们想的挺多的,但是在24号破灭了。

乌克兰“碎片”

红菜汤。

最后一课

2月25号晚上,我情绪有挺大波动。我在微博上转了一个视频,是赫尔松的一名乌克兰妇女斥责一名俄罗斯士兵,就有网友过来和我说,“乌克兰该打,不打下一个倒霉的不一定是谁”,“如果把导弹架在你家门口你会不会打”,我挺无奈的。我身处炮火所在的地方,我考虑的不是这些问题。

2月28号,我们这陆陆续续有华人可以撤离了,撤去摩尔多瓦。我有个朋友要走,他在这最牵挂的是他的猫波波,宠物不能一块带走,他就问,能不能放我们家寄养一下。他在微信上问的时候特别难受,感觉想哭,很舍不得,说“真的太谢谢你们了”。确实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次撤侨走得很急,他也来不及收拾太多。萨沙下楼把波波抱回来了。

乌克兰“碎片”

2月28号,白天人们可以外出,晚上宵禁。

那两天我很纠结。我家人还给我打电话建议我撤到邻国。我和他们说我这还好,不行的话和我男友一起撤到他老家,敖德萨州靠近摩尔多瓦的地区。(注:敖德萨州共有26个区,19个市,州府为敖德萨市)我的担忧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好好的一个国家,好好的一个城市真就死寂了,像哈尔科夫和基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心情很复杂。

如果我没有男朋友,一个人住,家人劝我撤离我应该会撤。现在我有男朋友陪我,心里面比较有底,先在这等着。之前撤侨(登记),我有想过撤了会和萨沙暂时分开,那时我想战争不会是永远的。我担心的是,如果境内打得严重,萨沙不得不去参军,我很担心这个。

现在回想战争刚打响那天,我和萨沙紧急去超市屯购物资。那天学校还是要上网课的,9点45分开始,我回到家迟到了几分钟,点进zoom课堂后发现,我们班9个人,当时就到了我1个。但老师还是给我一个人讲课了,问我问题、检查作业。

下午的课堂,我的网络出了些问题,中途退出去了,再点进去时老师已经把要上的内容都给另两个同学说完了。看到我进入了课堂,又为我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让我做练习,感觉我差不多明白了再下课。

第二天,老师问我们感觉怎样,安慰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晚上,老师宣布,“我们暂时停课了。”

那天回答老师问题时,我听到窗外剧烈的“咣当”一声。俄军袭击了敖德萨当地一个军用物资储存地,发生爆炸。我看向窗外,隔着冬日稀疏的树枝,远处一团灰雾呈扩散状态,伴随黑烟冒出。

乌克兰“碎片”

赵辰家望出去看到的黑烟。

(应受访者要求,赵辰为化名)

责任编辑:黄霁洁 图片编辑:蒋立冬

校对: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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