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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十大精神病学读物,paranoid精神疾病

2023-12-11 15:41 作者:岑岑 围观:

1944年的某一天,11岁的小女孩弗兰平静的离开了她熟悉的收容所,与朋友们和最亲爱的午夜先生一起踏上了全新的奇妙旅途。而此时,世界的其他角落,并没有弗兰那么平静,无情的战火般仍在世界几乎每一个角落燃烧着,在古老的诺夫哥罗德,诸神回绝了日耳曼人的祈祷,遍体鳞伤的巨熊也已扬起了爪子,随时准备拍击而下;在狼穴的中心,施陶芬贝格上校带着一众年轻军官的希冀,将炸弹留在了的会议室,却只招来了血腥的大清洗;而在更远处的奥斯维辛,约瑟夫·门格尔仍在熟练地将无数鲜活的生命记录成一行简短的数字,谢天谢地这已经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光景……

在玩家们的分析中,所有这些信息汇集成了一个个不那么有力的象征符号,在小女孩弗兰世界中轮番上演,于是我们也得以窥见制作组创造的庞大世界观的一小部分,《弗兰的悲惨之旅》那剧情丰富标签可谓实至名归的典范。

这些分析着实让人拍案叫绝,然而作为一名(前)心理工作者,我读过后不免有些失落,在我看来《弗兰的悲惨之旅》是一个典型的与精神分析息息相关的游戏作品,弗兰故事发生的那个年代,同时也是精神病学史上最动荡最迷茫时段,一方面当年出于人道主义建设的精神病人收容所正在因积压越来越多的病人而走向崩溃,医生护士在精神和体能的双重压力下苦不堪言;另一方面,在此前精神病治疗的种种猜想全部失败后,仍心有不甘的专家们自己也肆无忌惮地进行着各种实验,其中亦不乏约瑟夫·门格尔那样的“死亡天使,”他们的研究大大方便了精神收容所的管理,也成了精神病学史上抹不掉的污点。

因此我认为,《弗兰的悲惨之旅》很明确地表达了对这段时期精神病学疯狂行为的控诉,这虽然没有世界大战那班恢宏,但也不失为一首鲜血与尖叫共鸣的悲情史诗,告诉了我们那个时代所谓正常人能有多丧心病狂。既然网上没有人从这个角度分析游戏,那就让那么下面就让我带着诸位玩家们感受四十年代精神收容所中的无奈与疯狂吧。

脑白质切断术:疯狂时期最骇人听闻的暴行

和大家的想象可能有所不同,脑白质切断术(leucotomy)并不是某个邪恶天才的灵光一现,其理论基础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中世纪医务工作者们的猜测,他们认为如果可以去除一个人体内的“躁狂石”,那他势必将变得温柔可人,彬彬有礼然,然而直到十九世纪末,精神外科学的专家们才触摸到这块石头的边缘。从1888年12月,瑞士私立普雷法尔日耶诊所(Préfargier Asylum)的院长布尔克哈特(Gottlieb Burckhardt)为研究新方法,在粗糙的开颅手术中对其六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病人不同的脑叶进行了实验。在六名实验对象中,两人失去了对外界刺激作出反应的能力,一位病人直接死于术后反应,但确实有一名病人有所好转,这足以让布尔克哈特将实验结果和自己的猜想整理成册,于1890年的柏林医学大会上发表出来。

布尔克哈特更大的贡献在于确定了新环钻术的工具

尽管如此丧心病狂的实验遭到专家们的故意冷落,但这种通过干预病人脑区治疗疾病的思路还是给一些人带来了血腥的启示:十九世纪九十年代,英国人开始尝试在病人在头颅上钻孔引流脓液或脑脊液,来减轻神经性梅毒的症状;差不多在同一时期,德国外科医生米库里奇(Johann Mikulicz)尝试通过划破一部分大脑皮层来治疗癫痫;而巴黎圣安妮收容院的院长马尼昂(Valentin Magnan)更是喜欢将中世纪被淘汰的颅骨环钻术用于治疗精神发育迟缓,只因为他觉得患者的头颅太小了。从某种意义上看,我们似乎还应该感谢莫尼斯(Egas Moniz),至少这个两度被提名诺贝尔奖的精神病学专家没让精神病学外科手术走上更奇怪的道路。

《治疗愚蠢》(希罗尼穆斯·波希)中对环钻术的表现

然而我们又能指望一个20世纪初的科学家对大脑有多深的了解呢?尽管莫尼斯的实验(1935~1936年)结果比布尔克哈特成功得多,他在维也纳医学杂志上的报告称自己里斯本圣玛尔塔医院(Santa Marta Hospital)的20位实验对象无一人死亡或症状恶化,(七人痊愈,七人好转,六人无变化),但莫尼斯在细节上的含糊其辞告诉了我们他本人对手术成功的原理也是一知半解,甚至实验结果也可能有着不负责任的夸大。不过即使如此,莫尼斯还是为自己赢得了沃尔特·弗里曼这个粉丝,正是这个粉丝将带到了美国,同时也确定了脑白质切断术在历史上的最终形态——“入眼法”脑白质切断术。

《美少女特攻队 》中对入眼法脑白质切断术的生动描绘

“我拿一种医学冰锥,就这样握着,敲击它穿过(病人)眼球正上方的骨头,把它推进脑里,猛地一转,像这样切断脑纤维,就这么回事,病人感觉不到一点儿事。”从以上这段描述“入眼法”脑白质切断术的文字中,我们不难看出为何这手术出现的数量会呈现出井喷式的激增:一方面在沃尔特·弗里曼的改进下,手术难度大大降低了,在那个不大需要考虑病人安全的时代,几乎任何医疗工作者经过简单的培训后都能用冰锥完成这个手术;另一方面对当时本就压力山大的医护工作者来说,这手术简直太诱人了只需轻轻一凿,哪怕是最穷凶极恶的病人也会成为木讷的羔羊。根据历史学家格罗布的统计,截止1951年已有至少18608人被执行了这样的外科手术,要知道在1946年之前这个数字是684。

此时细心的玩家们应该会发现问题了,走廊的小女孩可是很明白地把开颅表述得很清楚了,同样的,术后病人头上那夸张疤痕怎么看也都是被开颅后的结果,如此舍本逐末地执行脑白质切断术,很难不让人怀疑有人图媒不轨。不过若作为阴谋论证据这还显得有些牵强,毕竟入眼法手术直到1946年才开始普及,而院长不擅颅骨钻孔只能开颅也不是不可能,我们不妨在此留下一个小小的伏笔,待到最后再与大家共同梳理。接下来我们不妨聊聊另一个《弗兰的悲惨之旅》中出现的疗法,它比脑白质切断术更早投入应用,也算是精神病学的一个黑暗象征,如今却成了不少三甲精神病院的标准配置。

电休克疗法:硕果仅存的时代象征

电休克疗法(ECT),或者电惊厥疗法可以看成是惊厥疗法的延伸和确定下来的最优解,用来代替难以控制,且效果比较恶心的卡地阿唑疗法(用这种药物诱发痉挛达到治疗目的,源于迈杜瑙1929年的发现)。这都要归功于切莱蒂(Ugo Cerletti),比尼(Lucio Bini),和阿科尔内罗(Ferdinando Accornero)三名年轻的临床精神病学学者,是他们通过无数次动物实验最终确定了电休克疗法应该刺激的脑区以及需要控制的参数。1938 年他们在胆战心惊中第一次将此技术应用于人体,并非常顺利地取得了成功,也算是天道酬勤的体现吧。

1960年西门子公司生产的ECT仪器

此后ECT疗法也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传奇:在一众专家的推广下迅速风靡文明世界,又因为并不能完全确定的副作用被精神分析师们集体反对,也因此在之后的60~70年代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反精神病学运动攻击的对象。但正如前文所说,ECT疗法坚持到了最后,原因之一是丧心病狂的脑白质切断术替它截下了大多数火力,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应该是它真的方便好用,尤其对抗各种神经症效果拔群,只是至今我们仍不能完全确定ECT疗法会带来什么副作用,因此那些负责的精神病院往往只会在多次确实病人(或家属)同意后,将其作为最后手段使用。

精神分析师被电椅一样的ECT设备治疗,更像一种隐喻

只是生活中,实际情况并不总是我所描述的那样乐观,我还在精神病院工作时就发现过很无奈的现象,在病人没有表达能力,或是因未成年而没有话语权时,医生的建议是很无力的,而有些病人家属的需求实在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我至今仍时常梦见一个小女孩空洞的眼睛,那是个因为压力过大陷入严重抑郁状态的初三女生,因为耽误中考复习而被母亲送来科室医治。在女孩母亲的“一定不能耽误复习”的要求下,我们不得不放弃那些更安全方法,在第一时间对小女孩采用ECT疗法。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也算是一丝慰藉吧,代价是她暗淡的目光从此变得呆滞木讷。我们并不知道这治疗是否会给他的未来带来不便,只能祝福她一切安好。在后来的一天早上,疗程未满的女孩和她的母亲静悄悄地出院了,毕竟“中考复习”才是头等大事。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山东临沂”不只是新闻里的一个地名,明白了究竟是怎样的父母会把子女送到戒除网瘾的魔窟。

Duotine:镇定剂或致幻剂

同样也是在《弗兰的悲惨之旅》故事发生的那个时期,药理学也在步履蹒跚地发展着,各种新发现药品也给精神病学带来了全新的发展思路。但可惜的是,游戏中那一小瓶红色的,几乎可以确定乃是制作组的杜撰,不过从药品的临床作用上看,我们还是不难看出,或者只是大胆猜测其参考的历史原型的。

在游戏的第一章,玩家可以从护士口中获悉,拜这药丸所赐,自己已经昏睡数日,无论这是否是医生和院长有意为之,这都让我想到了1944年已经非常成熟的深度睡眠疗法(deepsleep therapy)。这是一种用药物诱发深度睡眠状态,来缓解病人症状的治疗手段,最早可追溯到19世纪晚期,主要用于戒除病人都另一种当时常见的药品——鸦片的依赖性。而该疗法第一次应用于神经症病人是在1897年,刚刚从爱丁堡大学毕业的医学生麦克劳德(Neil Macleod)在旅店误打误撞用溴化钾引发的睡眠大大缓解了一位中年妇女的躁狂症,并在两年后里用长达二十三天的悉心治疗几乎彻底治愈了她。虽然麦克劳德此后的实验表明“溴化物睡眠”疗法适用范围并不理想,但对戒断反应和躁狂症的极佳的效果还是让大家看到了用药物治疗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深度睡眠疗法也慢慢走向了成熟,成为了精神病学的新宠。

拜耳公司当年生产的佛罗拿

随着药理学的不断发展,用于诱发深度睡眠的药品从溴化物变成了巴比妥酸盐,后者由于效果好,少副作用,没有太刺激的味道等优点在19世纪60年代地西泮(Valium)出现之前,牢牢把控着医药镇定剂的头把交椅,以它为核心制造的佛罗拿(Veronal),麦地(Medinal),短效速可眠(Seconal)等药品几乎成为了那个时代精神病学的象征,这其中不少品牌至今仍活跃我们身边(尽管主要成分已经不再是巴比妥酸盐)。而从时间和效果上看,所谓的Duotine很有可能就是这些曾风靡一时药丸中的一类。

不过显然我们在游戏中体验更多的是这药品的另一个作用:诱发幻觉。这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随着1943年麦角酰二乙胺(LSD)的发现,确实有人曾致力于研究用这药品刺激病人产生特定的症状。从救死扶伤的角度看,这个功效毫无用处,但如果玩家您是研究人员呢?如果您随时可以诱发病人的特定症状,就意味只要准备变量就可以立刻开始对症状的研究,其效率可能是等病人随机发病的几倍都不止。虽然从游戏的中我们可以看出医生对此药诱发幻觉并不知情,还叮嘱护士不让弗兰继续服用,但看过了之前的手术室谁还敢相信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是善男信女?那血淋淋的手术室发生过的一切怕是连和当时最激进的实验相比都不遑多让。

希望她是真有所好转

至此,一个不大一样但同样黑暗的猜想便浮出了水面,奥斯瓦尔多院长的收容院很可能和那个时代真实历史中的收容院如出一辙,只是带着医院幌子的研究机构,他们用着并不安全的药品,雇佣没有道德准则的流氓充当打手,肆无忌惮地进行着各种有违道德伦理的精神医学实验。然而讽刺的是,这实验还真的见了效果,从喜欢画画的小女孩的病历上看,他们几乎已经靠自己摸清了创伤后应激反应(PTSD)的治愈方法。

往昔幽灵的启示

之前提到的深度睡眠疗法的故事有着一个让人五味杂陈的结局,这疗法的衰败,源于50年代初美国精神病学协会主席卡梅伦(D.Ewen.Cameron)的一个实验。在这个实验中,他向深度睡眠的病人循环播放着有指导性的温柔声音,并记录了病人在接下来的数十天里对这个声音从漠视,到抗拒,最后顺从的全过程。到了1955年他的实验更加变本加厉,他会在患者进入深度睡眠后肆意对其进行电休克,以验证自己的理论,但这些理论无论对错,都和卡梅伦本人一起在羞愧中死去了,让人唏嘘不已,不禁拍手称快。

D.Ewen.Cameron

和那些四十年代视精神病人生命如草芥的专家们相比,卡梅伦完全可以慨叹一句生不逢时,可也正是卡梅伦先生这样肆无忌惮的研究者引起了主流社会对精神病学的敌视,并不需要刻意的夸张,只需那些电影,电视,与文学作品忠诚地将那些发生在收容所的故事展现在大家面前,就足以逼得精神病学走向更正规的道路。也在这些作品的影响下,如今精神病院早已不再是大家印象里恐怖的收容所,但《弗兰的悲惨之旅》绝不会是最后一部揭示那些收容所骇人真相的故事,未来总会有这样的作品出现,对那个精神病学史上最疯狂的进行口诛笔伐,以精神病学免重蹈覆辙,真让我羡慕不已。

雇佣流氓打手威胁学生,用ECT技术充当惩罚工具,之后便肆无忌惮地进行毫无道理地所谓戒网瘾实验,看着这些国人玩家耳熟能详的机构,我真不明白为何我们正规的精神病院里有着世界顶点水平的设备,技术和理念,但在这片大地或明或暗的角落里还保存着这样还不如四十年代收容所的戒网学校,有些家长对孩子的爱还真是深沉到难以捉摸。

而改变这现状难道不是我们玩家的责任所在吗?有些跳梁小丑不应该只是被鬼畜的符号,我们也需要自己的《飞越疯人院》,将一切罪行复读机般地公之于众。可惜网上的狂欢最后终究不过是篱笆庄园的秘闻,现实世界中,除网瘾学校仍办的如火如荼,仿佛在提醒玩家们,我们终究还只是“少数不幸儿”罢了。既然如此,我们便更应该有所作为,享受游戏,热爱生活,至少向自己证明网瘾的荒谬;更重要的是我们绝不该遗忘这段荒唐的历史,这样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声音得以冲破网络的藩篱,才能将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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