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羽科技-解读点评影视小说作品

微信
手机版

杨德昌代表作《一一》:你自己看不到,所以我拍给你看

2023-11-24 21:39 作者:岑岑 围观:

6月29日是导演杨德昌(1947-11-06~2007-06-29) Edward Yang逝世16周年,今天分享一篇《一一》的影评,纪念这位导演!

这部电影,是在一家私人影厅和朋友们看的。

只是173分钟而已,我自己一直处在一个不停地喝水、看微信、想晚饭吃什么的状态下度过的。

只是173分钟而已,在剧终淡淡的曲子和字幕缓缓滚动的时候,我发现无论多么走神,好像也没有错过什么东西,仿佛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块幕布一样。

《一一》有一种罕见的特质:从任意哪幕开始看这部电影,一切都是那么是自然、那么波澜不惊。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很多人评价的那样:《一一》不像是部电影,更像是我们的生活。那些大部分人自己看不到,但却每天都在(或迟早要)经历的东西,都在这三个小时里过完了。

就像片中的小男孩,拍下别人的后脑勺,然后把照片给自己的舅舅:“你自己看不到,所以我拍给你看啊。”

中年之惑

也许是只有在生活被突然某件事件阻滞的时候,人们才会停下来思考人生的意义何在。

就像在家中翻了半天的NJ突然问自己:“咦,我回来究竟是要拿什么?”他的老同学从电梯上下来,又跟他一起上去,门关上的霎那:“咦,我下来是要干什么?”

NJ的惑源自事业上的不顺。

做传统生意的他与迅速膨胀的现代商业格格不入,一次与初恋情人的重逢又使他经历了内心的挣扎。当初因为难以委屈自己的追求去符合爱人的期望,他离开了她,而多年以后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的生存状况正是当年的初恋情人所希望的。

如果人生可以有第二次,还会选择分开吗?

敏敏的惑源自对植物人母亲的倾诉。她发现,她每天跟母亲讲的都一模一样。早上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又做什么,几分钟就讲完了。

“我怎么只有这么少。我觉得我好像白活了。我每天像个傻子一样,我每天在干什么啊?”

于是她选择了入山修禅。

孔子说“四十不惑”。意思并非是一个人到了四十岁,就什么都不困惑了。四十不惑的真正意思是:一个人到了四十岁,经历了许多,已经形成自己的判断力了,能够明白事物的本质与道理。

然而在现代社会,人到中年,不仅没有“不惑”,反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惑。生活的疲倦、事业的压力、感情的危机,很多人甚至在四十岁之前就能体会到这些被我们称为“中年危机”的东西。

记得《昨天》里贾宏声给自己父亲一巴掌时问的那句话:“你知道你为什么而活嘛!”

无论是NJ还是他的妻子敏敏都为之而困惑。

敏敏原以为能在青灯古佛前悟出什么真谛,每天除了被僧人们要走支票和重复地念经,还是一样活着。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对于生存的迷惘,还是一点没有改变。

没有进山的NJ也明白了:“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只是突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真的没那个必要。”

单向度的人生

洋洋问爸爸:“爸比,我们是不是只知道一半的事情呢?我只能看到前面,看不到后面,这样不是就有一半的事情看不到了吗?”

“爸比,你看到的我看不到,我看到的你也看不到啊,我怎么知道你在看什么呢?”

NJ哑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从此洋洋爱上了摄影,只是他的照片,出现的永远是别人的背影。他对爸爸说:“你自己看不到啊,我给你看啊。”

简洋洋,这个七岁的一年级男孩,他是那样的单纯,他说出的话,倒更像是一个哲学家,总能让人似乎参透了一些人生道理,尽管他不懂得其中的含义。

当片尾洋洋对着外婆的遗像念着自己的日记:“婆婆我好想你。尤其是当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我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

杨德昌安排七岁的洋洋来说出这段话——“我要告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这意味着要敞开心怀去与人沟通,去交流,去告诉别人我们真实的想法,然后再让别人看到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可是长大后的我们总是很害怕迈出第一步,总是在犹豫。

我们都以为对方知道,都喜欢不言自明,其实这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过得去的借口,用来平衡成年人世界的患得患失。

洋洋想用相机记录下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一张张后脑勺的照片就是另一个并没有被我们发现的世界。

也许每个拿到洋洋照片的人都会琢磨,自己当时在看什么?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只看到了自己所能看到的,我们都是单向度的人。

无言之语

一人有病(长期或重病),一家的气氛都不会好。就像片中的婆婆。她一生病,很多矛盾都激发出来了。

从男人的压力、女人的苦闷,到女孩的失恋。

《一一》讲述的,是关于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是隐藏在常态生活里的悲剧。然而这种悲剧常被我们熟视无睹,就像躺在床上的婆婆——悄无声息。

一家人围绕着老人,轮流与老人讲话,试图以这种方式唤醒老人。与其说是讲话,不如说是某种层面的自言自语。

老人的儿子,第一个前来讲话的人,说自己“比较会讲”,在摄影机的审视下,很快变得语曲词穷。

面对一个不能回应的对象,任何“会讲”的油滑都失去了效用,他一下子将思绪回归了自身——就像一个面壁者一样——面对自己苍白的人生。

和舅舅的窘迫不同,简婷婷是唯一一个能够与外婆沟通的人:因为正是因为她的缘故(忘记倒垃圾),外婆才陷入了这种情景。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是一个“行凶者”——正是这个“行凶者”与受害人(外婆)通过“伤害”的方式建立了某种精神上的连接。

而其他人都与之交错,没有产生任何的交集。

老人的女儿,简婷婷之母,是最为虔诚的一个。是她张罗着全家人展开的这场对话,她甚至拉过来自己的小儿子洋洋,开始循循善诱:“婆婆是那么疼你,你怎么可以不跟婆婆讲话呢?”也许是出于害羞,也许是只属于孩子的敏锐,洋洋说:“我跟她说话,她又听不到。”

成年人总是觉得孩子是不懂事的,殊不知,真正不明白的,往往是成年人自己。就像医生叮嘱简家人,只有经常对着婆婆说话,婆婆才有可能醒过来。

可是说什么呢?他们对待婆婆更像是一个无言的树洞,诉说着生活中一切的失意和困惑。

当所有人,包括婆婆的亲生儿女,都在庸常世界里失去对老人最后的情感关照。只有简婷婷,对于这个每晚都难以入睡的女孩而言,这是一场短暂的冒险,一段情感的消失,令她历尽劫难,那来自良心的不安与忏悔,让她沐浴在老人回光返照时的怀里,安静地睡去了。

一·一

无论是觉得电影深刻带来无限思考,还是3个小时的淡如水觉得索然无味。不管你属于哪种,相信都不会忘记这个电影的名字——《一一》很多人都会好奇,为什么要取名为“一一”呢?

有人认为它暗指老子《道德经》中所说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有人认为是“把事情一一道来”的意思。

杨德昌的原话是这样的:“这部电影讲的单纯是生命,描述生命跨越的各个阶段,身为作者,我认为一切复杂的情节,说到底都是简单的。所以电影命名为《一一》,就是每一个的意思。”

我们都是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活在世上,而以你为中心又网罗了很多不同的“一”,每个人都是一个中心,也都是一个分支点,但这不代表生活,这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直接衍生出生活的可能是“一”,可能是“二”,也可能是“三”。

而电影就像杨德昌说的,没那么复杂,只是朴实的描述了台北一户人家生活的分分合合,里面没有错综复杂的逻辑推理,没有激情昂扬的感情宣泄,电影拍的,都是简单的“一”。正因为是这个“一”,让不同生命阶段的人看出了不同的味道——读书、恋爱、结婚、生子、工作、照顾家庭和最后的死亡。

生来为“一”,死后归“一”,所以才会有洋洋在葬礼上念的那一句:感觉我也老了。

只是我们经历的这些“一”,我们自己这个“一”,所衍生出来的“二”、“三”不一样而已,我们会对最根本的东西产生共鸣,但现实中,我们不是经常忽略掉根本么?

《一一》海报中洋洋的后背,是不是也在告诉观众,其实我们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而已,比如你就不知道你的后背是怎么样的。最简单的事,是让我们最容易记住的,比如电影的名字;也可以衍生出很多复杂的道理出来,比如电影所叙述的事情。

这有点像禅意叙述:一片叶的落下,有的人看到了叶子飘落的动作,有的人看到了树的枯竭,有些人看到了整个秋天。

文章来源:贰十二世纪

作者:摸鱼暴龙兽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