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全绳长篇小说《沧桑》之一六一

原创 屈全绳

高家琳本来是志愿军后方医院的医生，主要任务是组织部队和群众应对美军在我东北地区空投的传染病细菌和病毒。那天因为前线需要后送的伤员多，高家琳坚持要上前线去接伤员。返程途中汽车遭遇美军飞机空袭，高家琳身受重伤。被送回后方医院后动过三次手术，还是没把人挽救过来。



医院在清理遗物时发现，除了十几张家人的照片、正在看的医学书籍、战场救护手册、抗美援朝有关规定，还有一封没来得及邮递的信。信是写给父母亲的，全文如下：

敬爱的爸爸妈妈：

您们好！太想您们和妹妹弟弟了。每天面对志愿军的死亡和流血，看到美军用细菌战杀戮老百姓，我的眼珠子都气得要掉出来了。麦克阿瑟太坏了！美帝国主义太坏了！他们用先进武器屠杀朝鲜人民、屠杀中朝战士，他们是真正的魔鬼，是疯子！但他们一定会失败！因为我们志愿军是铜墙铁壁，志愿军的阵地就是美国兵的墓地。我怱怱离开爸爸，没能见爸爸一面，但一直牢记爸爸的话：“人的生命是用时间计算的，人的灵魂是用亮度计算的。有人灵魂灰暗，没有对国家发光发热，这是空耗生命。有人灵魂闪光，虽然把年轻生命献给国家，但历史星空中永远有他们的位置。”

我向爸爸妈妈保证，女儿一定做个灵魂闪光的志愿军医生！

向爸爸妈妈请安敬礼！

女儿琳琳

6月1日



高家琳的信是民政部门的同志连同其他遗物一起交给高家琪的。家琪只看了个开头，又呜呜呜地哭起来了。海棠花和孩子们闻声过来，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还有心思吃饭，一起陪着家琪掉眼泪。丁明把信读完，终于没有管住眼泪。他挥起袖子擦掉眼泪说：“你得好好想想看，家琳牺牲的事情给不给你父母说，家琳这封信给不给你父母看。”



家琪冷静下来，她认为这事不能给父母说，姐姐的信也不能给父母看。但这两件事不能瞒着家瑶和兴隆，万一父母问起家琳为什么不来信，三个人好口径一致的作解释。丁明陪家琪坐得很久，看着家琪情绪平静下来才离开。



第二天上午，丁明把高家琪送上火车，好像自己的心也被火车带走了。家琪坐在火车上，满脑子都是家琳的影子——上学时呵护她，遇到难题帮助她，好吃的东西先给她，发生矛盾时让着她……高家琪下意识地责怪自己：你不是争强好胜吗？为什么报名参军时你不同家琳争到底呢？如果争到底，也许轮不到姐姐当烈士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家瑶和兴隆把家琪接回北京的四合院，三个人抱头痛哭。哭到最后家瑶说：“这事不要给爸妈说，能瞒多久瞒多久！家琪写信叮咛海棠花阿姨，也不要给上海的姜叔叔和雪儿姨说，对夏竹冬梅姑姑都要保密。”



高家琪办完入学手续，同妈妈轮流着陪护父亲。她向母亲表示，一定要使父亲恢复语言功能。程纯鹿何偿不是这个愿望呢！她给女儿说：“走路不稳可以坐轮椅，说话不清可以用笔写，病根在脑子上，要能换个脑子就好了！”妈妈几句话，说得在场的三个子女流着眼泪笑了。家琪提醒程纯鹿，妈妈这个老医生也讲神话。人真的能换脑子，天下的爱因斯坦就不止一个人了。



一个星期天下午，丁明突然出现在高国望的病房里。他同程纯鹿和三个子女打过招乎，走到病床前对高国望说：“高县长！我要去苏联留学，路过北京办岀国手续，来向你和程阿姨告别。你要多保重，我留学回来给你当公安局长。”高国望听后高兴地点头，嘴里说了些什么，谁也没听明白。



两天后，高家琪在北京火车站把丁明送上去莫斯科的国际列车。火车快开了，高家琪递给丁明一封信，让他等火车出了北京再看，丁明有点莫名其妙。高家琪一转身他赶紧拆开信看，里面是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三个字：我等你！



丁明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2022年5月14日于锦江畔解甲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