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羽科技-解读点评影视小说作品

微信
手机版

余溪成了仙门资质平平 专门挑拨男女主的恶毒女配 最后死在女主剑下

2023-12-12 08:09 作者:岑岑 围观:

图片来源于网络

  朗朗晴天,山中平静无风。

  随着日头升高,广场上逐渐聚集起一众弟子,仰头看着张贴在高墙上的任务列表。

  每隔一段时间,清元宗都会分派任务给门中弟子,大的如下山驱邪除祟、赴远山采药等,小的如打扫大殿,整理藏书阁等。

  一般而言,难度大、路程远的任务都会交给能力强、修为高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则只能接一些杂事。

  身为外门弟子,余溪很识趣的站在人群外围,等站在最前面的内门弟子都挑选完任务离开后,她才往前挪了几步。

  有助于增长修为、亦或报酬丰富的任务都很快被选走,甚至有人因为慢了一步,心仪的任务被人抢走,而动了口舌之争。

  余溪不急不躁,压根没想跟同门竞争。

  顺着列表一一看下来,她注意到一个无人在意的任务。

  【前往闲月峰守山三月】

  即便任务报酬不匪,也无人主动去选这个费时又枯燥的任务。

  余溪看到后却如获至宝,两眼放光,立马侧身从人群中挤出,凑到负责分派任务的师兄面前,积极道:“师兄师兄,我想去闲月峰守山。”

  师兄转头看了一眼墙上,提醒她:“你可看明白了,守山为期三个月,你要确保无人上闲月峰,期间无故不可擅离。”

  “嗯,我知道。”余溪点点头。

  看她态度坚决,师兄才下笔在本上记下,又说:“这个任务耗时比较久,报酬便提前支给你一半。”

  “多谢师兄。”余溪伸出双手,捧回了师兄放到她手上的一袋灵石,收进衣服里。

  接下任务后,她心满意足地离开广场。

  几天前,余溪意外穿进这本修真小说中,成了书中的恶毒女配,按照剧情,不久后她就会被魔道夺舍,成为无恶不作的反派,被女主一剑击杀。

  数来数去,小命只剩三个月。

  自知躲不过被杀的结局,余溪愉快的选择了躺平。

  于是她接下守山的任务,在远离剧情主线的地方,天高海阔,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混吃等死。

  余溪迈着轻松的步伐回到学舍,收拾好包袱,朝着主山后的深山密林中走去。

  时值正午,仰头透过密林间的缝隙能瞧见头顶艳阳高照,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枝叶交错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树荫覆盖的草地上,点下一抹亮色。

  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后,余溪停在了闲月峰下。

  面前的山峰坡度由缓到陡,即便是在大晴天,抬头也只能看到悬崖峭壁……

  这该不会是座野山吧?

  不对不对,宗门没理由让人来守一座无人的野山。

  她细细思量,回想起刚来到这里时,听同学舍的女修们提起过,这座山峰顶上好像住着一位德高望重的师祖,是整个清元宗开辟宗门以来,到达化神境界的最年轻的修士。

  即便如此,他也该有三百多岁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仙风道骨、须发飘飘的慈祥面孔,余溪哑然失笑。

  ——合着她来守山,是给上了年纪的师祖看大门啊。

  这样也好,至少能落得清闲自在,不用担心会碰见男女主,被卷进狗血剧情中,平白受牵连。

  短暂的休息后,她开始上山,爬到半山腰处,脚下模糊的山路渐渐无迹可寻。

  在山路消失的地方,赫然立着一间小木屋。

  “这是……守山人的住处?”

  余溪喃喃自语,朝着木屋走过去。

  推开屋门,宽敞的内室映入眼帘,木屋里不知多久没住人,但目光所及之处干净整洁,鼻间还萦绕着淡淡的木香味。

  她深吸一口气,回身关上屋门。

  环视屋中简单的摆设后,她径直走向床边,抬手把包袱扔到床板上,转身躺倒在上面,满足地喟叹一声:“有大单间住,还有钱拿,这任务也太良心了!”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平,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此起彼伏的鸟鸣虫鸣声中闭上眼睛。

  ……

  本想短暂小憩一会儿,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阿嚏!”余溪打了个寒战。

  她迷迷糊糊地下床站起身,看向了半开的窗户,只见窗外青翠葱密的树林中弥漫着白色的雾气,萤火虫幽暗的光亮零星点缀其中,恍若仙境。

  “怎么起雾了?”

  茂密的枝叶遮蔽了来自天空的光亮,余溪疑惑地自说自话,关上了窗,转而走出房门。

  走到门外,弥漫在林中的雾气很快将她包围。

  余溪好奇地向四周张望,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山脚下浓雾最盛,细细凝视,雾气并非堆积在那里,而是像溪水一般从山上流淌而下,那一处,便是雾气倾泻而出“入海口”。

  她在雾中前行,很快就走到了浓雾散出的地方,走近了才看到——

  流淌的雾气下是一道向上的路!

  余溪短暂的疑惑了一下,紧跟着就意识到——这条路好似是通到峰顶上的……

  “大半夜爬什么山,累死了。”少女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见识过奇观后,转身要回小木屋里去接着睡。

  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一阵轻盈而空灵的振翅声,那声音渐渐从身后转到身侧,和着冰蓝色的微光一起出现在她视野之中,是只飞舞的蝴蝶。

  准确来说,是只会发光的,全身透明的冰蝴蝶。

  “好漂亮。”余溪忍不住惊叹一声。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蝴蝶,要是养在屋里做宠物,一定很有意思。

  冰蝴蝶在她面前呼扇着翅膀,优雅缓慢,停滞在半空。余溪看准时机伸出手,蝴蝶却像是有灵性似的,敏捷地躲开了她,飞向她身后。

  “诶!”余溪扑了个空,转身往蝴蝶飞走的方向追去。

  透明的蝴蝶看着不像是生灵,却比普通的蝴蝶要难抓得多,余溪追在它身后一步一扑,回过神来,脚已经踩在上山的台阶上了。

  裙摆被流动的雾气吹动,余溪好像意识到什么……她试探着退下台阶,抬头再看,果然,刚刚还飞在前面的蝴蝶,转来向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它在引她上山!

  有意思。

  少女嘴角勾起微笑,站在原地抱起手臂,朝着蝴蝶开口道:“你想让我上山?”

  蝴蝶上下飞舞,又向她靠近了些。

  余溪抬头看向夜色中的闲月峰,心想自己来守山,本不该打扰师祖清静,但这只冰蝴蝶像是御诀而生,特意来引她上山,或许是师祖想见见她?

  书中有关这位师祖的内容不过寥寥几笔,但她知道师祖是清元宗的核心人物,一心向道,温柔宽和。

  若能得师祖疼惜,说不定她剩下的日子还能过得再滋润点。

  想到这里,余溪果断走上了台阶。

  长路似蛇般盘旋在山峰之上,身边的雾气似月光流沙般向下缓缓流动。

  一路走到峰顶,穿过一小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随风而动的幽蓝色花海平坦宽阔,师祖的居所就伫立在花海中央。

  跟随着蝴蝶走进花海中,远远就瞧见一人背对着她从花海中站起身来。

  飞在她面前的冰蝴蝶拖着冰蓝色的微光飞向了那道身影,余溪鬼使神差地朝他走近两步,好奇的打量着那个身段周正,发白如雪的男人。

  他就是……师祖?

  不知该如何开口行礼,她眼睁睁看着灵巧的蝴蝶落在男人肩上,男人身形微怔,开口道,“谁?”

  温和而清朗的声音传到耳边,与她设想之中年迈苍老的年纪大相径庭。

  碰到高人了。

  余溪赶忙半跪下身,低头道:“徒孙不是有意闯入,请师祖恕罪。”

  面前人转过身来,脚步声渐渐向她靠近,缓缓开口问:“你是何人?”

  “我叫余溪,前来闲月峰守山的。”

  她低着头,只能看到身下的花海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芒,一朵朵盛开的花,竟然是透明色。

  “起来吧。”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的注意力从花朵上拉回。

  “多谢师祖。”余溪起身,一个抬眸,不经意间,将眼前人看了个真切。

  男人长发雪白,肤如凝脂,衣着淡若水色,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而柔和的气质,站在夜空下,如月升于弥漫水面的雾中。照在他身上的光朦胧迷离,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之美。

  他生的一张绝美的面容,眼眸如盈水波,唇瓣如含樱色,叫她根本没办法移开眼睛。

  好美的人啊。

  余溪暗暗吞了下口水,只觉得脸颊生热,胸膛发紧,心跳都变快了。

  她痴痴地盯着男人的脸,直到他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脸来,自己才慌忙侧过脸去,偷偷呼了一口热气。

  耳朵都要被自己的心跳声给震痛了,余溪抿着唇,始终没听见师祖怪罪自己,便知他宽和待人的性子不假,大着胆子同他搭话。

  “敢问师祖,这花是?”

  男人淡淡道:“此为解忧草,种下两百年都未有变化,前几天不知为何结了花苞,今夜又忽然都开了。”

  “那这蝴蝶又是……?”余溪看向了落在他肩上的冰蝴蝶。

  “它……”男人抬手到肩膀上,伸出一只手指,蝴蝶便飞到他指尖。

  “应当是从花中生出的灵。”他俯下身,将蝴蝶送到花朵上,蝴蝶停在花瓣上,渐渐消散在幽蓝的光芒中。

  原来是花灵引她过来,不是师祖要见她。

  也对,师祖这样的人物,怎是她能高攀得上的,是她自作多情了。

  余溪在心中暗自失落,只敢在男人把视线转向花海时偷偷看他两眼。

  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就连看花的眼神都是那样深情柔和,那种悲天悯人,怜爱众生的温柔,叫余溪心动不已。

  她犹豫着不肯离开,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拖延时间。

  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男人转过脸来,微笑说:“既到此处,可否陪我喝盏茶?”

  “好,好啊。”余溪呆呆应答,咬了下唇,藏住了心底的欢呼雀跃。

  夜风忽起,漫漫花海,幽香更盛。

  

2

  走在身前的男人动作轻缓,不急不躁。

  余溪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视线不受控制的被他散在身后的白发吸引过去。

  尽管这里是书里的修真世界,像师祖这样白到发光的发色也是极为少见,那白发又长又顺,随着男人行走的动作轻微摇晃,像柔滑的丝绸,像今夜朦胧的月光。

  视线顺着长发下落,就见他所到之处,像是在花海中开辟了一条路,于花草秋毫无犯,只在衣摆从花朵拂过上时,带走一丝花香。

  余溪看着花瓣拂过时在师祖衣摆上牵出淡淡的褶皱,她抿起唇,偷偷伸出手指,隔着空气,在那褶皱上比划了比划。

  人长得好看,月光朦胧,花也温柔。

  美的像梦一样。

  好想碰一下。

  可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手指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便麻溜地收了回去,生怕被师祖看到她轻浮的小动作,当她是块不尊师重道的朽木。

  穿过花海,走到院门前的石板路上。

  少女脚步轻巧,左摇右摆,走在身前的师祖只微微向后转了一下头,她赶忙站直身子,身形也端庄了许多。

  男人回过头去,轻声问:“我不曾要求人来守山,派你过来的人,可曾同你说过守山的缘由?”

  “没有。”余溪回味着那温柔而有磁性的声线,乖乖回答,“师兄只是叮嘱我,守山期间不许人上山,应该是怕旁人打扰师祖清修吧……”

  说完才发觉不对劲。

  她接的任务是不许人上山,可她自己却上来了,这算不算是打扰了师祖啊。

  看着眼前背影,尽管看不到正脸,但师祖对她的到来没有显露出丝毫不悦,反而还请她进去喝茶。就像长辈很喜欢小辈到访,说不定师祖也在为她的到来而感到开心呢。

  余溪很快卸下了心理包袱,没听到师祖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主动往他身侧凑了一步,“师祖一个人住在这孤峰上,不会闷吗?”

  男人向她的方向微微侧目,眼神柔和道:“习惯了,平日修炼,参悟心法,便不觉时日漫长。”

  听他说话,耳朵像被泉水洗涤,又放松又舒服。

  余溪无法抑制嘴角的笑容,甜甜道:“可惜我灵根劣质,无法筑基,不然一定要向师祖请教一番。”

  男人微微慢了下脚步,疑惑的看向她:“你既不能筑基,为何还要进清元宗?”

  这她哪知道啊。

  她这就是个不讨喜的工具人,背景设定什么的,太模糊了。

  余溪尴尬地看了一眼天,回过头来,微笑着与他对视,借口说:“家里人说我身体不好,叫我来修身养性。”

  听罢,男人转过脸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没再听他多问,余溪松了口气,心里却觉得别扭——像她这样的小人物,想跟师祖有话聊可太难了。

  得再努力一点、积极一点。

  走进闲月小筑,她好奇地环视四周,前院三侧都有房间,屋檐下围绕着一圈长廊,只在北面有一道拱门通向后院。

  庭院简朴而沉静,远远的路过拱门时,余溪探了探头也没能瞧见后院的景象,乖乖跟师祖进了前院会客的厅室,厅上宽敞却空荡,只在窗前桌上点了一座烛台,在夜色中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男人坐到桌边,伸手请她坐下。

  余溪缓缓坐下,就见师祖微一抬手,放置在桌边的炉台便燃起火来,他张弛有序地准备茶水,优雅的动作吸引着余溪所有的注意力。

  这就是化神境界的修士吗?举手投足间都是不落世俗的仙气。

  与他相比,她在清元宗中所见到的人,也包括她自己,都不过是俗人。

  余溪猛然想起什么,回过视线来看了一眼师祖的正脸,垂眸道:“徒孙愚昧,还不知师祖名号。”

  听罢,男人转来视线看她,微笑答:“道号,衡芜。”

  衡芜……真好听。

  余溪抬起眼眸,无意间与衡芜投来的视线相撞,错愕之间,她瞧见了男人温润的眼眸,澄澈纯净,如同暖色的琥珀,倒映着闪动的烛火。

  好美,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呢?

  不知哪里来的恶胆,她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的眼睛,直到衡芜眼神微垂,取了热水来泡茶,水流入壶的声音才打断了两人之间短暂的静谧。

  衡芜取了茶盏来,送到她面前,轻声问道:“余溪可是你的本名?”

  “是。”听到他口中念出自己的名字,余溪心里小小的雀跃一下,不自觉的攥紧了手边的裙子。

  片刻过后,衡芜俯过身来为她斟了一盏茶水。

  余溪腼腆地道了一声“谢师祖”,捧着茶盏凑到嘴边,小小喝了一口。

  热茶入喉,身子暖了起来,余溪更加来了精神,对面前人热情道:“我白日到山里时,没瞧见有上山的路,到夜里起了雾,我瞧见有路,又有花灵来引,还以为是师祖要我上山来呢。”说罢,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脸。

  衡芜回身坐正,将俯身时垂到鬓边的长发撩到耳后,解释说:“今夜解忧花开,我不解其中缘故,出去查看,一时松懈了结界。”

  “原来是这样。”余溪懵懂点头,像她这样只有半只脚迈进修真大门的普通人,很难理解师祖的能力与境界。

  她只知道她喜欢师祖的气质与相貌,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开心。

  手里捧着暖暖的茶盏,口中散开的茶香,苦涩中回味着甘甜。

  “你既到此,便是缘分。”衡芜轻声说着,骨感的指节扶着茶壶,为她添了一些茶水。

  “那……”她以后还能来这儿吗。

  余溪激动地张口要问,嘴边只冒出一个字,便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嗯?”衡芜看向她。

  “没,没什么。”余溪支吾着,借着喝茶的姿势低下了头。

  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自己能不能常过来,急不可耐,实在算不上有礼貌。

  更何况,她是个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人。可师祖是宗门的荣耀,看他相貌生得这样年轻,便知他青年时候便生了道心,筑基成丹。宗门要她来守师祖的清静之地,她可不能监守自盗,自己来打扰师祖修炼。

  眼看着茶水就要喝完,余溪仍旧舍不得离开。

  这次上山只是偶然的巧合,要是下了山去,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见师祖一面的机会了。

  坐在对面的师祖始终温柔而平和的注视着她,似乎是吃准了师祖不会主动赶自己离开,余溪放下茶盏,提议道:“方才进来时,我瞧见外头的花草都长到路上了,要不我帮师祖收拾收拾吧。”

  闻言,衡芜转过头,透过窗户看到庭院外的路上,因为常年无人到访,路边杂草丛生,先前他从未在意。

  面前的少女热情又积极,衡芜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温声应她:“好,那就劳烦你了。”

  得了师祖的准许,余溪很快从桌边站起,一路小跑到外头,蹲到路边开始拔草。

  院子被花海围绕,放眼望去,时不时还能瞧见几只从冰花生出的蝴蝶在半空中飞舞,又随着清风消散在夜空下。

  眼前是如此美景,余溪却无心欣赏,回味着和师祖说话闲聊时心跳加速的感觉,害羞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师祖正坐在窗里收拾茶盏。

  隔着庭院,她只能看到师祖的身影从桌边站起,擦拭过桌面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转过头来看向她的方向。

  师祖在看她?

  心里扑通扑通跳了两下,像是紧张,更像是开心。

  余溪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心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手上仍然在忙碌,她先是把花茎掐断放到另一只手上,随后才把剩下的草连根拔起,慢慢的,手中便有了一束花。

  她没见过解忧草,更没见过透明的冰花,花朵看上去很有厚度,握在手里却没有重量,在夜里散发着光芒与幽香。

  清理完路边的杂草后,余溪拍拍手上的泥土,背着手走回了院子里。

  衡芜已经走出了厅室,站在庭院中,一袭清淡如水的衣着衬着端庄雅正的身姿,清新脱俗。

  “我已经把路边清理干净了。”

  余溪走向他,快到人面前时,献宝一般把藏在身后的花束送到他面前,“这花如此美丽,和杂草一起腐烂在土里太可惜了,我便自作主张,摘下来拿给您。”

  面前绽放一捧花朵,衡芜有一瞬的愣怔,回过神来,他接过花束,微笑答:“你有心了。”

  送出了花,也再找不到逗留的借口。

  余溪双手交叠,俏皮道:“如果师祖没有旁的吩咐,我就……下山去了。”

  衡芜神情微动,“去吧。”

  转过身的瞬间,余溪忍不住撅起了嘴巴,心情瞬间低落下来。眼睛还想往身后瞟,又怕动作太大被师祖发现,只能转而看向地面,走出了院门。

  “余溪。”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喊。

  她立马停下脚步,激动地回过身去,“师祖有何吩咐?”

  衡芜走到她面前,从手中的花束中挑出一支开得最好的,递到她面前,“修炼之时将此花置于近身之处,可助你静心顺气。”

  余溪接过花来,眼中星星闪光,开心道:“多谢师祖。”

  再次拜别师祖,她转身继续往山下走,在还未离开山顶时,抬手将花朵带在了发髻上。

  远山上露出鱼肚白,沉积在山脚下的雾海淹没了广袤的密林,在微露的日光中缓缓波动,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雾海的表面折射出迷离而梦幻的色彩。

  等她走回木屋,太阳已经升起,林中的雾也已散去。

  回头再看,隐藏在雾中的上山路也消失了。

  上山经历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天亮了,美梦醒了,她也回到了躺平摆烂的日子。

  在山林里四处闲逛,摘果子、掏鸟蛋,回到木屋里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却睡不着,只能睁开眼睛,盯着一成不变的房梁。

  她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呆着会这么无聊。

  脱离了主线剧情,不用绕着男女主转,她应该会过得很潇洒自在才对,怎么会觉得无聊呢。

  一定是因为这里没有可消遣的乐趣。

  那她有什么想做的事呢?

  余溪简单想了想,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件事——想见师祖。

  无所事事也要挑个舒服的地方啊。和师祖呆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也会觉得很开心。

  她别扭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呜嗯了半天,再想不到第二件一定要去做的事。

  从床上爬起来,头发都乱了。她理了理头发,看向窗外悠远的密林,渐渐坚定的心思——好命不长,需及时行乐。

  她要去见师祖!

  第一夜,没有起雾。

  第二夜,没有起雾。

  第三夜,爬悬崖扭到了脚踝,躺在床上休息;依旧没有起雾。

  整整过去五天,脚踝的扭伤都已经养好了,余溪还是没能找到上山的办法,也没再碰见师祖布下的结界有松懈的时候……

  东边的悬崖不行,那明天就去爬西边的,不过一座山峰的高度,临死之前她一定要见到师祖!

  第二天清晨,山中下起了雨,彻底打乱了她的爬山计划。

  余溪怀抱着包袱狼狈地坐在屋里,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她连御水诀都使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屋里被雨水淋透。

  滴滴嗒嗒的雨声中淹没了一切细微的声响,余溪抱着双膝,不知今日该如何度过。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余溪有些惊讶,她并没有听见脚步声,怎会突然有人来敲门,是她听错了吗?

  “咚咚。”门外人又敲了两声,打消了她的怀疑。

  “是谁?”余溪起身走向门边,站在门后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来人的回答。

  她在这儿住了六七天,连个人影都没见过,除了她和师祖,还有谁会来这深山老林。

  师祖?难道门外的人是……

  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想,她稍微打开了一点门缝,透过门缝看出去,视线全然被一张伞面遮挡。

  一把伞?

  余溪打开门,满脸疑惑。

  在她面前,伞面缓缓抬起,露出藏在伞下的,一把漂浮在半空的剑。

  余溪睁大了眼睛,“什么东西?”

  剑晃晃悠悠地,把伞柄送到她手中,说:“下雨了,真君请您上山暂避。”

  剑说话了!

  

3

  翠绿的山林被大雨冲刷,山坡上聚起水流,沿着山路流向山脚下。

  木屋前,余溪一手拿住伞,把包袱背到肩膀上,伸手戳戳飘在半空的剑,又惊讶又好奇,“你会说话?”

  “没见识。”剑飘向一侧,嫌弃地躲开了她的触碰,骄傲道,“吾乃剑灵,跟随真君修炼多年,自然会说话。”

  “你是师祖的佩剑?”余溪眨眨眼睛,并不能将眼前这把平平无奇的剑与高雅绝美的师祖联系在一起。

  剑灵沉默了一会儿,小声答:“曾经是。”

  “哦?”听它高傲的语气低了下来,余溪笑问,“曾经是佩剑,那现在是什么?”

  闻言,剑灵激动地摇摆起来,“你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吾为何要回答你。”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若有四肢,一定会亮出爪子来威吓她。

  可惜它不是猫,没有四肢,摇来晃去也不见剑鞘松动半分。

  余溪对于没有威胁的东西丝毫不惧怕,反追问它,“是师祖让你带我上山?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屋不能避雨?他好厉害啊。”

  不但很厉害,人也很贴心。

  师祖真是个大好人。

  哪怕没有耳朵,剑灵也被她一连串的话烦到不行,嘟囔着催促:“你的话可真多,快随吾走吧。”

  “哦,好好。”余溪回身关好屋门。

  长剑在半空中横过来,余溪走到它身边左右打量了一下,身子一横,就着合适的高度,侧身坐在了剑上。

  裙边被雨水溅的湿哒哒的,身子随着剑腾空飞起,如同游鱼入水,穿过雨幕,升到高山之上。

  一人一剑稳稳的落在峰顶。

  余溪撑着伞从剑上下来,擦了擦剑鞘上的雨水,一想到这把剑是师祖的,就忍不住跟它套近乎,一边走一边问:“你平日跟在师祖身边吗?”

  剑灵:“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请问你,知不知道师祖平日里都会做什么。”余溪说着,把伞往剑的上方挪了一下。

  “就……打坐、读经呗。”

  “他不吃饭喝水?也不见人?”

  “没见识,修真者到了化神境界,早已辟谷,单靠饮风喝露水就活好多年。”剑灵振振有词地说,“真君将宗主之位传给苍华道君后,便不再插手门中事,几百年来,见过的人屈指可数。”

  余溪认真听着,心想自己对师祖了解太少,想要知道更多,还得多从剑灵这里打听。

  试探着又问:“你跟在师祖身边多少年了?”

  听到这话,剑灵不自然地往前飞去,丢下了一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便将它甩在了身后。

  “你走慢点!”余溪跟在它身后进了院子,刚进门两步,就见那日坐过的厅上站着一位白发美人,似是听到她进门的响动,转头看向了她。

  她眼神一晃,果断舍了剑灵,转向屋檐下,收起油纸伞,行礼道:“见过师祖。”

  “进来吧。”衡芜轻声唤她,见她衣衫湿了大半,发尾都沾了水,关心道,“身上怎么都湿了。”

  听出他话中温柔的关怀,余溪心生欢喜,刚要答话,刚才跑没影的剑灵突然从身旁廊下便飞过来,着急地解释:“吾过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淋湿了。”

  像是在怕她会在师祖面前说它坏话似的。

  余溪觉得有趣,站在原地不说话,星星亮的眼睛不住的往师祖身上瞟。

  衡芜看了一眼面前湿哒哒的少女,见她不曾言语,便对剑灵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剑灵往后晃了两下,嗖一下就飞的没影了。

  等剑灵离开,余溪才笑出声来,“师祖这是拿它当童子使唤吗?”

  “你说问情?”衡芜走进厅上,轻声道。

  “它叫问情啊。”余溪跟在他身后,进了屋才发现,那日不曾注意过的摆放在中央的鼎炉,此刻正燃着火焰,靠近鼎炉,身上潮湿的感觉被温暖覆盖,叫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衡芜取来凳子让她坐下取暖,余溪也不推辞,道了谢便坐下来。

  美人隔着鼎炉站在她面前,从炉上纹饰缝隙中透出的火光照在他身上,为那清雅洁白的身影附上了一层橘黄色的暖黄。

  少女的视线随着映在他身上跳动的火光一起跃动,缓缓仰起头,从领口露出的脖颈看到瘦削的下颌线,再看那粉嫩的唇一张一合,神情放松自然,如同在与一位旧友闲聊。

  “它是我年少时的佩剑,后来剑刃裂开,我也不再用剑,便将它搁置了,未曾想岁月长久,竟然生出剑灵来。”

  听到此处,少女扬起的小脸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少女调皮的眼神和暖心的微笑实在让人无法忽视,衡芜眼眸微垂,淡淡道:“你在笑什么?”

  余溪嬉笑一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原想师祖身侧无人,或许会孤独,现在知道您身边有剑灵陪着,知道您不是独自一人,便宽心了。”话到此处,低下脸来。

  看他的时候不知道收敛情绪,眼神太过直白,盯着人家的脸不放,虽然看得很开心,可时间一长,她也会觉得害羞。

  好在他们之间隔着一座大大的鼎炉,脸红脸热,也可以推说是炉火太盛。

  听完她说的话,男人眼底荡开波澜,低笑说:“它做为一把剑,有两百多年了,作为剑灵,却只有十年。”

  十年?那不是比她还小。

  余溪微微蹙眉,盯着鼎炉里跳动的火焰嘀咕道:“年纪这样小,怪不得这样调皮。”

  双手被炉火烘的暖热,她时不时站起来抻一抻身上被淋湿的地方,渐渐的,衣裳被烤干,外头的雨势却不见小。

  短暂的宁静中,余溪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师祖怎么一直站在这里啊?

  问情不是说师祖平日里都在打坐读经、潜心修炼吗,怎么这会儿竟有时间陪她在这儿干站着。

  刚才一进门就瞧见了师祖,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她似的。

  师祖真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的人,最容易心软了。

  “雨下的可真大,天也变冷了。”她转了转眼珠,自言自语道,“估计等我回去,房子都被淹透了。”

  话音刚落,衡芜安抚她道:“院中有空房,你暂且歇在此处吧。”

  余溪眼睛一亮,低着头窃喜一下,平复了脸上的表情,才抬头看向他,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太麻烦您了?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啊?”

  “无碍。”衡芜淡笑着。

  “多谢师祖。”余溪笑着站起身,对着面前人拱手行了个礼。

  衡芜为她指了客房的方向,少女便开开心心走出房门,穿过长廊,走去了客房。

  她的身姿俏皮活泼,时而踮着脚,时而欢快的跳一下,连带着裙边都飞舞起来。哪怕身上穿着清元宗统一的弟子服,也掩盖不住身躯之下那颗独特的灵魂。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衡芜眉头轻皱,倾听着从屋檐落下的雨声,回想她刚才说过的话,眼神逐渐释然。

  在他身后,剑灵探头探脑冒出来,小声嘀咕:“真君,那个女弟子明明姓谢。”

  衡芜侧过身,“你可知她姓名?”

  “不知道,反正她肯定不姓余。”问情嘟囔着,煞有其事道,“吾去问过很多人,都说她是谢家人,说她与苍华道君座下的大弟子谢彦是亲戚,她进清元宗也不是因为体弱来修养,是因为痴恋谢彦,才追着谢彦进了宗门。”

  衡芜轻声道:“那她为何不跟着谢彦,而是来了我这儿。”

  问情歪了一下剑身,隔着庭院看向少女所在的客房,凶狠道:“她心里一定有鬼。”

  “无需多疑。”衡芜拍了一下剑柄,打断了问情的话。

  “可是这几个月是您突破境界的关键时期,您连苍华道君都不见,为何要让一个外门弟子待在这里。”问情百般不解,担心道,“我看她脸皮厚,话也多,要是赖在这不走,岂不是坏了您的清静。”

  “万事万物自有定数,休要诋毁。”衡芜又拍了它一下,方才还喋喋不休的剑灵忽然就噤了声。

  衡芜拂了下衣袖,走向后院,留下剑灵在原地。

  ——

  入夜,余溪收拾了大半天,将客房打扫干净,铺上了新的被褥,还把包袱里的衣服都挤出来放进了柜子里。

  比起山腰的小木屋,这间客房要小上一点,但各种生活物件一应俱全,更不会漏雨透风。

  最重要的是,她和师祖之间的距离变得好近,不用爬山就能见到他了。

  坐在床沿上,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下来,她决定出去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走出房门,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庭院里亮着几盏石灯,通往后院的拱门里却露出白色的光芒。

  被那光芒吸引,她走向了拱门。

  门里连接着一道架在水上的长廊,整个后院没有院墙,浑然与峰顶的浅湖融为一体,湖岸上,解忧草在雨夜中垂下头,亦不见那日初到时的花海星光。

  长廊尽头是架在水上的瀚澜水榭,门窗尽数打开,朦胧的白纱被微风拂动,似搅乱的月光、流动的雾气,尽数归到一处。

  身着白衣的男子坐在水榭中央,双目静阖,呼吸均匀,维持着打坐的姿势,静静的坐着。

  隔着大半个长廊的距离,余溪依旧能看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白亮而温柔的光芒,在无月无星的雨夜中,如一轮明月,清冷孤独。

  噗通——噗通——

  看到他的那一刻,心跳便止不住的欢呼雀跃。她只能咬紧牙,才能控制自己不会激动地喊出声来。

  他实在太美了。

  以至于只是沐浴在他的光辉中,都能填补她心上大块的空白。

  潮湿的夜风一下一下吹在他身上,余溪聚精会神的看着他被风吹动的衣袖,单薄的衣物几乎被冷风浸透,光是远远的看着,她都觉得湿冷。

  好想给他披件衣服。

  “喂!你看什么呢!”

  身后猛然响起一声,余溪吓得一哆嗦,转身瞧见是问情,二话不说,把剑身抱住,和它一起藏在了长廊的柱子后面。

  也不知该捂哪里才能堵住它的嘴,只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问情没有嘴巴给她堵,盘问她:“看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在偷看真君?”

  “我就路过看了一眼,又没干别的。”余溪理不直,气也壮。

  “衡芜真君也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问情挣脱了她的手,摇晃在半空,居高临下道:“别以为真君给你几分好颜色,你就能平步青云了,告诉你,真君他早就不收徒弟了。用不了几个月,真君渡过天劫,就要成仙了,你这个小小外门弟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嗯?……

  余溪微微皱眉。

  这剑灵真的是跟在师祖身边修炼吗?怎么这样傲慢又无理,与师祖没有半分相像。

  看在它神志只是十岁孩子的份上,她吐了一口气,平静道:“我没想让师祖收我为徒。”

  “那你想干什么?”问情想了想,又紧张道,“难道你是来偷宝物的?吾不会跟你走的,哼!”

  “你想多了,我对你没想法。”余溪对它摆了摆手,把聒噪的剑灵往旁边赶了赶。

  侧过身时,视线不自觉落在了正在打坐静修的师祖身上。

  一看到他,心情瞬间就变好了。

  少女微红着脸颊,快要化出水儿来的眼神,痴痴地望着白璧无瑕的衡芜真君。

  问情看看她,又看看真君。

  不自觉就联想到她放下了痴恋的谢彦不顾,不辞辛劳的来闲月峰守山,刻意接近真君……

  剑灵停滞了片刻,试探问:“你该不会是,喜欢真君吧?”

  “嗯,喜欢。”余溪不假思索答。

  话说出口,嘴角弯起甜甜的笑容。

  

4

  “你你你,不知羞耻。”问情被惊到说话都磕巴了。

  余溪故意逗弄它:“你一把剑,也知道羞耻?”

  问情不高兴地用剑鞘戳她的腰,警告她说:“真君可是要成仙的,你就算痴心妄想也不会有结果,吾奉劝你早些断了这念想,当心……”

  “谁要结果了。”余溪轻松答。

  “嗯?”问情停了下来。

  少女趁机握住剑鞘把它推开,淡然道:“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成他的仙,我走我的路,没有结果又如何。”

  说话间像是很不在意,眼神里带着玩味,叫问情看不懂更琢磨不透,只得怼她一句:“诡辩。”

  余溪无心与一把剑解释太多,半边身子躲在柱子后,小心翼翼的窥探心上人。

  平静的湖面上落着点点细雨,渐渐的,湖上荡开的波纹又急又密,刚缓和下来不久的雨势几乎在瞬间变得凶猛起来,急雨拍打着湖水,声音嘈杂喧嚣。

  站在湖上的长廊中,雨水直往身上刮,身侧被雨打湿,余溪忙往后退。

  一边退,余光却瞥到在水榭中打坐的师祖好似气息不顺,他周身散发的灵气肉眼可见的微弱下来,余溪暗道不好,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问情追在她身后大喊。

  还未到水榭,坐在正中的男人咳出一口浊气,陡然往身侧倒去,从他周身迸发出的紊乱的灵气向四周炸开,问情被灵气冲撞,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咚”一声栽进了湖里。

  散开的灵力从余溪身上穿过,穿身而过的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短暂的失神后,看到师祖即将倒地,她赶忙扑上去,搂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师祖!您还好吗?”余溪紧张问。

  衡芜画符调息,顷刻后才答:“无碍。”

  待他稳住了气息,余溪立刻松手,跪坐在地板上,膝行着往后退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遗留在手上冰凉的触感格外鲜明,她握紧了掌心,听到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余溪心虚地以身伏地,认错:“都是我不好,不该四处瞎逛,惊扰了师祖。”

  “与你无关。”衡芜轻声说着,看向了外头黑压压的雨幕。

  他深吸一口气,轻咳了两声,皱眉道:“雨势突急,雨水中夹杂了邪祟魔气,这才扰乱了我的结界。”

  雨水有问题?

  余溪也跟着看向外头,除了刚才雨势诡异的变急之外,她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回过头来关心道:“那您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我能为您做什么?”

  衡芜站起身来,平静道:“不必担心,我今日只是打坐静修,这点邪气影响不了我。”

  说罢,看向余溪,若有所思道:“你起来,陪我走一趟吧。”

  少女抬起脸来,点了点头。

  ——

  浮玉山中,长生殿上,宗主苍华正在于宗门的几位长老商议大事。

  “这次蛟乱非同小可,单单抽调宗门弟子前去,只怕杯水车薪。我们应当立即请位于北川的几家仙门一同出力,互相协作,彻底平复蛟乱。”

  “先前北川来报,只说是黑蛟作乱,为何事态突然急下,其中或许有北川瞒报,亦或是有魔道之人插手,背后缘由不可不查。”

  “派去北川的弟子正被困在江中,还请宗主早做决断。”

  几位长老说罢,坐在正中央的苍华愁眉不展,紧握拳头,神情焦躁不安。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催促苍华尽快下令,座上之人却隐忍不发,额头冒出细汗,暗压下略微紊乱的呼吸。

  正在急乱之时,一人走上大殿。

  众长老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衡芜真君。”

  沉默不语的苍华也起身行礼道,“见过师尊。”

  “诸位有礼。”衡芜对长老们一一回礼后,看向苍华,“何事如此吵嚷。”

  苍华走下宗主之座,到他面前回话说:“北川渡江上有黑蛟作乱,宗门在几天前派了几个弟子前去镇压,今日传回消息,黑蛟食血暴走,他几人被困江中,至今生死不明。”

  听罢,衡芜即刻说:“人命关天,切勿拖延。”

  苍华:“烦请师尊示下。”

  衡芜随即吩咐:“我与苍华前往北川救人。紫旭长老带领外门弟子下山去提醒百姓在雨停之前切勿出门,雨中夹杂邪气,淋久必然伤身损气,诸位也需当心。”

  “多谢真君提醒。”

  站在长生殿外,余溪正竖着耳朵听殿里的人说话,里面的人说着说着,声音就停了下来,两道脚步声径直往殿外来。

  “余溪。”人未到跟前,清冷的声音便到了耳边。

  “嗯?”余溪下意识应答。

  男人走到身侧,抬手把剑递到她手边,轻声问:“可愿随我同去?”

  暴雨覆盖了整个清元宗,身侧不断有雨溅在她身上,可青蓝色的裙摆却不再被水打湿,只因从闲月峰赶往主山前,师祖在她身上画下了一道避水诀。

  刚才她在殿外听得清楚,黑蛟作乱,就连修为最高的内门弟子也拿它无可奈何。

  这是主线剧情啊。

  作为男主,苍华会去救下被困在江中的女主。

  而师祖本不该在那里。

  可师祖现在不但要去,还问她去不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还是她绝对不想被牵扯进去的主线……

  极短的时间思考过后,余溪接下了师祖递来的剑——湿漉漉的问情。

  “我去。”她坚定道。

  师祖连细枝末节的避水诀都给她画,一定能保住她的小命。

  她的死期还没到,只要她不去掺和男女主的事,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三人同行,苍华御剑腾空,衡芜御剑,等余溪在身后站稳,也跟着飞向北方。

  雨水不断从身边滑过,黑压压的云雾中穿行着闪电雷鸣,余溪站在衡芜身后,不敢往上看,更不敢往下看,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知道师祖御剑的术法不会让她掉下去,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害怕,眼睛睁开一道缝隙,只能看到眼前随风而动的白衣,还有那道纤瘦的腰。

  飞在千丈高空之上,余溪紧咬着牙,腿都要软掉了。

  身侧一道闪电落下,她吓得一个哆嗦,脚下不稳,一把抓住了身前人的腰,这才稳住身形。

  侧腰突然被抓住,衡芜身子一僵,视线微垂,看到了腰间一只发抖的小手。

  他低声念咒,指尖点在她手背上画了个符。

  符的纹路在手背上亮起,余溪顿时感觉身上暖了许多,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放松的舒了一口气,紧握的手掌轻轻松开师祖的腰,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

  苍华并未注意到两人间的小动作,却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师尊,她是?”

  衡芜答他:“她叫余溪,是为我守山的弟子,今日邪雨入山,若非有她在侧,只怕我要折损修为。”

  苍华看了一眼余溪,将她的修为浅薄与胆怯都看在眼中,嫌弃地转开了视线。

  还没等他说什么,衡芜率先问:“雨水有异样,为何没有早些发现?”

  “我……”苍华支吾不答。

  衡芜又道:“门中弟子被困,你身为宗主,该尽快安排人救援才是,方才在殿上为何犹豫不决?”

  听他话中有些许不悦,苍华这才开口解释:“前去处理蛟乱的是弟子极为看重的徒弟,她一向处事有方,弟子本以为她很快就能处理完此事,没想到会有如此巨变。弟子爱徒心切,一时慌了神。”

  得知其中缘由,衡芜温声安抚他:“我们尽快赶路,定能将他们解救出来。”

  “是。”苍华点头答。

  一旁沉默不语的余溪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道苍华口中的这位徒弟,应该就是女主了。

  一会儿苍华去救人的时候,她得多注意点,往旁边闪闪。

  不到两个时辰,北川的土地已然在脚下千丈之地,隔着绵延不绝的雨幕,远处滔滔的江水声不断拍荡在耳边。

  夜色漆黑,凝聚在空中的乌云遮蔽了所有的光线,三人与渡江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江水像是沸腾一般不断的翻滚,又像有巨石坠下,不断激起巨浪。

  高高的浪头几乎要触及剑身,雨水遮蔽中,视野模糊暗淡,只能看清眼前几尺的距离?三人身处江水上方,几乎要淹没在混沌的雨水中。

  黑夜之中,一双血红的圆月在眼前升起。

  余溪呆呆的看着那双巨大的血月,正疑惑这又是什么术法,忽然,血月之中,睁开了一道竖瞳。

  这不是月亮,是眼睛!

  血红的光芒将三人渺小的身影囊括其中,衡芜反身施咒,封住黑蛟一双血红的双眼。

  黑蛟张开大口咬过来,白衣周身泛起一圈白光,现出三颗手掌大的明珠,轮换流转,反将黑蛟猛烈的弹了出去。

  苍华以气御剑,脚下剑身即刻化出千万道分身,如星芒刺破黑夜,齐刷刷向蛟身刺去。

  “嗷——”黑蛟愤怒地嘶吼,声音震彻天地,余溪痛苦的捂紧耳朵,只觉自己身处地狱。

  衡芜单手画符,游刃有余。

  他从剑上迈出,停滞在半空,轻缓地声音穿过耳廓钻进了她脑袋里:“余溪,我与苍华对付黑蛟,你去江中找被困的人。”

  被点名的余溪一时没回过神。

  啊?我?

  去救人不应该是男主的事吗?

  虽然能做师祖帮手,她是挺开心的,但让她去救人,真的没问题吗?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格外的老实执行了师祖的命令——脚一滑,从剑上掉下来,一连串的尖叫后,她跌进了冰冷的江水中。

  身体没进水中,她才想起一件大事。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5

  冰冷的江水翻滚着将少女渺小的身躯搅进混乱的漩涡中,不断从江底涌上来的泥沙掺杂在水中从身上刮蹭而过,即便隔着一层避水诀,仍旧划得她皮肤刺痛。

  几声叫喊被拍浪声吞没,身体扑腾着沉进水中,瞬间被混沌包裹。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余溪屏住呼吸,惊恐之下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咚!”一把剑在她身侧的入水,喊她,“愣什么神,还不快走。”

  听到是问情的声音,她赶紧对着声音来的方向比划:我不会游泳。

  “真是没用。”问情嫌弃地说着,灵活的游到她身边,“你身上有真君施下的术法,淹不死的,抓紧我,咱们得往下潜才能避开黑蛟。”

  余溪伸手摸索,剑柄主动钻进了她手掌心,她一把抓住,问情就像脱了缰绳的野马拽着她往更深处去。

  越往深处,黑暗越重,耳边声音越小。

  她缓缓睁开眼睛,尝试着张口呼吸,真的没有水灌进来。

  呼吸几口后,头脑逐渐清醒。

  看着满是冲劲的问情,余溪心中很不是滋味,尽管一早就接受了自己灵根劣质、无法筑基的事实,但眼下的危机时刻,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成了剑灵的累赘,也难怪它会骂她没用。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要不然你先去找他们吧,不用管我了。”

  问情回她:“吾只是一把剑,无人用吾,吾就只能这么飘着。真不知道真君为何要把吾交到你手上,当初若是真君将吾赐给了苍华道君,你就是积八辈子的福,也不配碰吾。”

  给它几分颜色,还蹬鼻子上脸了。

  余溪一个不服气,握紧剑柄,强行制住了问情,借着水流的方向将它收到自己身侧。

  “你要干什么!”

  “我是没有修为,又不是没有脑子。你这样一昧下潜,跟老鼠打洞有什么区别。”说罢,余溪闭上眼睛,浮在水里感受周身涌动的暗流。

  水流或急或慢,搅动盘旋,飘在水中的头发被水拥簇着飘向同一个方向。

  余溪睁开眼睛,凝视那幽深的黑暗,似有重重水流包裹,“那里水流暗急,说不定是黑蛟的老巢。”

  不等问情回答,她四肢并用,划水“游”过去,划了两下就被水流卷着与那处擦肩而过,甩向了更远处。

  问情不作声,拉着她往水流中心冲去。

  一人一件连续冲破几道暗流,赫然见一倒三角的石窟展现在眼前,余溪很快找到石洞入口,催促问情带她进去。

  平静的水中窜出一只剑,紧跟它身后,少女紧握着剑柄也跃了出来。

  “哈——呼——”余溪从水中爬到石头上,大口呼吸着洞中潮湿咸腥的空气。

  抬起头,得以窥见石洞的全貌,整个洞窟巨大无比,石壁光滑湿润,像是黑蛟用身体钻出的窝。

  余溪没心思惊叹这座藏在水中的蛟洞,提着剑在洞中奔跑,终于在一座墙面上发现了十几个成人大小的水茧,隐约能看到被困在里面的人身上穿着清元宗的弟子服。

  这么多人?

  她犹豫着举起剑。

  有好几个女子,哪一个是女主啊?

  救人归救人,她可不能抢了本该属于男主的好感度,那就先救男的吧。

  一剑刺破水茧,浑浊的水流出,被困在里面的弟子跪倒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起来,待肺里的水都咳出来,人才逐渐清醒过来。

  余溪手起剑落,一连串救了四个人,被解救出来的人很快恢复神志,也帮忙去破开剩下的水茧。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解脱出来,一个女弟子搀扶着半跪在地上的女子起身,关心道:“大师姐,你没事吧。”

  “还好。”后者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看向了正在为众人引路的余溪,问,“那是谁?”

  女弟子答:“看着装是我们宗门的外门弟子,是她救了我们。”

  不远的距离外,余溪提心吊胆的听着她们的对话,脚步声渐渐靠近,身后响起那女子的声音。

  “在下姬云意,多谢师妹相救。”

  众弟子亦道:“多谢师妹相救。”

  “哪里哪里。”余溪回身对他们客气道,“我没出什么力,是宗主让我来救你们的,他与师祖正在江面上与黑蛟缠斗,我们不要耽搁时间,快些离开此处吧。”

  “此事竟然惊动了师祖……”姬云意低头皱眉,不动声色的指挥着一众弟子离开石洞。

  众人纷纷御剑入水,徒留余溪尴尬的站在水边,看他们一个个离开,到最后只剩下她和姬云意。

  “师妹为何还不走?”姬云意习惯了断后,站在她身后关心道。

  “我……不会御剑,也不会游泳。”

  被剑拽着走已经很丢人了,要是还被人看见,

  余溪咬了下唇,尴尬之余,身后的姬云意走到她近身处,单手御剑,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腰,带她上了自己的剑。

  “师妹抓紧些。”姬云意叮嘱一声,御剑入水,耳边扑通一声,余溪猛地抱住了近在身前的腰。

  女子的腰肢又细又软,余溪一抱住就不肯松开了,什么男女主,什么鬼剧情,在生死面前,通通都抛到脑袋后面去了。

  在他们之前离开的弟子,如今已经见不到人影了,两人熟练地躲开暗流,却在上升的过程中明显的感觉到江水变得平缓下来。

  一定是师尊和师祖已经收服了黑蛟。

  余溪贴着姬云意的后背,紧张的心刚刚平复下来,心脏却猛地一跳动,后背发麻,似乎在她看不到的水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视着她们。

  她转动视线,恍然间,双眸对上了一双深蓝色的圆月。

  是黑蛟!

  她还没开口,姬云意就迅速反应过来,向右出招。

  “不要出手!”余溪慌忙制止她。

  听罢,姬云意忍着肩膀的剧痛,动作停滞在半空,反问:“怎么了?”

  “它对我们好像没有敌意。”余溪抬起手来,试探着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前晃了晃,黑蛟懵懂的左右转了转眼睛,跟着她的动作歪了一下头。

  她凑到姬云意耳边小声说:“师姐身上有伤,我又帮不上你,若是出招激怒了它,真打斗起来,胜算不大。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姬云意缓缓收起招式,听了她的劝告,御剑离去。

  那黑蛟只在身后追了一段距离,快到江面时,便不再紧追,反向江底游去。

  二人浮出水面,姬云意彻底力竭,佩剑变回原样大小飞到了她背后,余溪抱着她的腰,双脚不停的踩水才能保持两人不沉进水里。

  “师姐?”余溪担心地喊她,波动的江水中,姬云意肩上的伤口已被泡到发白。

  暴雨已停,远处地平线上升起一缕阳光,照亮了波涛褪去后平静的江面,余溪这才发现姬云意明艳大气的脸上泛着苍白的虚弱。

  再不快点上岸,师姐就要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余溪抱着人在水里扑腾,根本游不动,只能在起伏的江水中大喊,“救命啊——”

  喊了两声,力气越来越小,她愤愤地拍两下漂在水面上的问情,“你不是很厉害吗,快把我们拖到江岸上啊,我就快没力气了。”

  过了半晌,问情才虚弱道:“整条江都被邪气污染了,吾等在水中待了太久,灵气损耗太多,吾……也要支撑不住了。”说罢,一点点往下沉去。

  “喂!”余溪不得不分出一只手去捞它,把它搭在自己肩上。

  要死了,要死了。

  即将力竭之时,从水中凝起一圈水泡,将两人包裹其中,带她们从江面上一路飘至江岸。

  “大师姐!”江岸上,众弟子担心地围了过来。

  苍华收起术法,水泡破裂,两人从一人高的高度掉下来,他侧身抬手,稳稳的抓住了姬云意的半边手臂,扶她站定。

  “哎呦!”余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搭在肩上的剑也掉下来,先是打中了她的腿,才滚到一边。

  “嘶——”她痛呼着,揉揉自己的腿,心道果然还是要离男女主远一点,自己累死累活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结果还要摔个屁股墩儿,疼死了。

  “余溪。”

  温柔的声音响在面前,她循声抬头,师祖已然走到了她身前,俯下身,向她伸出了手,微笑着夸她:“做得好。”

  师祖夸她了……

  余溪激动的抿唇,忙在衣服上擦擦手上的水,伸过去搭在了那只向她递过来的纤纤玉手上。

  许是被江水泡久了,身体冷的厉害。手指触碰到他的掌心,便感受到了异样的温暖,即便已经站起来,也舍不得放开。

  她稍微贪心的在他手掌上按了一下才松开,垂下双臂站在师祖面前,任他在自己身上画符,身躯渐渐暖起来,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在两人身旁,一众弟子沉默着围绕着宗主与大师姐。

  余溪从暗恋的心动中回过神来,避嫌一般往旁边挪了两步,装作不在意,耳朵却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江水拍岸,掺杂着浑浊的泥沙冲击岸堤,苍华凝视江面,不悦道:“事态有变,为何不提前报知于我。”

  姬云意面色苍白,硬撑着半跪在地上,“弟子办事不力,给师尊丢人了。”

  一弟子跟着跪地道:“请师尊明鉴,此事不怪大师姐。我们在江边观察了几天,黑蛟在夜里出没,仍有神志,直到昨日夜里,黑蛟突然暴动,我等入江镇压,不慎被沾染邪气的江水侵蚀,灵力大减,若非有大师姐一力抵挡,只怕弟子们早已命葬江中。”

  “师姐是因为保护我们才无力分神将事态报之于您,师尊若要怪罪,弟子们愿与师姐一同承担。”

  几个弟子轮番求情,苍华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才道:“早些回山休养吧。”

  “弟子领命。”姬云意深深地低下头,冰冷的江水沿着她的下颌流下来,滴在地上。

  看着那道瘦弱却坚强的背影,余溪莫名感到心疼,快步走过去,扶起了她。

  不过多时,门中长老带来弟子善后。

  紫旭长老:“宗主,邪雨已停,并未对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江水中仍有邪气未除,恐怕还要滋生魔物。”

  苍华背对着众人,下令道:“查找邪气源头,将这片江面之下的有灵之物,尽数斩杀。”

  “可江中仍有无辜生灵,不留活口怕会造下恶孽。”姬云意言辞恳切的提醒。

  余溪也一同想到了那条并未追赶她们的黑蛟。

  苍华不为所动,冷声道:“生灵无辜自可逃离,徘徊在邪气所在之地,是已被邪气侵体,哪怕还能保有一星半点的神智,也终究会成为魔物。”

  “既注定入魔,便只有斩尽杀绝。”他转过身来,凛冽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姬云意,以师尊的身份教导她,“云意,此间正邪不两立,大是大非面前,切勿动用私情。”

  在他的注视下,姬云意再一次低头,沉声答:“弟子谨遵师尊教导。”

  站在身旁扶着人的余溪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宗主眼中决绝的杀意与不容置喙的威严,让她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死期将近的感觉,那是一种彻骨的寒冷,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

  就算她不做坏事,像这江里的黑蛟,被邪气侵蚀神智,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余溪。”出神之时,被一声熟悉的轻唤拉回现实。

  她转过头,视线从人群中穿过,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发美人,他对她招招手,淡笑说:“来这里。”

  他像一道温柔的月光,点亮了她眼中灰暗的世界。

  余溪犹豫着看了看姬云意。

  “放心,我没事,你去师祖那里吧。”姬云意松开她的手,将她往衡芜的方向轻推了一下。

6

  在众人的注视下,余溪镇定自若的走到衡芜身边,恭敬问:“师祖有什么吩咐吗?”

  衡芜微微抬手,示意她稍等一下,随后转头同紫旭与苍华说:“善后之事就劳烦长老与宗主了,至于探查邪气的来源,便交给我吧。”

  “此事何须真君亲去。”紫旭惊讶说。

  苍华转身向他面前走了两步,拱手躬身道:“因门中之事惊扰师尊清修,是弟子之过。弟子定会处理好余下之事,师尊就请放心回闲月峰修炼吧。”

  衡芜轻轻摇头,答他说:“我并非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江水邪气未除,非修为高深者不能抵挡,寻去源头,定有更为邪恶之物,我当身先士卒,先去探查,宗主不必劝我。”

  听罢,苍华直起腰身,视线缓缓转向站在他身边的籍籍无名的余溪,开口道:“师尊若一定要去,弟子遣两个得力的徒弟与您同去。”

  “不必。”衡芜温声拒绝了他的好意安排,“余溪人很机灵,有她陪同就好。”

  听到夸奖的少女眼神一亮,立马接话说:“啊对,我一定会照顾好师祖的,请长老和宗主放心。”

  积极的回话让衡芜嘴角浮现笑意。

  苍华与紫旭的表情却凝重下来:区区一个外门弟子,连筑基期都未突破,今日得了好运救出同门,不感恩戴德就罢了,也敢夸下海口说能照顾衡芜真君,真是好大的口气。

  二人看向余溪的眼神满是不信任,碍于衡芜的面子,不得不将劝说的话咽回肚里。

  “就此拜别吧。”衡芜对两人示意,转身离开。

  余溪拿上问情,跟了上去。

  二人沿江岸逆流而上,直到身影模糊,紫旭才开口疑惑问:“自从宗主出师之后,衡芜真君已有近百年不曾下闲月峰,怎的今日会因为蛟乱出山门,身边还带着一个……外门的女弟子?”

  苍华愁眉不展,望着衡芜渐渐消失的背影,释然道:“师尊他心明眼亮,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清元宗上一位成仙之人距今已有五百多年,时隔至今,才有衡芜真君化神,有望成仙。”紫旭捋了捋胡须,叹气道,“我只求他不被凡俗事所扰,可顺利升仙入道。”

  “师尊他一定会成仙。”说这话时,苍华的眼神格外坚定。

  ……

  沿着河岸一直往西走,身后的太阳从江面上升起来,驱散了半空中零散的乌云,淋了一夜暴雨的江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衡芜背着一只手走在前面,时不时御诀探查一下邪气流动的方位,从江岸转到渡江旁的一条支流上。

  周边看不到人,余溪跟在他身后,轻轻喊了他一声,“师祖。”

  “嗯?”衡芜侧过脸来。

  余溪鼓起一口气,抬头看他的侧脸,幽怨道:“您为什么要带我过来啊,我连御剑都不会,刚才在江里,我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你还是把他们救出来了。”

  那只是运气好,云意师姐和问情也帮了她很多,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在水里吓都要吓死了。

  余溪在心里嘀咕着,撅着嘴低下头,余光瞥见身侧抬起一只手,紧接着,发顶覆上来微暖的掌心,在她头上温柔的抚摸。

  她感到头皮发麻,好似有一股暖流从头顶冲下来,血液流遍全身,又舒服又放松,刚才还有些颓废的精神,顿时又充满了活力。

  “我没有看错你。”男人欣慰的声音在身侧悠悠响起,更加叫她激动不已,手指开心地攥住了衣角。

  她真的好喜欢师祖!

  就算只是在心里喊一声,也害羞的脸上发热。

  余溪偷偷深呼吸一口,消解脸上的热气,转移话题道:“师祖不是正在突破境界的关键时期吗,这种时候不专心修炼,反而主动去找那邪气的源头,不会对您的修为有损吗?”

  衡芜并不直接答她,落下手去,反问她:“你觉得修炼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成仙。”余溪脱口而出。

  听到她的回答,衡芜轻笑一声,“若为成仙而修道,这世间千万年来,修道之人络绎不绝,升仙入道之人又有几人呢。”

  余溪不解,好奇问:“那师祖是为什么而修道?”

  “为济天下人。”衡芜目视前方,神色沉静淡然。

  余溪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师祖定然有心怀天下人的慈悲心肠,不然也不会对她这个素不相识的外门弟子抱有如此大的善意。

  只是……师祖这样心善,为何方才苍华说要杀尽江中生灵之时,师祖什么话都没有说呢。

  她心中有疑惑,第一时间就问出口,“方才宗主所说,为除邪气,需杀绝江中生灵,师祖也是这样想的吗?”

  “苍华做事虽狠绝,但这件事,他并没有说错。”衡芜耐心地对她解释,“若有足够的灵气和向善的意志,必然能守住本心,心中若有邪念,被邪气侵蚀,留恋邪魔浊气聚集之处,身心便会急速堕落,无可挽回。”

  心怀邪念之人,轻易就会被邪魔侵体,哪怕无力抵抗,也会逃离污浊,不至于落得被赶尽杀绝的下场。

  而她心有邪念,又没能力逃跑。

  果然是必死的下场。

  虽然早就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但听到这样的话从师祖口中说出,她还是有点难过。

  她果然很贪心。

  明知这份喜欢没有结果,也已看开,不求结果。却偶尔也会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师祖会把她看得稍微与众不同,想他会在她死时,有那么一点犹豫、不舍。

  都不过是她无礼的妄想。

  垂下去的小脑袋刚恢复精神气没多久又蔫了下去,衡芜看着少女鼓起的侧脸,关心道:“不高兴了?”

  余溪摇摇头,“不是不高兴,就是昨晚没睡觉,又折腾了大半天,现在有点困。”

  说着,揉了揉眼睛。

  衡芜停下脚步,默念术法,探查了方圆十里的地界,开口道成“前面不远有个镇子,我们到那里暂且休息。”

  “好。”余溪乖巧的点头。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从林间小路转到了大路上,正是晌午时候,路上有不少行人赶路。

  面前一人走来,视线直直的钉在衡芜身上,直到擦肩而过,还忍不住回头再偷看两眼。

  连续从身边走过去三四个路人,余溪终于发觉不对劲——他们都在偷看师祖!

  那些偷偷摸摸的视线中,有惊诧、新奇,也有古怪、惧怕。

  一个男子生得这样的美貌精致,满头长发还是白色的,走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焦点。衡芜似乎早就习惯了异样的眼光,哪怕被人明目张胆的打量,他亦气定神闲,心静如水。

  余溪却没他这样的气度,主动走到他身侧,小声说:“师祖您先站一下。”

  衡芜不解,却还是依她所说,停下了脚步。

  少女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解了外衣脱下来,转而披在了他头上。

  她踮着脚尖,将他的头发藏在外衣下,解释说,“恕我无礼,您的发色太显眼了,未免节外生枝,就先委屈一下您了。”

  他静静的看着她,鼻尖嗅到一股清香,这才发现,那日送给她的冰花被她当做发饰别在了发髻上。

  平静的心湖悠悠落下一片花瓣,荡开层层涟漪。

  “好了。”余溪看着被自己用衣服裹住的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的嘴巴鼻子都被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即便如此,余溪也还是觉得不太够,师祖的眼睛也好看,如果不是不方便行走,她就把他的眼睛也挡上了。

  果然,被她这么一番打扮后,路上投过来的打量的目光少了许多,大多数人都只是好奇的看一眼便被这古怪的模样给吓退了。

  两人顺利进到了镇里。

  热闹的市井上,车马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走到街上,余溪的脚步逐渐欢脱,这里蹲一下,那里瞧一下,看什么都新鲜。

  在清元宗待了半个月,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山外的世界,处处都是烟火气,连空气中都飘着甜腻的桂花糖味。

  环视路边的小摊,又看向摊后的铺面,少女的目光立刻被店里各色花样的布料吸引过去,站在原地舍不得动了。

  衡芜跟在她身后,走过来看向她盯着的地方,是店里的一件衣服。

  “喜欢?”他问。

  “嗯嗯。”余溪愣愣点头,眼神中满是向往。

  她还没穿过这么精致亮丽的衣裳呢。虽说清元宗的弟子服穿着也很舒服,但颜色还是过于寡淡了,更何况,自己身上这件衣裳穿了好久,光是淋雨都不知道淋过几回了。

  在她还在对着衣服发呆的时候,衡芜走进了店里,出来的时候,将她盯了许久的衣裳递到了她手上。

  “一会儿去客栈换上吧。”

  余溪惊讶的接过衣服来,对他突然的送礼感到惊讶,“您这是……”

  “是你说的,不可太显眼。”衡芜微笑着指了一下她身上的弟子服。

  “哦!” 余溪恍然大悟,开开心心的接下了师祖的好意,抱着粉色的新衣裳,原地转了个圈,站稳之后才想起来要道谢,“谢谢师祖,师祖您真好。”

  只是得了一件新衣裳,开心的都要摇起尾巴来了。

  衡芜温柔的看着她,追随着她活泼灵动的身影,琥珀色的眼眸中流光溢彩。

  作者有话说:

  女鹅很好哄,一件小礼物,一个摸摸头,就能开心好久。

7

  走进客栈,迎面就见柜台后的掌柜热情道:“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要两间上房。”衡芜说罢,转头看向身边的余溪。

  余溪便补充说:“我还要一桶热水和一些吃食。”

  “好嘞,您楼上请。”掌柜从柜台后走出来,引着二人往楼上去,送两人到房间门外后,躬身道,“您稍等一会儿,热水和吃食马上就送上来。”

  “好。”看师祖走进了房间后,余溪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二很快把吃食送了上来,她就在房间里一边吃饭一边等热水,填饱了肚子,热水也被送来了房里。

  余溪关上房门,脱掉衣服泡进浴桶里,舒服的喟叹一声,坐在浴桶里仰面看天花板,直到身躯被热水泡的微微发红,才稍微动弹两下。

  洗干净身体,换上崭新的衣服,躺到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睁开眼睛,窗外的日光已经偏西,她睡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

  师祖没有来催她起床,那她稍微懒一会儿,应该耽误不了正事吧。

  一边想着,从床上坐起来。

  转头看了一眼被她装进包袱里的弟子服和压在包袱上的问情,它从上一次闭嘴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想来是被邪气折磨的不轻。

  说起来,姬云意也是因为泡在江水里,被邪气削弱了身上的灵气,才变得那么虚弱。可是……她也在江水里待了一段时间,为什么她没有虚弱的感觉呢。

  余溪坐在床沿上,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手,从手心翻到手背,想起那时师祖在她手背上画的符。

  对了,师祖在她身上施了避水决,她虽然进了水里,却没有被江水碰到,自然不会被水中的邪气影响到。

  师祖果然修为高深,只一道符,便保她不受邪气侵扰。

  师祖待她这样好,她也得为师祖做点什么。

  余溪思索着站起身,从桌上的包袱里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钱袋,走出了房间。

  来到街上,她想起了进镇子时路过的那家成衣店,原路走了回去,照着师祖的身材尺寸买了件衣裳。

  买好了东西往回走,听着街上嘈杂的声音,忽然,有一道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么说,昨天晚上的暴雨是因为江里有妖魔作祟?”

  有人在谈论昨夜的蛟乱。

  余溪慢下了脚步,看到在说话的人是三个坐在茶摊上的中年男人。

  她往茶摊旁小小的挪了一步,很想听听他们还会再说些什么。

  “那还能有假。我半夜起来,隔着那么老远都能看到江上有一条那——么大的黑蛟,眼睛血红血红的,吓死人了。”

  “今天一大早就听说有人在江边看到了清元宗的修士,有他们在,咱们就能安生过日子了。”

  “就是,咱们只要保住小命就好,驱邪除祟的事,交给仙门就成了。”

  三人纷纷点头,一起举杯饮茶。

  听他们好像没有再说下去的势头,余溪主动凑了过去,好奇的问:“几位大叔,请问你们是在说蛟乱吗?”

  三人转头看向突然插话进来的少女,反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溪憨笑着摸摸脸,“我就是觉得稀奇,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魔物呢。”

  一人感叹道:“那你可真是好运气,眼下这世道,冷不丁就从山里水里出来个邪魔妖祟,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啊。”

  余溪解释追问:“除了蛟乱,这附近还有什么怪事吗?”

  “你一个小姑娘,打听这些做什么?”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余溪熟络地从身后搬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三人身旁。

  她侃侃而谈道:“我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出来替我家小姐办事。我们家小姐怕生不敢见人,却最喜欢听这些奇闻怪志。几位大叔若真知道什么古怪事,一定要说出来让我也听听,让我好回去哄我们家小姐。”

  “原来如此。”

  三人本就是在喝茶的空闲互相聊些趣事,听她说明原委,又见小姑娘生的面善,待人亲切,心中便更生好感,纷纷打开话匣。

  一脸络腮胡的货郎说:“那你是问对人了,我前几天出去卖货,途经桃山,忽然听到一声巨响,脚下震动,山里的鸟兽也跟着跑。你猜怎么着……”

  他环视一圈,一字一顿道:“那山好端端的,突然从底下裂开了。”

  “山会裂开?”余溪惊诧问。

  “可不是吗,我站在山上往下瞧,山里裂了那么宽的一道谷,原先建在那儿的一个山神庙,直接掉进裂谷里去了。”货郎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动作格外夸张。

  余溪听得入神,认真道:“会不会是有邪物作祟啊?”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另一人插话说,“桃山下有个刘家村,我听说他们村里连着好多年都有人失踪,说不定就是被邪魔给吃了。”

  “这么邪门儿?”余溪越听越觉得古怪,“那他们怎么不搬走,还住在那里呢?”

  “这谁知道啊,他们村十几年前还发生过一次瘟疫,病死了不少人。发生过那么多怪事,也没人再愿意嫁去他们村,村里人口剩的也不多了。”

  “要我说,一定是桃山那一片风水不好,容易招惹邪魔。若是早点迁村出来,说不定还能转转运。”

  三个男人一人一句,讲得不亦乐乎。

  余溪听了许多,渐渐陷入沉思。

  师祖说邪气的源头就在这个方向,那桃山里的怪事会不会跟流入江水的邪气有关系?

  “小姑娘发什么呆呢?”

  三人关心地盯着她,嗤笑一句。

  “别是被吓坏了。”

  余溪喃喃道,“是有点吓人。”

  抬头看向西落的太阳,她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找我们小姐了,这点儿钱就留给几位大叔买茶喝吧。”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了几块碎银子,放在桌上。与三人道别后,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三人看着桌上的茶钱,爽朗的笑出了声。

  回到客栈,余溪来到衡芜的房间门前,抬手敲敲门,“师祖,是我。”

  门里传来拍打衣物的声音,很轻。

  男人温柔的声音随后响起,“门没关,进来吧。”

  余溪推门走进去,随手关上门。

  衡芜站在窗前,看她换上新衣服,问一句:“可休息好了?”

  “嗯,我刚去外面逛了一圈,给您买了件披风。”余溪说着,展开了叠在怀里的衣裳,比划着往他身上披过去,“这样穿好看多了,带上兜帽,也能遮住头发。”

  月白色的披风穿在身上,衬得男人清雅的气质更加飘逸出尘。

  打理好披风,余溪转头去拿她放在师祖这里的外衣,在屋里环视一圈后,在床边找到了被叠得四四方方的外衣。

  她把外衣拿在手上,又对他说:“我回来的时候,在街上打听了一些这附近发生的怪事。”

  衡芜微微抬眉,“说来听听。”

  余溪便把自己从三个大叔那里听来的事尽数说给他听。

  衡芜听后,若有所思,同她说:“方才我在打坐之时,亦觉察到西北方山中有极重的邪气,桃山与刘家村中的诡异之事,或许与此有关。”

  “那我们过去瞧瞧?”

  “好。”

  二人很快收拾好东西,从客栈退房。

  已近黄昏时分,白日里热闹的街市在此时渐渐回归宁静,路上的摊贩正在收摊,路边的店铺关上了店门,街上的人一下子变得少了许多。

  天快黑了,夜深时分是邪祟出没的时候,为保安全,百姓们都在往家赶。

  匆匆行人中,有一人迎面喊她道:“小姑娘,又见面了。”

  余溪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一起聊过天的货郎,“大叔这是去哪儿?”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家。”货郎说着,不自觉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衡芜。

  披风遮住了他大半的身子和面容,朦胧可辨是个相貌拔尖的美人,货郎一想到小姑娘说“怕生的小姐”,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笑说:“这是你家小姐?长得可真高啊。”

  胡诌乱扯的话被人重提,余溪尴尬地咬了一下牙,打哈哈道:“我家小姐怕羞,大叔可别打趣他。”

  “好好,那我就先走了。”货郎笑了两声,从两人身边走过。

  余溪客气道:“大叔慢走啊。”

  等人走远,她才送了一口气。

  衡芜低头看她,“方才那是?”

  “他是我在路上碰见的大叔,桃山里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余溪说完,又抬起头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跟他说您是闺阁小姐的,当时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绝对没有要诋毁您的意思。”

  不过师祖真的很美,优雅漂亮又端方持重。

  似乎历经世事,骨子里却又带着超脱世俗的平静与淡然。

  他的眼神永远温柔而纯真,是有足够的力量守住本心,心境不会被污染,更不会被外物随意触动。

  余溪看着他的眼睛,被那安静祥和的目光吸引着,慌张的小心思都沉淀下来。

  衡芜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轻声说:“好了,赶路吧。”

  余溪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

  好喜欢他呀。

  表面平静,内心小鹿乱撞。

  出了天水镇,走到无人处后,衡芜御剑飞行,几十里的路程短短一刻便到了桃山。

  飞在半空中,借着夕阳中升起的渺渺炊烟,二人辨别出了刘家村的位置,落在村外的路上。

  沿着土路走进村里,太阳从山边落下,四周瞬间昏暗下来。

  二人走在村里,许久都见不到一个人影,随着逐渐深入,衡芜小声提醒她:“此处邪气很重,切勿离我太远。”

  “知道了。”余溪小声回答,下一秒就看见两间房屋中间的路上走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

  她迅速反应,抬手对那人大喊:“大娘,请问您知不知道天水镇怎么走啊?”

  女人愣了一下,回她:“往东三十里地。”

  “还有那么远啊,天都已经黑了。”余溪抬头看看天,假装很苦恼,侧身跟衡芜商量,“要不然,咱们先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衡芜察觉到她的意图,配合道:“都听你的。”

  有了由头,余溪主动对着女人迎上去,礼貌的微笑着求问:“大娘,请问您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借宿吗?”

  两人之间距离拉进,女人立马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察觉到女人的视线在盯着她背身后的剑,余溪不慌不忙的找补说:“他是个教书先生,我是铁匠家的女儿,我们要去天水镇去。”

  铁匠家的女儿,身上带把普通的铁剑,很合理吧。

  女人又偷偷摸摸地盯了一会儿,看清她身后背着的剑普通又陈旧后,才继续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是兄妹?师生?

  余溪本想这样回答,又觉得这样的关系对不上刚刚编出的身份,脑袋急速地转动,自然地后退一步,拉住男人的袖子,让他走到自己身边来。

  羞答答地说:“他是我的情郎,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就私奔了。请大娘帮帮忙,让我们今晚能有个住的地方。”

  闻言,男人遮在兜帽下的眼眸微动。

  女人打量了他们一下,走向了主路,“你们跟我过来吧。”

  “谢谢大娘,您人真好。”余溪积极地跟了上去。

  穿过半个村子,路上几乎一个人都瞧不见,偶尔看到有人,也是低着头,半弓着身子,像是干了一天的重活,疲惫的直不起腰来。

  村中甚少看见光亮,明明是春夏之交,生物勃发的时节,进村之后却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女人走在前面,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敲敲门。

  门里很快打开一道门缝。

  女人平常道:“有人要在村里借宿。”

  门里的阿婆打开门,隔着门槛上下打量一下二人,与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苍老的声音沙哑道:“你们进来吧。”

  “谢谢。”余溪先是道谢,又问,“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孙婆婆就好。”孙婆婆为两人让开道路。

  “知道了。”余溪迈进门里,回身抬起手臂,对身后人关心道,“小心门槛。”

  衡芜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脚下磨损严重的门槛,把手搭在了她手臂上,迈了进来。

  孙婆婆关上院门,步履蹒跚的走到一间屋外,对两人说:“你们今晚就住在这儿吧。”

  “谢谢婆婆。”余溪说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只能依稀辨认出床和桌子的位置,她在桌子上没有摸到油灯,意外的是,竟然也没有摸到灰尘。

  屋里还挺干净的,是常有人住吗?

  她回过身看向门边,师祖已经走了进来,房门还没有关上,外头的孙婆婆不知是因为动作太慢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虽然转过了身,但还未完全从门外离开。

  自从进了村子,余溪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或许像师祖说的那样,这村里邪气太重,所以人都有点奇怪,连空气都很浑浊。

  她放下包袱和剑,过去扶住男人的手臂,把人往床边带,嘴里腻味着说:“阿芜,你快坐下休息,今天走了那么久,脚疼不疼啊?”

  衡芜坐在床沿上,尽管知道她是在演戏给人看,也很难忽视这份意外的“深情”。

  上次有人叫他“阿芜”,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是有点疼。”他平静地开口。

  余溪呆滞在原地,心中拍起惊涛骇浪,低头看向他纯白的衣摆,磕巴道:“那,那我……给你揉揉?”

  如侵立‬删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