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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古代版恋综:我和五个未婚夫的“甜蜜”日常(下)

2023-12-12 07:35 作者:岑岑 围观:

阿娘在我七岁那年给我定了五门亲事,又在十七岁这年……

将我和五个未婚夫送进了同一间院子。

她说,这叫古代版恋综。

1

南方受了灾,太子多次规劝,这才打消了皇帝兴建避暑行宫的念头。

盛京城中的有钱人依然过得潇洒,反正平日里他们吃的也不是本土产粮。

阿娘命印刷工坊连夜赶工,又雇了许多人在城里到处张贴预热公告,《我与五个未婚夫》画册头一天上市便售罄,更有数不清的“赞助商”找上门来。

“这是营收的一半,另一半我又投到印刷工坊赶制第二批,相信不久又能回本,还有这些是广告商的定金,统统交由你。”

阿娘将大把的银票递到我手上,又说道,

“为娘从前只想让你无忧无虑的,如今你心中有了想做的事,且对百姓有利,我自全力支持。说起来我从前只想做生意小赚一笔,谁知道金手指开大发了,反而让许多人日子难过,如今我懂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我愿意全捐出去,你原谅为娘可好?”

“阿娘,我自己不需要这么多钱,只要你陪着我,我们过得就是好日子。”

听完我的话,阿娘背过身抹了几滴眼泪,我头一次见她这么正经地伤心,赶紧将她搂进怀里安慰。

“那你能满足阿娘的小小愿望吗?”

“你说。”

“这是接下来节目的脚本,你熟读一下,”阿娘见我答应,赶紧开心地掏出几张纸,“什么颜值101啊,真心话大冒险啊,这种修罗场都是观众们喜欢看的,到时候那些太太小姐们发钱肯定就跟发疯一样......”

“你不是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吗?”

阿娘尴尬地解释:“钱财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串数字,我喜欢的是赚钱的感觉。”

其实我也能理解阿娘的心情,秋季我把成熟的稻米捧在手心里,那种感觉也是无与伦比的欢喜。

叶家的钱庄遍布南楚,有了周转的活银,即刻便能调拨到南方的灾区,不但能在下次下雨前修好各处的河堤大坝,还能避免朝廷地方官的层层盘剥。

这原就是对老百姓极好的事,我当然愿意,于是对于每日和不同的男人出门约会这件事,便没有这么抵触了,渐渐地,还有点上头。

方思慎入了翰林院谋职,能陪伴我的时间并不多,我也并不在意,想法子在方渔村圈了一块湿地,当做稻鱼共生的试验田。

叶知闲这人虽然龌龊心思多,但对种田这种事好像比我更有天赋,虽然早就错过了播种季节,但他为我找来了晚稻种子,又教给我如何营造一个让稻苗快速生长的环境,我勉强不再那么讨厌他。

等到了第三日,我便会和江逸羡去东郊看酒庄的修建进度,江老板对儿子突然做生意的想法倍感欣慰,直接拨了十万两白银,他把其中一半捐给南方赈灾,剩下的五万留给自己,工匠们建房的速度挺快,预计到了秋天正好能收本地农民的产粮。

顾长赢正式定了禁卫军统领的职务,听说他最近奉旨清查盛京城中的异国奸细,常常一整天不见人影,阿娘多次警告他约会时长不够,他便提出把晚上时间利用起来,于是我这段时间和他的交往,便是躺在园子里的草地上看星星,连画师都嫌弃我们无聊。

温时韫最近对我的态度不再像从前那样生硬疏离,我们经常把画师打晕说一些小话儿,他还要教我下棋,我没那么多运筹帷幄的本领,从小到大只会下阿娘教我的五子棋,但也还是回回输给温时韫这个新手,这家伙好像真的挺聪明。

《我与五个未婚夫》连着出了几册,一直在加印,阿娘接了许多赞助,比如说我和顾长赢看星星时要点彭记家的花灯,和温时韫下棋时旁边要摆着补脑茶。

阿娘从前说的舆论力量,我如今算是真切感受到了,我也同样乘着这阵东风宣传农桑之道,吸引了许多城中的贵妇小姐来杜家庄赏花摘桃子,每人只收二十两,双人行打八折,还包一顿午餐农家饭。

阿娘提醒我,这些人是我的粉丝,要想她们给我花更多的钱,我要学会“媚粉”。

我提议:“我给她们烙饼吃。”

阿娘扶额叹气:“她们喜欢吃糖,可不喜欢吃饼。”

我与五个未婚夫同居的第二个月,阿娘在杜家庄的农田上,帮我开了一场粉丝见面会,让现场粉丝提问我来答,我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过,难免心中紧张。

如何通俗易通讲清楚种地养牛的技巧,我足足练了一宿,没想到上来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觉得他们五个谁长得最好看?”

这大抵就是阿娘口中所说的颜值101,按我心中所想,当然是温时韫最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状若桃花,形似丹凤,好比天上的神仙。

但我与他如今是盟友,他身份敏感,万不可被推上风口浪尖。

那就是江逸羡了,可他总是数落我不会打扮,我自没必要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再有就是顾长赢,宽肩,窄腰,屁股翘,再穿上修身的战袍,啧啧啧。

最重要的是,他手上有皇宫防御图,我总要多多讨好才是。

“顾小将军气宇轩昂,人中龙凤,在我心中当属第一。”

“谁最有才华?”

“方思慎吧,毕竟是圣上钦点的翰林大官人。”

“那谁最有趣?”

“肯定是江逸羡,我与他最聊得来。”

随着话题深入,见面会气氛渐入佳境,大家心中都有各自支持的人选,讨论到激烈处,还要分为几个阵营打一架。

“她心里肯定最喜欢顾长赢,上回的裸背图就是铁证!”

“正主都避嫌澄清几次了,你愣是只装看不见,明眼人谁看不出她与江逸羡走得最近,富二代联姻才叫门当户对!”

“不觉得义兄妹相爱很刺激吗?各位,叶家这两兄妹算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了!”

“......”

“别吵了大家伙!”我出面调解,“五位公子都很不错。”

“叶轻池!你真以为自己在这儿选妃呢?”

人群中突然传出这么一句,我眯着眼睛去寻声音的来源,看见薛婉婉气哄哄地除掉帽檐,从角落里站起身。

“哟,来了个披皮黑。”阿娘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满都城谁不知道,这五人都是被迫同你定亲的,如今对你稍稍好些,也不过是担心自己得了倒数第一,今后讨不到媳妇,哪一个是真心待你的?你别得意太早......”

薛婉婉还没说完,阿娘就要上前驱赶,但我觉得她这话说得也没错,于是拦下了阿娘,同她说:

“我如今是盛京首富的女儿,要这些男人的真心做什么?”

“你......”薛婉婉被气得憋红了脸,半天才咬牙说道,“有钱了不起呀!”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薛婉婉指着鼻子骂这一句,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薛小姐视金钱如粪土,有骨气!”阿娘憋着笑,上前竖起大拇指,“那麻烦薛小姐回府后转告令尊,今后我叶家与薛家的一切商业来往就此斩断,从钱庄贷出的款项速速归还才好!”

薛婉婉的脸登时青黄交接,如同田垄里半熟的稻子,我正捂嘴笑得起劲,村头二虎子慌张跑过来,说是爱花要临盆了。

2

爱花是我家一头怀了孕的母牛。

我本花钱雇了农户帮我喂养,但这人不懂给牛分娩,早上时才发现母牛异常,好容易赶到城里,又发现我不在,着急忙慌跑到村头没了力气,这才叫二虎子来给我传信。

这些日子忙着这事那事,居然把爱花的预产期给忘了,这可是它的头一胎,要是没人在旁边助产,极可能胎死腹中。

我当下悔恨不已,疯了似的向家中跑,推开门却发现牛棚里已经有人守着。

爱花疲累地侧卧在草垫上,顾长赢双手蹭了菜籽油,正要将冒了头的小牛犊子从阴门中拉出来,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向我,整个额头布满汗珠,语气里都是焦急:

“快,我只听过你讲如何接生,没有动手试过,眼下前蹄都快顶破胎膜了。”

我立刻找来一个木盆,接下胎水以备母后产后饮用,之后也蹭了些菜籽油,和顾长赢一块把小牛向外拉。

“动作慢些,捏住胎儿下颚......按住阴门......按住脐孔......慢些慢些......”

“出来了,出来了......”

“爱花,你当母亲啦!”

小牛完整落地,懵懂眨眼,看起来非常健康。

我和顾长赢满身狼狈,但还是开心相拥在一起,分开时发觉动作稍稍亲密,他整个耳根都烧红了。

我头一次见顾长赢笑得这么灿烂,像是打了胜仗似的。

我将小牛扶到爱花的腹部,引导它吃上母乳,郑重其事地与顾长赢道谢。

顾长赢收了收笑,看着我,莫名其妙地说:“是我该谢你。”

“你今日怎会在杜家庄?”

按理说,这个时间他正应该清查城中的暗探。

顾长赢愣了一下,几番顾忌,欲言又止,但还是同我说了实话。

“杜家庄有东周内奸的线索,我来探查。”

我感到奇怪:“我在这里住了十七年,哪会有什么内奸?”

“人心难测,”顾长赢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我,“越是身边亲近的人,越能博取信任。”

我打了个哆嗦,偷取防御图这事儿我还没动手,他便察觉了?

我冲他勉强笑了笑,心里想的是,该偷还得偷,最好要巧妙的偷。

毕竟这图一日不到手,我在温时韫那里便一日没有底气。

上回我同他下棋,他与我说他在途州时曾招募了三百江湖门客,个个以一敌百,自几个月之前便陆续转移,如今已全部集结在盛京郊外。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要快些将防御图拿到手。

这些日子,我也留意着顾长赢的作息,趁着他不在的一日,我偷偷摸摸溜进了军营。

刚猫着腰进门,就被几十个士兵洪亮的“嫂子好”给吓了回去。

我正要打道回府,顾长赢的副将十分热情招呼我进去,还贴心地将我领到了顾长赢的营房,告诉我顾长赢大概什么时辰会回来,之后又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妥当,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我起身翻阅营房中的书册,翻了半天满头大汗,扭身找茶喝的时候,才发现防御图竟明晃晃地铺在桌案上。

我赶紧揣进怀里,出门借口回马车上取样东西,实则是让画师将防御图重新描一遍,再将原本的防御图原封不动送回去。

来不及怀疑这张图为何来得如此容易,我赶紧拿回家献给温时韫。

“你们打算何时动手?除了三百精锐,可还有其他帮手?”

温时韫将图纸拿在手里端详,笑着安抚我:“事关重大,自要细细谋划。”

“是我心急了。”我平了平语气,“但我的诚意,殿下可看到了?”

温时韫刚要开口应我,眼神越到我身后。

“叶姑娘的诚意,怕是被不该看的人看到了。”

我猛回过身,看见顾长赢立在不远处的拱门下,脸色黑沉沉,像是要杀人。

3

这些天,我一直躲着顾长赢,我怕他一气之下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我更怕温时韫造反的计划被扼杀在摇篮,南楚的农民永远在水深火热里喘不过气。

大抵过了半个月,一切还是风平浪静,反而我有些坐不住。

为了免去心中的焦虑,我还是打算与顾长赢将此事说清楚,找不到理由混过去,哪怕找一个折中的法子补偿他也好。

没想到再见到他,竟是被人用木板抬了进来,像是在宫里受了刑责,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拉着一个部下询问,这才知道顾长赢上奏请求皇帝给商户增税,为农户减免税,朝堂上言辞坚决惹恼了皇帝,被罚了三十板子。

原来我曾说过的话,他全都记得。

而我为了博得温时韫的信任,竟毫不犹豫地伤害他。

我没脸再见他,从阿娘那里讨了上好的金创药,也只敢在半夜送去。

顾长赢卧房的屋檐下挂了五六条响尾蛇的尸体,有一条还在滴血,我抚着心口蹑手蹑脚进门。

炎夏的夜晚暑气蒸腾,顾长赢趴在床榻上,本该晾着伤口,但他碍着面子非要盖上一层布料,闷了一脑门子汗。

他皱着眉头,脸色惨白,睡得并不安稳。

我心怀不忍坐在床榻的一侧,用手帕帮他擦汗,又找了一面扇子给他扇风。

他的下半身血肉模糊,我拿起蜡烛照了照,发现伤口已经和那层布粘连在一起,正要伸手把布料掀起来,便被床上这人猛得捉住手腕。

“别动!”

黑暗里,他的声音又急又恼,伴着温热气息传到我耳畔。

“哦,好。”我赶紧收回胳膊,坐直了身子,“你……什么时候醒的?”

“睡不着。”

“很疼吧?”

“区区小伤。”

“明日我为你找一块凉快的细纱布。”

“好。”

“……”

空气呆滞了片刻,我坐立难安,刚想告辞离开,又听见顾长赢问我:

“没有别的话了?”

“有的,”我低下头,捏了捏衣角,“我……对不住你,你以德报怨,让我更是没脸了。”

“盗图的事,是温时韫故意泄露给我的。”

“这怎么可能?”

“他想让你我之间生出嫌隙,从此一心一意只为他助力。”

我感到不解:“可我本就对他一心一意。”

顾长赢默了默,似乎不想再与我说话。

我与他解释:“虽然我们几人是因为一纸婚约凑到一处的,但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情爱,更不是他。”

顾长赢又是好一阵儿没说话,时间久到烛台上的烛花已经暗淡,我起身叮嘱他好好休息,几步走到门口,才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选我吧。”

嗓音低沉,像是请求,又像是命令。

“什么?”

“无论什么,选我吧。”

顾长赢是一个少说多做的人,这番话像是承诺,根本不需要我来应答。

没过几日,他可以下地走路了,再次入宫请奏为农民减税,还提出把按照亩产量征税改成按家中人口征税的建议。

顾长赢本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刚从战场归来两个月便被皇帝重罚,朝堂和民间都有不满,为了平息怨气,皇帝妥协了半步,同意修改赋税征收标准。

也就是说,若等到明年稻鱼共生模式推行,农户们也不必交两份税。

我很想当面同顾长赢道谢,可他似乎越发忙碌了,前几日又在东市斩首了几个内奸,今日更是亲手杀了一个姓顾的贪污犯。

“大义灭亲,他不怕皇后怪罪吗?”

阿娘帮我分析:“一个小小禁卫军统领,当然不敢公然和整个顾家对立,可若是背后有东宫那位授意呢?”

太子殿下年少有为,深明大义,在南楚百姓中交口称誉,人人都说他若是上位掌权,定是一位明君。

很显然,太子在公道与母族之间,选择了公道,虽然有顾长赢追随,但在还没有真正成为一国之主前,便失去了顾家的庇佑,实在冒险。

“顾家算什么,在南楚,在盛京,只有我叶家的庇佑,才算庇佑。”

阿娘的话再次提醒我,我最后的选择关乎整个南楚的命运。

若我此刻心中有一杆秤,那顾长赢与温时韫应是势均力敌的。

4

又是夜半,叶知闲寻不到我的影子,便来茅房找人。

我提起裤子,双腿像是灌了铅,一点一点往外蹭,他要扶我,我不乐意,他便直接一拽,将我驼在背上。

“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他装作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背着我向卧房走。

“我讨厌自己,除了依附别人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明白,为何阿娘非要我从你们中间选一个出来。”

“夫人她……”

“肯定是为我好,”我接上他的话茬,“就知道你会护着她。”

“兄长也会护着你。”

叶知闲虽然讨厌,但说这话时的声音,格外令人安心。

我当时倚靠在他的后背上,心中想的是,若是他喜欢的是我,我喜欢的是他,那日子便也简单好过多了。

八月底的时候,南方最早的一批稻子熟了,江逸羡还收了很多高粱,按照我的独家配方酿了新酒,送给整个院子的人品尝。

叶知闲也是在那时被捕的,一群官兵闯进园子,不由分说拿出了镣铐,叶知闲手里的酒杯碎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回头看了我们娘俩一眼,便跟他们走了。

阿娘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上前求情,被官兵们推倒在地上。

叶知闲哭了,终于给我们留下了两句话。

一句是道谢。

另一句是对不住。

他便是传说中的东周内奸,幼年时流离失所、饥肠辘辘,不过都是扮出来的可怜,骗了我们十几年。

阿娘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身份,又或者早就猜出了他潜伏的目的,眼下像是真的被抓了儿子一样,带着成箱的金银到处去托人找关系。

我并不认识什么关系,只认得顾长赢。

“他只是想学南楚经商之道,将来回到东周帮百姓致富,他从未害人,也从未做过对南楚有害的事啊!”

“人不是我抓的。”顾长赢护着我的肩膀,劝我冷静,“是刑部陆大人亲自下的逮捕令,他一向与太子、顾家交恶,倒是与途州一脉是旧识。”

途州,温时韫。

当我回到院子里时,他仍坐在老地方,气定神闲喝茶下棋,我立到他对面,他连眼睛都没抬。

“若你是为了你那兄长而来,便不必担忧,”温时韫淡淡然轻抿茶水,“他本是东周皇太孙,如今生父刚登基,刑部不会轻易动他。”

“那你为何要抓他?”

“因为你说你讨厌他,”温时韫展颜笑了,不紧不慢道,“我知道那是气话,顾长赢更是把你们当成亲兄妹看待,那样一个正直无畏的人,宁愿为了你藏私,本王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把柄。”

清剿内奸已经持续两个月,在皇城脚下潜藏了十几年的异国皇子却成了漏网之鱼,最后被刑部捉拿,追究起来当然算是顾长赢的失职。

再往上看,便是背后的太子纵容下属,识人不清。

这当然对温时韫有利。

“那你们何时放我兄长回来?”

“此番作为,本就是要挫一挫顾家的士气,大抵过两日,过两日便将叶公子毫发无伤地送回来。”

我当然知道,他只是说的简单,便直白追问:“殿下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温时韫放下茶杯,看向我:“听闻夫人最近画册生意做得极好,还开设了不少赌局,造反可是一桩麻烦事,有你站在我身后,本王才能安心。”

“殿下答应我的,为农民谋福祉。”

“放心,本王自不敢忘。”

5

阿娘变卖了许多商铺,折成现银送到温时韫手上,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兄长果真回来了。

温时韫找了另一只替罪羊,替叶知闲死在了牢狱,顾长赢虽然知道,但也没有戳穿。

兄长进门时失魂落魄,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开口说话时却是哑着嗓子。

他说,是他害了我们一家,害了整个南楚。

我们还没追问出缘由,外面已有小厮来报,东周毫无预兆地切断了一切粮食输出,前两日南楚市面上的粮食全被一位神秘人高价囤积起来,足有五千多石。

像是早就布好了这场局,如今外头的人抢粮已经抢疯了,街市上一片乱象。

阿娘送到温时韫手上大把的银钱,原来都被他干了这种勾当。

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要我站在他身后。

温时韫早就知道了叶知闲的身份,他此番来到盛京,根本没想过娶我。

他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阻止我和顾家联姻,二便是联合叶知闲将盛京的太平搅乱。

叶知闲不肯合作,他便另想了个主意,以叶知闲作为人质,来要挟东周停止输送粮草。

当我终于想通温时韫的所作所为时,他已经派人将我们全部人围堵在院子里,只有顾长赢一直没有回来。

不过五日,盛京因为粮食短缺已经乱成一锅粥,南楚只有南方的早稻成熟,远远解不了燃眉之急。

“你何时才会放粮? ”

“再等等看吧。 ”

温时韫不再下棋,而是立在桌案前饶有兴致地作画,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得意。

他笔下画的是富丽堂皇的宫殿,整个南楚最尊贵的住所,也曾是他从小生活过,但却被狼狈驱逐出去的地方。

温时韫终于不再伪装,眼神里流溢着阴谋与盘算。

他拿出一张先帝亲笔的血诏,将他父亲的名讳指给我看,脸上满满都是复仇的快感。

“危在旦夕,方可改天换地,无需造反,那位置本就该是我的。 ”

“ 你故意囤积粮食,制造恐慌,是想让南楚子民将你当作救世主,没用的,东宫太子尚在,你永远不是正统。”

“ 太子?”温时韫哂笑一声,“没了他母族顾家,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

“ 你想做什么?”

我立刻反应过来,顾长赢怕是在外面出事了。

“ 怎么,你心疼了?”

温时韫冷冷地盯了我一眼,将手中的笔杆甩了出去,贱了我整脸的墨迹。

“口口声声答应本王不会对旁人动心,每每在本王眼皮底下与顾长赢亲近,你是否觉得十分骄傲痛快啊? ”

我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墨痕,越擦越黑,想从袖口中掏出手帕,一拽又露出帕子上绣着的白猫。

“殿下,可曾对我动过心?”

他毫不犹豫地反问:“你可曾见过,有人对棋子动心?”

“当初……”

“当初我为何送你手帕?因为本王最厌恶肮脏,泥泞的水田更是半步都不想踏足,白猫被你碰过,脏了我就只得再换一只,这手帕当然也就没用了……其实我并不怨你害了我父母,身处皇室打杀本就是常事,你看,如今我不是翻身来杀他们了吗?”

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说这番话,并没有让我委屈难过,反而我觉得这样的温时韫,才配得上现在这番作为。

“你答应过的事,只当不作数吗?”

“你放心,若本王上位,第一件事便是出兵将东周划为附属国,农桑虽重要却也拖累经济,拱手让给他们又如何?只要我南楚子民牢牢将财富兵力攥在手上,还怕弱国不臣服?”

“那我南楚的农民呢?”

“只需再稍稍等待,”温时韫眼底放光,猛然大笑起来,“很快,南楚就不会再有农民了,你我担心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上位者的思维,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而是除掉有问题的人。

连泥土都觉得脏的人,连普通的乡下丫头都懒得多看一眼的人,又怎会为农民谋福祉?

当下的我,心中只有自责与羞愧,是我犯了糊涂压错了宝,引狼入室不自知。

可阿娘说过,得我叶家庇佑的人,才能安安稳稳坐拥天下。

温时韫想做天子,下辈子吧。

从他房间里出来前,我故意洒了几滴眼泪,也骂了两声负心汉,温时韫像是真的有些心软,说了两句在他看来哄人的话。

“你若只当一枚乖巧棋子,他日本王不会薄待你。”

我谢谢他,谢他全家。

6

阿娘告诉我,院子里的池塘通着护城河的活水,我足足游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逃出去。

来不及换上干净的衣服,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顾长赢的近况。

钱庄的小厮告诉我,顾皇后的亲兄弟盐税造假,强抢民女遭人举报,数额巨大数罪并罚,怕是保不住命,还会连累整个家族。

若是太子不出面求情,纵使顾长赢有战功,恐怕也难逃流放三千之苦。

顾家腐败已久,与百姓对立,如今正是人心惶惶的断粮时期,民众一定会把怒火全部怪罪到顾家身上,就是圣上都担心被迁怒,太子又有何立场为顾长赢开脱呢?

我正在钱庄内思考着对策,忽然一群人起哄似的涌进门,冲进柜台就要盗抢金银粮票。

听闻城中的富户已有好些买不到粮了,如今非要闹到这个局面,人们才知道农桑与粮草的重要。

怕是再过几日,这些饿极了的人,便会冲到皇宫冒险造反了。

若是我不做些什么,温时韫那家伙就真的要得逞了。

顾长赢临走前,曾送了我一条蛇皮鞭子防身,那是用他亲手捕得响尾蛇编的,我从腰带里抽出来,对着门框狠狠抽了一鞭。

半扇木门掉落产生了不小的动静,店铺里的人终于安静了。

“我知道你们如今有的好几天没吃饭了,但现在粮食有价无市,幸而顾家顾小将军先见之明,特意叮嘱我从北崎购入了八百石玉米和五百石稻米,眼下愿意免费发放给百姓共度难关!”

“少骗人了!”人群中有人反驳,“顾家贪污腐败,怎可能花钱给我们送粮食?”

钱庄门前围堵的人越来越多,我索性搬了张桌子出来,立在上头。

“东周停运粮草,顾将军早有预料,这才预备下粮食,但受顾家小人牵连,将军身陷囹圄,此刻没有办法亲自到场放粮,我说的对与错,各位随我到东郊粮仓看一眼便知道!”

“顾家哪里有钱囤粮,还不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我看原本是想大赚一笔,风头不对才变了说法!”

“你不信顾家,也不信我叶家吗?”

我伸手指着说话人的鼻子,见他面露心虚后退了两步,心中终于涌现了主意。

阿娘半生闯下的家业,足以撼动整个南楚的江山,福昕夫人的威名,有时并不比皇帝老儿逊色。

顾长赢救过我最爱的小牛,也救过我,还曾力排众议为天下百姓发声,不徇私情与顾家决裂,我相信他所守护的天威,也愿意追随他的选择。

我愿意,嫁给顾长赢。

“三月期限已到,叶家的姑爷只有一个,若仍以为我家夫君有罪的,叶家的粮,你们别碰!”

有官家的耳目,将我这番话原封不动传到朝堂上,正合了我的意。

那日是立秋,我与许多百姓立在东郊粮仓的门前,等待着顾长赢出现。

黄昏时起风了,我被灰尘迷了眼睛,看见顾长赢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时,默默掉了两滴泪。

他特意骑着那匹受过伤的汗血宝马,一手甩鞭,一手挽缰,少年意气,英姿勃发,像是又打了一场胜仗,平安归来。

朝堂并不比战场安稳,我把叶家女婿的护身符赠予他,又用了些卑劣的手段,让皇帝不得不放人。

可他还是受了满身的伤,血迹斑斑浸透了衣衫,但他顾不得这些,脚步踉跄地扑过来,上下仔细打量我:

“温时韫可伤着你了?”

“没人敢伤我,”我打断他的焦急,看着他左眼下多了一道新伤,言语笃定,“今后,也没人再敢伤你。”

我牵起顾长赢宽大的手掌,走到人群前表明立场,顾长赢对我突然的亲近,有些羞赧,但还是任由我牵着。

我小声问他:“从前在军营,你都是如何发号施令的?”

“目视前方,气势要足,声音要亮,尾字拉长……”

我点点头,高举右手,深吸一口气。

“开仓,放粮──”

7

顾长赢领我去见了太子殿下。

谁成想在泥土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野丫头,有一天竟会成为东宫的座上宾。

太子这人没有丝毫的架子,能处。

他见了顾长赢身上的血迹,当下心疼便要扒了衣裳查看伤口,顾长赢别扭地清了清嗓子,示意还有女子在场。

“都是自家弟媳了,这有何见外的?”太子没怎么在意,冲我笑道,“叶姑娘今日壮举,已经名满盛京了,长赢这小子真是眼光独到,早早就给自己物色了一位好媳妇。”

我听着这话似有言下之意,刚要追问清楚,便被顾长赢打断。

“殿下,我们还是聊回正题吧。”

随后太子神情变了变,招呼我们落座,十分真挚地同我说了许多交心的话。

其实早在多年前,圣上已经后悔违背了先帝意愿,但当时战争已经打响,南楚不得不依赖商业支持,眼睁睁看着农业落寞。

“几日前,我与父皇已和东周达成契约,三皇子,也就是你家兄长会平安返乡,南楚还会另派人才助东周发展商业,东周也会派出经验丰富的农民来我朝传授农桑之道,两邦互助,方能繁荣安定,和平共生。”

“这么说,如今外头断粮也是您和皇上提前计划好的?”

“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如何知道疼?”太子笑着默认,“听说已经有人到叶家钱庄闹事了,叶姑娘今日不放粮,过两日囤积的那五千石也该放了。”

听着面前人说话,我顿时觉得皇家的心思深沉莫测,心情复杂地追问:“你们早就知道温时韫的身份了?”

“途州一脉、刑部陆家……没有父皇准许,谁敢帮他?”

外人并不知道,皇帝被诊治出重症,所剩年岁无多,只得多多为后世子孙考虑。

若太子在这种局面之下稀里糊涂继位,完全没有威严整改现状,将来南楚的贫富差距只会更加悬殊,强烈的社会冲突之下,农民起义造反将成为家常便饭,南楚将永无安宁之日。

自打他做出重商轻农这个错误的决定,南楚注定要迎来一场爆发,索性就让这场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急迫,一切代价与惩罚都落在他这个将死之人身上。

皇帝下定决心一错再错,故意纵容顾家壮大拉仇恨,刻意为温时韫谋反留有可乘之机,都是为了给太子铺路立威,届时由太子行大义灭亲之举赢得声望,清清白白即位,民心所向之下厉行改革。

温时韫那样一个清高自傲的少年,带着唯一的执念苟活于世,还未真正品尝大仇得报的爽快,便被人宣判了跳梁小丑的宿命。

这世上的好人坏人,全凭掌权者说算。

我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大着胆子替温时韫抱委屈:“你们已经杀了他的双亲,大可也直接要了他的命,为何要戏耍他做你施展拳脚的活靶?”

顾长赢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同我解释道:

“皇上不是病了,而是从幼年时便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先帝明知下毒的人是谁,最先考虑的却是修改遗诏,换掉命悬一线的储君。”

太子反问我:“若你是父皇,难道会心甘情愿等死?”

我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皇宫里的贵人们,个个心怀鬼胎,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那眼前的人,是否也是个笑面虎?

“你阿父对南楚有功,于顾家有恩,福昕夫人更是找来神药帮父皇延续了性命,本宫不敢对你承诺太多,但同长赢一样,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太子果真一眼清楚我在想什么,有话直说的性子倒是不错的。

农商并举,来日方长,太子眼中燃起的熊熊抱负,不似有假。

我偏头看了看顾长赢,他坚定地冲我点点头,这令我安心不少,也终于让我想起家中老母和另几位未婚夫的安危。

“坏了坏了,温时韫该不会也给我阿娘下毒吧?”

我后知后觉提起裙子往外跑,被太子笑着呼喊回来。

“你觉得你家夫君这身伤口从何而来?难不成还是本宫命人打的?”

原来顾长赢来粮仓找我之前,不是在刑部受训,而是去了家中与温时韫的三百门客殊杀搏斗。

“那可都是以一敌百的江湖暴徒。”

“夸大其词罢了。”

“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区区小伤而已。”

顾长赢说这话时,迟钝地帮我抹掉眼泪,一双手慌张失措地悬在半空,还要我自己往里头钻。

他的肩膀果真宽厚紧实,和画上画得一摸一样。

8

民怨载道下,皇帝被逼退位。

太子以自家舅父的头颅作投名状,卸了顾家所有权柄,又煞有其事地捉拿了温时韫一党,找出了背后囤积的粮食,低价投放到市场。

顾长赢带人先后平乱,各地起义军如鸟兽散,众望所归之下太子黄袍加身,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推行新政变法,显然是要大干一场,争做勤政贤明的好君主。

我叶家,还算满意。

新政第一条,削减富商资产充公,我主动献策以公私合营过渡,收效良好,世人皆夸赞我叶家高风亮节。

新帝更是准许我一个奖赏,我向他讨来了温时韫的半条命。

温时韫本人羞愧难当,多次想要自尽都被我拦了下来。

秋收时,我带他回到杜家庄的农田,已经是金灿灿的模样。

今年洪灾受损小,又减了税,百姓们忙忙碌碌,脸上无一不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就是这一片地,”我指给温时韫瞧,“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帮你插秧,帮你们父子赢得了先帝的青睐。”

温时韫面无表情,脸色惨淡,不肯与我叙旧。

我便找来一把镰刀,一边收割稻子一边给他演示:

“七八蔸一排,抓在手里,然后用锋利的镰刀一割,这时候用劲儿一定得迅速,都收割下来之后呢就把谷子打下来,剩下的谷杆捆成一捆,晾干还能用来烧火喂牛……”

“你什么意思?”

“途州的土壤比盛京要贫瘠些,稻谷长不了这么密,到时候你可得多施些肥料,你知道什么最管用吗?牛粪,我家旧院子里就留了好些……”

“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时韫终于忍不住,上前捉住了我正在割稻子的手腕。

“不嫌我脏了?”我阴阳怪气地问他。

温时韫神情复杂,松开了手。

我笑着给他解释:“当年途州一脉没落险些吃不上饭,是我阿娘慷慨运了两百石粮食,救了你们的命,我知道你如今一心求死,但至少别赖账吧。”

温时韫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要我回途州种田?”

“是。”

“两百石?”

我摇摇头,提醒道:“是两千石,你同我毁亲可是要十倍奉还的。”

“对不住,我本不该利用你。”

“服软也不行,两千石就是两千石。”

我板着脸,没等他再说什么,扭头便走了,对面迎过来两名壮汉,冲我点头,洪亮地说了声“嫂子好”。

我也点点头,吩咐道:“带他上路,到途州找人看管起来,粮食没种够不准歇着,更不准死。”

“是,嫂子!”

嫂子这称呼虽然把人叫得有点老,但听习惯了也还行吧,阿娘说我明显是被人cpu了。

看着眼前这一大垛鬼鬼祟祟移动的稻草,我觉得不大可能,顾长赢虽然长得凶,但其实纯情到不行。

我绕到身后拖住他的腰带,想将他从谷杆中揪出来,见他心虚往里头钻的样子又气又笑,手上没了力气,也一头栽进稻草堆里。

我们干脆并排躺下来,像以往一起看星星似的,懒洋洋地晒起太阳。

“你为什么偷听?”

“方才他抓了你的手,我看着……心里发堵。”

“那你当时为何不一剑了结他?”

“你曾说你心悦于他,我不愿你难过,更不想你因此厌恶我。”

“你就这么喜欢我?”

“嗯。”顾长赢真挚地点头,沉默片刻,才说了后话,“但我有事瞒着你,其实我……”

“你的命是我阿父救的,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

阿娘曾告诉我,阿父是为了救下一个小少年才死在战场上的,上回我去顾长赢营房翻找防御图,见到了很多熟悉的玩意儿。

有我小时候玩过的布老虎,穿过的花衣裳,还有我从小到大的生辰画册,都是阿娘曾寄到前线的,如今仍被保存得很好。

怪不得,顾长赢身边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都像是认识我许久。

“阿父是为国捐躯,你也帮他全了心愿,不必觉得亏欠。”

顾长赢慌张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还是看着我的脸,渐渐平复下来。

“那次战败后,我回盛京学了五年的兵略,所有人都对我说,西九州夺不回来了,只有你阿娘告诉我,我可以。她还说,你很想亲眼看一看那里成群的骆驼和奶牛。”

我一时惊喜:“从前的畜牧册子是你寄给我的,里头牧民的养殖经验是你一笔一笔记下的?”

“这门亲事也是我主动求来的,”顾长赢坐直身子,背对着我,“边关的日子难熬,但想着你,便总觉得能熬出来。”

阿娘,我好像真的被顾长赢cpu了,他分明一副不懂情爱的呆傻模样,但却能说出世上最俘获人心的情话。

阳光将他的影子落在我身旁的稻草堆上,我往近处凑了凑,问了他一个问题。

“顾长赢,现在天下太平,没仗可打了,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他理了理头发上的杂草,不假思索:“那就与你一起种田,放牛,晒太阳。”

真好呀,和我想一块儿去了。

9

叶知闲回到东周,入主东宫,威逼利诱,不肯娶妻。

10

方思慎做了当朝驸马,朝堂上平步青云,私底下忙于调节婆媳矛盾。

11

江逸羡的酒庄生意蒸蒸日上,当初救急的数千石粮草其实是他存下的,我只说一句可以借此救顾长赢于水火,他便二话不说双手奉上了。

那幅裸背图,也是他叫画师描的。

他要我答应的事,我办到了,余生他不必再靠装疯卖傻逃避娶妻生子,一个人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我与顾长赢成婚那日,他没来。

12

我与顾长赢成婚那日,来了个道士。

他告诉我他是这个言情话本子的作者,眼下第二部已经迎来结局,他说什么都要带我阿娘走。

阿娘是穿越者,她的一生注定光辉绚烂,但她却违背了作者的心意,与一个小小的配角相爱了。

作者为了让阿娘出来,直接把阿父写死了,可阿娘还是为了我等到现在。

“杀千刀的,他不走寻常路,干脆把你当作续集的主角写了本种田文,你是我心头上的肉,本该是娇养长大的女儿啊!”

阿娘说这话时声泪俱下,用指尖反复摩挲着我手心里的茧子,忽然又擦干眼泪,振作起来。

“索性现在好了,什么狗屁情节全都走完了,你同阿娘一起离开这儿,我们那里全然没有这些勾心斗角,富强民主,自由平等……”

原来这些日子阿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故事早些结束。

“阿娘……”

我默默将手抽了回来,阿娘愣住了,惊慌地把我搂进怀里。

“乖女儿,阿娘知道你……你喜欢种田放牛,到了那边阿娘给你找来最好的杂交水稻,帮你开一个最大的养殖场,池儿,你和阿娘回去吧……”

我没再说话,只从窗户缝里去看院子中的顾长赢。

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欢欣鼓舞地立在酒桌前推杯换盏。

我忽然想起我与他一同给母牛接生,小牛落地时,他也是笑得这般开怀。

若是有一天,我们自己的孩子出生,顾长赢应该会更高兴吧。

若是新政变法大获成功,我们的下一代应该就都能吃到本土的产粮了吧,到时候稻渔共生推广到全国各地,农户们的生活也会变得富足起来。

这样的景象,我实在不甘心只停留在想象。

“这世上原本没了谁,日子都是照常过的,可唯独没了我,我不清楚顾长赢该如何熬过漫漫余生。阿娘,这种感觉你该是明白的。”

阿娘的啜泣停了,她似乎又下定了决心:

“那好,阿娘也不走了,大不了来个第三部,看这个作者怎么圆,阿娘陪他玩下去就是了……”

“可我不愿意,”我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我所认识的阿娘卓尔不群,理应回到原本的世界,拥有自己的人生。”

“死丫头,你就没有半点舍不得吗?”

“叶伏歆,你若是再犹豫,门外那道士便要把我也写死了。”

阿娘听了这话,果真吓得不轻,着急从窗外去寻那道士的身影,几步跳过门槛,还是回头望了一眼。

“若顾长赢对你不好,我叫作者第一个写死他!”

“好。”

我穿着厚重的喜服,没有去送阿娘。

我知道她走完这段路,便不再是阿娘。

叶伏歆要早早地忘了我,才好呢。

13

“轻池,你怎么哭了?”

顾长赢推门进来,发觉了我的异常,战战兢兢。

“你……你要反悔?”

我被他这反应逗笑,反问道:“若我反悔,你该当如何?”

“我不会依你。”顾长赢难得不再纵容我,瞪了我两眼,一本正经地说,“我跪下来求你。”

“啧啧啧……”

“你不信?”顾长赢爽快掀起蔽膝,“跪给你看便是……”

膝盖刚着地,门户便被顾长赢一帮部下撞开了,十多个少年捂嘴偷笑,围观起上司惧内的模样。

顾长赢立马起身,换上威严:“你们进来做什么?”

“嫂子烤全羊的手艺好,兄弟们都想再尝一回!”

顾长赢怒气冲冲:“倒是会使唤人,先把你们架在火上烤了!”

我却不在意,直接撸起袖子要出门宰羊。

顾长赢拉住我问:“岳母大人呢?该叫她一起。”

“游山玩水去了。”

“走得这般急?”

“是啊,今后这些生意都归我们料理了。”

“啊?可我算术不佳……”

“那我便把兄长请回来,正好也想他了。”

“不必不必,我可以学……”

(原标题:《我与五个未婚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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