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羽科技-解读点评影视小说作品

微信
手机版

为了钱离开男人的女人,为了钱离开的女人短句

2023-11-18 20:46 作者:岑岑 围观:

  第1章 乔慕钦

  做乔慕钦情人的第1095天,晚上7点16分,容黛安按照惯例,脱下全部衣服,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上,随手抓起一把花瓣,疏疏落落洒在身体上。

  她身材清瘦,陷在花瓣里的腰肢,更是不堪摧折。

  静谧的幽香里,容黛安忽然抬手捻开胸前的花瓣。

  “咔嗒”,门锁打开的声音震得她心口微颤,身上的嫣红抖落几片。

  “躺好了?”乔慕钦瞥见半裸的女体,扯歪深蓝色的领带,“这么主动?”

  容黛安呜咽,“……嗯。”

  在乔慕钦眼里,那声细若蚊蝇的回应,简直是勾引。

  他大步走到床尾,大掌托住她脚底,微微抬起,“真***嫩。”

  容黛安瑟瑟发抖,心里再抗拒,嘴上只一句软绵绵的“你……回来了啊”。

  乔慕钦刚参加完慈善晚宴,衣冠楚楚,像是名流绅士。

  可她清楚,他就是个禽兽!想法设法侮辱她的衣冠禽兽!

  乔慕钦不作回应,居高临下俯瞰容黛安的放浪与颤栗,同时享受她的瞻仰与臣服。

  时针转动的滴答声回荡在容黛安耳畔,扰得她心慌意乱。

  瞥见她泛红的皮肤,乔慕钦大手拂开玫瑰花瓣,摁住她的皮肉,肆意揉捏。

  承受近乎狂乱的指法,容黛安痛得拧起柳眉。

  恍惚间见他眯起的眼眸,她害怕极了:乔慕钦动怒起来,可比下十八层地狱更恐怖。

  充盈她尖叫、求饶声的记忆碎片瞬时涌上脑海,她忙不迭扭动身体,纤细莹白的手臂缠上他小麦色的肌肤,“乔慕钦,我……喜欢你……”

  音色娇软,能勾起任何男人的-欲。

  乔慕钦眉骨染红,快慰地闷哼出声,嘴上却不饶人,“***。”

  她身子愈发软,白脂色渐渐隐没在小麦色中,“我就是犯贱……乔慕钦,你骂我打我吧!我都喜欢你!”

  疼痛难忍,容黛安悄无声息地留下了眼泪。

  她难道不是贱吗?

  为了钱甘愿被乔慕钦践踏,还要口口声声说喜欢他。

  被容黛安要死不活的模样激怒,乔慕钦抽出手指,重重扇她耳光,“容黛安,你看你多么放荡!之前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容黛安皮嫩,白皙的脸蛋瞬间红肿,她仿佛察觉不到,和顺地说:“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比起身上、心里的疼,脸上这点,又算什么?

  她要是忤逆他,比这更受罪。她其实知道他的秉性的。

  曾经,她和他青梅竹马,她也曾被他视若珍宝……

  眨眨眼睛,她看着雾蒙蒙里红了眼的乔慕钦,自嘲:我已经做了婊子,有什么资格想从前?

  “你***没不会生气吗?”乔慕钦连眼尾都泛红,“容黛安,我在你身上砸这么多钱,是为了看你装死吗?”

  面对乔慕钦的找茬,容黛安红了眼眶。

  容黛安以前有脾气:乔慕钦疼她的时候。

  后来,她为了钱离开他,她在他心里变成了最可恨的女人。

  再次为了钱,她跪在他跟前求他睡,她已经是他心里最下贱的女人。

  还能有什么脾气呢?

  看她低眉顺眼,乔慕钦心情愈发阴郁!虐打她、辱骂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痛快。

  视线里是她高高肿起的脸颊,他突然想帮她揉一揉。

  像年幼时,问她:“小安,疼不疼?”

  想到容黛安的狠心,他眼眸骤冷,近乎狂躁地掐住纤细的软腰,“容黛安,你***给我哭!”

  这个世上,容黛安最不配得到他的真心!

  第2章 肝肠寸断

  容黛安本来回忆起和乔慕钦的过往,就心酸不已。被他一催,眼泪霎时涌出眼眶,如连绵不断的细雨。

  哪怕哭得肝肠寸断,她都不忘迎合他,“乔慕钦,我不要脸,我只配哭……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有什么不痛快,都发泄在我身上吧……”

  因为疼痛和哭泣,她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高低起伏。

  乔慕钦越听,心里的燥火燃得越旺。

  身下的娇软女人,总有办法让他不爽!

  倏的捞起容黛安的腰,乔慕钦他抗她进浴室,粗鲁地扔到浴缸里。

  乔慕钦用了狠劲,容黛安磕得重,膝盖和手肘迅速蹿红。洇染开去的薄红,桃花般嫣嫣灼灼,与残留的玫瑰花瓣相缠,美得惊心动魄,仿佛有暗香浮动。

  可容黛安并不觉得疼,抬起剪水秋眸,楚楚可怜地望着红了眼的男人。

  只一眼,乔慕钦就想把她给揉碎,玩坏。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从卧室钻入他的耳蜗。

  他冷睨容黛安,凶狠命令,“立刻把你肮脏的身体洗干净!”

  心痛到麻木,也就没感觉了。

  容黛安乖顺,“好。”

  要不是铃声回旋在耳边,他真想扯烂她虚伪的嘴角。

  终归,乔慕钦迈开长腿,去接电话。

  待乔慕钦出去,容黛安怔忡,脑海突然闪过想起这个男人的暴虐,猛然回神,打开水龙头。

  滚烫的热水打在身上,瞬间激得她皮肤灼红。她浑然不觉烫,麻木地搓洗。

  乔慕钦电话结束后走进浴室,容黛安正在冲洗泡沫。她下意识身子一僵,旋即平静地继续搓洗,而后擦拭、穿衣。

  好像看不见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乔慕钦隔着升腾的云雾看她,突然心境平和,夹住出支烟,叼在嘴里,点燃,呷了口。

  几分钟还想干死容黛安的人,忽然间就清心寡欲地看着香艳女体在眼皮子底下晃动。

  等容黛安穿戴整齐,乔慕钦飙车去了他常去的一家会所。

  容黛安晕车,车上就一直想吐,停车后依然面色刷白。可乔慕钦不给她缓冲的时间,下了车立即绕过车头,把她拎出来,半拖半拽将她领到包厢。

  容黛安头晕目眩,踉跄走了一路,被他甩进金碧辉煌的包厢时,再也绷不住,跪在地上,“呕――”的吐了一地。

  柔软的红地毯上,顷刻间堆积秽物,还散发着酸朽味。

  “噗”,乔慕钦踹她后背,“让你出来伺候客人的,怎么这么不懂事?!”

  晕晕乎乎的容黛安,摔倒在地上,惊疑不定:伺候客人?乔慕钦要我去伺候别的男人?

  容黛安忽然觉得冷。

  刺骨的冷,瞬间直冲心口。

  容黛安趴在地上不动,一只皱巴巴的手搭住她细嫩的胳膊,还恶意摩挲几下,“乔总言重,容小姐如花似玉,娇气点又如何?”

  苍老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色欲。

  容黛安抬眸,果然看到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儿。她喊一声爷爷,对方都不吃亏的年纪。

  她胃里再次翻涌恶心感,本能地甩开老头的手,“别碰我!”

  两手撑地,她狼狈而艰难地起身。

  “这……”李文剑尴尬,望向乔慕钦,欲言又止。

  他最近要和乔慕钦合作,乔慕钦上道,说塞给他个小美人儿。美是真的美,皮肤白里透红,光站着就在勾人。他年纪大了,玩不动强取豪夺。被容黛安激烈拒绝,他有点不懂乔慕钦的意思了。

  乔慕钦安抚李文剑,“李总,她不懂事罢了,你先去里面坐会儿。”

  李文剑瞥见容黛安泪眼涟涟的可怜劲儿,忽然想要英雄救美。可旋即,他遐想了被小美人儿伺候的销魂蚀骨,压下了微薄的怜悯。

  等李文剑消失在暗色的光暖里,乔慕钦凑到她身旁,轻咬她耳垂,“容黛安,你奶奶的命,你还要吗?”

  第3章 恨她入骨

  听到“奶奶”二字,容黛安就知道,她没得选。

  压住内心铺天盖地的荒凉,容黛安硬生生逼退了眼泪,“要。我要。”

  乔慕钦一手掐住她的腰,“那就把李总伺候好了。”

  想到病床上躺着的奶奶,她眼眶又红了一些。偏头望向年少时恣肆爱过的乔慕钦,记忆中清隽舒朗、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已经变成英俊成熟且恨她入骨的男人。

  倏忽之间,她的心平静了。

  李总就李总吧。

  只要奶奶可以活下去,她什么都愿意做。

  目光交错,乔慕钦看到容黛安眼里的死寂。哪怕一闪而过,他都觉心悸。

  眼见她的背影淹没在五色灯光里,他竟然想伸手拦住她。

  淬骂一声,乔慕钦粗暴地抽出支烟,叼在嘴里。“咔嚓”,火光点燃了烟草,他深深吸进肺里。

  吞云吐雾间,他眉头从未舒展。

  他最终红了眼:容黛安,你为什么要一次次背叛我、放弃我?!

  包厢内挤挤挨挨有不少人,且灯色迷离、乐声喧嚣。容黛安猛扎进去,竟有些茫然。幸亏李文剑这个老头儿很好认,她发现一头花白后,轻步走向他。

  “李总。”

  冷不防听到娇软女音,李文剑心口发酥,色眯眯地抬头看她,露出拧巴在一块的笑脸,“容小姐,你来了。”

  容黛安勉强挤出笑脸,娇声,“李总,我想去洗手间漱个口。满嘴的酸味,我怎么好亲你呢?你知道乔总脾气暴躁,要是你陪我去,他绝对不会拦我的。”

  李文剑急吼吼抓住容黛安垂在身侧的纤纤玉手,猴急且情色地抚摸,“去去去,容小姐想去的地方,就算是刀山火海,李某都去。”

  手上粘稠的碰触令她反胃,入目又是李文剑镶的几颗金牙和大多数烟黑色的牙齿……容黛安强忍住再次呕吐的冲动,艰难地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摸够了,李文剑骨头酥软,“来来来,小容,我陪你去。”

  李文剑又是牵手又是揽腰,说是陪她去,却是趁机揩油。

  容黛安麻木,那点反抗之意,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乔慕钦时,瞬间殆尽。

  堵着口气,在乔慕钦的注视下,容黛安身子软在李文剑怀里,娇声软语,“李总,我……”

  骨头一酥,李文剑圈住她的纤腰,枯槁的手往上游弋,“别怕,我在呢。”

  经过乔慕钦时,李文剑拍了拍他肩膀,“乔总,你有心了。容小姐可真是可心人啊,你别总对她凶巴巴的。这美人啊,是用来养的。”

  碍于合作关系,乔慕钦皮笑肉不笑,“李总,你喜欢就好。”

  等到容黛安软到李文剑怀里的背影远去,乔慕钦冷笑,眼神阴鸷:她容黛安,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文剑的风流艳史,乔慕钦再清楚不过。

  容黛安既然养不熟,那就弄死吧。

  垂下眼睑,继而露出似嘲弄似多情的笑容,乔慕钦走近淫乱喧嚣的包厢。

  躲进逼仄的隔间,容黛安坐在马桶盖上,食指拼命抠弄嗓子眼儿。她不想出去,不想伺候年纪比她奶奶还大的李文剑,更不想捧着心叫乔慕钦糟践。

  她想死。

  可她不能。

  眼前掠过奶奶苍老的病容,容黛安抽出手指,干呕几下,打开了木门。

  李文剑守在公共区,“容小姐,你还好吗?”

  容黛安走向他,同时扯落裙子,“李总,乔慕钦想我被你睡,对吗?”

  呼之欲出的雪色,刺激得李文剑血液逆流,“容小姐,你真的不介意在这里?”

  有区别嘛?

  容黛安悲凉地想:难道选个阴暗的角落陪李文剑,她就不肮脏了吗?

  裙子设计太过复杂,卡在腰腹上了。她低头,没耐心解,蛮力撕扯。殊不知,她此番动作,勾勒出何其波涛汹涌、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李文剑年纪大了,多少年没被这么刺激了。他抽出皮带,“啪”的一声就落在她肩膀上,看到她白皙的皮肤瞬间泛红,他升起颤抖的快意,“容小姐,疼吗?”

  剧痛中听到李文剑粘稠到变态的话,容黛安浑身发凉:人不可貌相,眼前的老男人居然……

  哆哆嗦嗦的,她回答,“……不疼。李总,我不疼。”

  李文剑从后面抱住容黛安,迫切地舔舐她背上的红痕,“对……容小姐,不会疼的……”

  寒意从脚底冒起,她毛骨悚然,却不敢动弹。

  “住手!”

  李文剑粘腻的舌头落在扣搭上时,容黛安听到了一道喝令声。

  第4章 绝望

  绝望中的容黛安,把这声“住手”当成了救命稻草。

  可她依旧手脚发寒:乔慕钦,你是为了救我?还是不想我变得更脏?

  来人身高直逼190,剑眉星目,阳光开朗的气质,与乔慕钦的阴郁截然不同。

  是温庭,暗恋容黛安多年的温庭。

  在他心里,容黛安如珠如宝,怎么可以被李老头欺负?

  李文剑被喊懵,生怕时家里母老虎派来的人。温庭趁机一把推开他,将颤抖的容黛安拥入怀里。

  手指触到她冰凉的脊背,温庭疼惜不已,二话不说解下西装,包裹住她瘦削的身体,“小安,别怕,我在。”

  小安,别怕,我在。

  乔慕钦怎么会对她说如此柔软的话呢。

  浑浑噩噩的容黛安,在西装余温和温庭春风细雨般的话语中,逐渐意识清明。

  是温庭啊。

  容黛安失落之余,又感到丝缕的暖意。

  “你是谁?敢跟我抢人?”到嘴的鸭子飞了,李文剑气急败坏。

  温庭收紧怀抱,将容黛安揽得更紧,“我是容黛安的男朋友,你又是谁?你信不信我报警?”

  李文剑被镇住:事情闹大,家里的母老虎不也知情了?

  三人僵持之际,冷眼旁观许久的乔慕钦开口,“容黛安,你说,温庭是谁?我又是谁?”

  乔慕钦怎么不知道温庭?

  在他爱容黛安时,不知道多少次赶开围着容黛安团团转的温庭。

  现在他不爱了,也不成全他们!

  容黛安,是生是死,只能烂在他的手里!

  猛地听到乔慕钦凉冷的声音,容黛安一个激灵,彻底回魂。她利落褪下西装,塞回温庭手里,“我不认识温庭。乔慕钦,我是你的人。”

  顾不得腰卡着裙子,将将欲落,她面无表情地走向乔慕钦。

  目睹容黛安步步走来,乔慕钦感到快意,一把将她拽到怀里,好心解下外套披在她肩头。

  温庭被容黛安的话伤到,见她和乔慕钦举动亲昵更是五味陈杂,“小安……”

  容黛安低头,并不搭理温庭,她不想害温庭。

  乔慕钦满意,挑衅地望向温庭。

  一如年少。

  李文剑看到乔慕钦护着容黛安,心下咯噔,“乔总,你……”

  乔慕钦耷拉下脸,谁都不想再理,携着容黛安进最近的包厢。不管外面的人能不能听见,他恶狠狠将她摁在门背上。

  “嘶啦――”

  他彻底扯碎了那件碍眼的裙子,“温庭?容黛安你可以啊!温庭还惦记你呢!那就让他听听,你是怎么被我上的!”

  不仅是温庭,尚困惑的李文剑也听到了包厢内的动静。这下,全都明白了。

  见容黛安神色恹恹,乔慕钦不爽,狠狠甩她耳光。她受之不及,整个人摔倒在地,带倒了桌上的几罐啤酒。

  撕心裂肺的疼痛逼得她蜷缩起身体,却不敢呼痛,死死咬住下唇。

  乔慕钦愈发烦躁,居高临下地踹她的腹部,“温庭都走了,你还装什么可怜?”

  容黛安只感觉腿间涌出湿意。

  她又疼又怕。

  可她说不出话来。

  煎熬中,她死寂的心忽然疼了。

  温庭的出现,让她知道还有人愿意把她捧在手心疼,更勾连起那段乔慕钦对她呵护备至的时光。温庭走了,吃醋的乔慕钦也终将消失。

  乔慕钦得不到回应,右膝摁住她的腰侧,拨开她的裙子。当一抹诡异的艳红跃入眼中,他骤然停止动作。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容黛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从她体内涌出的是血。

  第5章 我不疼

  容黛安看到血河越来越粗,甚至没多眨一下眼。

  抬眸,她竟冲他粲然一笑,“乔慕钦,你这就停了吗?我不疼,我……想要你啊。”

  “你***给我闭嘴!”乔慕钦焦虑不安地怒吼。

  看乔慕钦失态,容黛安感到报复的快感。随即害怕真的惹怒他,低下头,闷闷“嗯”了声。

  慌乱中,乔慕钦粗蛮拽起沙发上的薄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继而捞入怀里。

  她其实是痛的。

  可她不喊不叫,像是具尸体。

  内心的不安主宰了乔慕钦,他忘记了对容黛安的恨,在担忧中赶到医院。他难得温柔地将面色苍白的容黛安放到病床上,而后急匆匆拽来熟识的妇产科医生汪医生。

  汪医生眉头深锁,吩咐护士将容黛安送进手术室。

  乔慕钦一路紧随,在她将将被推进门里,彻底乱了方寸,竟发狠威胁汪医生,“她要是出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回应他的,是彻底关上的手术室大门和亮起的“手术中”。

  容黛安,我还没折磨够你,你别想死!

  ***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容黛安醒来,意识空蒙。入目是刺白的天花板,她盯了会儿,知觉渐渐回笼。

  乔慕钦送她到的医院。

  她流产了。

  乔慕钦似乎跟她道歉了。

  旋即,她否认自己天真的念头。

  这次回到乔慕钦身边,他对她只有恨,历尽手段要她难堪,越玩越疯。她为了奶奶的医药费,完全迎合他,出点血是正常。搁他心情不好,怨恨她放弃他时,他下手更重。

  他要真能想开,会往死里折磨她?甚至这次玩到她流产。

  容黛安闭上眼睛,胸口发胀,不知道是因为失去孩子,还是因为失去她和乔慕钦的孩子。

  乔慕钦不想看到半死不活的容黛安,赶上需要出差,他雷厉风行赶去邻市,放任容黛安自生自灭。

  容黛安浑浑噩噩躺了一周,被一通催钱电话惊醒:奶奶那边,又要交医药费了。

  挂掉电话,她查询余额,卡里有五十万。

  乔慕钦给她钱了。

  她松口气,她可以少受一次屈辱了。乔慕钦平时就对她百般折辱,一到交钱,他更是变本加厉。

  拖着虚软的身体,她走出病房,要赶去奶奶所在的市中心医院。

  “啪”,才刚走出门,她就被迎面而来的耳光打懵。她膝盖一软,整个人靠在墙上。眼前的虚影重重叠叠,几秒后她终于看清来人。

  面前妆容精致、端庄大方的妇人,可不就是乔慕钦的母亲。

  乔母对上容黛安的目光,“啪”,又一耳光扇过去,“你这个贱女人,怎么还敢缠上我们家慕钦?!”

  容黛安强忍脸上火辣辣的疼,挤出笑脸,“伯母,好久不见。”

  乔母冷笑,反手又甩在容黛安脸上,“你不配跟我说话!你听好,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就是让你离开乔慕钦。慕钦可能没玩够你,我不希望你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像三年前那样离开他。容黛安,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要你奶奶的命。”

  奶奶。

  容黛安跌坐在凉冷的地板上,忽然觉得呼吸不过来。

  乔慕钦要她留在他身边,否则他不会给她钱。

  可乔母又逼她离开他,不然她就会要奶奶的命。

  她下个月付不出医药费,奶奶照旧撑不下去……

  他们乔家人,就不能给她条活路吗?

  第6章 高高在上

  乔母端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容黛安的狼狈,“缺钱?”

  “缺钱,你自己去赚。你以为慕钦是开慈善机构的,每个月浪费五十多万在你们身上?”

  浪费。

  容黛安双目失焦,喃喃道:“怎么是浪费呢……奶奶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

  乔母冷笑,“容黛安,慕钦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婚后想玩玩女人,可以。但我不允许他玩肮脏的下贱女人。你现在答应离开,我还能给你介绍份来钱快的工作。”

  来钱快的工作?

  而且是乔母介绍的。

  容黛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干什么了。

  “啪”,乔母往她身上扔了张名片,随后趾高气扬地离开。

  听着渐远的“哒哒”声,容黛安的意识渐渐回笼。她望向落在胳膊上的透明名片,想要拂开这侮辱她的东西,可最终,她伸出手,攥紧了它。

  市中心医院。

  容黛安坐在病床旁,双手小心翼翼捂住奶奶瘦骨嶙峋的手掌,“奶奶……你一定要醒过来……我只有你了……”

  一见到熟悉慈祥的面容,容黛安就忍不住热泪盈眶。种种委屈同时涌上心头,容黛安再也绷不住,将头埋在手腕上,放声大哭。

  乔母不能得罪,乔慕钦更不能得罪,她……该怎么办?

  还有半个月……她该怎么办?

  容黛安哭到没有眼泪,懒懒抬头,眷眷望着奶奶的沟壑纵横的病容。

  瞳孔放缩间,她感到仿佛有千万银针在扎她的心脏。

  真疼啊。

  她是奶奶带大的,而且奶奶她唯一的亲人……她一定要全身而退!即使不能,也不能扼杀奶奶醒过来的机会!

  三年前放弃乔慕钦,几乎要了她半条命。重新回到乔慕钦身边的两年,每分每秒都在吞噬她活下去的念头。在无尽的无奈与苦楚中挣扎,容黛安唯一的盼头就是听奶奶喊她几声“囡囡”。

  待到深夜,容黛安按照惯例去找奶奶的主治医生。

  正要敲门,手机铃响了。

  她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乔慕钦。

  指尖堪堪触到屏幕,她想拒接,最终没有勇气。

  “容黛安,你出院了?!”乔慕钦阴鸷地望向空荡荡的病房,一拳砸在墙面上。

  听到巨响,容黛安心口微颤,“乔慕钦,我……”

  只是看奶奶。

  你不让我出院,我绝不会出院的。

  这些温顺和软的话,乔慕钦都没有给容黛安机会说出来。他简单粗暴地打断她,“滚回你的病房找我。半个小时内你不出现,后果自负!”

  惧怕乔慕钦的威胁,她只得遵照他的意思。

  才推开病房的门,容黛安就被怒火中烧的乔慕钦扇倒在地。

  “我准你出院了吗?”

  乔慕钦母子连番侮辱,容黛安几乎承受不住。她跪坐在地上,红了眼尾,心力交瘁地望着乔慕钦,“乔慕钦,我错了,我是来看奶奶,我好久没见她了……”

  容黛安这回为了钱在乔慕钦脚边摇尾乞怜,但他知道,她是呕着口气的。她不服气,她不相信,她不情愿。

  可现在哆哆嗦嗦认错、哭成泪人的容黛安,是完全崩溃了的。

  乔慕钦迟疑:她在演戏?还是真的?

  就在这是,容黛安一把抱住乔慕钦的大腿,嚎啕大哭,“慕钦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第7章 久违

  乔慕钦一脚踹开容黛安的冲动,被那声久违的“慕钦哥哥”压住。

  这四个字像是有魔力,硬生生将他拉回他们相爱的岁月里。

  哪怕容黛安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钱轻贱、背叛他,他都没办法再去侮辱此刻崩溃大哭的女人。

  鬼使神差,他垂落手掌,轻轻摩挲她的发顶,“小安,别哭了。”

  容黛安原本是演戏,听到他情真意切地喊她“小安”,她突然心口发酸,再也哭不动,木讷抬头,水雾蒙蒙的眸子,迷惘地仰望乔慕钦。

  食指微屈,他顺势挑起她的下巴,“身体还疼吗?”

  容黛安扇动浓密的睫毛,“你……”

  眼前温柔的乔慕钦,难道真的不生她的气了?

  如果他真那么容易原谅她,这三年的虐待又算什么?

  容黛安臣服、乖顺的模样正巧迎合乔慕钦的口味,他心情大好,单膝跪地,接连轻啄她粉嫩的唇瓣。

  他的气息一波盖过一波,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容黛安不自觉迷失心智,恍惚觉得他们之间不曾有隔阂、伤害。

  病房的窗没有关紧,凉冷的夜风灌进室内,激得容黛安细细颤栗。

  乔慕钦见状,将她打横抱起,三两步走到床边,轻盈地将她放在病床上。

  男人眼里的珍视,几乎要溺毙容黛安。

  暧昧的气氛流窜在方才剑拔弩张的男女之间,乱了彼此的呼吸。

  乔慕钦亦是动情,压上容黛安,头却地下,去咬容黛安的衣扣。又嫌麻烦,直接透着布料啃咬容黛安精致的锁骨。

  滚烫而温柔的碰触漾开,容黛安受之不及,软了身体,在他的亲吻下低吟浅唱。

  被鼓舞的男人,不再满足于隔靴搔痒般的亲热,右手钻入她的衣服,灵巧地解开她背后的扣搭。左手从前进攻,右手更不闲着,抽出时顺势托住她因激动而颤抖的蝴蝶骨。

  容黛安养病,竟然把皮肤养得更水润了。

  乔慕钦反复膜拜她的身体,耳鬓厮磨间,他轻咬她的耳肉,“小安,你再帮我生个孩子,好吗?”

  一个“好”字,容黛安差点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乔慕钦的手机铃不甘寂寞地响起。

  容黛安受到了惊吓,摁住胸口,缓和加速的心跳,渐渐走出意乱情迷的状态。

  铃声不绝于耳,乔慕钦烦不胜烦,拿起手机。瞥见来电显示时,他收敛不耐的情绪,接听电话。

  程诺。

  乔慕钦的即将迎娶的未婚妻。

  “诺诺。”乔慕钦这边轻柔地喊着他的未婚妻,一边温存地挤压容黛安的身体。

  乔慕钦还沉浸在暧昧气氛里,容黛安却被一声“诺诺”砸醒。

  “慕钦,你什么时候回来?”程诺声音软糯,可以想见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他不着急回,蜻蜓点水般采撷唇瓣,欣赏容黛安无法自控的娇态,“晚点回,公司有事。”

  蚂蚁噬骨的酥痒几欲覆灭容黛安,但她没有勇气发出声音,更没有勇气制止乔慕钦这种两边都要的行为。

  毕竟,她缺钱,她是最谈不起尊严的人。

  那头程诺并没有怀疑,照旧温声说道:“那你好好工作,我在家里等你。”

  乔慕钦甚至不等电话彻底挂断,便咬上了容黛安的颈窝。

  容黛安猛地咬紧牙关。

  翻涌的浪潮过去,她抬手揽住乔慕钦的后背,“慕钦哥哥,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乔慕钦愣住,忽而低头,席卷她细嫩的皮肤。

  “你再说一遍?”

  容黛安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说:“带我走,好吗?”

  我不想再被你折磨,更不想再被你的母亲威胁……

  带我离开这些,好吗?

  第8章 烫手山芋

  身下唾手可得的玉体,突然变成了烫手山芋。

  乔慕钦想亲,却没那个勇气。

  在他内心深处,他想答应容黛安。但他又在深深地怀疑,这是容黛安算计他的另一个阴谋。否则,她被他圈禁三年,为什么偏偏在此时此刻服软?

  乔慕钦不敢再相信容黛安了。

  而且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被同一个女人耍弄两次。

  梳理过心绪,怀中的容黛安又变得香艳起来。

  他捞起她的腰,嘴唇再次疯狂地攫取她清甜的呼吸。

  容黛安没有听到回答,但是她知道答案了。

  乔慕钦喊她“小安”,不过是一时情迷。

  骨子里,他和他母亲一样,已经恨她入骨。他那么骄傲的男人,怎么会为了背叛过他的女人割舍一切呢?

  心口簇簇的小火苗熄灭,容黛安没了心念。

  像这两年的日夜般,虚假、热情地配合索取的男人。

  乔慕钦察觉到她的变化,烦躁不已,却没有说出口,仅用更蛮横的力道宣泄。

  夜深了。

  乔慕钦沉沉入睡,不忘紧紧拥住她。

  容黛安原本没有睡意,又被乔慕钦近在咫尺的气息撩乱心神,更是心火燎原。

  乔母发现她在用乔慕钦的钱,只留给她让半个月的时间。

  耳畔心跳平稳的男人,已经拒绝带她逃离。

  那她……只有一条路。

  往后没了经济来源,她怕注定要屡屡出卖尊严。

  乔慕钦……始终是她的初恋,再百般羞辱,都不至于觉得恶心。

  想到那些可能面对的客户,肥头大耳的、心理变态的……容黛安整个人都在颤抖。

  转眼,半个月过去。

  乔母虽然没催,但容黛安知道,她必须抓紧时间,不然奶奶就会被她牵累!

  那晚乔慕钦拒绝带她离开,对她的态度倒是和缓很多。他把她领出医院,关进另一栋别墅。他对她特别温柔,相处时像热恋那会儿。但是,他几乎切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

  比之前更不自由。

  没待两天她担心奶奶偷跑出去,没多久被抓回来。

  她心知这别墅是富丽的监狱,也只能等。

  期限的最后一天,正好是乔慕钦和程诺的大婚之日。

  估计是愧疚,乔慕钦放宽了对她的监禁。她平时去花园里散散步都有两个保镖跟在后头,中午她散步到别墅外的树林,都没人跟着。

  不顾保姆阿姨赵秋萍的阻拦,她打开电视,切换到直播乔慕钦和程诺婚礼的频道。

  有钱有权有名望的人,做什么都有人关注,何况是大婚呢。

  电视屏幕里那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男人,是她年少时爱过的乔慕钦吗?是那个疯狂虐待她的男人吗?

  他到底有多少面具?

  “容小姐,你身子弱,可别哭了。”赵秋萍见容黛安满脸病容,着实不落忍,“乔先生心里,是有你的。他和程小姐……只是联姻。”

  容黛安诧异:我居然哭了?

  手指抚过脸颊,确实是大片湿濡。

  她抽出纸巾,胡乱擦拭,“赵阿姨,您别担心,我没事。中午我没什么胃口,现在饿了,您能不能帮我做碗面?”

  赵秋萍信以为真,忙说:“能,能,能,当然能。”

  不等赵秋萍走进厨房,容黛安便看到乔慕钦在镜头下亲吻温婉美丽的程诺。

  心口骤痛,容黛安突然跑上楼,翻出乔母扔给她的名片。

  她一看,才发现上面印着的是李文剑的名字。

  “容黛安?”

  李文剑认出她的号码,这叫容黛安心里“咯噔”一下:李文剑难道和乔母有交易?

  如果是这样,那她更没有退路了。

  容黛安单手解开衬衣纽扣,软声,“李总,乔慕钦别墅里养着的女人,你敢睡吗?”

  第9章 随她去

  “李总,您轻点。”容黛安的媚音,销魂入骨。

  李文剑虬结面目,恶狠狠掐住她的腰肉,“怎么,你嫌痛?”

  容黛安忍了眼泪,咬紧下唇,摇了摇头。

  “啪”,李文剑一巴掌拍到容黛安的背上,“你说话!是不是嫌老子不如乔慕钦温柔?那你的乔慕钦呢?他还不是要迎娶程家的大小姐?你这样没权没势的货色,要不是有几分姿色,我能看得上你?”

  ……

  李文剑想象凌辱容黛安的画面,就心动了。

  “李总,你在听吗?”

  容黛安温软的声音,将李文剑从幻想中拽回。

  乔母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不想坏事,更不想让容黛安这块鲜嫩的肉再次从嘴里溜走。他有意打岔,“容小姐,你可别再戏弄我了。上回你也说陪我,结果你可是和乔总给我演了出今生难忘的好戏啊!”

  容黛安忍住脾气,温声细语,“李总,今天是乔慕钦和程诺的婚礼,你必然知情。你方才知道是我,想必和乔伯母有过联系。你如今知道我的境况,就别再跟我绕弯子了。李总,你想睡我,我想要你的钱,我们这笔交易,还是痛快地完成吧。”

  回荡耳畔绵软的女音,险些让李文剑缴械投降。

  这容黛安,果然是天生征服男人的尤物。

  他不再磨蹭,“容小姐,有劳你等我二十分钟。”

  李文剑现在就在乔慕钦举办婚礼的酒店,开车到别墅,就要十五分钟。五分钟交代琐事,也够紧张的。主要是他对容黛安的身体,萌生了执念。

  容黛安不是他玩过最漂亮、最清纯,更不是最特别的女人,可她是他玩了个序章就被夺走的女人。那次亲吻、鞭打的感觉,日夜萦绕在李文剑心头。以至于他玩别的年轻姑娘,都是嫩得掐出水的年纪,却毫无感觉。

  因此,乔母要跟他谈笔可以占有容黛安的生意,他乐意之至。

  李文剑风风火火赶到别墅,搬出乔慕钦生意伙伴的名头,没人敢拦。

  他顺利上了楼。

  赵秋萍看到李文剑径直闯入容黛安的卧室,心知不妙,悄悄躲在杂物间,打电话给乔慕钦。

  这会儿,乔慕钦正心里烦躁,在吸烟室抽烟。

  见是赵秋萍来电,便接起了,“赵秋萍?”

  “先生,家里来了个叫李先生,直接就到容小姐的卧室了。我瞧着不对劲啊……”赵秋萍想到容黛安以泪洗面的憔悴模样,犹豫再三决定豁出去,“先生,我瞧着您不是不在意容小姐啊。您不知道,容小姐在电视里看到你和程小姐,一下就哭成了泪人。可见,她心里有您呐。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

  乔慕钦深吸口烟,继而缓缓吐出眼圈,略过重点,“李文剑?那个糟老头?”

  李文剑居然有胆子到他的地盘睡他的女人?

  难道是他和程诺结婚,让李文剑产生他有资格碰容黛安的错觉?

  赵秋萍嘟囔,“是啊,那个李先生,看起来来者不善。先生,您……您要是……您看您能不能回来一趟?容小姐娇娇弱弱的,哪应付得来这些。”

  乔慕钦忽然想到,李文剑可能是容黛安自己找来的。

  涉及到钱,容黛安果然就非常下贱。

  何况今天他大婚,她心里必然不舒服,拿李文剑膈应他,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种情况,乔慕钦的心头火顿时蹿到喉咙口。

  他绷住脸色,硬梆梆地回应赵秋萍,“随她去。”

  第10章 心思

  “先生,”赵秋萍着急,“您真的想好了?容小姐心思这么细,有些伤害,会成为她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儿啊。”

  赵秋萍没什么文化,但年纪大,经历多,看人也准。

  按理说她是乔慕钦花钱雇来照顾容黛安的,没必要打这通电话,更没必要冒着失业的危险为容黛安说话。偏偏她看得出容黛安的哀伤,并且想到了年轻的自己,萌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赵秋萍,不该管的事,你不要插手。”乔慕钦加深嘴角弧度,洇出刻骨的冷漠,“否则会自讨苦吃。”

  不等赵秋萍开腔,乔慕钦决然地掐断了电话。

  容黛安,你以为我会被你玩弄于股掌间吗?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只要你哭,就会心疼的乔慕钦吗?

  你以为你依然能够刺激到我?

  你不能!

  乔慕钦愈发觉得胸闷气短,恶狠狠摁灭烟头,走出吸烟室。

  身穿素白婚纱的程诺迎面走来,步步款款,“慕钦,正找你呢。婚礼就要开始了,从现在开始,你可要一直站在我身边。”

  说话间,她挽住乔慕钦的胳膊,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

  程诺是真爱乔慕钦,哪怕闻到他周身的烟草味,都觉得那是要她命的香水味。

  乔慕钦没躲,动作却变得僵硬。

  私养容黛安的别墅内。

  李文剑一进卧室,便看到容黛安斜躺在床上,冲他娇媚艳笑的勾魂画面。

  横陈在前的鲜嫩玉体,只有几条简单的线条包裹着。要说,该遮的都遮住了,可遮不全呀。细细的凹印,反而勾勒出更多言而未尽的风情。

  容黛安虽然瘦,但该有肉的地方,不比谁少。

  面前美人横卧的香艳图景,和李文剑日夜肖想的画面如出一辙,甚至更为活色生香。

  因为现在,他可以闻得到容黛安身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甜香。他只有往前走几步,就能触到她滑嫩的皮肤。

  李文剑下意识吞咽口水,脚下更是灌铅似的,挪不动半步。

  乍见李文剑,容黛安心生畏惧:李文剑不仅又老又丑,更有颗肮脏的心。

  游神之际,她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奶奶,想到马上就要再次交医药费,想到乔慕钦拒绝带他走,想到乔慕钦今天要和程诺结婚,想到乔母给的最后期限……

  她想要坚强。

  在奶奶的教育下,她从来不想软弱。

  然而与乔慕钦相爱,注定她要面对这些年的风风雨雨。

  风雨中,她站不稳了。

  也快撑不下去了。

  “啪嗒”,李文剑口水掉落的轻微声响,惊醒了容黛安。

  她撇开乱七八糟的念头,舒展身体,展露更多的风光,“李总,你都来了,发什么呆呢。”

  甜脆的女音钻入耳蜗,李文剑骨头一酥,“马上!马上!”

  眼前白玉香脂翻涌,四周若有若无清香浮动,李文剑脊椎轻颤,完全耽溺于此刻的温柔乡。

  即将拥有的快感最为致命,他缓慢地往容黛安走去,享受在将明未明的美好念想。

  待李文剑右膝跪在床沿,容黛安扯过薄被,虚虚盖住身体,“李总!”

  李老头自然知道容黛安在玩情趣,笑呵呵伸手,抚过她露在外侧的脖子,“我在呢,别急。”

  指尖细腻的触感,直叫李文剑心头酥软,直要发烂。

  而容黛安,却被粗糙、油腻的碰触折磨。

  为了抓住这最后赚钱的机会,她强忍恶心,维持面上的笑容。浅浅的梨涡,动人得仿佛毫不知道主人的痛苦。

  李文剑沿着她的颈线下移,触到丝滑的薄被。

  第11章 皮肉伤

  容黛安心知肚明,如果她跟他玩“情趣”,现在就应该松手了。不然,会激怒李文剑。

  上次包厢内的经历并不愉快,容黛安怕激怒李文剑后,他事后翻脸不认人,不给钱。

  柔若无骨的手掌覆上苍老、枯槁的手背,容黛安软言相求,“李总,我想被你打。就像上次那样,用皮鞭。狠狠的。我一直都不敢告诉别人,我喜欢这样。”

  “真的?”李文剑停住动作,满怀期待又十分猴急地望向容黛安。

  两害取其轻。

  与其跟李文剑做,不如被他打。

  至少皮肉伤,仅仅是皮肉痛。

  李文剑手指往软处搜刮,满意地退出,“那我可就要好好满足容小姐的心愿了!”

  粘稠的触感散去,容黛安略略松口气。

  听到李文剑解皮带的声音,她再次绷紧神经,不敢懈怠丝毫。上次的地方,瞬间发烫,似乎提前预知即将落下的狂风骤雨。

  李文剑膝盖抵在床沿,整个人还是站着的。他是俯瞰瑟瑟发抖又有意迎合他的容黛安的。

  其实他不傻,知道自己年纪大,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容黛安不是爱钱的人,她心里想的一定是青梅竹马的乔慕钦。她委身于他,不过是为了钱。她的颤抖是真,笑脸却是假。

  但这不影响他此刻的快感。

  他享受女人的臣服,更享受迫不得已的屈服。

  握住皮带一端,他正空中甩了几下,观察侧躺在眼皮子底下的容黛安。觉得被子碍眼,他喘着粗气,“容小姐,别害羞。”

  李文剑没挑明,但容黛安知道她的意思。

  勉强保持嘴角的弧度,她在他令人发毛的注视下,一点点扯开堪堪蔽体的薄被。

  凝香的白玉徐徐展露,李文剑只觉气血上涌。明明体内的血液叫嚣着快点,可他没有催促容黛安。他觉得容黛安这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害羞劲儿,更够味儿。

  严格来说,更合他的胃口。

  薄荷绿的被子褪到脚踝,酝酿许久的李文剑终于爆发。

  常年玩这个游戏,他下手快、准、狠。

  看到睡衣附近漾开红色的痕迹,整个人洇染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李文剑瞬间被快意覆灭。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有强烈的成就感,仿佛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而不是垂垂老矣的伏枥老骥。

  “唔。”

  容黛安没估准李文剑的力道,痛得喊出声。好在她及时咬住下唇,没有发出特别激发兽欲的声音。才一秒,她就尝到了唇齿间的咸腥味。

  李文剑全身发软,颤巍巍捏紧皮带,继续扬臂。

  “啪”容黛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用手包住皮带。

  拽住皮带的瞬间,手心像是着了火。

  容黛安咬紧牙忍着火辣辣的疼痛,还要挤出笑脸应对将将变脸的李文剑。

  “李总,我趴这儿,您打了,应该不会再怕我反悔了吧。李总,您应该知道我的境况,我不知道担心您不守信用,我是害怕。您能不能先给我钱。”

  眼里的怒火渐渐熄灭,李文剑露出似怜爱似诡谲的笑容,“容小姐说的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自古以来的道理。”

  李文剑腾出右手,从包里翻出一张支票,“五十万,定金。今晚你服务得好,还有五十万。要是你想长期合作,我更不会叫你吃亏。”

  李文剑的确是名震一方的富商,但是他老婆管得紧,他能挥霍的钱并不多,花在女人身上更少了。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塞到他跟前的女人数不胜数。容黛安再特别,他都不至于这么砸钱。这一百万,乔母出了五十万。往后他真包养容黛安,乔母都会出资一半。

  说到底,乔母不是心疼乔慕钦每个月花在容黛安身上的钱,而是不给容黛安留在乔慕钦身边的机会。

  当然这些,李文剑不必说给容黛安听。既有损他的颜面,又于事无补。

  容黛安松开皮带,颤抖着接过支票,小心翼翼地塞到枕头底下。

  身后半跪的李文剑面色阴沉,俨然不悦。容黛安不得不陪笑,“李总,实在是我不懂事,扰了您的兴致。您是要继续,还是要我自罚呢?”

  即使不清楚爱施虐的李文剑有什么把戏,她也能料到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都收了五十万,还有资格去抗议?

  两个五十万,够她撑两个月了。

  熬过今晚,她可以睡一个多月的安稳觉了。

  只希望……结了婚的乔慕钦,可以真正放过她,不要再拿奶奶威胁她。

  重回乔慕钦身边,容黛安其实就死心了。哪怕她偶尔看着静止不动的乔慕钦会心存幻想,但她的理智最终会回笼。那晚在病房,她哭着喊他慕钦哥哥,求他带她走,是真的动摇了。可惜他已经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慕钦哥哥了,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的请求,同时掐灭了她死灰复燃的心火。

  彻底掐灭。

  李文剑见容黛安泪眼涟涟服软,哪里还有怒气。

  眼底再次染上笑意,他捡起落在容黛安身侧的皮带。抬手之际,手背的骨头划过她的腰侧。

  下巴抵在枕头上,容黛安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来的腥风血雨。

  “砰”,忽地一声巨响,吓得她心肝肺全都颤了两颤。她下意识往声源望去,角度不好,她只模模糊糊看到个人影,便滞住了呼吸。

  李文剑震得肚腩上的肥肉晃荡,他不爽地回头怒吼:“老子不是说了,谁都别来打扰我吗?”

  乔慕钦面沉如水,阴鸷的目光掠过容黛安赤裸的后背和纤细的长腿,最终锁定怒火中烧的李文剑,“李总,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第12章 年轻有为

  乔慕钦年轻有为,李文剑平日见他都要礼让三分。何况此刻的乔慕钦深沉、阴冷,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生吞。他自然是害怕,可此番快意,他也不想放手。

  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嘴边肉,他李文剑不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了?

  “乔总,”李文剑挑衅地抚过容黛安凸起的蝴蝶骨,“容小姐是你的女人,那程诺程小姐呢?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和程小姐的婚礼。容小姐被你上心,寻我的安慰,再正常不过。乔总,不久前,你还大方地要容小姐陪我。怎么现在,开始小气了呢。”

  会所那次,乔慕钦把人给李文剑,结果极为嚣张地出尔反尔。要不是乔慕钦权势滔天,且争抢女人是个搬不上台面的由头,他不会善罢甘休。

  越想,李文剑越气。

  愤怒攒积到一定程度,化为落在容黛安背上的抽打。

  火烧火燎的疼痛将容黛安从恍惚中拽回,她不受控制地呜咽出声。

  目睹李文剑施虐,乔慕钦的心头火越烧越旺。他再不顾及李文剑的地位,大步走到床旁,拳头对准李文剑的下巴,把这个色欲熏心的老男人打了个四脚朝天。

  李文剑摔得够呛,眼冒金星,嘴里骂骂咧咧,“乔慕钦,你别以为你现在风头正劲,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得罪我!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的作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乔慕钦居高临下俯瞰嗷嗷乱叫的李文剑,扭动发麻的拳头,“我等着李总。”

  余光瞥到容黛安背上的伤痕,乔慕钦再次怒火攻心,右膝抵在李文剑的胸腔上,他拎住李文剑的领子,“李总,现在,我想杀了你。为了下次教训我,你是不是得先滚?”

  李文剑被乔慕钦眼中的杀气骇住,哆哆嗦嗦地回应,“滚……我滚……”

  某个瞬间,李文剑想要搬出乔母镇压乔慕钦,但是怕乔慕钦一受刺激,真把他打个残废。他李文剑毕竟不在年轻气盛、风头无两的盛年了。再加上年轻时眼瞎娶了个母老虎,管了他几十年,害他愈发束手束脚。

  心思犹如坐了趟过山车,李文剑最终畏手畏脚、踉踉跄跄地离开乔慕钦的别墅。

  容黛安这个求之不得的女人,也让他又爱又恨。

  如果有机会,他不仅要让乔慕钦学会尊重前辈,还要把容黛安关在一个密室里,玩个三天三夜。

  一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容黛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卧室里已经只有他和她的呼吸了。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李文剑虽然没有占有她,可鞭笞、抚摸不少。

  容黛安觉得铺天盖地的羞耻感,直要令她窒息。

  羞耻之余,她又忍不住想:乔慕钦赶过来救她,那他的婚礼,是不是作废了?

  是不是,他愿意重新开始了?

  当年的容黛安年轻,自尊心强,受不住乔母反复的折辱。再加上乔母拿奶奶威胁,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如今,她低声下气在乔慕钦身边两年多,自尊心被磨得微乎其微。

  乔母再次相逼,她畏惧,也害怕。

  崩溃之后,她猛地发现,她下意识想要依赖的人,是乔慕钦。

  而且只有乔慕钦。

  第13章 撑不下去

  此番自暴自弃找李文剑,是因为乔慕钦拒绝了她的恳求。

  乔慕钦抛开婚礼,赶来救她。如果他还愿意,她不会再考虑自己所谓的自尊心。

  这些年,她过得太累了。

  只要奶奶能好,她为什么不能选择轻松一点的生活呢?

  她真的怕自己撑不下去。

  怕极了。

  奶奶还能醒来,她不能先倒下!

  一粗一重的呼吸声交缠,乔慕钦渐渐平复心情。再次看到容黛安背上洇开的红痕,没了怒气,只有怜惜。他抛开婚礼跑来时,他就知道,他这一生都要败给这个叫容黛安的女人了。

  翻出医药箱,他坐在她旁边,大掌摁住她耸动的肩膀,柔声:“别动。”

  低沉柔软的声音,叫容黛安恍惚。晃神之际,她以为她回到了学生时代。

  此时此刻轻抚她伤口的男人,是将她捧在掌心疼的慕钦哥哥。

  容黛安心头酥软,身体更像是中了乔慕钦的蛊,丝毫不敢动弹。

  乔慕钦翻出棉签,蘸酒精,细致地清洗红痕。

  当初他把她献给李文剑,就是听闻李文剑好色,并且喜欢虐打。如今容黛安真正遭了罪,他却只有心疼。

  他的小安。

  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仇人呢?

  明明这么相爱。

  涂完药,乔慕钦将半裸的她打横抱起。

  直接的肌肤相亲令容黛安颤抖,悬至空中更让她全无安全感,“乔慕钦?”

  “帮你洗澡。”

  李文剑碰过的痕迹,你难道还想留着?

  察觉到容黛安几欲崩溃的状态,乔慕钦没有说出这句攻击性十足的话。

  容黛安眸色一暗:乔慕钦,这是嫌弃她脏。

  难道不脏吗?

  瞬间,她的内心世界,荒芜苍凉。

  乔慕钦坐在浴缸边缘,把容黛安横放在大腿上。顾忌她的伤口,乔慕钦不像往日般粗鲁地冲洗,而是扯过崭新的毛巾,用热水反复烫,确认干净了,再细细拂过她伤口之外的肌肤。

  可惜他再多的珍视,在容黛安心里,都是嫌弃。

  静谧无声的独处,容黛安险些沉溺其中。

  她害怕完全失去自我,磕磕巴巴地开口:“乔慕钦,你的婚礼……”

  乔慕钦动作一滞。

  想到赶来之前,他是如何当着众人的面,伤了程诺的心。

  为了个容黛安,独独今天,他便得罪了两家权贵——程家和李家。

  待他日后风光不再,必定会遭到报应吧。

  但他觉得,容黛安值得。

  乔慕钦的沉默,却叫容黛安想歪了去。

  她垂下眼睑,盖住眼里的雾蒙蒙,哑声说道:“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闻言,乔慕钦哭笑不得,下意识想解释,硬生生忍住了。

  今天李文剑这桩事,总归是容黛安惹出来的,他晾晾她是应该的!

  擦拭她臻于完美的身体,乔慕钦腾出右手扯过宽大的浴袍,虚虚包裹时刻引他犯罪的女人。

  “乔慕钦。”容黛安终于见到他正脸,轻声唤他。

  他捞住她的腰,起身离开,“嗯?”

  双手不由自主环住乔慕钦的脖子,容黛安脑袋蹭了蹭,“我错了。”

  服软得彻底。

  乔慕钦端着归端着,抱她的动作愈发轻柔。

  容黛安躺在床上,乔慕钦坐在旁边审阅文件,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容黛安战战兢兢,却出乎意料的心安。

  不知不觉,她在熙熙攘攘的声息里,走入梦乡。

  乔慕钦处理完工作,发现容黛安孩子似的蜷在一旁,睡着了。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模样。

  乔慕钦心头一软,弯身啄吻她的脸颊。

  不带任何情欲,仅仅是因为他爱她。

  替她调整睡姿时,乔慕钦不期然看到藏在床头地下的支票。

  李文剑开的那张支票。

  他眸色变暗,洋溢着温情的面庞,顿时冷傲如霜。

  第14章 信任

  容黛安不知乔慕钦心中变化,照旧睡得香甜。在他凉冷的注视下,她轻微地砸吧了嘴。

  看到此番情景,乔慕钦第一反应居然是“容黛安现在是信任我的”。

  旋即,他又嘲讽地想:容黛安你为什么信任我?难道不是因为我有钱吗?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乔慕钦心情沉郁,并不想接听。眼角余光瞥见是母亲打的,他略略调整呼吸,抓起手机,走到阳台上,“妈,您找我?”

  “慕钦,你今天把程诺一个人晾在婚礼上,让我、让你程伯伯和程伯母脸往哪儿搁?”

  “妈,”他不由自主将目光放在几米开外酣睡的容黛安身上,“我不爱程诺。从头到尾,都是您逼我娶她的。今时今日的局面,我有责任,您也有一半责任。妈,我现在不需要联姻。您想要的,我都能给您。”

  乔母静静听完儿子的解释,而后冷笑。她打翻了珠光宝气的首饰盒,尖锐地质问:“不需要?你现在跟我说不需要?你用家里的钱做出今天的成绩,就能理直气壮跟我说不需要?慕钦,我生了你,我还不了解你?如果没有容黛安这个小见人,你会乖乖娶了诺诺的!容黛安有什么好,这种为了钱人尽可夫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说到激动时,乔母又砸碎了近旁的台灯。

  乔慕钦无视噼里啪啦的破碎声,义正言辞地纠正乔母,“妈,我不允许您这么说容黛安。”

  哪怕接听电话之前,他就是这么怀疑容黛安的。可他听不了别人这般诋毁容黛安,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他最为敬重的母亲。

  乔母讥诮,“慕钦,你为她肝脑涂地,你知道她怎么轻贱你的吗?”

  “您在说什么?”凉薄的月华之下,乔慕钦的面容愈发清冷。

  阳台上孑然而立的身影,愈发凄凉、孤寂。

  乔母阴恻恻地笑了,“慕钦,我告诉你。容黛安这个女人,有多下贱。当初,她一声不吭离开你,是拿走了我给她的两百万。今天,你为她逃婚的日子,她为了一百万,心甘情愿让李文剑这种糟老头玩弄。慕钦,只要别人给她钱,她就会离开你。你觉得她现在是爱你?不,是因为你有钱。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有朝一日你一无所有,她一定会离开你。”

  “妈,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乔慕钦眉头蹙起。

  捡起破碎的玻璃,乔母用指腹碾过尖锐,阴毒而缓慢地说:“慕钦,我是想告诉你,这种流淌着下贱血液的女人,不配得到爱,更不配被你爱。”

  他顿觉浑身阴寒,“妈,我要睡了,晚安。”

  “慕钦,你再怎么躲避,她都是可以为了钱放弃你的女人!容黛安是你用钱买的,你真的要爱得这么下贱?!”

  再听不得毒蛇般的言语,乔慕钦头回掐断母亲的电话。

  在乔母百般侮辱容黛安,质疑他们的爱情时,乔慕钦出于本能维护。等到万籁俱寂,偶尔知了声声,他眼前浮现了枕头底下的支票,和上面李文剑的签名。

  第15章 苟活

  如果他不够爱她,他仍在和程诺的婚礼现场,那么她已经是李文剑的女人了。他是打是骂,是亲是睡,她全都会忍着。

  为了钱。

  三年前的离开,也是她在钱和他之前利落地选择了前者。

  又是为了钱,她可以在他身边下贱地苟活。

  这样视钱如命的容黛安,真的是他爱的?

  从裤兜里摸出烟盒,他抽出一根,呷在唇间,同时掏出打火机,熟稔点燃。再吞吐之间,他烦躁的心渐渐恢复。

  他忽然想起,容黛安有个病重的奶奶。

  即便如此,他心里也不痛快。

  他再恨她都爱她,放弃了联姻,得罪了那么多日后的生意伙伴,甚至顶撞了他一直敬爱的母亲。

  她呢?

  除了放弃他。

  就是放弃他。

  他觉得,总有一天,他会被这个叫容黛安的女人玩死。

  *******

  容黛安酣睡一夜,清早沐浴在晨光里的睡颜,红润光泽,完全不同于此前的恹恹。这回,她鼓起勇气,选择再相信乔慕钦。

  低吟出声,容黛安颤抖浓密的睫毛,舒展四肢,倦倦从梦中醒来。

  “慕钦哥哥?”出于本能,她眯起眼寻找乔慕钦的身影。

  却只看到墙上壁纸和间隔着的装饰物。

  他又走了?

  容黛安失落垂眸。

  转瞬,她眼里闪起零星的光芒。

  昨晚那么温柔的乔慕钦,一定是原谅她了。

  虽然她知道,做一个仰仗男人的女人并非她的意愿,但她安享此刻的宁和。

  走廊上打扫的赵秋萍听到主卧内窸窣的声响,忙将拖把放到一旁,下楼去准备早饭。

  乔慕钦的心思捉摸不透,至少他吩咐了要照顾好容黛安。

  容黛安梳洗完毕,赵秋萍刚好端着早饭进来,“容小姐,我给你煮了鸡汤馄饨,熬了碗蔬菜粥,你昨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一下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先填填肚子。先生中午会回来,我多准备点。容小姐,你还是没忌口,对么?”

  乔慕钦囚住容黛安时,她有什么吃什么。赵秋萍知道,她那是意冷心灰。因此,这回看容黛安满面红光,才追问一番。

  坐在茶几前,容黛安对着香气腾腾的馄饨吹气,“我没有忌口。赵阿姨,您随便坐吧。”

  赵秋萍笑得眉开目绽,将蔬菜粥放在茶几上,“那容小姐你慢慢吃,我去打扫了。”

  “对了,赵阿姨,”容黛安用瓷勺翻浮在汤面的馄饨,“乔慕钦有说他去哪吗?”

  两手搓了搓围巾,赵秋萍犹豫几秒,“容小姐,就算先生会罚我,我也不想瞒你。他去找程小姐了,不出意外,昨天没有完成的婚礼,会在今天完满。”

  “啪嗒”,白玉瓷勺落地。

  伴随这一脆响,容黛安的心也随之破碎。

  “赵阿姨,你说什么?”

  说话间,容黛安眼角滑落泪水。

  漂亮的桃花眼,哭起来凄美极了,且惹人怜。

  乔慕钦要是看见了,也许不会计较容黛安的屡屡放弃,用力将她拥进怀里,跟她说:“我带你走。”

  可惜,乔慕钦看不见。

  赵秋萍心有不忍,“容小姐,你先别伤心。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昨天先生知道你出事,不是抛下婚礼赶过来了么?”

  抬手抹走黏腻的眼泪,又有湿濡覆上手背。

  容黛安恼极了,索性由泪水滚滚。

  “赵阿姨,您先去忙吧。”容黛安半跪在地,扯过纸巾垫在手心,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碎片。

  赵秋萍见状,忙弯腰。

  容黛安轻轻隔开赵秋萍的手臂,眼睛看着光洁的地面,水花又四溅。

  她缓声说:“赵阿姨,你让我静一静。好吗?”

  “……好。”到底不放心,赵秋萍临出门补了句,“容小姐,你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的。”

  有什么误会呢。

  就算有,他到底要娶程诺。

  成为程诺丈夫的乔慕钦,还会带她远走高飞吗?

  曾经,她和乔慕钦相隔的层峦群山,有最难攀登的高峰——乔母。

  现在多了程诺。

  最可悲的是,程诺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而她,是见不得人的小三。

  待赵秋萍出门,容黛安忽然活过来似的,大步走到门口,利落反锁木门。落锁声响起的瞬间,她重重松口气,全身的力气随之被抽干。她半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挪到茶几旁,捡起了半支瓷勺……

  第16章 郑重

  “程诺,你还要我怎么样?”乔慕钦双目猩红,不耐烦地撕开她的衣服,“不就是要我睡你吗?”

  胸前的凉冷激得程诺颤栗,她两眼噙泪,摁住乔慕钦为非作歹的双手,剧烈摇头,“乔慕钦,我要你爱我。我程诺这么有钱,缺男人,大可去养比你年轻比你英俊比我温柔比你体贴的男孩儿。我只要你爱我!乔慕钦,你要么不跟我结婚。假如你选择修复乔、程两家的联姻,那么我郑重地请你,爱我程诺。”

  程诺的话十分坚定,渐渐震得乔慕钦消了怒火。

  乔慕钦从未想过,温婉似水的程诺,会如此坚决地诉说她的心意。

  对他的心意。

  听到这番话以前,乔慕钦一直觉得程诺是柔软可欺、能任意摆弄的女人。

  然而现在,他对她彻底改观。

  程诺不是那种好控制的柔弱女人。

  她骨子里和容黛安一样是倔强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女人,爱而不得时,会疯狂。

  会难缠。

  乔慕钦松开,将碎了小半的衣服拢回,“程诺,我明白了。”

  丝滑的布料堪堪遮住锁骨,破碎的地方漏出大把春光,程诺完全不在意。她张皇地坐起,拽住乔慕钦的衬衣下摆。

  面前眉目沉静的男人,她从未读懂过。哪怕她拼尽全力抓住他,他还是能够随时离开。

  他的心,早就被那个叫做容黛安的女人拴牢了。

  眸光轻转间,程诺安静的眼睛里渗入了刻骨的恨意。

  “程诺,我不爱你。”乔慕钦用力却缓慢地掰开她的手指,“如果程家还有适婚女性,我一定娶。届时,乔、程两家的联姻还能维持。诚然,乔家需要程家的帮助。难道,程家不需要乔家的帮助吗?我近些年的作为,大家有目共睹,失去我这样的乘龙快婿,程家一定会觉得遗憾的。虽然有些伤人,但这话要劳烦你转告程伯伯、程伯母了。”

  手指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程诺跪在床沿,眷恋、怨愤地注视乔慕钦,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只要姓程就行,为什么不要我?乔慕钦,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明明这么爱你啊。

  从小到大,你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容黛安。

  你何曾回过头,发现我程诺的存在?

  卑微地、用尽生命爱你的程诺。

  乔慕钦面色平静,目光沉稳,“程诺,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爱你。”

  程诺忽然狂笑,“乔慕钦,你偏偏爱容黛安,对吗?”

  被触动心事的乔慕钦,漆黑的眸子再次染上阴翳。

  他爱容黛安,可是容黛安呢?

  转瞬,他敛回心神,“程诺,你好好冷静冷静吧。”

  乔慕钦前脚离开程家,乔母的电话后脚就打过来。乔慕钦揉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并不想接。他可以和程诺决裂,却不能和他母亲决裂。

  卡在铃声结束的点,乔慕钦接起电话,“妈,您有什么事?”

  “慕钦……”乔母故意装得气若游丝,喊了儿子名字后,便推倒身旁的书柜,发出巨响。

  乔慕钦震惊,“妈?”

  第17章 歇斯底里

  哪怕听出儿子语气里的慌张,她忍着不出声。

  这个鬼迷心窍的儿子,她一点都不心疼!

  乔慕钦记忆里,母亲是体弱多病的。刚才程诺那么歇斯底里,转眼告诉母亲也是正常的。所以,母亲……

  不敢再多想,乔慕钦掐断电话,匆匆跑到车库。

  上车后,他猛踩油门,赶回乔家。

  并非私养容黛安的别墅,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乔母听到轰鸣声,躺在病床上,吩咐等在一侧的家庭医生乔丰,“慕钦来了,你该说什么,还记得吗?”

  乔丰面不改色,“记得。”

  哪怕乔丰替乔慕钦感到悲哀,他都不会忘记他不过是受雇于人的家庭医生,他做不到兼济天下,只能独善其身。

  乔慕钦直接把车横在门口,不等车停稳就迫不及待打开车门。他人高腿长,一分钟不到便抵达乔母的卧室。他推门的同时迫切地问:“妈,你怎么了?”

  一路的紧张,使他的声音沙哑,甚至带点沧桑。

  躺在床上的乔母,面容苍白,神色倦倦,颇有油尽灯枯的趋势。

  见到此番情景,乔慕钦根本不会怀疑乔母在做戏。

  联合乔丰。

  “乔丰,你说!”得不到母亲的回答,乔慕钦转头质问站在床边的乔丰。

  乔丰一本正经地回答,“夫人刚才急火攻心,再加上夫人素来体弱,险些……”

  乔丰的未尽之言,乔慕钦懂。

  全都懂。

  乔慕钦“噗通”跪在乔母面前,“妈,对不起!”

  在容黛安的事情上,他没觉得自己错。

  乃至不娶极可能会因为爱他而扭曲的程诺,他更不觉得错。

  可面对差点气死亲妈的现实,高傲如乔慕钦,他不得不认错。

  乔母淡淡瞟他眼,随后偏过头,仿佛多看他一眼就能要自己的命。

  “妈,我爱谁、娶谁,是我自己的事。您当然可以给我意见,就算我没听您的,您也不用……如此动气。”

  事实上,在乔慕钦心里,他已经预见某些事情,但他还是微弱地为自己、为容黛安争取。

  乔丰不想看戏,默默退出乔母的卧室。

  听闻乔慕钦下跪,乔母再次抬眸,冷漠、怨恨地注视他,“我的儿子做这么漂亮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生气?”

  低哑却满藏怒火的声音,完全不见半点蛛丝马迹。

  乔母的演技,向来是精湛的。

  当初,她也是这么骗来乔征明的,也就是乔慕钦几年前病逝的父亲。

  不,在乔母听到,乔征明病得意识全无喊谢秋华的名字后,她的余生就注定在演戏中度过。

  “妈。”

  乔母突然咳嗽起来,剧烈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见状,乔慕钦忙站起,倾身想要替乔母顺气,却被乔母隔开。

  “慕钦,如果你还想做我沈严姝的儿子,就去跟程诺道歉,领证。”

  他僵住动作,拳头渐渐握紧,手背爆出青筋。

  “妈,您非要为难我?”

  乔母冷笑:我为难你?

  慕钦啊,那你知不知道,谢秋华抢我的丈夫,为难了我一辈子!

  那个你爱得要命的贱丫头容黛安,不仅见钱眼开,身体里还留着谢秋华这个贱女人的血!

  乔母嘴角微勾,露出苍白的笑容,“慕钦。你爸几年前就走了。要是你今时今日选了容黛安,那我没必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这幢空荡荡的别墅了。你看我越来越老,再晚几年,你爸会不会认不出我了?”

  乔慕钦自然明白母亲的意识。

  要么她死。

  要么他娶程诺。

  一个注定会辜负容黛安、又危及他自己的选择。

  即便乔丰已经离开,没了旁观者,他都做不出让亲生母亲***的事。

  沉默许久,乔慕钦终于说:“妈,我听您的。”

  反正他气容黛安屡次放弃他,反正他是要娶别人膈应容黛安的。

  反正程诺,是个格局太小的女人。

  第18章 前车之鉴

  有乔慕钦婚礼上直接离场的前车之鉴,乔母这次直接喊来程诺,押两个人去的民政局。

  程诺赶来时,眼眶浮肿、泛红,显然刚哭完。

  乔慕钦一眼了然,却神色漠然。

  在程诺还没发作之前,他多少会关心下。毕竟,程诺是跟他一起长大的,算半个青梅。

  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冷漠,程诺心口收缩,难过不已。

  坐在车上时,她几次翕动唇瓣,想跟乔母说:这场无爱的婚姻,我不想要了。

  如果婚姻契约换来乔慕钦下半生对她的彻底漠视,她的确不想要。

  可她不甘心。

  渴望多年的婚姻,即将成真,她不甘心放手。

  更是舍不得。

  最后一次摇摆,许久捏紧裙摆,深呼吸,深情款款地望向乔慕钦冷若冰霜的侧脸。

  她在心里说:慕钦,这是我们的机会。也许,你会爱上我呢;也许,你会发现跟我结婚挺好的;也许,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她容黛安根本不配你爱!

  乔慕钦自然听不见,他在想容黛安。

  即便他做出了报复容黛安的决定,他依然克制不住地想她。

  这就是犯贱吧。

  乔慕钦不由勾起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并不知道,这对领证的是乔慕钦和程诺。乔慕钦把程诺扔在婚礼上,几乎害她成了全城的话柄,她也不知道。

  走完流程,她在他们的结婚证上摁下了钢印。

  “慕钦,我在当月阁定了餐,你送我们去,正好向诺诺赔罪。外面的花花草草,你一时半会迷了眼没关系,别忘记,家里的才是最好的。”乔母又是雍容端方的模样。

  不等乔慕钦回应,乔母轻抚程诺的手背,“诺诺,你会包容慕钦的,对吗?”

  程诺非常没有离场地说:“妈,我会的。”

  她在心里念叨,仅此一回。

  但她悲哀地发现,就算乔慕钦一而再再而三地偏向容黛安,她都会守在身后等他回头。

  因为这件事,她已经做了十多年。

  乔慕钦全然不知程诺心思的百转千回,他坐在明月阁的包厢,在暧昧灯光里与程诺共处,是怕乔母真的寻死。

  等他回私宅时,夜已深。

  倾泻的月光铺在青石板路上,笼罩着草木葱茏的别墅……算得好看的夜景,乔慕钦只看到了悲凉。

  是容黛安在后悔吗?

  后悔次次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先生,您总算回来了!”赵秋萍替乔慕钦开门,手脚麻利地接过乔慕钦的公文包和西装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乔慕钦扯松领带,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赵秋萍着急忙慌开口:“容小姐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先生,您明明……怎么……怎么又……”

  嘴角噙笑,他完美掩饰昙花一现的担忧,“随她去。”

  难道她从来不知道错?

  除了哭、自虐,她就不能好好地跟他认个错、道个歉?

  她就不能服个软。

  再软一点。

  赵秋萍见乔慕钦深色淡漠,心知不妙,哆哆嗦嗦又道:“容小姐的房门是反锁的,我敲了好几次,她都没有回应……”

  “你怎么不早说?!”乔慕钦猛地推倒鞋架,顿时噼里啪啦声息不止。

  第19章 照顾

  在纷繁的杂音里,他的怒吼依然清晰可闻,“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联系我?!我让你照顾容黛安,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容黛安反锁了,你就不知道砸开?!”

  赵秋萍半跪在地上,慌乱地收拾,“先生,我给您打了很多电话,您都不接。容小姐比较特殊,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如今容黛安情绪不稳定,随时都会受惊。赵秋萍怕自己砸门进去,容黛安没事都变有事。可老这么反锁在卧室内无声无息也不是个事,偏偏又联系不到乔慕钦……她能怎么办?好容易盼来乔慕钦,她也不介意挨训,只希望他能确认容黛安没事。

  比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想另娶他人就另娶的乔慕钦,容黛安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她根本没得选。

  听闻,乔慕钦拿出手机,确实有十来通未接来电。除了赵秋萍的,还有一次是容黛安打的。

  程诺或者他的母亲,趁他不注意时把他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不再发火,他跨过杂物,直奔楼上,不忘吩咐赵秋萍去厨房做好饭菜。

  想到容黛安可能会死,乔慕钦整个人就崩溃了。什么爱恨都成浮云,他现在只想容黛安是活着的。

  活着的。

  “砰”、“砰”,他不停地用肩膀撞门,直到“咣当”的落锁声想起。

  全然不顾肩膀火烧火燎的痛,他风风火火推门而入。

  却见容黛安好端端坐在阳台,不言不语地望着满园夜色。

  乔慕钦顿时怒火中烧,“哗啦”拉开玻璃门,劈头盖脸怒骂:“容黛安,你***没有心肝吗?!你装死也有个限度!你这样玩我,很开心?”

  容黛安不惊不惧,细细颤动睫毛,暗想——

  乔慕钦,我们之间,到底谁玩谁?

  我玩你?

  我有什么资本玩你?

  面对她要死不活的模样,乔慕钦骂两句就骂不下去了,正好赵秋萍进来送粥。

  待赵秋萍将热好的清粥小菜放在小圆桌上,他铁青着脸吩咐:“你给老子吃完。容黛安,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别想死!”

  说着说着,火气又来。

  明明看到她好好的,他该高兴。可看到容黛安的脸色,他根本说不了半句软话。

  容黛安眼皮不动,字句清晰地说:“乔慕钦,奶奶该交医药费了。你记得帮我交。”

  李文剑的支票还压在枕头底下。

  原本,她是想,李文剑没遂愿,她不该拿他的钱。

  大概是骨子里有种可笑的对乔慕钦的坚贞吧。

  可惜……

  有什么用呢。

  乔慕钦怒极反笑,“所以容黛安,你给我打电话,也是为了这件事?”

  容黛安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怒火,挑衅地反问:“所以呢,我还应该为什么事找你?想你吗?乔慕钦,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哗啦啦”,他怒中拂走桌上碗筷,“容黛安,你***把我当什么?!提款机?!”

  她突然站起,目光一扫,从他左胸口的口袋里扯出结婚证,“你又把我当什么?妓女吗?”

  乔慕钦那会竟然在想,为什么容黛安可以在瞬息间泪流满面。

  第20章 新婚快乐

  乔慕钦那点怜悯之心,被怒火牢牢压制着。他绷着脸夺回结婚证,随意丢在圆桌上,“容黛安,你怎么知道的?”

  反手抹了把脸,容黛安望向他的目光愈发怨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乔母打电话来催她滚,顺便说她不过是乔慕钦养的情妇,这一辈子都是见不得人的。估计没商量好,乔母示威结束没多久,程诺这个新晋乔太太也打来电话,用温婉的语调说尽恶毒的威胁。

  乔慕钦烦躁地扯开一颗纽扣,漂亮的锁骨就这么暴露在容黛安眼里。

  可惜她没有心思多看一眼。

  “容黛安,是,我娶了程诺。”乔慕钦心火无处宣泄,又握拳捶门,“那你呢?你做了什么好事?”

  听到她的质问,她胸口堵得慌。

  倏的,她想起昨晚的温存,想起她对他不死的心,想起今早睁眼时的满足与期待……

  她突然觉得累。

  非常、非常累。

  大概他们注定永远无法。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略略冷静后,她开口:“乔慕钦,你能不能先把奶奶的医药费付了。我们可以等,奶奶等不起。”

  她之前都是按时交,医药费拖一天两天没什么问题,长久下去肯定不行。

  现在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奶奶醒来。

  总归不能让自己和乔慕钦的意气之争,害了奶奶。

  乔慕钦双眼瞬时缠满血丝,“容黛安,你瞧瞧!这不就是你!伟大无私的容黛安!”

  任凭他阴阳怪气,她软了调子,“乔慕钦,求你,先给我奶奶交医药费,好吗?”

  乔慕钦气笑了,用力地冲她竖大拇指,咬牙切齿,“容黛安,你干得漂亮。”

  她正想开口,他抬手打断,拿出手机打给林照,吩咐他去医院缴费。

  几分钟过去,乔慕钦收到林照的微信消息。他点开图片,递到容黛安跟前,冷言冷语:“看见了吗?”

  捧起手机,她细细看了遍,连个小数点都没错过。

  终于,她嘴角漾开清浅的笑容。

  有如春风拂面。

  “乔慕钦,祝你新婚快乐。”

  这像是一句狂风都吹不散的魔咒,狠狠劈进了他的身体,生生将他钉牢。

  她的笑容愈发甜蜜。

  见他怔忡,她的内心反而柔软起来。

  她踮脚,倾身向他,辗转缠绵地亲吻他的耳垂。

  “新婚快乐,慕钦哥哥。”

  甜脆的声儿,一如年少。

  听到赌气般的“慕钦哥哥”,他突然熄了火。

  “小安,我不快乐。”

  乔慕钦的坦诚,猝不及防击中她的心脏。

  满腔的怨气仿佛散了。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太多没说明的误会。

  更知道就算那些误会都挑明,他们也没机会再好好在一起。

  乔慕钦的乔太太,注定不是她容黛安。

  没有程诺,还会有白诺、林诺、沈诺。

  就像她永远不可能割舍奶奶,乔慕钦也不会违背乔母的心意。

  虽然不知缘由,但她清楚,乔母对她的恨比山高、比海深。根本无从化解。

  红了双眼的男人近在咫尺。

  她爱了十几年,今天早上还以为终于可以在一起的男人。

  就在她跟前。

  他听得见他的呼吸声、心跳声,似乎也听见了他身心深处宣泄的不快乐。

  别的容黛安不敢说。但她笃信,乔慕钦并不爱程诺。

  从悔婚到领证,他必定是不甘愿的。

  理由么……她还能不清楚?

  耳畔回荡着他粗重的呼吸声,她情不自禁地拥住他。

  瞬间,他的身体变得僵硬。

  她抱得更紧,用她的温柔软化他的冷硬。

  他突然抬臂,大掌扣住她的手腕,想要掰开。

  像是再也受不住她的温软。

  明明他只想要容黛安服软、道歉,可当他真正面对这些,反而不知所措。

  乔慕钦忽然读不懂自己了。

  恍惚之间,他的本能驱使他的身体将容黛安推倒在圆桌上。

  温软的身体,就这么躺在桌面上,压着那张崭新的、轻薄的离婚证上。

  战地从阳台移回床上。

  极乐之际,他们拥得更紧。

  “胆小鬼,你敢放我走吗?”

  “小安,为我生个孩子吧。”

  面对软成一滩春水的容黛安,乔慕钦是想不起恨她的。

  可容黛安不同。

  她的内心是黑白的荒芜世界。

  无论她如何控制不住本能的情感去亲近乔慕钦,她都知道他们没可能了。

  从初恋变成情妇,如今成了小三。

  她不敢想,再留在乔慕钦身边,她会变成什么人。

  李文剑的五十万还在她手里,她不打算还了。既然乔慕钦和程诺领证了,那就让她莫名其妙的坚持***。这五十万,可以多撑一个月。

  是的,她想离开乔慕钦了。

  认认真真地想。

  听到乔慕钦说为他生个孩子,她想起第一次失去的孩子,不过徒增伤感。

  乔慕钦却愤怒了。

  他恶狠狠掐住她的腰,恨不能撕烂她的肉,“容黛安,你又想逃?!”

  她偏过头,啄吻他的耳垂。

  “结婚证上是你和程诺,你让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伴随着酥麻的,是绝望。

  乔慕钦已经开始后悔和程诺领证。

  但是他没办法让他的母亲***。

  母亲这边,他要慢慢做工作。

  容黛安……你就不能有一次不仗着我喜欢你肆意伤害我?

  转念他的眸色再次黯淡,低头亲吻容黛安线条优美的脖子,“小安,我伤害了你。”

  “对不起。”

  “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我不气你了,你也别跟我怄气了。”

  “我妈用命逼我娶程诺,我没办法。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以前到将来,你绝不是小三。”

  “小安,这一生太短,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熬到奶奶这样,我们想要好好抱一回,都困难了。”

  “小安,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

  容黛安死寂的心,在他一点点软化的声音里复苏。

  夜深了。

  他还在讨饶。

  程诺的新婚丈夫,在她容黛安怀里乞求原谅。

  其实他们之间,对错早就模糊了。

  第十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的心酥了,缓慢深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郑重其事地回答:“好。”

  再做一次梦吧。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梦碎。

  第21章 改变

  乔母可以强迫乔慕钦和程诺结婚,但不能改变他的心。

  扯证第二天,乔慕钦就把离婚协议书放在程诺床头。

  程诺觉得羞耻,甚至没有向乔母告状。

  乔母只知道乔慕钦每晚回到自己的别墅,把私养容黛安的地方当成家。她表面上云淡风轻,承诺给儿子一点时间,实际上她早已气急败坏,恨不能叫容黛安痛不欲生。

  乔慕钦对乔母和程诺都有所防备,因此婚后半个月,他和容黛安都相安无事。

  当然,他感受得到他和容黛安之间无法弥补的裂痕。

  容黛安佯装它不存在。

  他也看不见。

  他能好好保护容黛安,却没料到事业会出现危机。

  而且来势汹汹。

  到嘴的鸭子两次飞走,李文剑在乔慕钦那边受够了窝囊气,终于逮住机会报复他了——乔慕钦在生意场上碰到强劲的对手了。

  乔慕钦年轻气盛,不屑打理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某桩生意有往来,李夫人对他颇有微词,因此李文剑心怀不轨吹几句耳边风,雷厉风行的李太太立马出手打压乔慕钦。

  落井下石的,往往比雪中送炭的多。

  碍于乔慕钦往日的风光和实力背景,更多的是观望。

  乔慕钦意外过后,能应对。

  生意上的风雨,他向来不放在心上。

  但他变得忙起来。

  那半个月为了弥补容黛安,弥补他们的过去,他每天准点回家,小心翼翼地照顾容黛安的情绪。

  程诺犟着,乔母对他避而不见,他没办法立马离婚,只能对容黛安愈发周全。

  乃至容黛安偶尔会以为,她回到了他们热恋的大学时光。

  “赵阿姨,乔慕钦还没回来吗?”

  容黛安在书房等乔慕钦等睡着了,做个噩梦惊醒,下楼找乔慕钦,还是不见踪影。

  失落之余,她涌起了缠绵不尽的担忧。

  乔慕钦在生意场上腹背受敌,在容黛安面前却潇洒依旧。

  因而,他的窘境,她毫不知情。

  头两天乔慕钦晚归,她觉得理所应当。就算等他等到睡着,她也觉得没什么。

  这都快一周了,她难免心慌。

  她是下很大决心和他重新开始,不比年少时自信,更不是做佞宠时那般万念俱灰、全不在乎。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她是患得患失的。

  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变不回那个恣肆飞扬的容黛安了。

  乔慕钦接连几天早出晚归,她敏感地觉得出事,又不敢问。

  她怕问出什么天崩地裂的答案。

  怕这镜花水月般的好时光,最终是消失殆尽。

  赵秋萍小声地回:“容小姐,还没。”

  容黛安紧了紧睡衣,阑珊道:“赵阿姨,记得给他热粥。他回来了,叮嘱他喝。我实在熬不住了,我先回房了。”

  自打认识乔慕钦,严格来说,她和他分开的时间总共不到一年。她当然对他了如指掌,不管是有心事还是有难题,他忙起来都不会记得吃东西。

  可能被关久了,她已经没有勇气出去闯荡,并且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乔慕钦和程诺即便有名无实,程诺也是名正言顺的乔太太。所以,她从没去过公司给他送饭。

  事实上她还没有回过魂来。

  和好得太快。

  她到现在,都有些恍惚:她和乔慕钦,真的决定重修旧好了?

  在他另娶他人之后?

  每每呆愣几秒,她都会对着镜子郑重其事地点头。

  乔慕钦前所未有的服软,不仅软了她的心,更是让她找回一点点他们的爱。

  被她深埋的爱。

  赵秋萍唯唯应是。

  容黛安慢吞吞上楼,草草洗漱,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

  她睡不好。

  辗转许久才能入睡。

  这次对乔慕钦的担心积攒太多,她从十一点零五分翻腾到一点二十六分,硬是睡不着。

  无奈薅头发,她半坐起。

  发呆许久,她才伸手,要开台灯。

  月亮藏在云后,星光更是黯淡,她有点发慌。

  指尖堪堪触到开关时,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起初很远,缥缈而来,仿佛是梦境。

  她蜷缩手指,背靠床头,闭上眼睛仔细倾听。

  “啪嗒”、“啪嗒”……

  来回荡悠。

  估计他觉得她睡着了,并没有控制走路的音量。

  偏偏此刻足够惊走睡梦的音量,令她心安。

  “咔嗒”,门锁转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清脆、响亮。

  随之又是开灯的声儿。

  眼皮感受到刺激,容黛安缓了缓才睁眼。

  巨大的光芒里,慢慢勾勒出一个人高腿长的英俊男人。

  即便她身体不好,也要熬夜等回来的男人。

  “回来了?”

  “还没睡?”

  容黛安和乔慕钦同时开口。

  “嗯,回来了。”

  “睡了又醒了。”

  两个人再次一齐开口。

  容黛安心觉微妙,合上嘴,细细感受这个男人的存在。

  乔慕钦轻笑出声,出语愈发温柔,“我先去洗漱下。”

  她含混不清地“嗯”了下。

  想到熬夜等着她的可人儿与温柔乡,白日里遇上的麻烦似乎变得无足轻重。乔慕钦利落洗漱,带着点年少青葱的猴急,往床上蹿,往她怀里钻。

  “乔慕钦,你到底遇上什么困难了?”

  身后是炙热的火炉,她情不自禁地往热源靠。

  从前她怕被灼伤,如今她反而担心他不再温暖。

  乔慕钦近乎虔诚地啄吻容黛安的后劲,呢喃:“我没事。你要是担心,我以后早点回来。”

  她明知他有所阴霾,却没有多问,反手抱住他,温柔地亲吻他滚动的喉结。

  这一夜短暂又漫长。

  犹如一生。

  乔慕钦说早归,就真的早归。

  容黛安预知到不对劲,劝说不住乔慕钦也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她接到林照的电话。

  第22章 困境

  林照说,乔慕钦目前陷于前所未有的困境。

  容黛安深信不疑。

  她虽没有观察入微的秉性,但她对乔慕钦的些微变化都了如指掌。

  林照又说,他无能为力,但是她或者可以做一点事情。

  容黛安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林照,这通电话,你是背着乔慕钦打给我的?”

  “是的,容小姐。”林照倒是坦然。

  明知乔慕钦不在家里,赵秋萍更不可能突然闯入,她还是打开卧室的电视机,走到阳台外,半倚栏杆。确认视线范围包括卧室和楼下庭院,她才平静开口:“你说吧。”

  她不大了解林照,可她相信乔慕钦的眼光。再者短短几次交涉,她清楚林照是个有能力、忍得住的人。

  足够从容的林照能迫不得已打这个电话,乔慕钦的困境怕是真的难以跨越。

  “容小姐,你愿意为了乔总,以身涉险吗?”

  容黛安拢了拢衣领,加深嘴角的弧度,“你打给我,难道不是相信我愿意吗?”

  林照轻笑,“也不过是在赌。”

  “那你赌赢了。”她不疾不徐,“快说吧。”

  实在看不下去乔慕钦四面楚歌的境遇,林照才打这通电话。眼下容黛安爽快,他自然没有忸怩的必要。

  简单阐明因果后,林照说出最终目的:“容小姐,李夫人善妒。要是她知道李文剑怂恿他对付乔总是因为你,她一定会抽身而退。李夫人猜忌心又重,她这次对付乔总,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你平白去说李总觊觎你,可能只会被她暗中处理。因此,我想请你演一出戏。我再让李夫人捉奸在床。”

  捉奸在床。

  原来是这么个以身涉险。

  林照并非胡来的人,前因后果都说给她听了。

  她几乎脱口而出,“我答应,你安排吧。”

  近来乔慕钦比谁都关心她,想避过他的耳目去勾引、设计李文剑,必然需要林照一番准备。

  容黛安的反应,无疑再次震惊了林照。

  他说:“今晚乔总要应酬,李总和李夫人都好安排,就今晚?”

  听到这话,她忍不住问:“你时间安排这么紧,那我要不答应怎么办?你绑我去?”

  品出她话里的讥讽,他忙不迭解释:“主要是瞒过乔总,他这段时间应酬不少,哪天都行。我主要怕夜长梦多。如果事情顺利,也能早点皆大欢喜。”

  不再为难林照,她淡淡说:“你先去忙吧。”

  掐断电话,容黛安略略偏转身体,面向满园姹紫嫣红,盎然绿意。赏的是艳丽美景,觉出的却是丝缕的怅然。

  她知道乔慕钦是不需要她担心,可这样被第三个人转告他的境况,她实在不是滋味。曾经他们是共患难过来的。是否他觉得,他们的爱情经历过风霜,再经不起一点敲打?

  “容黛安,你可不可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放弃我?”

  她耳畔模模糊糊地响起乔慕钦和她争执时撕心裂肺的呐喊。

  莫非,他认为她会因此离开他?

  她刚想摇头。

  眼前忽然浮现奶奶苍白的病容。

  假如乔慕钦变得一无所有,她依然要支付奶奶的医药费。

  要是她能有正途赚钱就算了,否则,她估计真会离开乔慕钦……

  难道她真的是命中带煞?

  先克死了父母,再害奶奶变成植物人,现在又害风光无两的乔慕钦面临危机……

  胡乱想了一通,容黛安愈发坚定要去帮忙的念头。

  哪怕林照一个不周全,她可能再次遭受李文剑的虐打,甚至……

  如果她注定要经历这些劫难,她希望她爱的人可以少受一点磨难。

  在容黛安心里,她跟林照上赌场,是为乔慕钦做出过努力的,至少是他可以看见的。

  落日西沉。

  坐在阳台发呆一下午的容黛安,果然接到乔慕钦的电话。

  “小安,今晚我得晚一点回家,你先吃饭,也别熬夜。知道吗?”担心容黛安性子拗,乔慕钦又补了句,“听话,知道吗?”

  回忆起林照的话。

  想起乔慕钦在风雨飘摇时,依旧努力地为他撑起一片天。除了彰显他们的爱变得脆弱,也有他在努力爱她,努力地维持他们的现状。

  丝丝缕缕的甘甜漾开在心间,她软了调子,“知道。慕钦哥哥,你也要记得吃饭。”

  听到久违的昵称,他不自觉笑弯了眉眼。

  她真情流露还是勉强演戏,他还是分得出来的。

  感受到她热切的关怀,因工作积压一整天的繁重顿时烟消云散。

  “好。”他回得缱绻不尽。

  短短一个字,涵盖了万千情意。

  想到晚上有硬战要打,她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赵秋萍见状,自然是乐不可支,更没想到容黛安是为了偷偷溜走。

  最近乔慕钦和容黛安生活得和谐,容黛安是自由的。和林照接过头,她顺利地赶到风荷茶楼。

  林照的意思是,她和李文剑多有过节,她亲自去联系,李文剑未必会去。

  旁的一切他都会处理好,她只须照做。

  包厢里清雅且安静,显然李文剑还没到。

  晚饭吃太多,容黛安觉得撑,等李文剑的空档,她慢悠悠泡起茶来。

  “哗啦——”

  她正在抿茶,忽然听到动静。

  手下意识轻颤,她将将放稳茶盏,循声望去。

  “咣当。”

  太过震惊,她的手拂落了茶盏。

  “怎么是你?!”

  第23章 阴翳

  峭拔的身形伫立在门口,制造了大片阴翳。

  或明或暗的光影里,勾勒出那张容黛安再熟悉不过的惊世面庞。

  年少时的乔慕钦,与其说是英俊,不如说美得糜艳了时光。只不过经过几年沉淀,他变动的愈发英挺、沉稳,几乎看不见曾经的艳色。

  而此刻,她在他发红的眉骨里,看到了当年的无二风华。

  惊艳过后,容黛安定定望着计划之外出现的男人,喃喃重复:“你……你怎么会来?”

  不应该是李文剑吗?

  难道林照的安排暴露了?

  或者自林照那通电话起,就是乔慕钦精心设计的一场考验?

  在乔慕钦开口前,容黛安的大脑伴随心脏,做了无数次过山车。

  哪怕是在默默无言中对视,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严重超出负荷。

  将容黛安的表情变化看得分明,乔慕钦眼里的怒火愈盛,“你想是谁?李文剑吗?你不知道他变态吗?你就这么想被这个老男人糟践?”

  “林照……不会害我的。”被他劈头盖脸质问的气质震住,她哆哆嗦嗦回答。

  听到她辩解,他完全压不住火:“林照是神吗?他能控制李文剑?李文剑害你害得还不够吗?容黛安,在你心里,我都不如林照吗?我就这么不让你信任?你就这么害怕我一无所有?”

  一连串的质问,再次压得容黛安踹不过气来。

  “你就这么害怕我一无所有?”

  耳边层层回荡的,是乔慕钦最后一声呐喊。

  如果她仅仅是容黛安,她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不,我一点都不害怕你会变得一无所有。我可以和你重新开始,像当年那样,陪在你身边。

  可现在她不行。

  她必须要承担奶奶的医药费。

  她活着,不单单是她自己活着。她身上系着奶奶的命,她无论如何不会割舍,拼死都要拴住的责任。

  水润的眸子光华尽失,她垂下眼睑:乔慕钦,对不起。我爱你,可我不能像你爱我这样,无所顾忌地、不留余地地爱你。

  转念,容黛安想到程诺。

  乔慕钦不也是有所牵绊,才娶了程诺么?

  她仿佛找到一点平衡,缓慢抬头。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

  面对乔慕钦的滔天怒火,容黛安只有满心的歉疚。她除了服软,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慕钦哥哥,对不起……”她放软音调,小心翼翼地走近他。

  或许是因为心虚,她全身虚软。每走一步,她都要踉跄下。脚下明明是平坦的地板,却仿佛是烈焰火海,冷锐刀山。

  年幼时读《海的女儿》,她并不懂,小美人鱼用鱼尾换赤足,走的那条漫长且煎熬的路。

  而在走向乔慕钦的短短几米路,她突然全明白了。

  眼睁睁看容黛安风雨飘摇似的走来,乔慕钦的怒火瞬间像被扎针的气球,“噗嗤”一声殆尽。他从她步履维艰的形容里看出了空前绝后的悲伤与孤绝。

  再舍不得多看一眼,他大步向前,左手一伸,将她揽进怀里。

  “小安,我错了。我不怪你了。”他用力将她圈禁在怀,似乎一不留神,她就会化为炊烟散去,“是我不够好。小安,我最清楚你的难处,知道奶奶对你的重要,我不该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你……何况我自己都没有做到,我有什么脸责怪你呢……小安,别这么难过好吗?”

  爱人不由分说地服软,反而叫她心头泛酸。

  终于找回体力与神志,她抬起细瘦的胳膊,用力圈住他的劲腰,“慕钦哥哥,我不怪你。这件事是我不好。不对,我们之间,别再说对错了,好吗?”

  太多身不由己裹挟的爱里,根本辨不出对错了。

  只有爱。

  只剩爱。

  唯独爱。

  下巴抵住她柔软的发旋,他孩子气地蹭来蹭去,“小安,我会保护你的。李文剑还是李夫人,都不用你担心。奶奶清醒时,对我比对你更好,再苦再难我都会支付奶奶的医药费的。小安,别做傻事,好吗?”

  无论如何,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希望留住那个年少飞扬、笑容明艳的你。

  听闻如此坦诚的话语,她怎么不动容。

  深埋他胸前,她聆听他的心跳声,缓慢而坚定地回:“好。”

  我听你的。

  乔慕钦,我擅自放弃你很多次。

  一意孤行做决定的字数更不会少。

  几乎每时每刻不在怀疑你。

  我以后都改。

  你要相信,我只是太爱你,太怕失去。

  曾几何时,我唯一的念头是盼着奶奶醒来。

  现在,我等着我和你的花好月圆。

  这段时间乔慕钦忙于公事,晚上基本上是抱着容黛安入睡。

  温香软玉在怀,他竟许久没有开过荤了。

  此情此景,情绪和气氛都酝酿得刚刚好。

  翻越无望这座高峰,他的鼻端渐渐沁入容黛安身上的甜香。

  丝丝缕缕的,像是夏日清荷,又如空谷幽兰。或者事实上,仅仅是他喜欢的一股夹带奶香的沐浴露味儿。

  偏就对他的胃口。

  情之所动,他微屈食指,温柔地勾起她的下巴。

  那颤巍巍的、犹如山巅樱桃的唇瓣,泛着润泽的光芒,只等人采撷。

  艳景当前,乔慕钦抛开杂念,猛地俯首,攫取那芬芳甜果里的琼浆玉露。

  第24章 嬉闹

  唇齿相依的刹那,容黛安的脊椎骨顿时蹿过一阵电流,震得她全身酥软。

  毫无抵抗之力,她遵循寻觅极乐的本能,与他的热情厮缠、嬉闹。

  靡靡之音里,忘我的男女氤氲了缱绻柔情的氛围。

  容黛安只觉身坠火炉,而乔慕钦便是那解救她出火海的千年寒冰。

  予她寒凉,且独一无二。

  她像是个瘾君子,狂热地挨近他,索取、纠缠。

  拥抱,亲吻。

  肩膀的凉意钻到锁骨,蔓延至心脏,持续扩散……

  清雅的茶楼包厢内,回荡着彰显原始欲望的男女低喘。

  乍一看是亵渎,细品自然有他的和谐之处。

  美,而且是伫立在山巅,经得起风雷雨雪,偏偏还时时震颤的美。

  城门彻底失手,躺在沁凉茶海上的容黛安,忽然捡回丝缕神志。

  手肘抵住他的胸膛,她出口成媚,“别。我……我好像……”

  “嗯?”嘴唇沿着她的腕线,一路膜拜,最终落在她肘弯,他恶意地吹出滚烫热气,“怎么?”

  和容黛安的战争,是乔慕钦先认输的。打那起,他恨不得将容黛安捧上天,好弥补已经铸成的伤害。这自然包括尊重她。但凡她说不要,他绝非勉强。

  但这会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且他长久忙于公事,猛地为香甜所蛊惑,实难自控。

  他佯装暂停,实则在调戏容黛安。

  无论容黛安怎么答,他的唇舌都会一往无前地吞噬她的所有。

  指尖的酥麻醺红了脸颊,容黛安垂眸,“乔慕钦,我好像怀孕了。”

  这段时间乔慕钦早出晚归,她心思全扑在他身上,就算例假迟了两周都没有去看医生。但她毕竟怀过一次孕,近些日子的感觉似曾相识。她不敢确定,也没找到时机跟乔慕钦说。

  眼下要云雨翻腾,她倏的想起这茬。

  虽然她觉得万分对不起乔慕钦,但在她心里,孩子的事必须万分慎重。

  要是闹了乌龙,她可以用无数个日夜补偿他。若真有幸再次怀孕,岂不好事一桩?

  门牙磕到她的软肉,他猛地抬头,火热的视线焦灼着她,“小安,你说什么?”

  耳朵迅速染红,捎带影响了脖子,她低声说:“我好像怀孕了。”

  怀孕勾起的,是她流产的痛苦记忆。

  似乎没多久之前,他们还是仇人,相见恨不能撕碎彼此,吞噬对方的骨血。

  剧情忽然就逆转了。

  她的慕钦哥哥,就这么回到她身边。

  哪怕他们之间的万水千山未曾挪动半寸,至少他在。

  温暖的在。

  此刻乔慕钦的感觉,就像沉寂多年的活火山,终于爆发了。

  手肘撑着两侧,他整个身体虚虚笼罩他,嘴唇细细颤抖:“小安,你再说一遍?”

  恰好抬眸,将乔慕钦几乎是不知所措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忽觉鼻酸,眼眶亦是湿润。

  险些被铺天盖地的暖意覆灭,她艰难站立在洪流中,字句清晰且万分柔情地说:“乔慕钦,我可能怀孕了。我例假迟了快半个月,但没有验证。”

  “我带你去医院。”

  前几分钟还笃信无论如何都会在这包厢办了容黛安的男人,脸被打得啪啪想。

  但他全然不在乎。

  本能被更大的狂喜湮灭。

  他跪在她身侧,略显笨拙地替她穿上衣服。从内到外,从小到大。平日里勾得血脉贲张的艳景,此刻入了眼,他照样心无杂念。

  他挚爱的女人,因久盼终得的怀孕,平添神性光辉。

  任他摆布的容黛安,碰撞中难免被他勾引、撩拨,见他严肃虔诚的模样,不恼不求,哭笑不得之余,全是温情。

  她喜欢这样的乔慕钦。

  因为这样喜欢乔慕钦的时候,她可以忘却一切阻挠与烦恼。

  车开出几分钟,容黛安才从如梦似幻的状态抽离。

  赴宴的人是乔慕钦,这打乱了容黛安的计划。

  争吵、求饶、亲昵,忽然又变成他载她去医院验孕。

  事情变化之快,好像在梦中闪现才能做到。

  “乔慕钦,来的是你。”她清咳两声,“那李文剑怎么办?李夫人不是继续往死里逼你?”

  幸福太满,她怕沉溺其中,因此拽出摆在眼前的难题。

  想到容黛安极可能是有孕之身,乔慕钦对她不再有半点火气。

  “林照的确聪明,却不够聪明。”他心平气和地解释,“李文剑多大年纪了,李夫人虽说小他几年,也是做奶奶的人了。他们结婚了几十年,生活了几十年,李夫人善妒,妒了几十年,她还有这个心思吗?林照想用现场直播来激发李夫人的愤怒,他却忘记考虑,李夫人已经不爱李文剑了。”

  几十年,不爱了。

  奇怪的是,她听完他一番话,只抓住这两个关键词。

  他并不觉异样,继续解释:“李夫人确实厉害,她退出这场混战对我十分有利。这件事比较微妙,我是暗自处理的,没想到林照会这么莽撞。”

  察觉出他言语里的不悦,她忙说:“乔慕钦,你别怪林照。他是为你好,而且他不是要求我,而是征求我的意见。是我自己答应的。”

  第25章 过世

  他忽地轻笑,腾出右手轻抚她的头发,“别急,不会的。”

  见她愁眉舒展,他才继续说:“我拿李夫人和她养着的小白脸的亲密照,换了她的退出。”

  原来,外界传言善妒的母老虎,早就厌倦了她的丈夫,开始砸钱在小鲜肉身上渴求激情与温暖。

  如同她的丈夫。

  是不是所有走到后来的婚姻,都是这样的结果?

  容黛安心中怅然,没有追问乔慕钦旁支的琐事。

  乔慕钦本想说,他撞见李夫人和小白脸,是去找喝醉闹事的程诺那回。他对程诺的感情,是朋友之情。或者,再浅一点。在容黛安面前,他才会装出对程诺情意深重的模样,不过是幼稚地想要刺激她。

  乔母以死相逼,程诺顺利成为他的乔太太,同时也永远地失去他那点微薄的感情。

  原本乔慕钦不会过问程诺的私生活,主要担心程诺闹大,引来媒体的注意后将脏水泼到容黛安身上。阴差阳错的,撞上李夫人和小白脸卿卿我我。

  小白脸颜值不错,还是当红的小鲜肉。

  也不知道面对李夫人沟壑纵横的脸,他是怎么下嘴的。

  容黛安没问,乔慕钦便没多说。

  正好医院到了,乔慕钦一门心思抱她去找医生,哪顾得上其他?

  整个检查的过程,都是乔慕钦忙前忙后,甚至不给容黛安害羞的机会。

  好容易熬到等结果,容黛安瘫在大厅沙发上,右手扇动脸颊,想要驱散源源不断的热意。他的过度紧张与在意,让她羞愧难当,总觉得其他病人都在看她。

  乔慕钦拿到检查报告时,突然觉得手里掂量着的是块烫手山芋。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像是初遇容黛安时的怦然心动。

  他和容黛安能走到现在,不容易。

  强硬如他,这会儿也软弱地恳求命运,给他和容黛安一个好的结果。

  走廊。

  羞赧中的容黛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忙不迭抬头,望向他的眼睛里映着璀璨星空。

  面对这光芒万丈的期许,乔慕钦不由心头一滞。

  事情根本瞒不住,他该怎么告诉她……

  太残忍了。

  他并不想做这个刽子手。

  “怎么了?”她敏锐地捕捉到他漆黑瞳仁里的几许黯淡,“没怀吗?”

  照理,孩子在计划之外,就算她没怀上,他都不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啊。

  乔慕钦缓缓将结果递给容黛安,沉声:“怀了。二十八天了。”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她匆匆扫过化验单,眸子再次望向他,战战兢兢地问,“你不想我为你生孩子吗?”

  右掌贴住她的后腰,他微微用力,将她摁进怀里。

  下巴抵住她柔软的发顶,他艰涩开口:“小安,我希望你生下我们的孩子。上次你流产,全都是我的过错。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们有个孩子。”

  来治愈我。

  而现在,我希望孩子可以治愈你。

  我的女孩儿。

  被迫嵌在他的胸膛,她瓮声瓮气的:“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太沉重了吗?

  上次流产,确是容黛安心里过不去的坎。可她毕竟深爱乔慕钦,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小情绪破坏他们之间难得的和谐。

  乔慕钦抱得愈发紧,“小安,我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奶奶……去世了。”

  “你说什么?!”

  他恨不能将她融入骨血,代她承受这惊天的苦痛。

  可惜他无法如愿。

  乔慕钦只能收紧怀抱:“小安,你听见了。是吗?”

  残忍的话,他不想说第二遍。

  他深知,每一遍都是在她心上剜肉。

  孰料,他久等不到容黛安的回应。

  怀里的躯体是温热的,呼吸的感觉是微弱的。

  乔慕钦心头一沉,连忙松开手臂,“小安?”

  眼见容黛安摇摇欲坠,他眼疾手快接住她,将他打横抱起。所幸,他们没有离开医院,他很快带她进了医生办公室。

  她才刚怀孕,理应好好调养,根本不该受这么大的刺激。

  可……奶奶去世的事情,怎么瞒得住?

  难道他忍心瞒?

  许久,汪医生走出病房,召来走廊上踱步的乔慕钦,“她暂时没事。”

  乔慕钦终于松口气,“我能进去看她吗?”

  “能。”汪医生揉了揉太阳穴,右掌罩住乔慕钦的左肩,“但是乔慕钦,我警告你。容黛安已经流过一次产。她的本来就是难受孕、难保胎、难生产的,上次流产无疑是雪上加霜。这次晕倒的确是因为受了刺激,主要还是她体质差。你想要她生,就打起精神来,好好保护她。不仅仅是头三个月,是直到胎儿呱呱坠地。明白吗?”

  “我明白。”

  乔慕钦回得颇为沉重。

  这世上没人比他更盼望她能安全无虞地生下孩子。

  可偏偏……奶奶在这个节骨眼离世。

  他真的无法保证,她能熬过这个劫数。

  她这几年被他母亲,被他推来搡去,不就是还抱着奶奶醒来的希望么?

  现在这簇微弱的火苗,终于灭了。

  容黛安第二天清早才醒来,将将睁眼,便在朦胧的光影里看到乔慕钦的身影。

  乍入心田的,是安定的温暖。

  旋即,她想起奶奶离世的噩耗,眼角泛湿。

  双目聚焦,容黛安看清了:乔慕钦趴在床边睡的,眼窝深陷,有一圈黑眼圈。

  他应该是彻夜守着她,没睡多久。

  否则以他的警惕性,她稍微折腾出点动静,他就感觉到了。

  半坐起的容黛安,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柜面上的水果刀。

  她知道,在乔慕钦昏睡之际,或许是今后她唯一求死的机会。

  奶奶离开了,她所有的盼望随之烟消云散。

  探出手,她咬紧牙关,伸展五指,想要勾住那把银光熠熠的水果刀。

  指尖触到凉冷的刀刃时,她突然触电般缩回。

  “怀了。二十八天了。”

  她怀孕了。

  二十九天了。

  她死无所谓。

  那未出世的孩子,何其无辜,她怎么能残忍地扼杀他的生命?

  容黛安靠回床头,再不想去碰那水果刀。

  也忍着,不去想奶奶。

  可想念这种事,怎么忍得住呢?

  乔慕钦浅眠,没睡多久醒来。他神经紧绷,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张望容黛安。

  冷不防看到她浅笑嫣然,他愣住,“……小安?”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乔慕钦,奶奶的丧礼,你会帮忙筹办的吧?”容黛安游神了两个小时,显得此刻尚未抽离的自己心如止水。

  乔慕钦心惊肉跳,却不敢深问。

  他唯有顺着她的意思:“当然办。”

  察觉出他过分的小心谨慎,容黛安心中酥软,自是于心不忍。

  缓慢下地,她从后面抱住乔慕钦。

  用她的心脏,去感受他的心脏。

  “慕钦哥哥,你放心。我会活着的。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我自己。”

  怕他难受,她有意将他放在最前面。

  实际上将她从寻死的念头拽回的,是腹中胎儿。

  霎时,乔慕钦全身僵硬。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只有震惊。

  许久,他用力地包裹住她瘦得骨头凸起的双手,延长这个拥抱的时间。

  ******

  “林照,你就是这么保护容黛安的?”向来在下属面前从容冷静的乔慕钦,得知容黛安在丧礼上失踪,彻底失了控。

  失了态。

  林照唯唯低头,不敢多言。

  乔慕钦怒不可遏,“还不去查,是怎么回事!”

  得到命令后,林照立马着手调查。

  丧礼还没结束,乔慕钦还需要主持大局。他清楚,只要容黛安在,她就会希望奶奶的丧礼完整地结束。

  这是她送奶奶的最后一程。

  好不容易,他相信容黛安不会寻死,会为了孩子活下来。

  为什么,又横生枝节。

  程诺不在了。

  乔慕钦敏锐地发现,假惺惺过来吊唁的程诺,在容黛安不见后也消失了。

  而她来的时间也足够短。

  想到前仇后怨,乔慕钦几乎认定是程诺对容黛安下手的。

  李夫人被他威胁,为保名声,冷藏了小情人。估摸是对小情人补偿,李夫人找了打手围攻李文剑,下的狠手。李老头现在还躺在医院,醒来大概也废了。

  这样的李文剑,连觊觎容黛安都不行,何谈伤害?

  除了程诺,还可能伤害容黛安的,是他的母亲。

  但母亲正温柔端方地和葬礼上的来宾寒暄。

  丧礼将将结束,乔慕钦来不及等林照的结果,直接飙车去程家。

  人都有软肋。

  他的软肋是容黛安。

  丧心病狂的程诺的,应该还剩下她的父母。

  乔慕钦登门,程父毫无防备,“慕钦?”

  程父还在暗喜,难道冷落诺诺的女婿,终于肯回头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乔慕钦拿枪抵住他的太阳穴:“想要活命的话,就让你的女儿,放了容黛安。”

  “乔慕钦,你!”程父再生气,都怕乔慕钦真开枪,连骂都不敢骂。

  刚从楼梯口下来的程母,捂住嘴巴,惊诧地望着这一幕。

  乔慕钦冷锐的目光落在乔母张皇的脸上,“伯母,照我说的做,打给程诺。”

  原本,面对绑架这种小伎俩,他有很多种办法,不用这么极端。

  今时今日他用枪抵住程父的脑门,又胁迫程母打电话,等于和程家彻底撕破脸皮。对他日后的生意,没有半点好处。

  可他等不了。

  今天是奶奶的丧礼,他害怕没有他陪着,容黛安又会想不开。

  他害怕程诺不知轻重,折磨容黛安。

  要是容黛安流产,那她绝对不会为他活着的。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是他想要她活着!

  陪着他!

  程母顺利打通电话,但哆哆嗦嗦说不利索话。

  乔慕钦见状,不耐烦地说:“把电话给我。”

  程母照做。

  乔慕钦冷声:“程诺,你爸妈的命在我手里。你最好放了容黛安。”

  “乔慕钦,你!”

  程诺恶狠狠扼住昏迷的容黛安的脖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为什么!”

  这下,乔慕钦更确定容黛安在程诺手里。

  面对她的质问,他平静地重复:“放了容黛安。”

  他特意给她听他扣动扳机的声音。

  “诺诺,你为什么这么傻!”

  程父程母被刺激到,异口同声。

  “行,我放!”程诺说,“你在我家别动,我来找你。”

  他脸若寒霜:“十分钟。”

  程诺苦笑,挂断电话。

  “开车。回家。”程诺吩咐司机。

  车掉转方向。

  程诺打量容黛安的脸蛋,心里怨愤不止。

  就算是个美人,也不至于倾国倾城,乔慕钦怎么就独独爱她容黛安呢?

  倏地,她看到容黛安脚踝处一抹嫣红。

  她忙不迭倾身,卷高她的裙摆,自然而然发现血是从哪里来的。

  思及乔慕钦的过度紧张,她笑吟吟放下裙摆,对昏迷的容黛安说:“你怀孕了?”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乔慕钦碰都没碰过我,你居然怀孕了?”

  “你怎么可以怀孕?”

  “为了你,乔慕钦都能要我爸妈的命,我怎么可以让你幸福呢?”

  “乔慕钦害我半生孤苦,我怎么可能成全他呢?”

  “你们这对狗男女,别想有好日子过!”

  说话间,程诺扯出枕头,重重摁在容黛安的腹部……

  第26章 点到为止

  容黛安虽然脱险,孩子却没有保住。凝望她昏睡、苍白的脸,乔慕钦体内翻涌着后悔,更有千万句抱歉要对容黛安说。

  年少时,他许诺过要好好保护她,可他最终,还是让她受伤、让她难过。

  一次又一次。

  想到罪魁祸首程诺,他眼球逐渐缠上红血丝。

  他不会放过她的!

  这个死乞白赖要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的女人。

  退出病房,乔慕钦吩咐身侧的林照,“你在这守着,小安醒了就通知我。她再有半点差池,我要你的命。”

  林照替乔慕钦做事多年,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林照知道他这回认真,严肃地回:“明白,乔总。”

  正想离开,突然又舍不得了。

  乔慕钦停住步子,伸手,推开病房门。透过窄窄的视角,遥遥而深情地凝视容黛安的病容。

  最终,他轻轻掩上木门,去程家找程诺。

  程诺绑架容黛安,害容黛安流产,理应受到法律的惩处。但是程家趁他照顾容黛安,替程诺找了替罪羊,并杜撰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乔慕钦当然气不过。

  程家。

  在佣人的通知下,程父知道乔慕钦登门,亲自给他开门。

  “程伯父。”乔慕钦看见程父的憔悴,却无动于衷。

  比起容黛安的二次流产,程父这点消瘦又算什么?

  他都没办法告诉心灰意冷的容黛安,医生说她两次流产伤了身体,下次怀疑的概率趋于零。

  听闻乔慕钦冷漠的声音,程父心头一凉,千百句为女儿求情的话,都咽回肚子里了。连让乔慕钦慎重考虑离婚的事,他都说不出口。什么乔家和程家早就决定联姻,基本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唬得住动了真格的乔慕钦?

  领乔慕钦上了楼,程父最终豁出老脸开口,“慕钦啊,这次诺诺犯法实在是糊涂。但她已经知道错了,出事到现在,她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地在反省。慕钦啊,这场闹剧,归根结底,是你对婚姻不够忠诚造成的。看在你和诺诺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放手?”

  事已至此,程父再心疼女儿,都已经没有立场去为她讨个公道。他更顾不上程家的颜面,低声下去去求出轨的女婿,只为让犯傻的女儿免受牢狱之灾。

  乔慕钦适才抬起眼皮,漠然地扫了一眼程父,“那我孩子的命,谁赔?”

  程父惊骇面前的年轻人居然有杀气如此重的眼神,更是被他的话堵死。

  如果可以,他愿意代程诺偿命。毕竟,他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可程诺的人生,才刚开始。

  可乔慕钦摆明要程诺来。

  谁替都不可以。

  不给程父回应的机会,乔慕钦闯入程诺的卧室。

  “程诺。”他反手关上门,目光瞬间锁定干坐在窗前的程诺,快步过去。

  被身后的阴影罩住,程诺滚了滚死气沉沉的眼珠,哑声:“乔慕钦,你来了。”

  经过日夜的煎熬,焦躁不安的程诺已经彻底消失。

  “程诺,你觉得你找的替罪羊,能承受住我的逼供吗?”他看着她瘦削的后背,忍住了掐死她的冲动。

  容黛安还躺在医院。

  等她醒来,他要好好照顾她。

  他乔慕钦的命,是留给容黛安的。

  而不是用来,给下作的程诺陪葬的。

  程诺不惊不惧,径自勾起嘴角,“乔慕钦,凭你作践我的本事,我自然相信你能让那淳货供出我。可是乔慕钦啊,这件事的主谋,可不是我呐。”

  乔慕钦突然震怒,绕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程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程诺丝毫不觉压迫,反而抬眸与他对视,漾开在嘴角的笑容愈发艳冶。

  “慕钦,你知道答案,不是么?”

  她望向他的目光,原本是死寂的,忽而泛起怜悯的波澜,“这个世界上,我还不是最恨容黛安的女人。慕钦,你难道不清楚吗?”

  眼睁睁看着他僵住神色,她皴裂的心忽然涌起阵快意: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这人间备受折磨。

  我爱而不得的男人,这一生注定比我痛苦。

  慕钦,你为什么不爱我呢?如果你爱我,因容黛安而起的种种悲剧,根本不可能发生!

  自诩快意的程诺,眼角却噙满泪水。

  这一场错综复杂的争夺战,她真的爱乔慕钦。所以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乔慕钦当然是知道的。

  当初他和容黛安热恋,是母亲拿钱逼容黛安离开。

  奶奶变成容黛安的软肋,他把容黛安囚在身边折磨,又是她胁迫容黛安离开。

  面对二选一,容黛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奶奶。

  他看见支票对容黛安生了嫌隙,母亲趁机以死相逼。他是娶了程诺,结果呢?

  程诺和他之间无爱的联姻,最终是要结束的悲剧。

  这次程诺绑架容黛安,如果真有人指使,那只能是……他的母亲。

  他敬爱的母亲。

  父亲走后,辛苦撑起乔家的母亲。

  不想面对的暗自揣测,如今已经是铁铮铮摆在眼前的事实。是需要他直面的事实,哪怕他会因此遍体鳞伤。

  短短几秒,程诺在乔慕钦的眼里看到了天地覆灭的过程。

  她于心不忍,却不忘为自己鸣不平,“慕钦,妳爱错了人。”

  你偏偏爱上容黛安,爱上乔伯母最憎恨的女人的女儿。这一切,可不是你自找的?

  拇指重重碾过太阳穴,乔慕钦勒令自己镇静。

  厌烦阴阳怪气的程诺,乔慕钦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扔在她的大腿上,冷冷命令:“签字。”

  “慕钦。”程诺近乎缱绻地凝视白纸黑字的A4纸,手指拂过纸张的边沿,“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想签字的。只要我不签字,我就是法律承认的乔太太。即使你再爱再爱容黛安,她也不过是插足我们婚姻的第三者。是,我勉强占着乔太太的位置,可怜又可悲。但是顶着第三者帽子的容黛安,又有多快乐呢?”

  “你!”他怒从心生,睚眦欲裂。

  程诺非但不怕,反而浅浅而笑,“你放心,我现在改变注意了。我当然要签字。我要痛快地让你变成单身。难道你觉得你们这样就能在一起了?你要受的煎熬,且多着呢。”

  她抬眸,从他左胸口的口袋抽出钢笔,不疾不徐地拧开,利落地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或许在乔慕钦眼里,他是和容黛安青梅竹马。

  可在程诺眼里,他何尝不是他的竹马?

  她爱了他十几年,爱得卑微又差劲。

  因为他不爱她,她甚至是差劲又卑微地活着。

  直到决定签字的瞬间,她终于解脱了。她仿佛终于体会到,为自己而活的感觉。

  乔慕钦是她症结十多年的初恋,但是从今往后,山高水长,相见无期。

  她将钢笔插回原位,同时将协议递还给他,“慕钦,去民政局,我随时有空。”

  一把拽过合同,他检查她的签字,确定没有造假,“就今天吧。”

  程诺,他不想再见;程家,他不想再踏入。

  听闻,她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好。”

  那股子温婉如水的劲儿,仿佛再看不到为爱所困的痕迹。

  乔慕钦和程诺一前一后走出卧室,守在门外的程父见了自然担忧,“诺诺,你……你们……”

  程诺轻抚程父颤抖、枯槁的手,温声细语,“爸,没事的。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慕钦不会追究的。”

  程诺点到为止,乔慕钦心知肚明。

  第27章 为他死

  他要是敢捅出程诺找替罪羊,那么程诺一定会说出主谋是他的母亲。

  如果他想保住母亲,这次只能放任程诺逍遥法外……他只能再次对不起容黛安。

  乔慕钦终于明白,程诺最后那句“且多着呢”,是对他后半生的诅咒。

  程父将信将疑,却不得不放他们走。

  离婚的过程很快,比结婚更快。

  程诺拿着盖了戳的离婚证书,有种做了场春秋大梦的错觉。

  民政局门口,他们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道扬镳。

  不过一秒,她往后转,冲着他的背影喊:“慕钦,再见!”

  我任性荒唐的年少时光,再见!

  乔慕钦突然滞住脚步,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奇迹般涌起七八岁的程诺、天真无邪的笑脸。

  其实,他认识程诺,更早呢。

  那时候的程诺,是他的小尾巴。那么善良、那么漂亮。

  最终,乔慕钦没有回头,加快步子上车,赶去医院。

  他从来把她当妹妹,如果她没有伤害容黛安,也许他能回过头跟她说声珍重。

  偏偏她伤得彻底。

  然而在程诺的眼里,乔慕钦停滞的几秒,已经是她十几年苦恋最好的回应。

  乔慕钦回到医院,依然没有消息。

  所幸对他来说,没有消息,反而是一种好消息。

  他已经承受不起,容黛安将永远昏睡的噩耗了。

  林照被他遣退,他独自坐在长椅上等着。

  这一层是VIP病房,病人就两个。干坐个把小时,他就听到过一次脚步声。

  真相是入了人间地狱。

  那两年他往死里羞辱容黛安,这几年他母亲往死里迫害容黛安,所有的报应,都应在他身上吧。

  只要她好。

  只要她好。

  高跟鞋碰撞地面的踢踏踢踏声将乔慕钦拽回现实,他抬眸,看到的是手提保温饭盒的母亲。刺绣的古典旗袍将她的身形衬得婀娜多姿,说是风韵犹存,都有些遮掩她的风姿。

  这个美丽的中年妇女,是他的母亲,也是屡次对容黛安下毒手的女人。

  经程诺坦白,乔母得知两人离婚,更清楚事情败露。

  可她并不着急。

  她生的儿子,就算爱惨了容黛安,都不至于送她去监狱。

  施施然将饭盒放在空的椅面上,她出言劝慰:“慕钦,吃点东西。难道容黛安不醒,你就不吃不喝?难道你不怕你不在,我直接进去掐死她?”

  他瞬间放大瞳孔,不敢置信地盯着仪态万千的贵妇人,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妈,为什么?”他暗自握拳,捶在冰冷的椅面上,“到底为什么?”

  面对怒火滔天的儿子,乔母反而笑得花枝乱颤。

  “慕钦,我和容黛安,你选容黛安,是吗?”乔母捂住胸口,颇为疲累地问出了这句话。

  想到乔母的所作所为,乔慕钦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乔母倏的僵住笑容,恶狠狠的视线融着乔慕钦,“你说什么?”

  不等乔慕钦回应,她忽而狂笑,“你和你爸一样,爱的都是别的女人!从来不是我!从来不是!”

  妄笑间,乔母乱了鬓发,方才的贵妇人作态全无。

  她不过是个得不到爱的可怜人。

  就像放手前为乔慕钦生、为乔慕钦死、为乔慕钦疯狂的程诺。

  出乎意料的,乔慕钦冷静地观望疯狂的乔母。

  并且从她癫狂的只言片语里,他窥见了他想要的答案。

  有记忆起,他就能察觉父亲最爱的女人不是母亲。他厌倦他们看似相敬如宾实则像机器人一样冰冷地相处着。他发过誓,他这辈子娶的,必定是他最爱的。

  在容黛安为钱离开他之前,他一直是这么坚守的。

  可惜,后来他恨着恨着容黛安,把自己都忘了。

  归根结底,这一切是母亲强求、放不开造成的。

  他和容黛安都是替罪羊。

  乔慕钦越冷静,乔母越是歇斯底里。

  刹那间,她在乔慕钦的身上,看到了丈夫的影子。

  心血顿时上涌,乔母无处宣泄,猛地打翻饭盒,一时丁零当啷的声息不止。

  她半跪在地板上,不顾汤汁湿濡膝盖,悲戚地大哭起来。

  乔慕钦眼底寂静如深海,目睹全过程的他得出一个结论:我妈病了。

  病得很重。

  刚才演话剧一样的发怒是经年累月伪装后的大爆发。

  “乔慕钦,你为什么不说话?”乔母嘴里碎碎念,“老乔,我爱了你一辈子,为什么临了临了,你想的却是别的女人?”

  “为什么?”

  她哭的时候,双手掩面,掌心没多久便湿得一塌糊涂。

  依然听不到乔慕钦的安慰,她的心一点点变冷。

  十来秒过去,她奇迹般止住了眼泪,绷着冷漠的脸,冲乔慕钦阴恻恻地笑了,“乔慕钦,我生你养你,你居然为了容黛安放弃我?那我诅咒你和容黛安,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乔慕钦的表情才有所波动。

  明明知道她是在发病,他心里依然不痛快。

  他正想说什么,却见房门开了个缝。

  病房里就容黛安在,这条缝代表容黛安醒了。

  乔慕钦登时百感交集,下意识站起。

  癫狂的乔母沉浸在她的世界里,猛地拽住他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在一秒间变得楚楚可怜,“慕钦,你不要不信我。我的诅咒,很灵的。我告诉你个秘密好吗?容黛安奶奶变成植物人,不是意外,是我害的。她的死,也是我害的!容黛安是谢秋华那个***的女儿,让她失去所有都是便宜她的!”

  乔慕钦越过母亲绝望疯狂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容黛安漂亮的眼睛。

  见证里面的光辉从有到无,见证它从悲恸到死寂。

  他忽然觉得无法呼吸。

  他想要跨国地面上横流的汤汤水水,跨过他病态的母亲,抱住容黛安去解释。

  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在鲜血淋漓的现实面前,所有的补救都将徒劳无功。

  他突然失去了信念,喃喃:“妈,你的诅咒,已经生效了。”

  这万念俱灰的话语,意外惊醒了乔母。她像个犯错的孩子,无措地抱住乔慕钦,“慕钦,我错了……我错了……是妈妈错了……你……”

  乔慕钦面如土色,用力地掰开她的手臂。

  不远处的容黛安彻底崩溃,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

  容黛安流产后,住院住了一个月,她自杀了五次。第一回乔慕钦疏忽,发现得晚,好歹拉回她一条命。后来他几乎推掉工作,时时刻刻守在容黛安身边,她另外四次自杀,都是未遂。

  天天看着哭丧着脸的容黛安,乔慕钦心里不好受。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好不容易,他才把她留在他身边。

  他不会再恨她了。

  阻扰他们的人或事,都不复存在了。

  他不能。

  又一艳阳天。

  温庭从医生朋友那里得知容黛安的近况,马不停蹄来看望容黛安。

  无论如何,容黛安始终是温庭心里的明月光、朱砂痣,她有事,他不会袖手旁观。

  乔慕钦照旧忌惮温庭,把他隔在了门外。

  “乔慕钦,你让她在短短一个月里自杀五次,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去看望他?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龌龊!我不是想横刀夺爱,我是希望她好!要是你没有保护好她,凭什么不让别人试?”

  头回,乔慕钦面对温庭的诘问,选择沉默。

  一个月自杀五次,是他不可以说的痛。

  怎么样的男人,会让心爱的女人在短时间内接连自杀呢?

  温庭见乔慕钦怔忡,绕过他直接走进病房。

  他所见的,是瘦得不成人样,坐在窗前看风景的容黛安。

  “小安。”他深受触动,话里不自觉染上怜惜。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令容黛安回头,光影里她看清了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愣愣对视几秒,她面前扯起嘴角,淡淡道:“温庭。”

  第28章 别怕,我在

  在温庭心里,容黛安不仅仅是求之不得的心上人,更是代表着他憧憬的所有的美好。因此,无论她如何,在他心里她就是千好万好。偏偏此刻,他觉得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安,我知道你很难受。无用的安慰话我就不说了,我想告诉你的是程诺出国深造了。我想不久的将来,漂亮温柔且富有的程诺,会有追求者,会开始更好的人生。乔慕钦的母亲因为一纸病例逃过了判刑,几经周转,她也被送到国外的疗养院了。”

  以温庭对容黛安的了解,奶奶死后她心念已散,孩子又被害死,乔慕钦又指望不了……那只能勾起她内心深处的恨意了。

  无论好坏,温庭就想自私一回,把容黛安留在这悲苦人间。

  “温庭,我明白了。”容黛安抬眸,眼里皆是凄凉。

  温庭半倾身体,“小安,其实你的人生还有选择。”

  比如我。

  这三个字,温庭竟说不出口。

  因为他深知,就算她和乔慕钦的爱情有千万磨难。

  那都是他们的爱情。

  而他从来都是局外人。

  她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爱,更不会有恨。

  容黛安轻轻抱住温庭,“我知道。谢谢你来看我。”

  奶奶离世后,她没有经济压力,选择的路当然如温庭所说,不少。

  偏偏她要囿于乔慕钦。

  除了爱,其实还是有恨的吧。

  因为乔母对她母亲偏执的恨,她失去了奶奶……

  失去了孩子。

  她怎么可能不恨。

  然而这个恶贯满盈的女人,最终却以一纸病历,逃过了任何惩罚。

  她当然清楚,要不是乔慕钦许可,事情不会这样。

  但凡他有半点想为她讨回公道的心,都不至于让事情走到今天的田地。

  就连害她流产的程诺找替罪羊,他都默许了。

  她知道,乔慕钦是有难处的。

  难处无非是,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是生他、养他的女人。

  温庭并不久留。

  温庭在病房时,乔慕钦在走廊上焦灼不已,恨不得推门而入,赶走情敌。

  待温庭云淡风轻离开,乔慕钦却突然没有进去见容黛安的勇气。

  他从没有真正了解过温庭,所以他不知道温庭会对容黛安说什么,更不确定他是否承受得起。

  漫长的两个小时,他抵在墙外挣扎,她坐在床上凝望那片墙。

  饭点了,他最终进去。

  她现在了无生趣,如果没有他盯着,她根本不会吃任何东西。

  “乔慕钦,我想抱抱你。”

  容黛安突然说。

  乔慕钦受宠若惊,“小安?”

  温庭是给她喝迷魂汤了?

  回应他的,是她缓缓张开双手的动作。

  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

  容黛安张开的双臂,就是他最终的归宿。

  是生是死,他都要在她的怀里。

  再无二想,乔慕钦放下饭盒,跨步到病床旁。左膝抵在床沿,他略略倾身,紧紧抱住容黛安。

  “小安,别怕。我……”

  “噗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忍过剧痛,他艰难地说:“我在。”

  感受到她无法遏制的颤栗,他又哆哆嗦嗦补充:“小安,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在。从今往后……我……都在。我……不怪你。小安,你别害怕……”

  鬼使神差,容黛安用力,又将刀刃往里推了推。

  眼见他腹中滚滚而出的鲜红血液,她又发狠拔出水果刀。

  温热的血溅了她满手。

  铺天盖地的慌张顷刻间覆灭她。

  “小安,别怕……我不疼。”

  乔慕钦情长义重的话,容黛安只听见这一句。

  但已经足够。

  她的防线轰然崩塌,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她完全可以耗死乔慕钦,然后陪他***。

  可她突然舍不得他死。

  发现他宁愿用最后的力气抱他,也不求救,她突然震醒了。

  忙不迭按铃,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慕钦哥哥,对不起……我错了……你别死……”

  至少,别死在我手里。

  乔慕钦决定放过母亲那刻起,就做好承受容黛安任何惩罚的准备了。

  她要捅他,他知道的。

  可他愿意死在她怀里。因此他不反抗,他只想安抚她,只想用最后的力气,多抱抱她。

  看到她舍不得他死,听到她喊他“慕钦哥哥”,他乐弯了嘴角。

  苍白之中,他的笑容分外艳冶。

  “小安,你放心……我一定会活。”

  为了你。

  为了我们的未来。

  第29章 我真的很爱你

  “小安,”乔慕钦绝望又热忱地亲吻容黛安绷直的身体,“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身上男人的姿态是虔诚的,烙印在皮肤上的吻是滚烫的,诉说的情意是缠绵悱恻的……

  分明容黛安这一生独爱乔慕钦,也曾拼命想要和他共度余生……可此刻,面临他全部的、震颤的爱意,她无动于衷。

  不,严格来说,是害怕,是抗拒。

  他吻得越卑微、越认真,她越是想起他之前加诸她身的伤害。

  被他圈禁的两年多,她至少还能抛开自尊去迎合他。而此时此刻,面对真心道歉、一直深爱又一直错过的男人,她连本能都失去了。

  他吻她,她没有任何反应。

  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没有。

  度过剧烈的反抗期,容黛安已经觉得乔慕钦可悲、可怜,她自己亦是如此。

  生怕他再次发疯,容黛安忍着范围,颤巍巍地扭动身体,假装不再排斥乔慕钦。

  奶奶死了。

  乔母去了精神病院。

  虐待过她的李文剑身败名裂,且被他的李夫人打到住院,没了半条命。乔慕钦押她去医院检查身体时,她见过他一眼,纯然是佝偻老者。说句难听的,他是在等死了。

  至于温庭。

  他答应过她,会重新开始的。

  除了面前执着地想要和她修复关系的乔慕钦,她彻底全无牵挂。

  她恨过他的,否则不会一刀扎进他的腹部。见到血,听到他的闷哼,她还咬牙忍着,使劲往里推。可她终归是爱他,他躺在手术室、生死未卜时,她痛彻心扉,哭了一整晚。

  为乔慕钦,更为她。

  他腹部的伤好了,拆了线留了疤,如今痕迹愈发淡了。

  可她心里的伤,永远无法愈合。

  他的吻落在她平坦的腹部,喊着她的名字,蜿蜒而下……

  容黛安面上配合,实际上心里的伤再次发肿、发烂。

  乔慕钦何尝不知她在演戏?

  但他宁愿沉醉在这短暂的、虚假的美梦里。

  “小安,我们要个孩子吧?”关了灯,他将她揽在怀里,说着体己话。

  听闻孩子,容黛安顿时脚底发寒。寒意像是灵巧的毒蛇,顷刻间钻到她四肢百骸。

  她想不到乔慕钦在憧憬他们的未来。她眼前浮现的,是两次十分不痛快的流产经历。头回是乔慕钦、那个恨她恨到魔怔的乔慕钦;还有次是因为乔母,那个恨她恨到发疯的所谓长辈。

  耳畔轻缓的呼吸声提醒着她,乔慕钦在等她回忆。

  压住冰寒的恐惧,容黛安细声回复:“……好。”

  乔慕钦一时入了戏,欣喜若狂,连连啄吻她的脸颊,“小安,谢谢你。”

  “小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最错最错的,就是任由隔阂产生在你我之间。等到无法挽回,我才想要弥补。

  迟了。

  这番话,他在心里诉说给容黛安听,却羞于启齿。

  熬到深夜,容黛安终于听到乔慕钦均匀的呼吸声。她松口气,轻轻掰开他落在她腰际的手臂。如往常般,她赤脚走到阳台,木偶似的坐在藤椅上,双眼放空。

  眼里有星空,却没有丝毫波澜。

  遑论光芒。

  容黛安没日没夜地失眠。

  她骨血里是恨乔慕钦的,可自乔慕钦脱险,她再也狠不下心去反抗。偶尔,她还会觉得她依然爱他,想抱抱他。甚至,想为他生孩子。

  日日夹杂在两种极端的情感里,容黛安白天能演戏就不错了,晚上哪里有心思睡?

  “哗啦——”,神游的容黛安被突来的响动惊醒,条件反射地回头望去。

  清冷月色下,茕茕孑立的,可不就是本该熟睡的乔慕钦。

  “你……”容黛安像是被撞破心事的少女,张皇失措全写在脸上。

  乔慕钦将心爱之人的慌张、无措尽纳眼中,这无意的推拒,却真正让他心如刀割。

  其实他早就知道,他和容黛安走到今日,中间横了无数座难以跨越的高峰。他最好的做法,是放手。

  可是他舍不得。

  好不容易能和容黛安在一起,他怎么舍得放手?

  他安慰自己,时间会治愈全部的伤痛。

  既然年少时他们能爱到轰轰烈烈,经历过伤痛的容黛安,必定会再次爱上诚心悔过的自己。

  然而摆在眼前的,是鲜血淋漓的现实。

  容黛安抗拒他,从给他刀子变成将刀片吞到她自己肚子里。

  无论是他亲她、抱她,哪怕是看她一眼,都令她难受。可她熬住难堪,在他面前装出试着接受甚至已经接受的模样,待到夜深人静,她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衣衫,独自吹着夜风。

  若非他做了场噩梦惊醒,她要悄悄失眠多久?

  她身体已经很差了,再不眠不休下去……

  乔慕钦这一生顺风顺水,骨子里是狂傲的。但此刻,他却不敢深想了。

  “我……做了个噩梦,出来吹吹风,”容黛安意识到不能僵持下去,拙劣地撒着谎,“你怎么也出来了?”

  听着容黛安并不高明的谎言,他突然觉得心酸。

  那膨胀的、塞满心中的酸涩,如此陌生,令他无所适从。

  破天荒看到乔慕钦眼角溢出的眼泪,容黛安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这个男人,居然哭了?

  她不知道乔慕钦有没有哭过,但她没有见到他哭过。即便有些久远的记忆模糊,她也能确定:她从没见过他哭得这么崩溃,像是失去一切的孩子。

  慌张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她愈发不知道怎么办。她两手绞着睡衣下巴,数次翕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太长的静谧,破人窒息。

  容黛安终于忍不住,打破寂静,“乔慕钦,你怎么了?”

  乔慕钦顾不上擦拭,更不觉得满面泪水的他不雅观……除了盯住容黛安,他什么都不想做,不想去想。

  “容黛安。”

  猛地听到乔慕钦连名带姓喊她,容黛安不大适应,几许懵懂,“嗯?”

  “我放你走。”

  既然爱我让你这么累,那我放你走。

  第30章 死棋

  “你说什么?”

  容黛安以为自己幻听,下意识问出口。

  乔慕钦定定看着容黛安,字句清晰:“容黛安,我放你走。”

  这回,她听得分明。

  不用问为什么,她心知肚明。

  叫她意想不到的是,乔慕钦会主动放手。

  而且这么干脆。

  他恨她时用钱圈养她;他跟程诺结婚后囚住她;乔母离开不久,他又把她关在这栋别墅里……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就像她爱他。

  但是这一回,她才真正觉得,乔慕钦是爱惨了她。

  他爱她,不比她爱他少。

  可惜他们输给了命运。

  乔慕钦的眼泪停了,容黛安却忍不住滚滚而出的热泪。

  容黛安哭得悲戚,肩膀抖动时,再也掩不住她过分的瘦弱。

  见状,乔慕钦于心不忍,大步走向她。

  待离她咫尺,他却忽然停住了。

  许久,他伸出手,将颤抖的身躯揽进怀里。

  “小安,别哭。”

  “你哭,我会心疼的。”

  容黛安猛地想起,曾经信誓旦旦对她许诺的青涩少年。

  如果他们不用长大多好。

  如果乔母不知道她的存在多好。

  ……

  没有如果啊。

  额头抵在乔慕钦的左胸口,容黛安哭得愈发剧烈。

  “慕钦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没办法再爱你。

  没办法再和你待在一块儿。

  我们都错了。

  可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像是惊雷,劈进他的身体。缓过天崩地裂的酥麻劲儿,乔慕钦低下头,下巴抵住她头顶,默默回了句“对不起”。

  便纵有千百不舍,乔慕钦也把容黛安交托给了温庭。

  奶奶去世后,容黛安孤苦伶仃,放她一个人,他自然不放心。

  温庭是他讨厌的情敌,结果他还要去求这个人照顾好他的容黛安。

  多可笑?

  温庭做过最长久的事就是喜欢容黛安,演出戏就能陪伴容黛安,他自然愿意。

  容黛安离开那天,只有赵秋萍送她。她当然不会知道,乔慕钦打着出差的名头,目送她离开。

  直到,容黛安漫步在街头,“偶遇”了温庭。

  “小安?”温庭佯装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费尽心思想要的自由,倏忽降临,容黛安反而不适应。她知道,她舍不得乔慕钦。

  但是她更清楚,她留在那栋富丽却荒芜的别墅,只会消耗她和乔慕钦的生命。

  她已经放不开了。

  从小乔慕钦就样样比她好,这次的情伤,他一定能熬过。或者和程诺复婚,或者和别的爱慕他的女人结婚。他的人生,有无限种美好的可能。

  而她,走不出来了。

  “小安?”见容黛安心不在焉,温庭又喊了声。

  容黛安转动漆黑的眼珠,适才看清面前许久不见的温庭。仅存的温暖顿时漾开在心间,她难得发自内心绽开笑容,“温庭,是你啊。”

  不远处的乔慕钦见到这番情景,彻底放了心。

  也伤了心。

  目光放在她的行李箱上,温庭询问:“小安,你要去旅行吗?”

  容黛安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不是。”

  不等温庭问什么,她迫切地说:“温庭,我好像不知道该去哪里了……你有过这样的困惑吗?”

  学生时代明艳动人、青春飞扬的容黛安,被乔慕钦折磨成这样,温庭着实心疼。

  可他如今是“不知情者”,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些微薄的安全感。

  他只能避开乔慕钦,“我有过的。”

  眸子倏的发亮,她拽住温庭的手腕,“你会怎么做?”

  温庭心思百转千回,却很快回答:“我出去旅游。像《阿甘正传》的男主人公一样,跑了很长的路。跑到筋疲力尽,我猛然间知道该去哪里了。”

  虽然温庭是信口胡诌,但容黛安丝毫没有怀疑。

  她眨巴眨巴眼睛,孩子气的嘟囔,“可是我跑不动。”

  温庭爽朗而笑,“你怎么跟长不大似的。”

  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微变,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你先去我家待几天吧。我正好也迷茫着呢,我们两个A大校友,谈谈人生怎么样?”

  听着轮子的“骨碌”、“骨碌”的滚动声,容黛安如梦初醒般,“这样不好吧?”

  温庭大大落落,“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家里房间多,你不用跟我挤的。难不成,你还怕我对你有歹念?”

  容黛安连忙否认,“当然没有。温庭,你别误会,我从来、从来质疑过你的人品。”

  温庭正想打断她着急忙慌的解释,却听闻她说——既然这样,温庭,你带我去你家吧。

  打从离开别墅,容黛安的魂儿就没回过位。

  乔慕钦这次放手,算是彻底割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那她,不就是无处可去?

  学生时代她爱了个光芒万丈的校草,注定没什么真心实意的朋友。

  后来她做了没有尊严的金丝雀,怎么有心思去结交朋友?

  细数下来,喜欢她喜欢得最认真的温庭,算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既然她无处可去,不如先跟一个她不会反感的人待几天。

  温庭喜出望外,却记得压制激动的情绪,轻柔地牵着容黛安往前。

  “我今天骑的自行车,你有行李箱不方便,我打车可以吗?”

  温庭音色低柔,语调温柔,容黛安光听他声音,就觉得如沐春风。

  渐渐地,她抛开了盘踞心头的杂思,将注意力放在温庭身上。

  喜欢容黛安的温庭做过许多啥事,其中之一就是将别墅买在乔慕钦私养容黛安的别墅附近。要不是乔慕钦那块地段太抢手,温庭下手迟,说不定温庭和乔慕钦就成邻居了。

  这会儿,正好是这十来分钟的距离,抵消了容黛安的介意,又恰恰满足她内心隐秘的需求。

  温庭感觉容黛安状态不太好,不敢让她单独睡一层。虽然不大君子,但他还是安排容黛安睡他隔壁的卧室,并且没有告诉她,这卧室就是为他的妻子准备的。

  他睡的是主卧,也没有婚后跟妻子分房的癖好。

  在主卧旁边拾掇出一间卧室,是希望日后他妻子跟他吵架生气了,也不要走得太远。

  容黛安心力交瘁,自然不会深想。

  “小安,被子都是晒过的,什么都是新的,你可以安心住……几天。”

  温庭本想说“住下”,却怕吓到容黛安,只要及时改口。

  容黛安坐在沙发上,微躬脊背,目光直勾勾望着窗外的风景,“温庭,我走得有点累了,想休息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安。”温庭爽快答应。

  和乔慕钦比,他未必不够爱容黛安。但他的方式是温柔的、春风化雨的,自然会尊重容黛安。不像乔慕钦,爱到疯魔,爱到痴狂,爱到不能自控。

  温庭贴心地关上房门,容黛安听到响动声,肩膀随之一跨,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

  斜躺在沙发,她望着繁复的天花板,突然不知道离开乔慕钦更累,还是守在乔慕钦身边更累。

  她好像走了一步死棋。

  不是她想走,是命运迫使她走到今天这步。

  容黛安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直到温庭敲门提醒她吃晚饭,她才发出声音。

  生怕门外的温庭担心,容黛安跑进卫生间,用热水洗了把脸。在镜中看到苍白憔悴的脸,容黛安觉得陌生。发愣几秒,她突然折回房间,翻出行李箱的化妆品——她从来不用,但乔慕钦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仿佛他为她花钱越多,他的歉意与爱意便越深。

  掏出一管口红,她凭感觉描摹唇形。

  温庭久等不到容黛安出现,担心她出事,推开了房门,却见坐在梳妆镜前描眉画眼的容黛安。即便是疏浅光影勾勒的落落侧影,也惊艳了他半生岁月。

  痴望容黛安许久,他才舍得关上门。魔怔似的,他两眼发亮下楼。坐在满汉全席上,他眼里心里,只有容黛安。

  方才惊艳他的容黛安。

  学生时代冲他粲然而笑的容黛安。

  在会所被人欺负的容黛安。

  形销骨立、心火熄灭的容黛安。

  全部都是容黛安。

  温庭走后,容黛安便滞住动作。她忽然意识到,从乔慕钦身边到温庭身边,她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演戏,不过扮演的角色稍稍有些不同。可全都不是她。

  秒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提醒她,时间正在流逝。

  她失了兴致,抿抿嘴,扫了眼镜中焕然一新的脸庞,起身下楼。

  “温庭,你不用等我的。”容黛安走到餐厅,目光淡淡拂过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温庭,你不用这么隆重的。你看这些,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完?”

  我们。

  回过神的温庭,只听到这两个字。

  这么柔软的用词,酥了他的骨,软了他的心。

  温庭替她盛饭,笑如春风,“那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去准备。”

  搁下瓷碗,他双眼依然是弯弯的上弦月,“要我不忙,我做给你吃,好吗?”

  温庭望向她的眼眸里,有星光。

  险些跌入星湖的容黛安终于意识到,面前的男人,还在认真地、抱有希望地喜欢着他。

  与他共度余生,倒是没有前仇旧恨,但是缺了最最关键的爱。

  温庭,不行。

  正因为他是温庭,她更不能浪费他的时间。

  她面上笑吟吟答应,心思却不是温庭能够猜透的了。

  第31章 三生有幸

  温庭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年的夏天。

  三生有幸,他跟容黛安共同生活了几天。因为是乔慕钦拜托他好好照顾容黛安,他甚至以为他有机会照顾容黛安的下半辈子。

  然而,命运恶狠狠打了他的脸。

  容黛安住在他家的第五天,趁他不在家,偷偷溜进他卧室,找出他床头柜的安眠药,一并吞下去。

  温庭的美梦,终结于容黛安的自杀。

  发现容黛安吞药,温庭立马送她去了医院,并在第一时间联系乔慕钦。

  他是飙车的,半途中他还一路忏悔。

  “小安,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明明知道你不开心,明明知道你那时候自杀了五回,为什么还要去忙什么该死的工作。我该多陪陪你的。”

  “你说我一年到头没吃过几次安眠药,为什么要把大半瓶放在家里呢?你是不是以为这是维生素?你不想走的对不对?你并不是觉得无法跟我生活在一块,对不对?”

  “对不对……”

  到后来,温庭的语气卑微至极,终归换不回容黛安的一声回应。

  容黛安被推进手术室后不久,乔慕钦风风火火赶来。

  乍见温庭,乔慕钦就一拳揍过去,“我让你照顾容黛安,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温庭没能躲开,右脸颊扎扎实实挨了一拳,顿时出现淤肿。

  啐骂一声,温庭和乔慕钦厮打起来,“那你又照顾好容黛安了吗?她变成今天这副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乔慕钦,你不配得到容黛安的爱!”

  乔慕钦!你不配得到容黛安的爱!

  听到这句,乔慕钦双目顷刻间缠满血丝。

  也忘记了防御和攻击。

  “砰”,乔慕钦被打倒在地。

  密集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乔慕钦感觉不到痛。

  突然,解脱了。

  在温庭的拳脚下,他暂时忘记了对容黛安的担忧,逼他窒息的担心。

  护士发现手术室门口的动乱,喝令两人停止。

  温庭到底还有些理智,放开了乔慕钦。

  而乔慕钦也没了反击的欲望,撑着椅面站起,直勾勾望着闪烁的“手术中”。

  他不是第一次在手术室外等容黛安了。

  几乎每回,都是拜他所赐。

  温庭说得对。

  他不配。

  护士在旁边训斥两个人,念叨到口干舌燥,发现两人都没有再听,愤怒地警告几句,最终离开。

  容黛安洗过胃,医生说送来得及时,脱险了。

  两个男人松口气,一前一后跟到病房,一左一右守着。

  医生打量他们两眼,面无表情地提醒,“病人只是过于疲劳才昏睡,二位大可明天一早再过来。”

  谁都没动。

  医生不再白费口舌,叮嘱几句身后的小护士,便走去其他病房。

  两个门神从深夜等到清晨。

  温庭感知到窗外的光线,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他估摸容黛安一时半会不会醒,更确定乔慕钦在容黛安醒来之前,不会离开病房一步。

  在追逐容黛安的岁月里,温庭在不情愿也几乎把乔慕钦了解了个透。

  他轻手轻脚离开病房,在医院底楼买了碗热粥。

  待他折回病房时,看到的却容黛安拥住乔慕钦的场景。

  这个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脆响,利落。

  容黛安不是恨乔慕钦吗?不是无法面对乔慕钦吗?

  怎么现在,她可以那么情深义重地抱着他。

  感觉,他成了多余的人。

  不过是买碗粥的时间,难道他和容黛安注定无缘吗?

  他想扔下粥就走,但又不舍得。

  哪怕知道今后再无可能,他也想再多看她几眼。最好将她的一颦一笑全都镂刻于心。

  “小安,我帮你买了粥。”温庭艰涩开口,努力显得温柔,“正好你醒过来了,趁热喝。”

  容黛安被声音惊动,推开了乔慕钦。

  她偏头望向了温庭,旋即露出幼鹿般仓皇的神色,“你是……”

  畏惧使她往乔慕钦怀里缩了缩,“慕钦哥哥,这个人是谁?欺负我的人吗?”

  慕钦哥哥,这个人是谁?欺负我的人吗?

  容黛安清甜的声音,化为一把锋利的刀,不断地扎入他的心脏。

  温庭不傻,稍微转个弯就能知道。

  容黛安这是失忆了。

  她忘记了温庭这个人。

  忘记了乔慕钦对她的伤害。

  独独记得她年少时开始深爱的“慕钦哥哥”。

  这种选择性的失忆,难道不是遵从内心的吗?

  她容黛安,从头到尾,只爱乔慕钦。

  乔慕钦亦是。

  直到这一秒,温庭才彻底对容黛安死了心。

  温庭放下粥盒,转身离开。

  远远的,他听见乔慕钦解释,“小安,温庭不是坏人,是朋友。”

  嗯,朋友。

  第32章 你在听吗

  又一年春来。

  A大的樱花,闻名遐迩。

  乔慕钦见容黛安近日闷闷不乐,便推了两天的工作,带她重游母校。

  目的地,自然是花色溢眼的樱花林。

  春风拂过千树万树的枝桠,嫣嫣灼灼的花色随之摇曳,间或飘零几片花瓣,四散在洇粉的天空,裹挟着浮动的暗香。

  A大的樱花,一如既往的美丽。

  从他们相爱时,到他们相恨时,直到现在容黛安忘了他,他自欺欺人地占有她,未改芳华。

  容黛安见了满园樱花,心境疏阔,推开小心翼翼护着她的男人,径自走到花木深处。她闭上眼睛,仰起脖子,放大嗅觉。

  丝丝缕缕的甜香逸入鼻端,仿佛是花香,又像是别的。

  好甜。

  容黛安感慨。

  满足后,她回过头,冲身后男人潋滟而笑,“慕钦哥哥,这就是我们的大学?春天里天天能欣赏这么漂亮的樱花,我们应该很幸福吧?”

  乔慕钦许久没见她真心的笑容,此番简单甜笑,竟看得他痴了。

  恍惚间,乔慕钦好似回到了少年时代。

  大一那会儿,他不求上进,满心都是和容黛安甜甜蜜蜜。加上两个人顶着校花校草的光环,出尽风头。

  容黛安多数依他,总不动声色将他的心思拉回学习上。

  她帮他抄的笔记本,远比自己的详尽;甚至她为了他,去听她根本听不懂的课,硬生生全部记录下老师的话。

  那一年容黛安奶奶还健康,某天半夜他故意说饿,她偷偷溜出来,只为到他公寓替他煮一碗番茄鸡蛋面。

  那晚,他没有吃面,第一次吃了她;那晚,她奶奶咳嗽半天无人照顾,加重病情。

  在医院,他愧疚,她却只责怪自己,爱他如初。

  原来……他以为他很爱他的岁月里,始终是她更爱他一点。

  即便是这样,他也因她的离开,恨她至极。

  他将她囚在身边百般折磨、想要宣泄心中的恨意,却可悲地发现:他这一生,只爱得动容黛安一人。

  后来,他发现容黛安的两次离开都是母亲从中作梗。他虽然气不过容黛安每次都选择放弃他而不是跟他共同面对,但他已经不恨她了。他想要修复他们之间的裂痕,可她放不下她奶奶的死。

  在她一次次崩溃大哭中,他终于明白,他和母亲伤她伤得多深。

  容黛安平日里清纯可人,被他玩弄时美艳不可方物。旁人不可能不觊觎她,追容黛安的人数不胜数,但他最恨温庭。因为独独温庭,能得到容黛安的回应,哪怕无关风月。

  深知她留在他身边,就是忍受浩劫,他舍不得了。

  于是他放手了。

  结果,容黛安在温庭的别墅里,吃安眠药自杀。抢救回来的容黛安,失忆了。她畏惧温庭、亲近他。乔慕钦冷寂的心再次鲜活,他自私地将她带回家里,替她填补的,都是美好无暇的记忆。

  结果……似乎不尽如人意。

  她依然会不开心啊。

  乔慕钦陷于纠结:他想要容黛安记起从前,那样她就会快乐;可他又畏惧容黛安想起他不敢提及的过往,他怕她再次恨他入骨……

  “慕钦哥哥?”

  容黛安见乔慕钦心不在焉,不高兴地撅嘴。

  自她失忆,便被乔慕钦捧在手心,她整日都像浸在蜜罐里,都要甜齁了。

  大多时候,她都沉浸在跟乔慕钦的小日子里,觉得她这一生就该是这样的。偶尔,夜深人静,身旁的乔慕钦酣睡,她辗转难眠,觉得空荡荡的。她以为是家里人太少,听了乔慕钦的话,受孕生子。她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生了龙凤胎。一下子儿女双全,凑了个“好”字。

  可小玥、小玦的出现,并没有改变她内心的荒芜。

  她觉得快要窒息了。

  因此,乔慕钦说要重游A大,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她现在有疼爱她并且事业成功的丈夫,有乖巧的一双儿女,而且找到了喜欢的工作……偏偏她就是无法填补心里的空。

  辗转反侧时,容黛安想,一定是因为她记得的人生不完整。

  也许那段曾经,并非乔慕钦所说那般美好。

  她此番前来,真正目的是想找回记忆。

  “我在。”清甜的声儿勾回了乔慕钦走远的神思,他望向咫尺间清秀的脸庞,“小安,我带你到处逛逛。”

  容黛安乖巧点头,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依在他肘弯里,“慕钦哥哥,读书那会儿,是不是哪里都是我们的约会地点?”

  眼角余光看到樱花深处的老旧凉亭,乔慕钦勾起嘴角,领她走到亭子下。

  容黛安打量红漆剥落的柱子,“我们常来这里?”

  忽地抽出胳膊,他后退半步,从后面环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他们的心脏都长在左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他不久前发现,他这样抱着她,他们的心几乎完全贴合在一起。

  仅仅隔着她的后背、他的胸膛。

  “你喜欢这里,无论是春天樱花开,还是冬天雪落枝头,有空就跑到这里,悄悄给我写情书……”

  容黛安“噗嗤”笑出声,娇蛮打断,“你不是说你追我么?为什么我给你写情书?”

  指尖抚过她的下巴,蔓延至耳廓,乔慕钦软声哄道,“是是是,我追你,我给你写情书。你啊,躲在这里帮我抄笔记呢。难得跟我吵架,也藏在这儿生闷气。我呢,次次都能找到你……”

  乔慕钦声音低柔性感,容黛安听得浑身酥软。她靠在他怀里,聆听他均匀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侵染在花香里的甜味儿……

  渐渐地,她眼前掠过一帧帧影像。

  年少恣肆的乔慕钦,竟是这般万丈光芒,叫她挪不开眼。

  记忆的阀门,“咔嚓”一声,倏忽打开了。

  很多往事,乔慕钦都说不清的细节,却在容黛安的脑海里徐徐展开。

  如果他们的年少时光在她脑子里是部电影,那必定是推敲细节的文艺片。

  乔慕钦说到动情处,滔滔不绝起来。怀里容黛安神色的细微变化,他自然观察不到。

  乔慕钦低淳的嗓音犹在耳畔,勾勒着往日的美好图景。

  容黛安的表情却一点点僵硬:那些不堪忍受的记忆掺和进来了。

  乔母用奶奶的命威胁她离开乔慕钦,她拿钱走人,乔慕钦因此对她恨之入骨……

  为了钱,她重回乔慕钦身边,做了两年多见不得人、毫无尊严的金丝雀……

  乔母相逼,乔慕钦要结婚,她不得不去会所陪酒……

  乔慕钦和乔母的冷言恶语一齐涌向心口,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捂住胸口。背后传来他的心跳声,她觉得刺耳。

  原来他们之间,早就隔了万水千山。

  她心里还是爱他的。

  否则她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失忆,享受乔慕钦的爱意与愧疚呢?她贪恋他的温度与陪伴,这一贪,孩子都有两个了。

  容黛安知道,如今奶奶离世,乔母也在国外静修,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和今生唯一爱过的男人,携儿女共度余生。

  但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难受?

  那些心如刀割的画面、撕心裂肺的喊声,接连吞噬她的神志……

  “啪嗒”,她眼角滚落一滴泪水,在他手背上溅开晶莹剔透的花朵。

  第33章 有心君子

  “小安,你还在听吗?”手上的凉意拽回乔慕钦的注意力,他紧了紧怀抱,“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容黛安哽咽,颤巍巍覆上他的手背,“没……我只是觉得……你以前太爱我了……我也太爱你了……好难得……”

  明明这么相爱,却最终无法相守。

  命运这双无情的手,硬是将她捏圆搓扁,从不过问她的意见。

  乔慕钦颇为动容,没有多想,将她拥得更紧。

  “小安,我以后会更爱你的。”他埋头在她颈间,轻声承诺。

  几次险些失去她,他终于后悔了。

  现如今,他虽然不敢直面鲜血淋漓的过去,但他有呵护她到老的勇气。

  这情人间呢喃般的许诺,再次震颤了她的心脏。

  眼泪再次盈眶,她艰难地呼吸,“乔慕钦,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如果你的母亲可以接纳我。

  如果你的母亲不是个偏执狂……

  如果我可以勇敢一点。

  如果那些男人不曾侮辱过我。

  如果奶奶还能再醒过来。

  也许,我能继续失忆,陪你到老。

  可我不行了。

  记起来就是记起来了。

  桩桩件件令人窒息的痛苦经历,全都烙印到容黛安的心上,融入到她的骨血,无法剔除!

  她连倚在乔慕钦怀里呼吸,都倍觉煎熬。

  乔慕钦心动,虔诚地吻上她的后颈,沿着优雅的弧线,一点点膜拜她的身体。

  缓过起初的颤栗,容黛安麻痹内心,决定享受最后一次的感官盛宴。

  最后一次了。

  容黛安掰开他的手臂,牵引他。

  她大概是疯了。

  兴许在被占有时,她才能感觉她活着。同时更能释放她对他所有的恨。

  她好不了了。

  在温庭别墅里吃安眠药自杀时,她就好不了了。

  现在,她要假装她还好。

  要是乔慕钦发现她不对劲,一定会押她进医院的。她的前半生已经备受牵绊了,她不想再有尽是束缚的后半生!

  亭子老旧,四周几乎没有来往的学生或者游客。

  然而毕竟是有,且亭子除了柱子毫无遮蔽。

  乔慕钦并不想做什么,他只是想在她诉说的爱里沉醉,将她一寸寸吻遍。

  容黛安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指引他……

  温软的触感直逼他方寸大乱。

  他骨子里是渗了疯狂的血液的,在极致的快乐里,他想抛弃所谓的理智——在随时可能有人路过的凉亭,狠狠要她。

  但他不是当初肆意报复容黛安的乔慕钦了。

  如今他是在弥补,在赎罪。

  他捧起她灼若桃花的脸庞,“小安,我们回酒店,好不好?”

  容黛安摇头,艳艳璨笑,“不好。”

  他以为她在笑闹,亦是笑弯了眉眼,啜口她的唇瓣,“乖。”

  只一声,便听得她骨头酥软。

  “我不。”

  容黛安含混不清地回应,与他搅乱春水,嬉闹玩乐。

  她来势汹汹,他本能后仰身子,却不忘掐住她的腰。

  呼吸交缠间,乔慕钦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顿时绷紧神经:此刻匍匐在他怀里的容黛安,衣衫凌乱,可不是春光大泄。

  乔慕钦哪里愿意别人看见她的娇美?

  电光石火间,他褪下风衣,利落地盖在她身上,将她纤瘦却滚烫的身子盖住。

  她全然不顾似的,忽地咬住他的脖子上的血管。

  爱意涌上脊椎,瞬间蔓延四肢百骸,软了他的腿脚。他往后一样,踉跄两步,险险站稳。

  生怕旁人看去她的风姿,他半托住她的后腰,缓缓坐在亭子里,腾出只手调整风衣,尽量将蠕动的她裹得严实。

  要是搁他恨她的那两年,他绝对陪她疯,而且疯到她不敢再踏足樱花林一步,疯到他们艳名远扬……

  现如今,他只想好好爱她。

  珍重她、呵护她。

  感受到乔慕钦的庇护,容黛安身体僵住。

  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几秒后,瞳仁里重新映着英俊的乔慕钦。这么几年折腾下来,她已经老了。不化妆的时候,眼角的细纹迫不及待地提醒她岁月的流逝。可他仿佛没有变过,眉眼口鼻,全都能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叠。

  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

  就想乔母坏事做尽,最后判个精神病,便可以远赴国外静养;而奶奶一生行善,晚年却做了植物人,临了临了,还要被乔慕钦和乔母夺去最后醒来的机会!

  她没空,也没力气去逼乔母向奶奶和自己道歉,更不会在意乔慕钦终归不忍伤害乔母……

  容黛安主动进攻,撩得太狠。

  便纵乔慕钦有心君子,也把持不住。

  软玉温香在怀,如兰气息盈耳,乔慕钦心中的弦绷断,灵巧的手钻入大衣内,毫不客气地撕碎包裹住那具不安分的身躯的衣服。

  一件,又一件。

  大的,小的;外的,里的……

  第34章 大结局

  皮肤突然暴露在沁凉的空气里,容黛安只觉冷,下意识颤抖。殊不知,这若有若无的摩擦,击破了男人最后的理智。

  浸染在淡香里的心上人,可不是无上的诱惑。

  他埋头,啃咬锁骨。

  容黛安本就魂飞魄散,又听闻忽近的脚步声,她顿觉头皮发麻,整个人软在乔慕钦怀里。

  乔慕钦却红了眼,敷衍地用风衣遮住时而僵硬时而颤抖的玉体,掐住她的肩膀,不管不顾地宣泄着……

  容黛安承受不住,娇声软语不止,每每在乔慕钦意识回笼时,激得他理智全无。

  偶尔经过凉亭的妹子,只当他们是登对的情侣,并没有想到他们的淫靡与大胆。

  “乔慕钦,我爱你。”神魂颠倒时,容黛安抱住乔慕钦的脑袋,又一次阐明爱意。

  乔慕钦心中欢喜,身下动作愈烈,“小安,我也爱你。”

  此刻陷于极乐的乔慕钦,没有察觉容黛安心绪微变,没有发现容黛安对他的称呼从“慕钦哥哥”变成了“乔慕钦”,没有听出她的“我爱你”里的缠绵悱恻与铺天盖地的绝望。

  直到夕阳西下,两个人才结束。

  容黛安的衣服破碎、粘稠,俨然不能再穿。她红着脸捶他胸口,“你不知道轻点?”

  满足后的乔慕钦眉骨泛红,在衣下掐捏她细软的腰肢,“刚才是谁勾引我的?”

  容黛安板起脸,“我不管,你赔我衣服。”

  那瞬间,冲乔慕钦撒娇的容黛安,忘了生无可恋。

  仿佛年少。

  乔慕钦四下张望,发现没有行人,才稍稍推开容黛安,细致地替她拢好风衣。见小姑娘嘟囔着嘴,他软言哄道:“先穿这个,我抱你到车里,很快就到酒店的。”

  掌心是不能成衣的布料,容黛安咬紧下唇,再不情愿也只能依了乔慕钦的安排。

  乔慕钦被勾起兴致,车里,酒店房间,好几顿折腾。

  容黛安装成毫无芥蒂地配合他,最终累得瘫软在床。

  她以为她沾床就能睡着,偏偏等到忙完工作的乔慕钦睡着,她都难以入眠。

  耳畔是乔慕钦轻盈、规律的呼吸声,容黛安心知,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不再勉强自己入睡,容黛安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落地窗前。她看着窗外璀璨的夜色,好像能穿透万家灯火,看到家中儿女咿咿呀呀。

  她舍不得。

  但她也清楚,她就这一次机会。

  如果放弃,可能后半生都要忍着内心的煎熬,去扮演一个快乐的妻子、温柔的母亲。

  要是抱到小玥、小玦小小软软的身体,她不会再有勇气***了。

  枯坐地毯许久,直到晨曦微露,她忽然蹿起。她折回床头柜,翻出钢笔和便签。

  凝望乔慕钦宁和的睡颜几秒,她情不自禁俯首,轻轻啄吻他的脸庞。

  仅仅是轻轻的碰触,她干脆利落地离开,在纸上潦草写了几笔。

  生怕他忽然醒来,她扔下钢笔就跑到茶几前,抽出水果刀,拼尽全力往手腕上划。

  丝丝缕缕的血液渗出,红得刺目。

  她咬紧牙关,忍着不喊疼,用尽最后的力气,加深割划的力道。

  意识朦胧之间,她眼前起了薄薄的雾,奶奶就在雾里,冲她笑着。

  那么和蔼。

  那么亲切。

  “奶奶,我来找你了。”

  一个半小时后,乔慕钦醒来,看到的是容黛安冷硬的身体和嘴角漾开的笑容。

  乔慕钦甚至来不及悲伤,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死让容黛安解脱了?

  寂静的几个小时过后,乔慕钦才打了个电话,着手处理容黛安的尸体。

  清理她遗物时,他看到了那张字迹潦草的便签。

  她说——

  乔慕钦,我爱你。

  可是,我爱不动了。

  自看到容黛安尸体,他便是面无表情。

  此时此刻,他忽然抽动面颊,眼角滚落热泪。随后,再不压抑悲伤,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似的,嚎啕大哭。

  第35章 番外

  转眼八年过去,小玥和小玦都满十周岁了。

  小玥长得像容黛安,眼睛尤其水灵,睫毛卷翘,长到逆天。加上乔慕钦照顾得好,小姑娘是由内而外的精致,像是柜台里价值连城的娃娃。

  小玦性子野,早早把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但他依然是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穿上小西装,那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乔慕钦呢,就像吃了防腐剂,外貌和八年前无异。眼角虽然有了皱纹,但要细看才能捕捉到。

  他想要留住,容黛安记得的模样。

  可他近来愈发觉得战胜不了时间。正赶上他这段时间总是梦到容黛安,他下定决心去陪容黛安。

  容黛安的丧礼上,乔慕钦是萌生去意的。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竟然因为无法面对他而自杀,他又该如何自处?所能想到的,就是死生追随。

  要不是那晚小玥没完没了地哭,阿姨哄不住交给乔慕钦,他早早去陪容黛安了。

  女儿的啼哭让他明白他还有责任。

  怀里的小肉团,还有摇篮里异常沉默的小玦,都是他和容黛安的骨肉。

  容黛安的骨肉。

  他这一舍不得,就过去了八年。

  八年了。

  病情恢复的乔母劝他再娶,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明里暗里撮合他的姻缘。前两天乔慕钦出差,偶遇佳妻在怀的温庭,温庭都不恨他了,询问了小玥、小玦的情况,也劝他放下。

  乔慕钦听闻情敌的宽慰,幼稚地心里对话容黛安:小安,你看,到头来,最爱你的,还是我。

  嘴角漾开的弧度没有维持多久,便僵住了。

  他忽然想起,伤容黛安最深的,也是他。

  如果不是他被恨蒙蔽双眼,百般折辱她,他们又何须阴阳相隔呢?

  容黛安决绝地离开,同时带走乔慕钦对温庭的恨。

  何况眼下温庭俨然放下,重新开始,乔慕钦没必要再去翻旧账。那晚,温庭推了娇妻的约,乔慕钦放了客户的鸽子,两个人坐在天台上喝酒。

  看星星。

  想念一个他们共同爱过的女人。

  “爸,你找我?”小玦早熟,加上总端着酷酷的表情,简直是翻版乔慕钦。

  乔慕钦摁灭烟头,将视线放在小玦身上。小玥像容黛安多一些,他自是偏疼女儿,但并不是疏远、冷落儿子,眼下他决心赴死,想要交代后事的,找的是小玦。

  “如果我出什么意外,你一定要照顾好妹妹。我的一切都是留给你们的,遇上大问题可以找你你梁叔叔。”乔慕钦开门见山。

  小玦再早熟,也没见过这阵势。他被乔慕钦的话题和严肃吓住了,“爸爸?”

  儿子眼中的惊惶,软了乔慕钦的心。

  他朝小玦摆手,“儿子,过来。”

  浓密的睫毛扑闪,小玦乖乖走到乔慕钦身边。

  乔慕钦轻拍儿子的肩膀,大掌继而亲昵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小玦,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你们在长大,我在变老,我不能一直照顾你们的。”

  小玦眸色微变,几乎委屈地看着乔慕钦,“可是,你这意思,是就要离开我和小玥了,是吗?”

  见父亲陷入沉默,小玦突然说,“明天是妈妈的忌日,爸爸你不会……”

  乔慕钦诧异地望向儿子,“小玦,你……”

  眼泪盈眶,小玦后退两步,朝乔慕钦吼,“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这么爱妈妈,谁让你再娶都不要。你以为我会傻到以为,你是因为爱护我们吗?”

  稚子的质问,犹如锋利的刀刃,一下下扎进他的心脏。

  他迟缓地反问:“我不爱护你们吗?”

  小玦大吼:“那你不要去陪妈妈!我和妹妹还小,你为什么不陪我们?!”

  那悲痛欲绝的小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何况是罪魁祸首乔慕钦呢。

  他想要反驳,却被堵得死死的。

  当初容黛安失忆,是他诱哄容黛安生孩子的。可他当初设想的是和容黛安一起带大孩子,而不是独自一人,承受着对她无尽的思念与悔恨……

  遐思许久,乔慕钦忽然听到儿子的呼吸声。他猛地抬眼,与孩子倔强的、和他年少时如出一辙的眸子对上,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小玦,你已经长大了。

  他娇养小玥,且小玦疼爱小玥,小姑娘肯定没这般复杂的心思。比起小玦,他自然更放心不下小玥。

  被儿子这么一吼,乔慕钦其实迟疑了。他舍不得抛下刚刚十岁的儿女。可他这两天的梦魇愈深、境况愈差,且他怕他再等几年就真的抵不过岁月,变了模样。到时,容黛安就会认不出他了。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热泪从眼眶滚落,小玦绷着脸与父亲对峙。

  他无声地抗议:我还没有长大!我不准你离开我们!

  乔慕钦站起,走到半高的少年跟前,大手一揽,轻轻地将他拥入怀中,“儿子,我对不起***妈。你现在还小,以后,你就会懂了。”

  小玦闷在乔慕钦胸怀,在心里反击:我宁愿一辈子都不懂。

  估计寂寞久了,乔慕钦着魔似的,竟跟儿子诉说他跟容黛安的种种恩怨。

  说到动情处,眼角还滚落几滴悔恨的热泪。

  滚烫的。

  “***妈病了,我好像也病了。”乔慕钦忽然觉得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小玦,你让爸爸解脱,好吗?”

  那段漫长的故事,小玦并不那么理解。

  可他朦朦胧胧能感受到乔慕钦的绝望,也能明白“生病”的意思。

  他没有回应乔慕钦,但他抬起手,轻轻抱住乔慕钦。

  这个在他面前从来是无所不能、此刻却脆弱不堪的父亲。

  翌日。

  乔慕钦一早赶去酒店。

  在容黛安自杀的房间,他找准容黛安躺下的位置,摸出当年要了容黛安命的水果刀,恶狠狠往手腕上划。

  深入。

  像容黛安这般,谛听死亡的召唤。

  我们不能同生,亦不能共死。

  可是小安,我好歹来陪你了。

  请你一定、一定要认出我。

  昨天下午就得知父亲要自杀的小玦,领着妹妹,上了梁林的车。

  在酒店房间,他看到周遭一滩血迹的父亲,瞬间眼眶泛红。将将感受到妹妹的悲伤,他立马敛起伤痛,捂住妹妹湿润的眼眸,“小玥,以后我陪你长大。”

  陪你变老。

  到死。

  他们做不到的。

  我能。

◇-------------------完-----------------------

喜欢的点赞

喜欢的关注我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