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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细节的魅力与张力】

文学创作是对人、事、情、理的表达，语言、结构、意象、主题、情节是其共同的建构要素。细节具有连接情节和形象、推动结构发展形成主题、展现语言魅力的特点，是优秀作品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写一篇记叙文，抒发感情，离不开对细微之处的刻画和描述。好的细节是丰富的，可以在不经意间传递出作者直言不讳的情感态度或价值判断。汪曾祺的创作很好地体现了细节的作用和价值。

细节让人物栩栩如生。

“写在人物身上”是沈从文常说的一句话。汪曾祺对老师这句话的理解是，人物是小说的主导，其余的歌词、环境、论据都依附于人物。“作者的心应该永远附着在人物身上。每当作者的心‘粘’在人物身上时，笔就会浮、泛、浮、滑、花里胡哨，于是就混乱了，失去了真诚。”细节的运用能有效地增强人物形象的丰富性，寥寥几笔就能画龙点睛地勾勒出个性、魅力和精神状态。

汪曾祺的《陈银娃》描述了陈银娃高超的驾驶技术和对动物习性的熟悉，说他的驾驶技术是传家宝，他的父亲是著名的汽车服务员。“那人戴了一顶毡帽，银娃父亲一鞭子，毡帽裂成两半，那人头皮却纹丝不动。”汪曾祺用鞭子劈开毡帽，凸显了陈银娃父亲的好车技。毡帽裂成两半，头皮纹丝不动，说明皮鞭击中目标的准确度和力度刚刚好。这种技术是在长期与动物的关系中形成的，透露出陈银娃父亲对跑腿的熟悉。

《七里茶馆》讲的是拉粪人，处处透露着他们的好品质。老乔喜欢看《哭笑不得的原因》，书缺页。“他还戴着老花镜看得津津有味，看不完”；小王谈了一个对象，她要结婚了。除了棉衣、球鞋、尼龙袜按照当地习俗，女孩“希望得到一支金星牌钢笔”。饭后老乔看了《哭笑不得》，小王的女朋友希望结婚时能有一支笔，这说明人们在艰苦的生活中尊重知识。“笔”的细节，展现了特殊时代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想象。普通人从来不放弃对未来的希望，所以写作品有很高的精神。

才子赵树理讲述赵树理有工整的写作习惯，用很多细节来传达:

他讨厌别人在他的文章里把“你”字改成“你”(曾经有人爱写“你”字，那是一种时尚)，还说“当面跟你说话，第二个人说，你凭什么分性别？——‘你’不读‘你’！”在一篇稿子的页边空白处，批了一行字:“请注意，文中所有‘你’字，一律不准改成‘你’，否则承担法律责任。”

既然是才子，赵灿·舒立的“才华”如何呈现才能让读者眼前一亮？方法很多，细节更生动。赵树理坚持用“你”字，以及“承担法律责任”的态度，显示了他的“才华”和“洁癖”。汪曾祺常常通过精妙的描写生动地刻画人物，似乎几个字就穷尽了千百年。

他在《受戒》中写道:“小英把吃剩的一半莲蓬扔给明海，小明剥开莲蓬的壳，一颗一颗地吃。”一般来说，陌生人不会轻易分享食物，更不会把自己的剩菜给别人。小英扔半朵莲花的细节表现了她的天真和善良，含蓄地透露了她舒适的生活状态。亲密友好的人愿意分享他们的食物。她把吃剩的荷叶分享给明海，表达她对明海的爱。细节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安排。

细节有利于传达感情。

写作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传达感情。汪曾祺准确的表达受到许多读者的高度赞扬。他认为“在叙事中表达情感”是成功的主要因素。如何在叙事中表达情感？细节的刻画和描述是重要的支撑。“一个作家在写一个部分的时候应该考虑整体，并随时意识到这种对称感。就像一棵树，一根树枝，一片树叶，那么长，那么长，都是必要的，合理的。否则，它就像一束绢花。虽然有颜色，但会少点生气。”汪曾祺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实践的。

经营草帽厂的王守武，经营鞭炮店的陶虎臣，画画的金一夫，是小说《冷年三友》中的三个好朋友。金一浮有三块良田，生活再苦，也舍不得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吃不饱的时候，就把这三张邮票拿出来看看，他就会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抱怨的。”但在王守武和陶虎臣陷入困境的时候，金一浮却毫不犹豫地出卖田黄出手相助。

金一浮邀请王守武和陶虎臣到如意楼喝酒。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用红纸包着的外币。.....他把一个放在两个老朋友面前。……

金一飞拿起酒杯说:“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那两个人同意了。

“好，一醉方休！”

它是十二月的第三十天。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酒馆喝酒。如意楼空荡荡，只有这三个人。

外面正下着大雪。

在给了王守武和陶虎臣两个洋钱之后，金一浮“拿酒杯”的细节，显示了他的果断和不容置疑。这是一种责任，隐藏了太多不可言说的感情。“被灌醉一次”也是一个细节，作者在不同人的话语中两次突出了这个细节。在苦难的岁月里，三个好朋友疲惫不堪，却依然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他们只能无奈地接受命运的拨弄，已经忘记了还有一个精神世界。“一醉方休”的反复出现，能让他们想起诗和远方。汪曾祺强调了“腊月三十”、“如意楼空荡秋千”、“大雪纷飞”等细节，把人间的温暖跃然纸上。汪曾祺不喜欢小说创作追求故事性，认为故事性太强，不真实。“我早期的小说只是相当客观地记录了我对一些人的印象，对于我没有看到或了解的东西，我并没有添加太多。”说到小说创作，以客观为准绳是汪曾祺的一大发现。故事是推动小说的重心，是情节演变的基础，但在汪曾祺看来并不重要。他更注重叙事中的细节，通过细节描写来传达某种意义。“有人说我的小说说不出主题是什么，我自己也知道。比如《冷年三人行》的主题是什么？鈥檚 鈥 鈥 鈥 鈥 鈥 鈥 鈥 鈥? "主题情节、中心思想等解读作品的方式，不同于汪曾祺通过细节来抒发感情的写作追求。他认为，对人事生活的看法不仅可以是概念、想法之类的，还可以体现为感受，其过程是对细节的尊重。这种具象的写作风格和对细节的关注成就了汪曾祺独特的文学世界。

细节蕴含价值内涵。

汪曾祺认为，写作不仅是个人情感的寄托，更重要的是它的社会效应，“造福世界人民”。有人说他的作品缺乏教育意义，但汪曾祺不服气。他认为自己用朴实的语言把生活写得美好、健康、诗意，滋润了读者的心灵，坚定了他们对生活的信心和信念，是负责任的写作。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的老师沈从文多次告诫他，不要尖刻，不要嘲讽，不要愤世嫉俗。“一个人应该总是用自己的工作让世界变得更好，为世界增添一些美好。”作家的写作态度是他生活态度的体现。细致地观察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发现其中蕴含的意义，有助于实现其作品的社会价值。

汪曾祺在《故乡人》系列中写了《渔夫》，从“女人很少钓鱼”开始，然后介绍了几种钓鱼的方法，说夫妻二人经常在小学后面的臭河里钓鱼。男人撒网，女人抓鱼。他们的脸上没有喜悦或失望或悲伤。“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这两个穿着黄、白、黄牛皮袍子的渔民了。几天后，他们又来了。按照梯形的竹架，捕鱼器换成了一个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辫根用白头绳缠绕。一看就知道是渔民的女儿。***妈死了，得了伤寒。”渔夫消失了几天，然后出现了一个辫根缠着白头绳的小女孩，代替妈妈，穿着妈妈穿过的皮罩衫，像妈妈一样按着梯形的竹架一步一步向前走。夫妻、母女的感情没有写出来，作者也没有写她们是怎么生活的，但是这些细节都表现了个人和家庭的艰辛和坚持。汪曾祺的作品既有仁者爱人的思想，也有道家和自然的思想。女儿接手妈妈的捕鱼分工，重复妈妈的动作，分开过自己的生活，是一种无奈和超脱，是努力的表现。

在《大闹编年史》中，11个儿子救了不小心掉进水里的乔云，并把她送回家。“抓一把草，给她煮半杯姜汁，让她喝了就走。”11个儿子被打死，需要尿碱救命。乔云把尿碱汤倒进喉咙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也吃了一口”。这两个细节蕴含着恋人的关心和牵挂，是真情的表达，是他们面对苦难共同坚强生活的支柱。汪曾祺追求成为“中国式抒情人文主义者”。他的作品充满了人情味，细节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钓鱼博士”王钓鱼不漂，边钓边吃。他家祖祖辈辈行医，收过很多牌匾，但只有一块是王的，上面写着“急公之所急，仁义之所好”。汪曾祺特别强调了上面的话，追溯到王在被洪水围困的孤村泰山寺抢救病人，舍身救人的往事。“牌匾”作为一个细节的价值被清晰地呈现出来。王兵失去了所有的财产，王在没有拿医药费帮助他治病的情况下，设法吃住。

王的妻子非常贤惠，对王的所作所为从来没有说一句不。但她忍不住问王任丹:“你给王冰用的麝香和冰片多少钱？”王笑着说，“没有多少钱。——我还留着呢。”他的妻子只好微笑着摇摇头。

王夫妇已经十几年没有给自己买过新衣服了，他们不在乎治病救人的得失。当他的妻子问麝香和冰片的价格时，他没有抱怨，只说:“我还有。”这样，王慈善、超脱、冷漠，有一颗孤独的心，一个优雅、深情的形象跃然纸上。在别人眼里，王做过大事和蠢事，但他认为那些都只是小事。王兵治好后，有人问为什么要治。王听了，心里有些不明白，便说:“我不治，他就死了。”"”他帮王冰治病是决然的，没有任何犹豫。这些细节透露出他治病救人的坚决态度和不计得失的医德。我妻子对王做的事情从来不多说，所以她忍不住问了一下费用。王对笑了笑，她也回以微笑。两个人的笑容，生动地写出了夫妻之间的理解和包容。

在笔触与绘画之间，在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中，汪曾祺认真传达着生活的美好与诗意，用简单的叙述滋润着读者的心灵。这是他创作的魅力，也是细节的魅力。

(作者:王宇，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