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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小小说)

2022-05-16 06:58 作者:邓泽兵gycx 围观:

作者:邓泽兵

妖精是她的绰号。

她奶奶去逝,正在外地打工的她赶回来了,虽是春天,但很冷。她像过夏天,穿着暴露。

有人提醒她要披麻戴孝,她扬了扬染红的长头发,取下墨镜,眨眨栽有假长睫毛的眼,在手术隆起过的鹰勾鼻子里哼哼道:“一个个真是没变化的土包子,都啥时代了,还土的掉渣!”

接着,像刷了层红油漆似的厚嘴唇一翘,用指甲很长还涂满绯红指甲油的手,提了提没拴裤腰带的超短黑色皮裙,从裸露的肚皮上抚过划向低胸红色短衣里的乳罩捋了捋,又拍拍胸脯:“看看我是谁?我是她孙女,她死了,我特意开着刚买的小轿车回来送她最后一程,你们有资格说三道四吗?难道非要假装过得很穷,换上破旧不堪的衣裳装模作样吗?”

说完跺了跺脚上的高跟红靴,从车上捧下一大束黄色鲜花径直去了灵堂前,红嘴唇一咧,发出悲惨的哭泣声:“奶奶呀,你最爱的孙女来看你了,″你咋不招呼一声就抛下我了哇,天哪,你咋这么自私哇,奶奶呀,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再走吧,我亲爱的奶奶呀,快醒来吧……”

哭声撕心裂肺,泪水从暗红的眼睑处似泄闸的洪水,流在施有粉霜的脸上,浓浓的,冲刷出道道沟渠,瞬间便把在场的人又带入悲伤的场景中,个个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哀乐声低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妖精不顾超短裙下裸露的白嫖大腿,“噌”的一声跪在她奶奶的遗像前,鸡啄米似的又是作辑又是磕头。

“快起来吧!”妖精的春光尽泄,婶婶抹着眼泪,迅速上前欲扶起她,伸嘴在她挂有金黄色吊坠的耳朵上悄悄说道,“你的裙子太短,光屁股都露出来了。”

妖精正伤心,回了句:“奶奶呀,现在生活好了,你却走了,看看我吧,不再是以前没出息的土包子,穿得可时尚了,奶奶呀,你咋不看我呢?”

婶婶见劝不住,回头对妖精的母亲递了个眼神。其母亲灵性,迅速把刚从屋里拿出准备给穿上的白色孝衣盖在妖精撅起的屁股上。

谁知妖精屁股一撅,孝衣掉地上,拒绝道:“奶奶呀,从小你最疼我,她们怕我拜你出丑,让我穿白大褂看你,你说我穿不穿啊?”

“别犟了,快起来穿上,这是规矩。”妖精的叔叔跑过来劝道:“只有穿上,你奶奶才会高兴。不信,你看嘛,奶奶在笑呢!”

妖精透过泪眼,瞪眼一细看,她奶奶的遗像似乎真的笑了,连忙站起来,穿上了长长的白大褂。

“呜呜……奶奶,你真喜欢看白大褂吗?你看到了吗?我穿上了。难怪你刚才不笑,是我没穿白大褂吗?我说啊,奶奶呀,我给你说啊,以前家里太穷了,多亏你把好吃的都给我,所以才有这么好的身体……”

妖精诉说着过往,也把在场的人带入了回忆中。

小时候,妖精的父亲因上山砍柴,不幸坠崖身亡,她娘操劳过度,长年多病。奶奶心疼,让妖精的娘改嫁,或招一个男人进门,她娘死活不同意,认为好女不嫁二夫,所以一直孤身一人。

妖精也瘦弱多病,爷爷奶奶便视为掌上明珠,尽力给她煮好吃的,买她喜欢的裙子。

但是,好景不长,妖精的爷爷又出意外撒手人寰。奶奶和娘,婆媳一条心,以多养猪来补贴妖精的生活费和妖精娘俩的医药费。

妖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是以穿得花枝招展来逗她们开心。无论她的奶奶和娘怎么说她,她都听不进去。于是,奶奶和娘常常批评她像个妖精。“妖精,哈哈,西游记里的妖精多美啊!”她说这个名字好听,自诩“我就是妖精。”还让玩伴们都称她妖精。

妖精病多,上学成绩太差,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帮着割草喂猪。由于缺乏技能,常常因猪瘟前功尽弃。

长大后,妖精见别人出去打工,便走出大山,去了遥远的地方学理发和开理发店。为了标新立异,吸引顾客眼球,她随时涂脂抹粉,穿着妖娆。顾客也觉得她从事的职业特殊,需要有人引领时尚,没人把她当另类,反而夸她打扮前卫。她很满足,不管走到哪里,都妖气十足,回头率爆棚,生意越做越好,买了车,购了房。

听说奶奶去逝了,她驱车千里,连夜赶回老家。村里人觉得参加葬礼的人,都应穿着庄重、严肃,妖娆打扮是对死者的大不敬。纷纷上前劝其换衣戴孝,她却很排斥,谁劝谁被奚落。

看着她极度偏执的言行,都难以劝住,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让她的婶婶、叔叔和娘随时注意其言行举止,想办法予以纠正。婶婶善于审视度势,苦口婆心,终让其醒悟,接受了入乡随俗的礼仪。

“奶奶呀,我错了,今后听话了。”妖精换上了一身与普通人一样的正常衣着和祭奠孝衣。

但是,事后,固有的暴露癖又显现出来,总是不经意间泄露春光。小孩子和老人们嘲笑她:“穿着皇帝的新装满世跑,羞羞羞!”她说:“你们都有窥视癖,想看就悄悄看,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啊,你除了露肉,还有什么可炫耀的呢?”她的娘很气愤,“你别再丟人现眼了,不说丢你自己的脸,也不说丢了我和亲戚朋友们的脸,关键是你把自己的隐私都晒给人家看,不怀好意的坏人你防得住吗?”

“哈哈,如果这样说,那你和奶奶当初咋说漂亮呀?”妖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嘻皮笑脸道,“现在咋了,看我有出息了,喜欢鸡蛋里找骨头吗?”

“你小时候不懂事,那叫调皮,长大了还不懂事,那叫无知。”妖精的娘揪着妖精的耳朵,“你这耳朵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哎呦喂,轻点。”妖精抓住她娘的手,呲着牙,“好啦,我知道了,保证以后做个好闺女,好女人,还不行吗?”

妖精说完,用手指头在自己脸上刮了刮,做了个“羞羞羞,丑丑丑”的动作,红着脸跑进她娘的洗漱间和卧室,又是卸妆,又是换装,还让她娘帮着剪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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