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锦河明月⑪⑫
作者：（四川）张菊秀、张菊群
11
乔淑芬去集市上扯了几尺布，找裁缝给小儿子做了一件花布长衫，把小儿子收拾得像个富家公子哥，使唤三个丫头侍候着。
三个姐姐像捧星星捧月亮似的抢着背弟弟，给他喂饭逗他玩儿。她们割猪草赶鸭子都要带着弟弟，乔淑芬怕女儿照顾不周，不让她们带。这个小儿子却像个跟屁虫似的非要跟着姐姐们。
一天，姐姐们割完猪草，在回来的路边上，看见岩上草丛里长了一串红彤彤的野覆盆子。林雁抓住一茎蓑草，爬了上去，好不容易把覆盆子摘下来了，可惜腿被茅草尖割出了一道血印子。看见弟弟高兴地直跳，她忘记了疼痛。
带着弟弟妹妹往回走，路过一户人家。谁知道从这一户人家窜出一条凶恶的黑狗，两个妹妹吓得撒腿就跑，弟弟吓得哇哇大哭，跟着跑起来。林雁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篼也开始跑起来。弟弟太小了跑不快，飘起的长衫被狗一口咬住了。她拉着弟弟使劲才挣脱，长衫还是“哧啦”一声被扯烂了。
“笨猪，快跑！”她挥舞着镰刀吓唬着黑狗，让弟弟先跑。弟弟奔跑起来，那扯烂的衣服布片就像飘舞的辫子，她在后面看见哈哈大笑。
回到家，林雁挨了一顿竹笋炒肉。母亲不问青红皂白，把她屁股上打出了几条红色的印痕，疼得龇牙咧嘴。两个妹妹在旁边吓得不敢吭声。
“叫你不要把弟弟带上，你偏要带！你看吧。被狗咬了怎么办？”乔淑芬气得破口大骂，“你是傻了吧！这么好的一件衣服被狗扯破了，不可惜噻？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准带弟弟出去乱跑！”
“血，有血！姐！”三女儿林阳指着林燕的腿说。
乔淑芬怒气终于消下来了。
“我的心肝宝贝儿，没吓着吧？”她摸着林泽宇的小脑袋，一口一个宝贝关切地问。
那小宝贝疙瘩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更加凶了。
林雁忍着委屈，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不敢哭出声来。晚上睡觉屁股还是生疼生疼的，只能侧着睡。
“这个狗日的小崽子，天天像个小祖宗似的供着。”她咬着牙，暗暗寻思，“等哪一天，我要剥了你这个野驴儿的皮，抽了你的筋。”
图片来自网络
12
春去秋来，小明月在明家生活得无忧无虑。她对林家那模糊的记忆，已经被这个新家的快乐抹去了，几个哥哥像宠公主一样宠着她。
夕阳红红的，像一块印章挂在高高的树上。几缕并不刺眼的光透过树叶照到院子里。
“妈妈，大哥哥去了哪里呢？我好想看见他。”小明月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问。
“你大哥哥在琴台中学读书，爸爸也在那儿呀！”
利素珍一边扫院子，一边抬头望着院子里两棵高大的梨树。
“这树上还有几个梨子。树太高了！等大哥回来了给你摘下来吃哈。”
“妈妈，哪儿有梨子呀？梨子不是卖光了吗？”
明月走到树下，仰起小脸，东瞧瞧，西看看。
“我卖了果儿给你哥哥们赚学费，还给你买花裙子哦。”她蹲下身子给明月指着树上，“你看！还给你留了几个呢，在那树叶下面。”
“哦，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明月挥舞着小手欣喜若狂，“一个、两个、三个……哈，一共有五个呢！”
“咱们的月儿太聪明了！会数数了。今年秋天你也该发蒙上一年级了！”
“我要背书包，像哥哥那样子的书包。”
“好好好，我马上给你缝个乖书包。”
利素珍放下手中的扫帚，进屋把罗线筐拿出来，又拿来了大儿子军绿色的旧书包。大儿子上初中书太多了，这个小书包装不下，线头松了，已经裂开了一条缝。
她戴上顶针，坐在椅子上开始缝起来。缝合完毕，又仔细打量着书包。在筐里翻了一绺儿红布，用剪刀剪成了一个五角星，缝在书包上，红红的五角星点缀在军绿色的书包上十分引人注目。明月背在背上高兴地转了几个圈儿。
利素珍是个心灵手巧的持家能手。家里也不宽裕，只能从手指头缝儿省出钱来。一到农闲时节，她给孩子们做鞋子、纳鞋垫、做衣服，样子都是手到擒来。有一次她特意给女儿扯了几次红布，软得像绸子。铺在方桌上，拿起剪刀比比划划裁裁剪剪，用红色的线，一针一针地缝好，最后给袖口、衣襟、领子裹上一层黑色的滚边儿，一件漂亮的衣服做成了。小明月穿在身上像过年一样高兴，很久都舍不得脱。
太阳的余晖洒满锦河，梨树上的知了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梨树下，明家两个儿子光着脚跃跃欲试。
“我爬上去给妹妹摘梨子。”二儿子明泽远像个机灵的猴子，抱着树干往上爬。
“我去，我去！”大儿子明泽宁也抱着另一棵树往上爬。
两个小子就像在开展爬树比赛，拼命地往上爬，谁也不甘示弱。
明家两口子望着俩儿子笑着，老三和女儿也抬头眼巴巴地望着，眼看二儿子快要摘着梨子了，老大身手灵敏，一下子窜到老二那棵梨树上去了。
“哈哈哈，我赢了！”明泽宁紧紧抱着梨树往下看，随即伸出手在绿叶底下扒拉着，“妈！这梨子被鸟啄了哟！”
“那你把五个梨子全都摘下来，免得被鸟啄完了。”
兄弟俩摘完梨子，小心翼翼地放进绑在身上的袋子里，又小心翼翼地滑下了树。
利素珍拿过梨子一看，“这梨子不是鸟啄的，倒像耗子啃的，上面还留了牙齿印。”
“妈，这耗子精还挺聪明呢，啃了一口还用叶子遮盖住。”明泽宁回过头来，用一双眼睛审视着三弟明泽天，“说！是不是你这个飞天神鼠干的？”
“你这个天棒哦，这么高的树，你爬上去不怕摔着啊。”利素珍揪着三儿子的耳朵，“你怎么吃独食呢？”
“梨子不是还留着吗？我只啃了两口！”老三委曲巴巴的。
“孔融还知道让梨呢！你这个臭小子人小鬼大。精灵着呢！”明忠华看着老三哈哈大笑，“聪明要走正道哦！”
这明家三个儿子，老大懂事，老二老实，就这老三是个人精，从小贪吃好玩。还未长熟的黄瓜，酸得掉牙的青杏子，拇指粗的红芍，嫩得一包水的苞谷，都会提前偷偷摸摸进了老三的肚子。
芒种时节，收了豌豆，火辣辣的太阳晒干后，老三就天天扳着指头盼着母亲搅凉粉打打牙祭。利素珍将干豌豆淘洗干净，晒干。几个娃儿异常的勤快，端着盆子，拿上勺子，来到石磨子前，将磨棍戳到磨盘的孔上开始磨面。
石磨子是青石做成的，由磨盘和磨扇组成，两个圆圆的大石轮，上薄下厚抠在一起。磨扇的下扇中间有一柱心，俗称磨脐儿，镶嵌着一个短轴。上扇的中心有磨眼儿，是添粮食的通道，下有轴孔。
兄弟仨一个人拿着勺子往磨眼儿添豆子，另外两个人拿着推磨棒一圈一圈的围着磨盘转，居然不觉得厌烦。
母亲把磨出来的豌豆粉过箩筛筛出细面，再入盆兑入清水搅成浆。兄弟三个一边轮换着架柴烧锅，一边眼巴巴地看母亲怎么揽。只见她往锅里倒水,待水微热时，徐徐淋入豌豆浆，边淋边用擀面杖快速搅动锅底，将锅巴翻出、防止糊底，直到稠浓。当糊浆在锅铲上悬吊成黏黏的膏状时，就盛入搪瓷盆冷却凝固后，翻扣在案板上。
兄弟三个摘青花椒的一咕噜就跑出去了，剥蒜的剥蒜，捣蒜泥的捣蒜泥。母亲把豌豆粉打成薄条放入碗中，冲上蒜泥水，撒上葱花，再浇上一勺子红通通的辣椒油。几兄弟已经馋得直流口水了。
除了盼望母亲做点儿美食饱餐一顿，明泽天更是会自个儿就地取材解解馋。
每当夏天，竹林的竹笋长到两三米高。明泽天就会呼朋唤友，去竹林里抓竹甲虫。这是一种椭圆体形的甲壳虫。小的有两厘米，大的有中指长。体壳坚硬而光滑，还散发着油亮的光泽。背部和腹部呈黄红色，翅膀为黄红色和黑色条纹纵向相间。六条腿分布在身体两侧。还长着一根锥子状的口器，刺入竹笋吸吮汁液。
明月也常常跟着哥哥们去看热闹。明泽天是个抓虫的高手，只要发现了踪影，他就蹑手蹑脚轻轻靠近，飞快地用拇指和食指按住竹甲虫的背，一只让明月望而却步的竹甲虫就落入三哥的魔掌了。他掰掉竹甲虫的六条腿，带回家用细线绑住那长长的烟斗型口器,牵着它飞行。几个哥哥开始比赛谁的战利品飞得时间长。当玩腻了后,他们就把竹甲虫放在火中烤熟。大哥和二哥都不敢吃，这些猎物全被三哥吞下肚子了。
当明月第一次看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时，吓得目瞪口呆，大呼小叫着跑去告诉了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