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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鬼杀人双阳战法

2021-12-23 22:48 作者:啤梨多多 围观:

第一章 只要离婚

桐城,傅家。

“哐——!”

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沙哑的暴怒似雷轰响。

“我让你滚出去!没听见吗?滚!”

傅时屿踢开脚下碎片,浑身散发着冷厉的气息。

光线昏暗的房内,布满疤痕的右脸让他看起来狰狞如厉鬼。

满身汤渍的顾西溪忍着痛,将碎片捡起:“我再去给你倒一……”

话还未说完,她便被推开,腰狠狠撞在门把手上,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顾西溪,别以为你嫁给我就能让我多看一眼!”

闻言,顾西溪眼底划过一抹痛色:“嫁给你是老太太的意思。”

傅时屿冷嗤:“你敢承认自己没有半点得意?”

顾西溪面色一白,哑口无言。

她自小在傅家跟着傅母学戏,也从小喜欢傅时屿。

可傅时屿有女朋友,只是三年前他出车祸毁了容后女朋友不辞而别。

从那之后,他变得孤僻多疑,变得喜怒无常,变得暴躁易怒。

傅老太太也不知为什么,非要让顾西溪和傅时屿结婚,即便傅时屿不愿意,却还是拗不过年近八十的傅老太太。

结婚三年,顾西溪尽心尽力地照顾傅时屿,却受尽了他的冷眼和嘲讽,他对自己连家里的保姆都不如……

气氛僵凝,顾西溪几番深呼吸才掩去眼中的悲戚:“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可听身后傅时屿冷漠地吐出“虚伪”二字。

霎时间,心都被这轻飘飘的两字揪了起来,痛得难以呼吸。

顾西溪轻轻关上门,眼泪也随之淌过苍白的脸。

即便听了无数遍傅时屿带刺的话,但还是无法忽略心底那刺骨的痛意。

“夫人,您没事吧?”

保姆王姨一脸关切,心中却也止不住地为她叹气。

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先生就不知道珍惜呢?

顾西溪胡乱地擦去眼泪,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你把他房间的地板清理一下。”

话落,她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顾西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了眼时间后关上窗户开始吊嗓子。

和傅时屿结婚后她再也没登过台,但因为对戏曲的热爱,每天都会唱上一段。

不过傅时屿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想到这儿,顾西溪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落寞。

如果讨厌一个人,连他的呼吸都是错的。

没多久,敲门声打断了她,她迟疑了瞬后走去开门。

是王姨。

“夫人,老太太找您。”

顾西溪点点头,确认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才下了楼。

当看见沙发上的傅时屿时,她心莫名一沉。

傅时屿冷着脸,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西溪,快过来坐。”

比起他的淡漠,傅老太太态度和蔼的像是她亲奶奶。

顾西溪坐了过去,恭敬而不失亲近地叫了声:“老太太。”

傅老太太看了眼傅时屿:“西溪,下个月市里的戏曲大会,***剧团的事儿多,身体又不太好,所以我想让你去。”

闻言,顾西溪眸色亮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傅时屿。

他紧绷着脸,眉梢眼角都是对她的轻蔑。

“我可能……”

顾西溪想推脱,她三年没登过台,曾经的自信也被傅时屿一句句嘲弄消磨了一半。

傅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我这把老骨头都亲自请你了,你还怕什么?”

若有所指的话让傅时屿眼神一变。

顾西溪拧眉沉默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傅时屿突然开口:“你既然想去就去吧。”

他的大方让顾西溪倍感惊讶,可他下一句话却将她整颗心都打入冰窖。

“只要离了婚,你***都没关系。”

第二章 侮辱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了顾西溪的胸口。

“时屿!”傅老太太呵斥道,“你胡闹也该有个度,多大个人了还拿婚姻开玩笑。”

傅时屿神色一狞:“玩笑?你们不也拿我的人生开玩笑吗?”

他看着顾西溪,眼中浸着深入骨髓的恨:“让我娶一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

顾西溪心底狠狠一抽。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傅时屿不爱自己,可他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过。

“你!”

傅老太太气的面红耳赤,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气来。

顾西溪也顾不得自己的难过,赶忙安抚她:“我去,但是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好好准备准备。”

听了这话,傅老太太才缓过来,眉眼间全是对她的心疼:“好孩子……”

她欲言又止,似是在顾及一旁的傅时屿。

顾西溪让王姨送傅老太太回房休息,而后才将视线放在傅时屿身上:“你放心,我是以傅家徒弟登台,而不是傅家的儿媳妇。”

傅时屿绷着唇线看着她,云雾间,如墨的眸子尽是疏离:“你冠上傅家的姓我都觉得是种侮辱。”

闻言,顾西溪的心骤然收紧,眼眶不知是因为这话还是因为什么而发酸。

傅时屿见她不说话,脸色瞬变,起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夫人,饭菜已经盛好了。”

王姨将饭菜端了过来。

顾西溪看了眼楼上:“你给他送去吧。”

如果是自己送去的,恐怕还是会像刚刚那碗汤一样。

王姨点点头,端着饭菜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顾西溪见王姨空着手下来了才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她正要回房准备戏曲大会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弟妹,怎么一个人站这儿?时屿呢?”

一身西装革履的傅少棋一边解着领带一边走了过来。

顾西溪看着那张与傅时屿有五六分像却没有丝毫疤痕的脸,不禁愣住了。

或许对傅时屿来说,女朋友不辞而别不是唯一的打击,有这么一个处事圆滑、精明能干的哥哥才让他产生了快要扭曲的自卑感。

傅少棋见顾西溪看着自己发愣,温和一笑:“怎么了?”

顾西溪回过神,窘迫的挪开视线:“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碗照着她的头砸了过来。

傅少棋眼底一凛,立刻挡在了顾西溪身侧,米饭也随之黏了他一身。

顾西溪一脸惊愕,还没等她反应,一声满含怒火地“顾西溪”喊的她背脊发凉。

她抬头望去,只见傅时屿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犹如蝼蚁般的自己。

“时屿,你的脾气也该改改了。”傅少棋淡淡地说了句。

傅时屿看着面前两人不过一拳的距离,寒气骤起:“过来。”

说完,他转身上了楼。

顾西溪的心也因为他的阴晴不定而提到了嗓子眼,匆匆向傅少棋道谢后跟了上去。

房内,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阳光,唯一的光源便是床头灯。

浓烈的压抑感让顾西溪心绪动荡,她站在门口止步不前:“有什么事吗?”

话落,傅时屿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蛮横地将她拉进来,“嘭”的一声把她抵在门上。

顾西溪眸色一怔,呼吸都不由窒住了。

修长冰凉的手指抚上她苍白的脸,傅时屿看着她,目光阴冷:“如果你变得和我一样,不知道有谁能看得上你。”

第三章 自作自受

此刻的傅时屿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顾西溪都不由生了丝惧意。

他似是已经不满自己孤身待在黑暗里,也想带着她一起堕入地狱。

顾西溪眼眶一热,泪水渐渐漫上眼眶。

微弱的灯光映着她双眼闪烁着一片晶莹,傅时屿神色微怔,一抹莫名的烦躁掠过心底。

他缓缓松开手,敛去锋芒转身坐回椅子上:“滚。”

顾西溪略显狼狈地站在原地,几番吞咽才止住喉间的哽咽。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就是自己在傅时屿心中的定位。

她望向桌上的饭菜,哑声道:“记得吃饭。”

闻言,傅时屿眉目一拧,却没有说话。

等身后门开合声过后,他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发皱的照片,里面靠在一起的人是车祸前的他。

也只有此刻,傅时屿才会露出对过去的迷茫和不甘。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出车祸后一切都变了。

更不明白傅老太太为什么要自己娶顾西溪。

想到顾西溪,傅时屿手不由收紧,连同脑海的画面都变成了关于她的一幕幕……

次日。

顾西溪端着早餐站在傅时屿房门外,有些踌躇。

这时,傅少棋从三楼下来,并没有立即打招呼,而是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怎么不敲门?”

顾西溪眼中划过一丝难色:“怕他还没起。”

傅少棋眼神微暗,并未说破。

他看着顾西溪微蹙的眉,语气温和:“这三年辛苦你了,为了照顾我那个不懂事的弟弟,放弃了热爱的戏曲。”

顾西溪抿抿唇,觉着这话有些不对味。

只是她还没回答,房门突然被打开,傅时屿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别在我门前说话,别脏了我的耳朵。”

傅少棋面不改色:“时屿,你这话可就伤人心了。”

顾西溪攥紧了手,压下心尖的涩意:“王姨买菜去了,所以只能我送来。”

傅时屿睨了眼她手里的粥,眉目清冷:“为了照顾我,你可委屈了。”

闻言,顾西溪心一刺。

傅少棋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下个月戏曲大会,相信你会有好的表现的。”

说完,他便迈着长腿走了。

傅时屿神色阴郁,他夺过顾西溪手中的碗,在她错愕的目光下将碗翻了过来。

粥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傅时屿扔掉碗:“如果你觉得委屈就走,但你愿意受这些委屈,那只能说明你自作自受。”

话落,他“嘭”的一声狠狠关上了门。

顾西溪僵在原地,整个人都像是被这句话打进了深渊。

傅时屿几乎将自己对他的爱和自己的自尊全部踩进了烂泥中蹍碎。

委屈和哀戚像无数的针刺进她眼中,疼的泪水凝噎。

傅时屿,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卑贱吗……

王姨刚回来,顾西溪便接到老年医院的电话,说顾母吵着要见她。

顾西溪立刻赶了过去。

顾母自幼智力缺陷,顾父死后,照顾母亲的责任便落到了她身上。

没嫁给傅时屿之前,顾西溪还能一边学戏一边照顾顾母,但结婚后,她迫于傅母的压力,只能将顾母送来老年医院照料。

病房中,顾母摆着花手转着圈,嘴里哼着顾西溪从前经常给她唱的戏。

顾西溪望着,喉间一哽:“妈。”

顾母闻声停下,见她来了,像个孩子似的蹦跶了过来:“西溪,快,快来教妈妈唱,妈妈要去唱给阿豪听。”

“阿豪”是顾母对顾父的称呼,除了顾西溪,她唯一认得的人只有顾父。

顾西溪放下包,含泪弯了弯唇角:“好,妈听西溪唱,学会了唱给爸听。”

顾母乖巧地点点头,自己搬了椅子端正地坐着。

见状,顾西溪收拾因傅时屿而起的所有情绪,为顾母唱起《贵妃醉酒》。

顾母认真地看着,双手还打着节拍,俨然是副小孩的模样。

直至傍晚,顾西溪才从医院回去,可还没到家门,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叫住了她。

“顾西溪。”

她转身望去,是一个长相妩媚的陌生女人。

顾西溪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你是?”

女人迈着优雅地步伐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是我,宋明雪。”

第四章 好久不见

顾西溪眼眸一震。

她是宋明雪,可是怎么变了张脸!?

宋明雪见顾西溪震惊的模样,收回了手:“是因为换了脸,所以你认不出我了吗?”

顾西溪回过神,脑海中却满是当年因为宋明雪离开而陷入低迷的傅时屿。

她皱起眉,语气多了几丝质问:“这三年你去哪儿了?”

闻言,宋明雪捋了捋耳边的长发,答非所问:“听说你已经嫁给时屿了,恭喜你啊,终于名正言顺地踏进傅家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不辞而别对时屿的伤害有多大!”

顾西溪面带愠色,对她的风轻云淡不解而生气。

宋明雪看着她:“你不该担心自己的婚姻吗?”

一句话让顾西溪神色瞬时怔住。

她的婚姻,她那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放心吧,我是不会破坏你们的。”

宋明雪给顾西溪吃了颗莫名的定心丸后转身离去。

顾西溪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不安在心底四溢。

傅时屿那么爱宋明雪,想必一定会和自己离婚重新和她在一起吧……

顾西溪魂不守舍地回到家,王姨已经在洗碗了,见她回来了立刻准备给她热饭菜。

“不用了,我不饿。”顾西溪犹豫了一会儿,忐忑问道,“今天有人来过吗?”

王姨摇摇头:“没人来啊。”

听了这回答,顾西溪不由浅浅松了口气,她望向楼上,良久后才走了上去。

“叩叩叩——!”

几声敲门声像是扣在顾西溪心上,局促而紧张。

没有人回应。

顾西溪深吸了口气,第一次大胆地没经过傅时屿同意打开房门。

然而让她觉得讽刺的是自己的底气竟然来源于知道宋明雪回来了。

房里一片黑暗,唯一的光线变成了从窗帘间隙透进来的落日。

顾西溪屏住呼吸,试探地叫了声:“时屿?”

仍旧没有人回应。

这种空寂让她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庆幸,但桌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顾西溪走过去,借着快要消失光芒仔细看了看,是傅时屿和宋明雪的照片。

定格的甜蜜落在她眼中却格外的苦涩,甚至在嘲笑她的自古情深。

顾西溪不愿再看,正想离开时,一副宽大的身躯突然从背后压了过来。

她忙撑住桌子才不至于倒下。

另一双长臂撑在顾西溪双手两侧,将她以一种禁锢的方式锁在了桌子与身躯之间。

顾西溪心底一颤:“时屿,我是来……”

“投怀送抱?”

傅时屿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尖,可不带一丝感情的声线让她心尖泛涩。

“不是的。”她绯红着脸无力辩解。

傅时屿眉目一沉:“不是最好,即便你脱光了我都觉得恶心。”

他讽言似刀,身体却纹丝不动。

顾西溪竭力抑着身心的双重屈辱,嘶声道:“那你可以放开我吗?”

谁知道傅时屿眼神骤然一变,突然攥住她的双肩扳过身狠狠压在桌上:“求我。”

话落,指尖从她肩头滑到她的扣子上。

此时的傅时屿就像一只猎豹盯着只兔子,目光阴翳的让人不寒而栗。

顾西溪紧缩的心恍如堵到了嗓子眼,大脑在空白了瞬间后便是一团乱。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愿让眼泪掉下来。

那晶莹的双眼让傅时屿再次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烦,他眼神一狞,将顾西溪和那些情绪一并推开。

他冷着脸踏出房间,丝毫不理会身后的人有多悲伤。

楼梯口,傅少棋正跟一个女人说话,傅时屿睨了一眼,眉间多了丝不耐。

可当那女人开口后,熟悉的声音让他心一窒。

傅时屿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望着那陌生的脸:“明雪?”

宋明雪闻声转过身,挽住傅少棋的手臂:“时屿,好久不见。”

第五章 如果你死了

一句“好久不见”,交代了她失踪的三年。

顾西溪站在房门口,红着眼望着傅时屿僵住的背影。

傅少棋见傅时屿如遭雷击的模样,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宋明雪。”

闻言,傅时屿眼眸一震。

宋明雪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就像是针刺着他脸上狰狞的伤疤。

怒火灼红了他的双眼,也烧哑了他的声音:“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明雪看了眼他身后顾西溪,故作感慨:“时屿,以前的事现在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西溪是个好女孩,好好对她。”

听到这话,顾西溪丝毫没觉着她在为自己说话,反而将她在傅时屿不堪的地位不断放大。

傅时屿紧攥着拳,额上暴起的青筋隐隐跳动。

但眼前两人的视线让他觉得脸上的伤越来越明显,明显到压倒了他仅剩下的骄傲。

傅时屿转过身,大步朝房间走去。

可在顾西溪身边,他停留了瞬,看了她一眼。

顾西溪望着那几乎将世界所有的恨意都汇聚在一起的眼神,心霎时像被荆棘缠绕。

“时屿……”

“嘭——!”

傅少棋看着双眼怅然的顾西溪,谦和笑道:“弟妹,时屿就这性格,你别放在心上。”

而后转头看向宋明雪:“我们走吧。”

两人才下楼,傅时屿房内便传来一阵阵闷响。

顾西溪孤零零地站在走廊,胸口的压抑像是只手攥住了她的喉咙。

王姨小心地走了过来:“夫人,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她在傅家干了三年,深知现在的傅时屿不能惹。

她更心疼什么都没做却要无端忍受他一次次言语暴力的顾西溪。

顾西溪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王姨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下了楼。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紧闭的房门那头也安静了下来,顾西溪才迈开已经酸痛僵硬的腿回了房。

可这一夜,她怎么也无法睡着,今天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刀子似的乱飞。

次日一早。

向来喜欢独自待在阁楼里的傅老太太下了楼,见顾西溪一脸倦容,关心问:“脸色怎么这么差?因为戏曲大会的事?”

顾西溪眼神微暗,权衡下还是选择点点头。

傅老太太松了口气:“虽然你三年都没登台了,但功底都还在,我相信你。”

闻言,顾西溪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老太太,您放心吧。”

话音刚落,楼上忽然穿了一声“嘭”的巨响,震的她心一慌。

傅老太太皱起眉,显然是知道这种动静除了傅时屿干的就没别人了。

“我去看看。”

顾西溪解开围裙,快步上了楼。

没想到傅时屿的房门是敞开的,她深吸了口气,紧绷着神经走了进去。

原本整洁的房间一片狼藉,椅子倒伏,满地的书和纸张,破碎的台灯碎片落在地上的被子上。

半片窗帘敞开着,原本温暖的晨光照的整个屋子有些苍凉。

顾西溪紧皱着眉,怔怔望着背对自己望着窗外的傅时屿。

“时屿?”

傅时屿没有回应,她鼓起勇气走上前,却被他脸上几道血红的抓痕刺的心一窒。

顾西溪赶忙拿出手帕,去擦他脸上的血迹。

她的触碰像是启动了傅时屿怒火的开关,他挥开顾西溪,看着她重重摔倒。

傅时屿满是血丝的眼噙着复杂而疯狂,似是从牙缝间挤出了一句话。

“顾西溪,如果你死了的话,我会不会活的更好?”

第六章 鸠占鹊巢

身体上的疼痛因为傅时屿这句话戛然而止。

顾西溪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紧缩的瞳孔颤抖着。

她爱了他十多年,不奢望他会爱自己,却从未想过他会让自己死!

顾西溪竭力忍住泪水,抑制着沉重的呼吸站起身:“你别乱动,地上的碎片扎脚,我马上让王姨来收拾。”

闻言,傅时屿神色微怔。

她包容自己一切的态度无时无刻在提醒着他是弱者,是一个毁了容什么都干不了的懦夫。

没等顾西溪厉害,傅时屿便用力地将她推搡了出去。

门再次紧紧关闭,把脸色苍白的顾西溪隔绝在外。

傅老太太站在楼梯口,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红了眼,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逼傅时屿娶了顾西溪。

顾西溪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转头望向傅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仓惶。

“没事,我习惯了。”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却难掩眼中的泪光。

傅老太太鼻尖一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上了楼。

顾西溪阖眼深深吸了几口凉气,缓和好心绪才下楼让王姨去收拾傅时屿的房间。

草草吃完早餐,傅少棋竟然回来了。

顾西溪看见他,顿时想起了昨天他说的那句话。

她放下碗,拦住傅少棋:“大哥,你昨天说过的话是真的吗?”

听见她质问般的话,傅少棋笑了笑:“你是说明雪?”

顾西溪点点头,眼中带着丝不解和怒意。

难道傅少棋不知道宋明雪曾是傅时屿的女朋友吗?

谁知道傅少棋可惜般叹了口气:“弟妹,帮丈夫打听前女友的这种事,我劝你还是别干。”

听似劝慰却带着几分嘲讽的话让顾西溪脸上划过一抹无措。

自己帮深爱的丈夫去质问他深爱的女人为什么离开,的确可笑又悲哀。

傅少棋绕过她上了楼,却在转角处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顾西溪面色怅然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良久,王姨领着垃圾袋下了楼,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过去:“夫人,先生说……让您上去一趟。”

闻言,顾西溪愣了瞬后站起身,拿上碘伏和棉签后才上楼。

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傅时屿坐在地上,神情阴郁地靠着床。

半片敞开的窗帘已经被拉上,房间又回到了原本的黑暗。

沉闷的气息挤压着顾西溪的呼吸,让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次触怒傅时屿。

她走到傅时屿面前蹲下,温声道:“我帮你擦点药,不然伤口会发炎。”

傅时屿如墨的双眸看着她,没有丝毫感情起伏。

顾西溪暗自松了口气,用棉签沾了点碘伏,借着昏暗的光线轻轻擦着他脸上的伤。

傅时屿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心底紧绷的弦不觉被拨动。

但这种不明的情绪很快被脸上的刺痛打乱。

他眼神一变,打掉顾西溪的手。

手背火辣辣的疼痛让顾西溪皱起眉。

“唱。”傅时屿冷不丁地吐出一个字。

顾西溪一怔。

“我让你唱!”傅时屿噙着满眼愠色斥吼道。

顾西溪眸色微紧,双手攥紧了一秒后陡然松开。

她站起身后退了几步,在黑暗中唱起《玉堂春》。

可唱到一半,傅时屿突然道:“换一个。”

顾西溪抿抿唇,抑住心尖的颤痛开口:“你想听什么?”

“《追鱼》。”

闻言,顾西溪眼神一滞,紧缩的心都似是被撕成了数片。

傅时屿在用《追鱼》讽刺她鸠占鹊巢,讽刺她占了本该属于宋明雪的位置!

第七章 老地方

半晌,顾西溪才哑声道:“《追鱼》是越剧,我……”

话还未说完,傅时屿操起一旁的碘伏瓶就砸到她的身上。

“废物!”

顾西溪身形一颤,双腿如同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以往比这更重更大的东西扔在身上都没有现在这么痛过。

她看着傅时屿,无法抑制地呢喃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这么贱……”

极尽无奈悲凉的话却让傅时屿听的心沉了瞬,他起身大步走到顾西溪面前。

“怎么,后悔了?”

顾西溪紧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中压出了血印。

嫁给傅时屿这三年里她从没有后悔的念头,可这一刻被他这么一问,她也迷茫了。

明知道傅时屿爱着宋明雪,为什么自己还要嫁给他,只是为了心底那卑微的满足感吗?

没有得到答案的傅时屿眼神骤冷,眼尾染上一丝不甘。

他扼住顾西溪的下颚,声音发狠:“觉得嫁给我委屈了?还是说后悔当初没选择引诱傅少棋?”

话音刚落,一股热泪划过他的手指。

傅时屿一怔,嘴里更为毒辣的话猛地被堵了回去。

哽咽的呼吸声搅得他心烦意乱,他放开手转过身,冷硬地挤出一个字:“滚。”

顾西溪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房的。

当她回过神,她只看到了镜中挫败狼狈的自己。

顾西溪捂着嘴,将所有委屈、无奈的哭泣声全部吞进刺痛的心底。

下午。

傅老太太要去戏团一趟,让顾西溪准备好戏曲大赛的唱段。

王姨提着包,神色有些匆忙:“夫人,我回家一趟很快回来,锅里炖了汤,您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喝点汤。”

听到在傅家除了傅老太太外唯一的由衷关心,顾西溪的心里多了丝暖意。

她点点头,目送王姨离开。

正当顾西溪准备去厨房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她转身一看,见穿戴整齐的傅时屿拿着口罩下了楼。

顾西溪愣了,他是要出去吗?

这三年他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这次……

傅时屿一个眼神也没给说她,径直朝门外走,手里的手机因为他戴口罩的动作而掉在地上。

顾西溪俯身捡起,却见屏幕上是一条短信。

——老地方等你。明雪。——

她呼吸瞬时一窒,还没消化这条短信的含义,手机便被傅时屿一把夺了过去。

“嘭”的一声,大门被摔上。

顾西溪怔在原地,这三年她用尽了办法想让傅时屿出去走走,却终抵不过宋明雪五个字。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忍下喉间的哽咽拿起一看,是老年医院的电话。

顾西溪深吸了口气,换上一个轻快的表情后才按下接听键。

“西溪,西溪!”

顾母孩子般天真的语气稍稍抚慰了她的心。

“妈。”顾西溪轻声道,“这两天有没有乖乖听话?”

“听话,妈妈很听话,昨天护士给了妈妈两颗糖,妈妈放在枕头留给西溪。”

闻言,顾西溪眼眶一热,险些哭了出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顾母不肯挂电话,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两个小时才歇下心。

挂了电话,顾西溪靠着沙发背,连日紧绷的神经都松了下来,有些头昏脑涨。

已近黄昏。

一身家居服的傅少棋缓缓下楼,倒了杯水走过去递给她:“何必把自己弄的这么疲惫。”

顾西溪接过:“大哥,明雪她……”

“我们还没结婚,她干什么是她的自由。”傅少棋满不在乎地回了句。

顾西溪微红的眼底掠过丝恼意,她猛地站起身:“自由不是放纵。”

才说完,晕眩感如浪潮扑了过来,她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下。

傅少棋接住她,瞥了眼地上的玻璃碎片:“我送你回房。”

话落,他将头晕目眩的人打横抱起。

顾西溪强撑着一点清醒的意识,推搡着傅少棋想让他放下她。

突然,大门敞开,傅时屿走了进来,视线在触及傅少棋怀中的顾西溪时瞬时凝固。

四目相对间,整个客厅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八章 遗照

“时屿?”顾西溪慌忙挣扎起来。

傅少棋泰然自若地将她放下。

顾西溪踉跄了几步,望着傅时屿,解释的话就像堵在喉咙里一字也说不出来。

傅时屿紧攥着手机,力道打的似是要把它碾碎。

他阴翳的眼神翻滚着危险的风暴:“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闻言,顾西溪心底一抽:“不是的,我刚刚晕倒,大哥他只是……”

“惺惺作态。”傅时屿冷厉的目光刺着她。

顾西溪鼻尖一酸,晕眩感全因这四个字变成了疼痛。

傅少棋却像个局外人似的轻笑道:“时屿,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小心最后什么都没了。”

说完他便上了楼,不一会儿便换了身西装下来出去了。

顾西溪看着傅时屿冷若冰霜的脸,只觉每一秒都过得极其艰难。

傅时屿收回眼神,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狠狠摔上房门。

往后的日子,傅时屿变本加厉地刁难顾西溪,即便傅老太太出面,他仍旧我行我素。

王姨看着又被泼了一身菜的顾西溪,眼眶不由湿了。

俗话说劝和不劝离,看到夫人受了这么多委屈,连她这个外人都想劝她快点离婚。

“夫人,您还是考虑考虑一下您和先生的事吧。”王姨低声道。

顾西溪白着脸擦掉手上的汤渍:“你去把房间收拾一下吧,记得换张地毯。”

说话间,她望着通红的手背,默默的咽下嘴里的苦涩。

心已经千疮百孔,但还活着,等什么时候心死了,她或许就可以放手了。

顾西溪回房换了身衣服,开嗓后唱起为戏曲大会准备的《双阳公主》。

也只有沉浸于戏曲里,她才能暂时摆脱现实中的悲痛。

可唱到一般,隔壁傅时屿的房间再次传来一声闷响。

顾西溪停下,等待了几秒后走了出去。

傅时屿站在房门外,本就冷凛的脸因为浅褐色的疤痕更显阴翳。

她咬了咬下唇:“吵到你了吗?”

话音刚落,傅时屿忽然将她拉进自己房中,像上一次一样将她抵在门上。

“你老实告诉我,你同意嫁给我,是为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想进傅家。”

顾西溪一愣,他的质疑无疑是又一次贬低了她的人格。

傅时屿眼神一暗:“还没编好理由?”

闻言,顾西溪喉间发哽:“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傅时屿冷笑:“要是没想好,那我来替你说。”

他鹰爪般的目光死死禁锢着面前的人:“你想进傅家,但没勾引上傅少棋,所以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我这个丑八怪。”

他靠近,凤眸微眯:“还是说,你们早就做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恶痛绝的恶意刺进顾西溪心里,疼得她几欲落泪。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她颤声问道。

无力的声音让傅时屿心莫名一紧,可脑海中顾西溪被傅少棋抱着的画面像是火点燃了怒意的引线,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暴戾。

傅时屿重重甩开顾西溪:“应该说是肮脏至极!”

额角的刺痛伴随着一股湿粘的热流淌了下来,顾西溪紧咬着牙,凄然一笑:“谢谢。”

谢谢你加快了让我对你的心死的速度……

黑暗中,傅时屿看着顾西溪艰难起身走了出去。

摇摇欲坠的背影像针一下下扎着他的心,细微而不明的疼痛让他更加烦躁。

顾西溪简单地处理了伤口,踏上了阁楼。

傅老太太一直有个规矩,她住阁楼,也不许任何人上去。

为了自己和傅时屿的婚姻,她第一次踏入了傅家的这个禁区。

门是半敞着,但傅老太太却不在。

顾西溪看着简单的屋子,落寞的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转身间,目光无意扫到角落桌上的遗龛。

一个香炉,两根白烛,三炷香,供奉着一张遗照。

当看清遗照中的人时,顾西溪瞳孔骤然紧缩。

遗照里的人竟然是自己!

第九章 痛失

顾西溪心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她眼神仓惶地转身跑回房。

急促的呼吸似是还没从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缓过神。

顾西溪蜷缩在床脚,面色惨白。

为什么傅老太太要放一张她的遗照在房里供奉着?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有一瞬,傅时屿那一句“如果你死了的话,我会不会活的更好”回荡在耳边。

顾西溪红了眼,额角伤口的疼痛也开始翻倍。

傅老太太一直没回来,老年医院那边来电话,顾母又开始闹着要见她。

顾西溪收拾好情绪,放下头发遮住伤口后才赶去了医院。

看到她来了,原本哭闹的顾母立刻安静了下来:“西溪,妈妈,妈妈想你。”

说着,她伸出手摸了摸顾西溪的脸。

可触及到她伤口时,顾母怔了怔。

顾西溪忙拨弄了两下头发,忍着眼眶的酸涩想要躲避,

顾母却凑了上来轻轻对着她的伤口吹气:“西溪乖,妈妈吹吹就不疼了。”

闻言,顾西溪眼底划过一抹痛色:“妈……”

或许这世界上真正关心自己的,除了顾母便再无他人了。

没多久,顾母吵着要去公园玩,顾西溪想着的确很久没有带她出去了,便带着她出去逛街。

顾母一直都很乖,不吵不闹,拿着雪糕紧紧跟在顾西溪身边。

看到无忧无虑的母亲,顾西溪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呢喃了一声:“妈,还好有你……”

话音刚落,顾母神色一变,猛地转过身扫视着刚刚擦肩而过的人:“阿豪!西溪,是阿豪!”

顾西溪愣住,心酸不已:“妈,你看错了,爸已经……”

谁知道她话还没说完,顾母撒开手跑了出去。

“阿豪!等等我!阿豪!”

“妈!”顾西溪心急如焚地追了上去。

隔着重重人海,她几乎快要失去顾母的影子,可就在此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路人的尖叫,“嘭”的一声巨响像是撞击在了顾西溪心上。

暗红色的血染红了雪糕和马路,也灼红了顾西溪的双眼。

“妈——!”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双手颤抖慌乱地不知道该触碰顾母哪里。

顾母望着天空的目光渐渐涣散,苍白的嘴唇缓缓弯起:“西溪……妈妈看见……爸爸了……”

顾西溪心顿时像被刀子刺穿,含泪的双眼浸着恐慌:“不要……妈,你别扔下我!”

她抬起头,只能遵循着本能无助而撕心裂肺地吼着:“救命……救命啊!”

医院,停尸房。

顾西溪伫立在顾母的遗体前,眼神空洞。

“姑娘,你一个人处理不了这事儿,还是快联系其他家人吧。”护士好心提醒道。

闻言,顾西溪眸色闪了闪,哑声低喃:“天天供奉我的人算亲人吗?”

她合上眼,逼回眼泪后转身离去。

ATM机面前,顾西溪看着卡里仅剩的三千块钱,缓缓攥紧了双拳。

也只有在此刻,她才觉得自己的自尊可以很廉价。

顾西溪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声嘟后,她才哽声开口:“老太太,能借我点钱吗?”

天空飘着朦胧细雨,偌大的墓园只有顾西溪一人站在雨里。

她已经不知道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除了受傅老太太的嘱咐来送安葬费的人,她没见过傅家一个人。

原来这世界上她真的已经没有家人了。

顾西溪回到家,可还没进门,却见宋明雪从里面走了出来。

宋明雪看着她,浅笑一声:“节哀。”

说完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

顾西溪垂眸,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傅老太太见她回来了,神色沉重,半晌才道:“辛苦你了。”

顾西溪望着她,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的问题:“老太太,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闻言,傅老太太微怔:“你问。”

顾西溪抬眸:“您房里……为什么摆着我的遗照?”

第十章 鸳鸯剑

听到这话,傅老太太眉眼间闪过一丝怒色后又沉叹了一声。

“那不是你,是苏伶仪。”

顾西溪愣了。

傅老太太站起身,满目沧桑:“七十二年前,我跟着父母避难的时候走散了,是苏伶仪收留了我。她是个小有名气的名角儿,人称‘醉花音’,她还有个很相爱的富家公子。”

说到这儿,她眼眶一红:“她对我就像亲妹妹,无论什么事儿都先想着我,可是没多久,她就在台上自杀了,因为班主强占她不成,就诋毁她的声誉,富家公子不仅没相信她,还出国一去不回,所以她万念俱灰地死在了台上……”

顾西溪见傅老太太看着自己,那眼神似是在看一个故人。

复杂的心绪和颤痛在胸口交缠,她紧握着拳,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傅老太太对自己所有的宽容和关心,都仅仅因为她这张脸,这一张与傅老太太故去恩人的脸……

顾西溪惨淡一笑,转身上楼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死寂的房间就像个牢笼,囚禁着她苟延残喘的心。

顾西溪扫视了一圈整个屋子,恍然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无论在哪儿,她始终都是孤身一人……

“咚!”

隔壁的再次传来闷响,顾西溪没有向以前那样立刻过去,而是面对着墙发愣。

她开始一次次问自己在傅家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是傅老太太的精神寄托,是傅时屿发泄怒火的工具,唯独不是她自己。

孤寂伴随着夜深渗入顾西溪的骨髓,痛的难以忍受,却又让她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身离开房间。

夜幕降临。

“叩叩叩。”

敲门声让傅时屿眉心一拧。

门被推开,顾西溪背着光走了进来,她步伐从容,从容到让他有些陌生。

“我们能聊聊吗?”

顾西溪席地而坐,看着靠着床沿的傅时屿。

闻言,傅时屿面色微凝,并未说话。

“老太太的房间你去过吗?”顾西溪自顾自地问着。

傅时屿摩挲着指尖,仍旧没有开口。

顾西溪继续道:“宋明雪现在和大哥在一起,如果她……”

提到宋明雪,傅时屿眼神瞬变:“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西溪唇角一僵。

“为了讨好我,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傅时屿讽笑。

顾西溪竭力抹去眼底的痛色,声音却不由自主的颤抖:“那我换个问题,如果我真的死了,你真的可以活的更好吗?”

听到这话,傅时屿的心顿了瞬,但他还是冷硬道:“当然。”

两个字就像利剑贯穿了顾西溪的心,疼的她脸色瞬白。

良久,她缓缓起身:“那明天下午来听我最后一场戏,我给你离婚协议。”

顾西溪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来,这辈子你都无法摆脱我。”

傅时屿眸色一暗,愠色在眼中翻滚。

夜深人静。

阁楼里还亮着灯,檀香的气息从半开的门中飘了出来。

顾西溪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拿着遗照轻轻抚摸的傅老太太,涩痛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

老太太,很抱歉,我可能再也没办法还您钱了……

顾西溪转身,默默离去。

次日,梦云剧院。

顾西溪一身戏服,独自站在舞台上。

她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而后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剧场,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这就如同她的世界一样,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顾西溪放下纸,后退几步后开了嗓。

良久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最后停在了大门口。

顾西溪停下,眸色微闪:“你来了。”

傅时屿,今天唯一的观众,也是自己最后一位观众。

傅时屿看着台上的人,紧绷的唇线颤动了一瞬。

顾西溪深吸了口气,颤声唱道:“妾身不是杨花性,莫把夭桃例女贞,谣诼纷传君误信,浑身是口也难分……”

哀怨凄婉余音回荡在偌大的剧场里,却如雷震响在傅时屿心中。

他记得顾西溪参加戏曲大会的曲目是《双阳公主》,怎么变成了《鸳鸯剑》?

傅时屿紧拧着眉走上前:“你唱的是些什么?”

他的不耐并没有让顾西溪没有停下。

戏已开腔,八方来听。

傅时屿走近,却被地上的一张纸吸引了注意力。

他俯身将其捡起,是一张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傅时屿眉眼一怒,蓦地将纸张用力扔向顾西溪,在她脸上划出一条血痕。

“这就是你的新手段?”

面对他的质问,顾西溪未曾理会。

她转动着手姿,眼角眉梢尽是空洞悲寂。

那轻盈的身子,好似随时都会在戏台上飘然离去。

“白璧无瑕苦待君,可怜清浊难两分……”

这辈子她坚持的最久的事情除了戏曲,就是爱傅时屿。

但这份执着,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傅时屿望着那似是要抛弃一切的眼神,心中的慌乱蓦地变得烦闷。

“台上唱,台下也唱,你已经习惯了装模作样还是生来就这么虚伪?”

见顾西溪依旧不为所动,他火气上头,脱口道:“你不是想要我过得好吗?光一份离婚协议怎么够?你死了才是我的解脱!”

闻言,顾西溪破碎不堪的心如被钝刀划过,绞痛不止。

她勾着兰花指,漫步舞台,最后站定居中,拔出手中的剑。

寒光冷冽,看得台下人心颤。

“还君宝剑声悲哽……”

婉转哀鸣透着无尽哀伤,顾西溪凄美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踏风而去。

一句句,仿佛融入了她毕生的所有爱恨情仇,如杜鹃啼血,子归哀鸣。

“一死明心了夙因……”

曲终,人散。

顾西溪最后深深看了眼傅时屿,勾勒着油彩的眉眼尽是道不尽的悲恸。

这场戏,终于唱完了……

我亦如你所愿,放彼此解脱。

寒光闪过,锋利的剑刃划破脖颈。

傅时屿紧颤的双眸看着眼前的人轰然倒地,心骤然紧缩。

“顾西溪——!”

第十一章 解脱了

傅时屿冲上前,将面无血色的人抱起,颤抖的手覆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湿粘的暖意就像烈火灼痛了他的掌心,也慌乱的他的心。

顾西溪颤抖着喘着粗气,渐渐涣散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人:“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这辈子她过得一塌糊涂,糊涂到都开始质疑自己到底是谁。

无力的手重重垂下,砸在被血浸透的离婚协议书上。

“顾西溪!”

傅时屿说哑声怒唤一声,抑着满目的仓惶将人抱起,疾步跑了出去。

救护车的鸣笛划破宁静的午后,护士医生推着浑身是血的顾西溪冲进医院。

路人仍不住看了过去,但他们的目光却是落在傅时屿的脸上。

傅时屿原本骨子里的高傲和自尊在此刻像是被一扫而空,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移动床上昏迷的顾西溪。

直至她被推进了抢救室,他的眼神才渐渐有了焦距。

傅时屿看着满手刺眼的红色,只觉有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着脖颈,让他难以呼吸。

此刻,顾西溪昨晚的话忽然回荡在耳畔。

原来她是故意的,她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傅时屿紧咬着牙,复杂的心绪一片混乱。

没多久,一个护士急匆匆走了出来,他立刻上前拦住她:“她怎么样了?”

说话间,心不知不觉就提到了嗓子眼。

护士面露难色:“伤者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但血库中的B型血不多了……”

闻言,傅时屿愣了瞬,猛然道:“我是B型血,抽我的。”

护士听了这话,赶忙带他去做检查:“你是伤者家属吗?”

傅时屿眸色一闪:“丈夫。”

抢救室。

傅时屿躺在病床上,目光落在将自己与顾西溪隔开的帘子上。

他紧拧着眉,混乱的心在此刻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可再想起顾西溪那一刻决绝,眉目间染上几分不甘。

顾西溪,你想死,我偏不允许!

傍晚。

得到消息的傅老太太在王姨地陪同下赶到医院,得知顾西溪在重症监护室,险些瘫倒在地。

她望着被一堆医疗仪器包围的人,泪眼婆娑:“伶仪姐……”

此刻的顾西溪无疑是让傅老太太想起了曾经的苏伶仪。

那个和顾西溪长得一样,命运也相同的女孩。

傅时屿站在一旁,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傅老太太红着眼望向他,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你这孩子,这是条人命啊,你怎么能这么逼她呢!”

可说着话时,她心中也泛起了几许愧疚。

顾西溪选择这条路,何尝没有她的责任。

傅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懊悔地转过头。

王姨也忍不住红了眼:“老太太,夫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傅时屿紧抿着唇,良久后忽然抬脚离开。

脸上狰狞的伤疤和未痊愈的伤痕让路人频频回顾,他却像没看见那些目光一样,一路走回了家。

客厅里,傅少棋拿着高脚杯站在吧台前,淡漠的睨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在医院陪着她呢。”

傅时屿回过神,晦暗的眸光上烧起一股怒火。

他快步上前,举起拳头就朝傅少棋挥去。

傅少棋眼底一凛,后退躲过。

看着面上划过一抹挫败的弟弟,他勾唇讽笑:“时屿,你又输了。”

第十二章 我输了

傅时屿伏在吧台上,紧攥双拳,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面前姿态高雅的人。

从小到大,傅少棋总是以这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面对每个人。

从小到大,自己就是被拿来和他做比较的对象。

从小到大,傅少棋就比他更得家人喜欢。

傅少棋放下杯子,理了理袖口:“做人聪明些好,不然爸临终前怎么会将傅氏交给我呢。”

说完,他拿起外套离开。

傅时屿看着眼前的高脚杯,用力挥开。

残余的红酒伴随着玻璃碎片撒了一地,他踩着碎片,走上了楼。

经过顾西溪房间时,傅时屿停了下来。

即便他们结了婚也从没住在一个房间,傅老太太似乎也不在乎他们有不有感情,只要两个人结婚就如了她的心愿了。

傅时屿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僵硬地抬起手推开了门。

清新的柠檬香味扑面而来,让他杂乱的心平静了几分。

房间很整洁,整洁到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住过。

傅时屿扫视了一圈,喉间莫名发涩。

他走到床边,无声地躺在了床上,出声地望着天花板。

“顾西溪……”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几声过后,声音居然都沙哑起来。

傅时屿目光一沉,努力的去向顾西溪让他感到厌恶的地方。

可脑海中的画面却总是她默默地站在原地承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怒火。

“老太太的房间你去过吗?”

忽然间,顾西溪的话在脑子里响起。

傅时屿坐起身,有些苍白的脸上划过几许疑惑。

傅老太太说过不许任何人踏入阁楼,自己也没兴趣去管上面有什么。

难道说,顾西溪去过?

正当傅时屿准备上楼时,一直都在剧团工作的傅母突然回来了。

“时屿。”傅母看了眼地上的碎片,眉头紧皱,“这到底怎么回事?”

傅时屿站在楼梯上,眼神清冷:“她想死,我看不惯。”

生硬的语气让他有些懊恼,为什么要受曾经那么痛恨的人的影响。

傅母神情不悦:“你说话注意点,西溪好歹还是你妻子,你也还是傅家的人,被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这话像是揭开了傅时屿的伤疤,他一步步走下来:“那我说点别的,其实我只不过是个姓傅的外人,你可以对外说傅家只有个儿子,就是继承了傅氏的傅少棋。”

闻言,傅母脸当即拉了下来:“时屿,除了家人,谁还能包容你说这些寒心的话。”

听了这话,顾西溪的脸在傅时屿脑子里闪过。

他心微微一紧,却什么话也没说。

傅母微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离了吧,离了也好。”

傅时屿眸光一暗。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和顾西溪结婚,都是老太太不听劝,现在闹的差点出了人命,要是传出去,让傅氏和剧团的脸往哪儿搁。”

傅母走到沙发旁坐下,无奈中带着一丝气愤。

这话让傅时屿心生抗拒:“不离。”

下意识说出口的话让他自己都忍不住诧异了一瞬,但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归结于不愿他们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傅母紧蹙着眉,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真不了解这个亲生儿子,她永远猜不透傅时屿到底想怎样。

良久后,傅母才问道:“如果西溪醒过来要和你离呢?”

傅时屿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上了楼。

余晖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脸上,也映着他双眼中似有若无的晶莹。

如果顾西溪醒来要跟自己离婚。

他那时候会怎么样……

第十三章 好丈夫

两天后,顾西溪脱离了生命危险,换到了普通病房。

傅老太太让王姨在医院里照顾顾西溪,自己回家打算找傅时屿好好谈谈。

可刚出病房,便见戴着口罩的傅时屿站在门口。

“你来的正好。”傅老太太看了眼还在昏睡的顾西溪,“趁着西溪还没醒,咱们把话说清楚吧。”

闻言,傅时屿目光微暗,越过她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顾西溪原本苍白的脸比昨天多了丝血色,如果不是那盖住半张脸的氧气罩,她只是一个熟睡的人。

揪了两天的心跟着拳头松了下来,傅时屿挪开视线,望向傅老太太:“有话也是我和她之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傅老太太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和他计较。

这是,傅时屿又道:“她还没死,那照片我已经烧掉了。”

傅老太太愣了,下意识地要斥责他,可刚脱离危险的顾西溪让她又觉得这事本就是自己不对。

拿一个还活生生的人的照片作为遗照去祭奠另一个人,的确不好。

王姨送傅老太太离开,病房中一时只剩下了傅时屿和顾西溪。

傅时屿看着那心电仪的绿线平稳规律的跳动,摘下口罩走到病床旁。

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顾西溪。

跟宋明雪现在张扬的美丽相比,她更多的是温柔的秀丽。

傅时屿迟疑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一根手指,感受到暖意后才低声开口:“我给你个机会……”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住了口,神色有瞬间的迷惘。

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像是重新来过的话?

傅时屿眉心一拧,猛地放开了手。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几声嘤咛让他脚步一滞。

顾西溪缓缓睁开眼,伤口的疼痛撕扯着她模糊的意识。

洁白的天花板和暖黄色灯光让她又些恍惚。

她……还活着?

视线下落,顾西溪看着病床旁的傅时屿,眼眸一怔:“你……”

这一个字像是牵扯到了痛楚,疼得她脸色一白。

傅时屿板着脸,一言不发地按下了护士铃后走出了病房。

不一会儿,护士和大夫走进来给顾西溪做检查。

顾西溪扯住护士的衣袖,艰难地扯着嘴角:“他……救了我吗?”

剧院里只有自己和傅时屿两个人,除了他没有别人。

但她不明白的是傅时屿已经巴不得她死了,为什么会救自己。

护士安抚着她:“你说的是你丈夫?多亏了他给你输了很多血,不然你可就危险了。”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输完血也不肯去休息,一直在病房外站着,你可真有福气,找了这么好的丈夫。”

闻言,顾西溪愣住了,心中也五味杂陈。

傅时屿不仅把自己送到了医院,还给她输了血……

她实在无法想象平时将她视为草芥的男人会这么救他。

病房外,傅时屿靠着墙,出神地看着地面。

“您是病人丈夫?”医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时屿抬头,抿唇点点头。

医生道:“最近半个月尽量让她不要说话,以免扯动伤口,还有别让她太激动,这会影响她……”

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傅时屿便不耐地抬脚走进了病房。

护士好奇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徘徊了一秒,立刻遭到了他的刀眼。

见状,护士赶忙离开。

病房一派沉寂,好半天,顾西溪才嘶哑着声音打开话匣子:“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第十四章 散了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傅时屿语气强硬的命令道。

顾西溪一怔:“我只想把我们之间……”

“没听明白我的话?”傅时屿面色阴沉

从三年前的意外过后,他脾气变得暴躁,顾西溪的顺从也让他越来越无所顾忌。

哪怕顾西溪此刻还很虚弱。

顾西溪心底闷疼,转过视线不再说话。

见她真的沉默不语了,傅时屿又陷入了一种说不清的矛盾里。

半晌后,送傅老太太出去的王姨回来了,见顾西溪醒了,喜极而泣:“老天保佑,可算是醒了。”

顾西溪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一酸,险些落了泪。

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真正把她当做顾西溪而担心的。

她刚要安慰王姨,傅时屿的声音率先一步响起。

“别跟她说话。”

王姨一脸惑色,但想起他的脾气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后去打热水。

傅时屿看着顾西溪,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听见脚步声渐渐消失,顾西溪紧绷着的精神才放松了下来。

她谨慎地抬起手,小心地抚了抚伤口。

疼痛就像一把辣椒粉洒在被热水烫红的皮肤上,想抓却又不敢。

顾西溪望着窗外的阳光,心绪再次飘到了失去意识前。

她拿了仓库里一把开了刃的剑,在傅时屿面前唱完最后一场戏自杀了……

“夫人,来,我给您擦擦手。”

王姨端着盆水走了进来,拧干毛巾后轻轻擦着她的手。

她小心地看了眼门外,确认傅时屿没回来才道:“夫人,不是我说,再怎么样您也不能做傻事啊,人生只活一次,况且您还年轻,何必这么偏激。”

顾西溪心中苦涩:“你不会明白的。”

“先生对您的确很过分,但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啊。”王姨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如果您父母知道你那么轻易的放弃了生命,该有多伤心。”

听到这话,顾西溪眼眶一热。

她选择自杀,完全是对未来的生活失去了信念。

所以已经无法再去想其他。

但王姨这番话让顾西溪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她却因为傅老太太和傅时屿的打击选择放弃生命。

顾西溪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哽咽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生能救您,说明他还是在意您的,如果两个人真的过不下去了,趁早散了也好。”

王姨拧着毛巾,叹了口气。

夜深。

月光照进黑暗的房间,跳耀的火光一闪而过,变成了一个橙色的光点。

傅时屿倚靠着床沿,吐出一口烟,朦胧烟雾里,星眸晦暗不明。

这时,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宋明雪。

傅时屿犹豫了几秒后才按下接通键,却没有开口。

“时屿,我已经到了,你人呢?”

宋明雪带着几分高傲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傅时屿抽了口烟,顿觉顾西溪那柔和的声音其实更让他心安。

“是你说要去那儿见面,但我可没答应你,”

听了这话,宋明雪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回道:“上次没跟你解释当年的事,这次我想和你说清楚。”

闻言,傅时屿神色一暗。

他掐灭烟,站起身:“我马上过去。”

第十五章 大嫂

漆黑的天空下,整个城市像是霓虹灯汇聚而成的星河。

傅时屿来到城南大桥,一眼便看见扶着栏杆望着河面的宋明雪。

这里曾是他们确定关系的地方,也是他这三年最不愿意来的地方。

傅时屿走了过去:“说吧。”

面对他的开门见山,宋明雪垂眸,满眼伤感:“因为我换了张脸,所以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她摸着自己化着精致妆容的脸,神情落寞。

傅时屿拧眉:“我不想听这些。”

他看向医院的方向,语气里多了几分怨恨和疏离。

宋明雪缓缓靠近,最后竟然伸手拥住了他:“时屿,当年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而是我自卑,你知道我以前的长相很平凡,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傅时屿眸色一暗,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抱住她。

宋明雪原本的长相的确很平凡,但他当年喜欢的是她明媚好强的性格。

或许因为在傅家没有归属感,突然闯入的宋明雪成了他的希望。

宋明雪眼眶泛红:“那年你快生日了,所以我打算悄悄去整容,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没想到你在我走的那天发生车祸。”

“然后呢?”傅时屿声音依旧清冷。

“等我回来的时候却听说你已经和顾西溪结婚了,我不想打扰你,所以才离开。”

宋明雪泪眼婆娑:“可这些年我却从来没有忘记你,和少棋在一起,也是想离你更近……时屿,我爱的一直是你。”

傅时屿抿着唇,心没有因为这番话有丝毫的动容。

这三年,他一直在等宋明雪一个解释。

可真的听到她这些话,又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现在脑子里反而不由自主地将顾西溪和宋明雪做对比。

傅时屿看着她:“我现在这模样,你还爱我吗?”

宋明雪犹豫了一秒:“爱。”

“那为什么从我来,你就没有正视过我的脸?”

傅时屿的话让宋明雪身形一僵,而后立刻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然而那些伤疤在朦胧光线中显得更为可怕,即便傅时屿的五官再好,也压不住那丝狰狞。

宋明雪眼底闪过的嫌恶和惧意被傅时屿敏锐的捕捉,他目光骤冷:“害怕了?”

“没……”宋明雪眼神闪躲,缓缓松开了手。

傅时屿用力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冷冽:“顾西溪这么看了我三年,可你连一秒都不敢看,这还是爱我吗?”

听到这话,宋明雪神色微变,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话题:“难道,你爱上她了?”

傅时屿唇线一颤,倏然松开了手:“既然你已经解释清楚,以后我们也没必要再见面了。”

他看着宋明雪,补充了一声称呼:“大嫂。”

这一声“大嫂”叫的宋明雪脸色一白,她张了张嘴,却见傅时屿已经转身走了。

宋明雪攥紧了拳,脸上的落寞顷刻变成了不甘。

车上,傅时屿又抽了几根烟,而后才发动车子往医院开去。

医院,病房。

王姨在陪护床上睡着了,顾西溪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好像回到了剧院里一个人在台上孤独的唱着戏。

好一会儿,顾西溪叹了口气,准备阖眼,却见一个人影站在病房门口。

待他走近,她愣住了。

怎么是他?

第十六章 害怕的事

傅少棋走到病床旁坐下,脸上仍旧带着那斯文的笑容。

“打扰你休息了?”

顾西溪微微晃了晃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傅少棋睨了眼一旁熟睡的王姨,压低了声音:“你想和时屿离婚吗?”

闻言,顾西溪皱眉,却没有答话,似是在等待他下一句话。

“如果时屿不同意,你只能起诉离婚了,他一直暴力对待你,你胜诉的希望很大,我可以帮你。”

傅少棋的语气带着几分关心,像是在为她做打算。

顾西溪抿抿唇:“为什么要帮我?”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傅少棋笑了笑,“我这个弟弟脾气本来就不太好,出了车祸后更是喜怒无常,好歹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不忍心看你再受他的委屈。”

他停顿了几秒继续道:“而且你不该走自杀这条路,难不成没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这句话说的顾西溪有些动容,可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大哥,我……”

“你也不用急着做决定,先把伤养好,想明白了就找我。”

傅少棋捻了捻被角,一脸的善解人意:“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他起身离去。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本就没有一点睡意的顾西溪更睡不着了。

混乱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堆积在胸口,压得她难受不已。

住院楼下,傅少棋刚走出去,迎面撞上了傅时屿。

傅时屿脸色一黑:“你怎么会在这儿?”

“西溪还算是我弟妹,我来看看她怎么了?”傅少棋神色坦然。

傅时屿看着他,眼里满是防备:“你跟她说了什么?”

“如果她有离婚的想法,我可以帮她。”傅少棋也没隐瞒,直接就说了出来。

而这一句话像是击中了傅时屿的软肋,刺的他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他一把揪住傅少棋的衣领,两眼发红:“我和她的事不用你管!”

傅少棋面不改色:“害怕了?你是害怕我帮她,还是怕她跟你离婚,还是说两个都害怕?”

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矛戳着傅时屿薄弱的盾。

对于傅少棋,他打心眼儿的不服,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却是不如他。

而和顾西溪的事上,他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惧意。

他害怕顾西溪在傅少棋的帮助下和自己离婚,更担心她认为傅少棋比自己更好。

妒火不知不觉在心底燃烧,傅时屿死死瞪着傅少棋:“与其管别人,不如先管好自己的女朋友。”

傅少棋眉目微暗:“时屿,听大哥一句劝,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因为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顾西溪会死心塌地的对待你这个怪物。”

说完,他挣开傅时屿的手,理着领带大步离去。

傅时屿踉跄了一步,险险站稳。

他望着漆黑的天,抬手缓缓抚上自己凹凸不平的右脸。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顾西溪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他眼眶泛酸,心里也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惆怅。

良久,傅时屿才放下手,眸光黯淡地走进住院楼。

病房门半敞,病床上的人静静躺着,呼吸均匀。

傅时屿站在门口,呆愣地看着顾西溪。

他爱她吗?

这三年他那么对待她,那算是爱吗……

第十七章 再走绝路

次日一早。

王姨醒了过来,拿起脸盆准备去洗漱,却被门口的傅时屿吓了一跳。

“先生,这么早你就来了?”她讪讪笑问。

傅时屿满眼血丝,声音有些沙哑:“她醒了吗?”

王姨摇摇头:“没呢。”

傅时屿抿抿唇,走了进去。

见状,王姨有些不放心,但细想想人心都是肉长的,顾西溪都这样了,总不会再为难她吧。

想到这些,她端着盆子便走了。

顾西溪还睡着,只是脸色又苍白了许多。

傅时屿立刻皱起眉,垂在身侧的手伸出去停了几秒后还是收了回来。

以前他总是用最恶劣的态度去对顾西溪,现在反而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对待她。

这时,顾西溪醒了过来。

伤口的刺痛让她有些难受地呢喃了几声。

傅时屿有些无措,只能屏住呼吸站在原地。

顾西溪喘了几口气后,有些模糊的目光落在病床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身上。

她愣了愣,仔细一看居然是傅时屿,不免有些诧异。

天才亮没多久,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而且……他平时根本不出门。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

好半天,傅时屿才生硬地从牙缝里抠出一句话:“别说话。”

“……”顾西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为什么他老是让自己别说话。

可没几秒,傅时屿似是压不住心底的情绪,突然又问了一句:“傅少棋和你说什么了?”

顾西溪一怔:“你怎么……知道他来过?”

“昨晚来时看见他了。”傅时屿脸色冷了几分。

昨晚?

顾西溪神情一怔,傅时屿昨晚就来了,所以他一整夜都没走吗?

这个猜测被她下意识的否定,可那挂着乌青的通红双眼又不像是说谎。

顾西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已经决定放手了,可傅时屿为什么偏偏要一次次地给她希望。

“时屿,我想我们还是……”

“我说了别说话!”傅时屿打断她,根本不给她商量两人婚姻的机会。

顾西溪不明白他现在在想什么,但也看的出来他并不想谈这件事,也就没有再说。

僵凝的气氛直到王姨回来后才有所缓和。

天大亮,傅老太太也来了,见傅时屿也在这儿,不免有些惊讶。

她有些步履蹒跚地走到病床旁,看着顾西溪:“西溪,我对不起你啊……”

这两天她想着苏伶仪和顾西溪的事,整宿都睡不着。

她这辈子都没做什么亏心事,唯独在顾西溪这事上,她犯了糊涂。

顾西溪不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时屿冷声道:“她现在不能说话。”

“老太太,夫人说话时伤口会疼,让她好好休息吧。”王姨提醒道。

傅老太太抹去眼泪点点头,目光在傅时屿身上停留:“正好你在,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不放心地看了眼顾西溪后才走了出去。

傅时屿有些不耐,却在触及到顾西溪的实现后收敛了几分。

走廊,傅老太太叹了好几口气,才拧眉开口:“我想过了,你们还是离婚的好,等西溪好了,让她回剧团。”

闻言,傅时屿神色一变:“当初是你要我们结婚,现在离婚你也要做主?”

“所以我老糊涂了,这三年你是怎么对西溪的?难道你还想让她再走一次绝路?”

傅时屿沉默了几秒,而后一字字道:“大不了下次绝路我跟她一起走。”

第十八章 敢说一个字

之后的一个多月,顾西溪再没见过傅时屿。

倒是傅少棋来了两回,但也没有提傅时屿的事。

顾西溪看着镜子里自己脖颈处还没长好的伤口,忍不住问一旁给她倒水的王姨:“时屿去哪儿了?你在这儿照顾我这么久,家里的傅老太太怎么办?”

“家里又人帮忙干活,至于先生我就不知道了,有回回去,他也没在家。”

王姨将水递给他,失笑:“你看你们,在一起时闹了个天翻地覆,现在不见面,倒想念起来了。”

顾西溪抿了口水,心绪复杂。

想是一回事,她也担心傅时屿出了什么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把两个人的问题说清楚,哪怕分开也要干干净净、无怨无悔的好。

王姨又给她削了个苹果后才出去买午饭。

顾西溪靠着枕头,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发愣。

没一会儿,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转头一看,居然是傅母。

“妈。”顾西溪细细的叫了一声。

傅母常年不在家,一直都忙于剧团的事儿,对傅时屿和她的事也不怎么上心。

“好点了吗?”傅母走到病床旁坐下。

顾西溪点点头:“好多了。”

她微蹙起眉,面上有些惭愧:“妈,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傅母沉默了几秒,半劝半责:“西溪,我向来不爱管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懂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要死要活的,在我心里,你先是我的徒弟,而后才是我的儿媳妇。”

闻言,顾西溪缓缓收紧手,心里有些发闷。

“你学戏将近二十年,性子早该磨韧了,可你还是走偏了。”傅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还想不想和时屿离婚?”

顾西溪红了眼,肚子里的那个“离”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傅母眉间多了丝不耐:“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我……”顾西溪欲言又止,也痛恨自己的犹豫。

“你敢说‘离’字。”

极具威胁的冷冽的声音突然闯入,顾西溪错愕地看向病房门。

当看到来人时,眼神猛地一震。

不知是因为来人是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傅时屿,还有他的脸。

原本像树皮黏在右脸上的疤痕淡了很多,原本英挺冷峻的眉眼也重新有了神采。

“时屿,你的脸……”顾西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脸颊。

傅母也惊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笑了笑:“原来你是干这个去了。”

傅时屿淡漠道:“你剧团事不是很多吗?亲生儿子都没时间管,还有时间管这事?”

火药味在母子之间漫延,傅母冷下了脸:“如果不是你们胡闹,我也不想管。”

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顾西溪和傅时屿两人。

顾西溪目光仍旧落在他的脸上,满是不解。

傅时屿大步走上前,迎上她的视线后几秒还是不自在地扭过头:“看什么!”

他愠怒的声音有些大,震的顾西溪心神一颤,忙挪开了眼:“对不起。”

见她回避,傅时屿立刻有些懊恼。

他决定去做疤痕消除手术是为了顾西溪,但一时半会还改不了脾气。

傅时屿烦躁地抿抿唇,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好点了吗?”

强制的温和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顾西溪更是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十九章 受宠若惊

顾西溪的话问的傅时屿僵了瞬。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想离婚?”

闻言,顾西溪愣了。

紧接着傅时屿立刻接了句:“不想离就不要再提这事儿。”

“可……”

“话怎么那么多。”

“……”

顾西溪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更加摸不透他了。

最开始认识的傅时屿只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有脾气,但从不乱发火。

即便是被所有家人忽略,也只会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里跟猫玩,直到出了车祸后性情大变。

顾西溪理解他的改变,所以从没有抱怨过他的暴躁。

只是现在的傅时屿,有点介于他前后之间的模糊点。

气氛又陷入了微妙的僵凝,这让顾西溪感觉有点说不出的落寞。

他们之间总是一方暴怒,一方承受,即便是安静的待在一起也充满了讽刺的话。

现在这么和谐的在一个空间,竟然觉得很不自在。

良久,傅时屿再次打开话匣子:“还有多久能出院?”

“医生说还要留院观察一个星期。顾西溪望向他,尽量避开视线过多停留在他脸上。

傅时屿暗暗松了口气,见她看着自己,下意识地皱起眉。

顾西溪壮起胆子,小心问道:“你去做手术了?”

“……嗯。”傅时屿闷闷应了声,“还有两次就能全部消除。”

“为什么突然……”顾西溪追问到一半,才觉自己可能不该问,便闭了口。

傅时屿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伤口上。

他眉心又拧紧几分,突然想起三年前醒来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这时,半敞的门被推开,王姨提着饭菜走了进来。

“先生?”

她看见傅时屿,也有些诧异他脸上的伤疤的变化。

傅时屿眼神一暗,显然不太乐意王姨这么盯着他看。

王姨也识趣的转移视线,将保温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夫人,你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现在可得多吃点。”

听到这话,傅时屿脸色瞬时阴沉,他看着顾西溪:“不吃饭?”

顾西溪哑口无言,这些日子因为和傅时屿的事情根本没有吃饭的胃口。

王姨似是感觉到了两人有些不同的氛围,借口去买东西又出去了。

顾西溪看着面前的饭菜,还是不太想吃。

她看向傅时屿:“你吃饭了吗?”

话音刚落,傅时屿忽然伸手拿起装着汤的碗,顾西溪心一沉,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

这么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却像是针刺进了傅时屿的心里,痛的呼吸都有些难受。

顾西溪会有这种条件反射似的动作完全是因为他之前无数次将汤菜砸在她身上。

他抑着心底的沉闷,舀了勺汤凑了过去:“喝吧。”

见傅时屿这个动作,顾西溪呆住了,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傅时屿看她不动,语气多了分急躁:“喝啊。”

顾西溪这才谨慎探身过去喝下勺子里的汤。

傅时屿一开始僵硬的动作随着喂她的次数多了也渐渐自然起来。

汤喝完了,他又拿起来筷子。

“我自己来就好。”顾西溪忙握住他的手,面色微红。

她还不至于连饭菜都要他喂的地步。

傅时屿眉间原本的愉悦因为她的阻拦而消减了许多。

这种照顾她的感觉比想象中更好。

正当顾西溪想拿过筷子时,病房门口传来一道满是戏谑的声音。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们恩爱,真是幸运。”

第二十章 所谓自由

傅少棋倚着门,一脸欣慰的笑容。

傅时屿看向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你又来干什么?”

“看来手术恢复的不错。”傅少棋看着他的脸,调侃道,“至少比之前那张怪物脸好多了。”

“咔”的一声,傅时屿手里的筷子被生生折断,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冷冽到了极点。

顾西溪也因为傅少棋那“怪物脸”三个字皱起了眉。

再怎么样他们也是亲兄弟,为什么傅少棋总是表现得像个笑面虎一样。

傅时屿站起身,语气冰冷:“滚。”

“你总是这样。”傅少棋叹息,大大方方地走到病床另一侧,将手里的水果放到了桌上。

顾西溪看着他,顿觉这两兄弟的脾气秉性都难以捉摸。

“好好养伤。”傅少棋看了眼傅时屿,“说不定浪子开始回头了。”

说完,抬手轻轻拍了拍顾西溪的肩膀后转身离去。

顾西溪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傅时屿忽然绕过床尾,直接将水果扔进了垃圾桶。

“你干什么啊?”顾西溪觉得可惜,忍不住问了句。

“恶心。”傅时屿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顾西溪叹了口气,腹诽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冷静沉着。

“顾西溪。”

听见傅时屿突然叫自己,顾西溪心忐忑了起来:“怎么了?”

傅时屿望着她的眉眼,心里的话就好像被卡在喉咙里。

这种从未有过的无措让他又恼又无奈,最后他泄了气般地扭过头:“吃饭。”

往后的一个多星期,傅时屿一直都待在医院里,弄的王姨都有些不好意思待下去。

只是见傅时屿不太贴心的照顾方式,她更不放心走。

终于在出院前一晚,顾西溪趁着王姨去吃饭,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时屿,谢谢你救了我,但我想过了,我们还是离婚吧。”

傅时屿看着手机的眼神一滞:“然后呢?”

顾西溪摩挲着被角,低声道:“我知道你不爱我,当初我也不该草率的答应老太太,造成今天的局面完全是因为我的优柔寡断,命我给不了,我能给的只有自由。”

她低着头,静静等待着傅时屿的答复。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自己和他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想来想去,就是离婚各奔东西。

这场只有她自古情深的婚姻真的让她心力交瘁。

半晌,傅时屿又问:“说完了?”

毫不在乎的冷淡语气刺的顾西溪心一紧,难道在他心里,这一切已经变得连让他发怒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却直直装进一双深邃的墨眸中。

两张脸相隔不过一寸,傅时屿牢牢抓着她的视线:“自由?是你自由还是我的自由?”

顾西溪呼吸瞬窒,缓缓往后挪着身子。

傅时屿眼神一凛,两手撑在她的两侧,阻断了她后退的路:“你想离婚是因为嫌弃我这张脸吗?还是听了傅少棋那混蛋的话?”

“不是的。”顾西溪立刻否认。

她从来没嫌弃过傅时屿的脸,更没有将傅少棋说要帮自己离婚的事放在心上。

傅时屿嗤声:“那我就当你刚刚说的话是废话。”

顾西溪皱眉:“难道你不想……”

她话还未说完,嘴忽然就被两片薄唇堵住。

冰凉柔软的触感像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果冻,带着丝丝甜意。

顾西溪紧缩的眸子颤抖着,眼神的焦距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撞散了。

“吱”的一声,病房门忽然开了。

王姨提着一袋水果走了进来,却见病床上相拥的二人,顿时愣住。

第二十一章 他的善良

顾西溪涨红了脸,慌乱尴尬地推搡着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傅时屿。

傅时屿皱眉,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转头满含不悦地看着王姨。

见状,王姨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破坏了他的好事,立刻讪讪笑道:“我给夫人买了点水果,我先去打点水。”

说着,提上满满的热水壶就匆匆走了出去。

病房里,气氛因为傅时屿的举动而多了分暧昧。

傅时屿看着红着脸低着头的顾西溪,心情莫名又好了。

他并没有懊恼自己冲动的行为,不只是因为她那些不太好听的话,还有心底的牵引驱使着他做出这种从没有对她做过的事。

“还敢说离婚?”傅时屿又问。

顾西溪攥紧了衣角:“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明明从一开始他就不满意这仓促的婚姻,现在反倒来怪她吗?

傅时屿站起身,一脸阴沉地坐回了椅子上。

那些后悔的话自己根本说不出口,但看着顾西溪眼里的无奈,他又觉得心疼。

矛盾的心理就像两个小人在心里打架,打了半天也每个结果,只能先逃避。

顾西溪见傅时屿这样的反应,脸上划过一抹落寞。

无论肯定还是否定,她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背对着傅时屿躺下去,沉闷的望着窗外。

次日一早。

等顾西溪醒来,傅时屿竟然不见了,王姨也说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傅老太太派人来接她回家,但走到一般,顾西溪忽然说有事。

王姨不放心道:“夫人,我陪您去吧。”

顾西溪摇摇头:“你放心吧,最多一个小时我就回去。”

说完,她让司机靠边停了车。

望着黑色宾利渐渐远去,顾西溪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却不觉想起昨天晚上傅时屿的那个吻。

可现在他又去了哪儿……

顾西溪去花店买了束百合,拦了辆出租车去了墓园。

因为住院,顾母的头七和七七自己都没能去看她。

想到这儿,顾西溪眼眶一酸,愧意顿生。

墓园。

当看到顾母墓前有束看起来已经放了好几天的菊花时,顾西溪愣了。

这是谁送的?

这时,巡查的看守员走过,她忙叫住了他,指着地上的菊花:“大哥,这束花你还有印象是谁送的吗?”

自己没有其他亲人,朋友也不多,而且没有一个交情深到会替自己来看顾母。

而傅家更不可能,毕竟顾母死的那几天他们都没露过面。

看守员仔细看了眼墓碑:“我记得,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他右脸有一大块疤,一个月来好多次呢。”

闻言,顾西溪心头一震。

是傅时屿!

他怎么会来拜祭顾母。

半晌,顾西溪才回过神,匆匆朝看守员道了谢。

她缓缓跪下,将百合轻轻放在菊花的旁边:“妈,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你。”

顾西溪说着,忍不住红了眼。

“本来我要去找你和爸,但没想到还是被时屿抓了回来。”她酸涩地笑了笑,“妈,我现在好迷茫,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说到一半,顾西溪忽然止住了,抬手抚摸着冰冷坚硬墓碑上的照片,潸然落泪。

“妈,我好想你……”

第二十二章 同意离婚

顾西溪刚回到家,外头便下起了大雨。

她拍去袖子上的雨珠,正准备去洗手,王姨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夫人,先生又把自己关在房里了。”

顾西溪一愣:“什么?”

“老太太刚刚敲了半天门,先生都不开,之前在这儿的保姆也被他吓跑了。”

王姨忧心忡忡,生怕傅时屿又变得和之前一样。

顾西溪皱眉,也不明白为什么傅时屿一大早跑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里。

“我去看看。”

说完,她就要往楼上走。

王姨忙拦住她,压低了声音:“夫人,你伤口刚长好,万一先生又对你动手可怎么办?”

闻言,顾西溪神色微凝。

但脑海中忽然想起昨天和傅时屿的吻还有顾母墓前的话,她坚定地回道:“不会的。”

“叩叩叩!”

顾西溪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她踌躇了一瞬后拧开把手。

压抑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的黑暗和走廊的光明就像两个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顾西溪好像回到了她自杀前。

傅时屿依旧还把自己封锁在这个房间里,不愿意见人。

她每次踏进这里也将面临着他的羞辱和咒骂。

顾西溪揪着心,轻声喊了句:“时屿?”

没有人回应,而是一阵东西落地的声音。

借着走廊的光芒,顾西溪望向书架的方向,眯了眯眼。

靠着书架的角落里,一个蜷缩的人影让她一怔。

傅时屿?

“出去!”傅时屿沙哑的声音如雷震响,他好像真的又变得和之前一样暴戾。

顾西溪心微微一窒:“你怎么了?”

“我让你出去啊!”

傅时屿随手抄起一本书扔了过去,却只是打在了顾西溪身后的门上。

顾西溪攥紧了拳头,一步步走了过去:“到底出了什么事?”

感觉到她的靠近,傅时屿心底升起一抹慌乱,他扭过头,似乎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顾西溪望向桌上的台灯,硬着头皮伸手打开了开关。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傅时屿眉目一狞,抓起书朝台灯打了过去。

“嘭”的一声,台灯被打落在地,灯光没有消失。

顾西溪看着他的脸,神情一僵。

傅时屿原本好多了的右脸突然变得和之前一样,而且比以前更加严重。

褐色的疤痕周围都是大片大片的红斑,连原本没事的左脸都被殃及。

傅时屿仓惶地闪躲着顾西溪的视线,整个人都陷入了无法控制躁动里。

“出去!我让你出去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冒险做的手术会换来这个结果,这样的自己比之前还要让他讨厌,甚至都让他觉得恶心!

最重要的,他根本不想用这样一张脸面对顾西溪。

顾西溪看着那双眼里的悲痛,心不由收紧:“走,我们去医院。”

说着,她握住傅时屿的手,想要拉他起来。

傅时屿咬牙甩开她的手,俨然已经自暴自弃:“没用的,我这辈子都是这幅模样了。”

他攥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凸起。

顾西溪蹲下身,喉咙发涩:“时屿……”

“我同意离婚了。”

第二十三章 不值得

傅时屿捂着右脸,指甲深深陷进了疤痕中。

他恨不能将现在这张脸连皮带肉地撕下来,再把自己永远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顾西溪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傅时屿这句话说的比往日更要温和,却也透着极尽的无奈和悲凉。

她缓缓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不离。”

轻轻的两个字像是阵风拂过傅时屿的心,却又给了他巨山般的压力。

挫败和不甘让他面露苦色,他抽出手,忍痛斥骂道:“顾西溪,你是不是有病啊?”

顾西溪心口一钝。

虽然知道他是因为脸上的伤疤而陷入低迷,但这话始终是伤人。

她看着傅时屿,哑声问:“你就那么在乎自己的脸吗?”

傅时屿微红的眼睛一暗,反问:“你在乎自己的嗓子吗?”

顾西溪顿口无言。

他看着她:“你觉得我现在这模样能干什么?就算出去工作,会有哪个公司肯要我?我跟一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傅时屿每个字都满含悲戚。

这样的自己怎么去和顾西溪生活,他不愿意成为她的累赘……

顾西溪从来见过这样的傅时屿,即便是三年前宋明雪不告而别,他都没有这样颓废过。

偏偏这样的他让她无法抑制的心疼。

傅时屿靠着书架,眉眼噙着浓浓的哀伤:“从小到大,论成绩,论人缘,论能力,傅少棋都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是爸、妈和老太太嘴里的好儿子和好孙子,而我……”

他自嘲一笑:“一些远房亲戚只知道傅家有个傅少棋,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傅时屿。”

傅时屿从未把这些话说给别人,很多时候他都是独自承受着在家的孤独。

当宋明雪冒冒失失地闯进生命里,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新的希望,但那份他自认为可以抵御所有阻力的感情终究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现在的自己让他觉得心里的爱都拿不上台面,特别对方还是承受了自己三年怒火的顾西溪。

傅时屿眼眶一酸,一滴泪水从眼角话落:“没有人爱我,我也不值得被爱。”

话音刚落,顾西溪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傅时屿身形一僵,只听怀内的人哽咽地说了一句:“我爱。”

顾西溪泪眼婆娑,心中封存压抑的所有情绪都像是溢了出来。

这十多年,她见过无数次傅时屿被傅家忽略的场景,也明白他无言的痛苦。

当他身边有宋明雪时,她虽然失落,却还是由衷的祝福他能有一个爱他女孩。

因为她始终相信傅时屿值得拥有一个将他放在心上的人。

“顾西溪……”傅时屿颤声问,“你为什么不恨我?”

顾西溪收紧手:“因为我贱啊。”

这一句疯癫般的话却像刀子刺进傅时屿的心上,难以忍受的疼。

他将顾西溪紧紧抱在怀内,声音多了几分哭腔:“对不起……”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或许才是最贱的那个。

顾西溪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一声“对不起”像是打开了她这些年委屈的开关,让她不由自主地宣泄起来。

细细的哭声如同针刺着傅时屿的胸口,他轻轻拍着顾西溪的后背:“别哭。”

他不会安慰人,和宋明雪那短暂到不到一年的交往从没像现在这样深刻。

顾西溪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抬头望着他:“去医院吧。”

第二十四章 家人

医院。

医生给傅时屿做完检查后面色凝重:“除疤手术还是去专业的医院好,如果你再晚一两天,你这脸都要溃烂了。”

这话听得顾西溪一阵后怕,忙看向傅时屿:“你去哪儿做的手术?”

傅时屿表情阴沉,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去的是一家叫完美的整形医院,这医院是宋明雪告诉他的。

当时他觉着只是祛疤,并没有整容什么的,可没想到……

医生给他打了针消炎针,开了一大堆吃的抹的药,又再三叮嘱不能用力搓揉。

车上,顾西溪看着傅时屿的侧脸,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告诉老太太?”

“她虽然已经快八十岁,但她也不瞎,只是不想管罢了。”傅时屿冷笑,“在他们眼里,我可有可无。”

顾西溪没有说话,现在想想傅家人对他的确挺狠心的。

半晌,她又问:“你这一个多月,经常去看我妈?”

闻言,傅时屿神情微怔,语气渐渐缓和:“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消失三天,自己还奇怪,而傅老太太却对顾母离世的事情只字未提。

顾西溪眼眶泛红:“告诉你也没用,她已经走了。”

如果不是自己带着顾母出去,她也不会出事。

顾西溪深吸了口气,忙转头望向窗外,用手背抹去掉下来的眼泪。

傅时屿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回到家,客厅里除了傅老太太,还有傅母和傅少棋。

突然一家人聚齐了,让顾西溪有些忐忑和紧张。

傅时屿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拉着她径直往楼上走。

“时屿。”傅母叫住他。

顾西溪扯了扯傅时屿的袖口,示意他别太冲动。

傅时屿转过头,神情冷漠:“干什么?”

傅母抿抿唇,望向顾西溪:“西溪,你先回房吧。”

闻言,顾西溪愣了瞬,而后点点头准备上楼,可刚走两步就被傅时屿拉了回去。

“为什么要她回避?难道你们不把她当做傅家人?”傅时屿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尖酸的话让傅母和傅老太太脸色都极为难看。

而傅少棋却像个观众一样,慵懒地靠着沙发,给了顾西溪一个眼神。

顾西溪装作没看见,安抚着傅时屿:“我先上去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说完,抽出手转身上楼。

傅时屿紧绷着脸,满眼都写着不耐烦。

他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有话快说。”

傅母压下心底的不满,缓声道:“我跟少棋商量过,让他在公司里给你安排一个经理的位置,你已经二十七岁了,不能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而西溪,我打算让她回剧团接我的班。”

听到这些看起来完美的安排,傅时屿眼神骤冷:“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还是通知我?”

傅母皱眉:“我们都是为你好。”

傅少棋似笑非笑:“时屿,你早该来公司历练历练了。”

“老太太也是怎么想的?”傅时屿狭眸微眯。

傅老太太沉默了几秒后点点头:“我觉得这样安排对你和西溪都好,你们确实该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各自的问题。”

第二十五章 不要跟她走

傅老太太对顾西溪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以往她是傅家最包容、关心顾西溪的人,但自从顾西溪自杀后,她对她便越来越冷淡。

傅时屿看着傅老太太那被岁月蹉跎了的脸,不由心疼起顾西溪来。

如果不是和苏伶仪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傅老太太怎么可能对她那么好。

而她自杀的行为也将傅老太太放在她身上的精神寄托彻底打灭,她现在只是顾西溪。

傅时屿倏然起身,刀子般锋利的眼神扫了他们几眼:“我拒绝。”

自己和顾西溪的事,凭什么要他们来掌控。

特别是傅少棋,傅时屿总觉得他的城府深不可测。

傅少棋看着他:“你拒绝,那你觉得西溪也会拒绝吗?”

听到这话,傅时屿心一顿,底气有些不足。

他知道顾西溪有多喜欢戏曲,也渴望重新回到舞台上。

但这也意味着两人的差距可能越来越远了……

傅时屿紧抿着唇线,转身上了楼。

傅母有些恼怒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

“要不是那场车祸,他也不会变成这样。”傅老太太叹了口气。

傅少棋眸光微暗,笑了笑:“妈,老太太,我相信西溪会同意的。”

房里。

顾西溪正将书一本本放回书架上,门开合声后,她刚想转身,却被抵在了书架上。

背后温暖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惹得她脸一红:“时屿,书还没放完……”

“你不要跟我妈走。”

傅时屿紧紧抱着她,脸埋进她的肩窝,深吸了口让他安心的淡香。

顾西溪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傅时屿又重复了一遍:“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跟她走,也不要离开我。”

一旦顾西溪接了傅母的班,那就代表着她常年要奔波于各种比赛表演,也就不会在他身边。

这种分离的感觉让他有些说不出的害怕。

怕到那时候他再也没有勇气站在她身边,毕竟他的脸……

顾西溪虽然不知道他们对傅时屿说了什么,但听得出来傅时屿很担心自己离开。

这一点让她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暖意。

她第一次这么被傅时屿需要。

顾西溪握住他的手,转身轻声道:“我不离开。”

傅时屿看着她温柔的眉眼,目光一深,喉间滚动。

他抬手捂住顾西溪的眼睛,一口含住那微张的嫣红嘴唇。

顾西溪浑身一怔,电流般的麻酥感从双唇传来。

这一次傅时屿的吻像是带了点脾气,有些急切,更多了几分占有欲。

掌心下睫毛的颤抖像是羽毛拂过傅时屿的心,又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这种感觉驱使着他想在顾西溪身上索要的更多。

傅时屿揽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托起,慢慢地挪向床。

“嘭”的一声闷响,顾西溪只觉自己倒在一片柔软上,身上的重量越来越烫。

她面颊耳尖都飞上了红色,呼吸也渐渐急促。

“时屿……”她抓着还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溢出的声音有些颤抖。

傅时屿面色微红,拉下她的肩带,吻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潜意识告诉他,他想要她。

上身突然一片冰凉,顾西溪慌忙抓住另一只手。

“不行,我来例假。”

“轰——!”

傅时屿只觉自己脑子紧绷的弦在顷刻间被炸成了碎片。

第二十六章 私事

厨房。

顾西溪正在熬粥,一旁的王姨问道:“夫人,先生怎么了?我看他好像生气了。”

闻言,暧昧的气息好像又萦绕在周围,顾西溪红着脸,讪讪笑道:“他一直都这样。”

说完,她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最近的菜尽量清淡些。”

家里现在两个伤员,实在有些无奈。

王姨笑了笑:“您放心吧,我都已经列好菜单了。”

话音刚落,说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顾西溪放下勺子,走了出去:“我去开,你盛碗粥出来。”

门一开,看到来人后,她脸上残留的笑意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你也在家啊。”

一身高定黑色收腰裙的宋明雪站在门外,优雅高贵。

顾西溪抿抿唇,礼貌地微笑:“你找大哥吧,他不……”

“我找时屿。”

宋明雪打断她,神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傲。

听到这话,顾西溪蹙起了眉。

因为和傅时屿的感情开始变得透明,所以对于现在的宋明雪,她更加介怀。

“进来吧。”

顾西溪让宋明雪进来后准备往楼上去:“我去叫他。”

可她刚踏上一步楼梯,宋明雪便走在了她前面:“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

她此刻的姿态像极了女主人,自顾自地找到傅时屿的房间,敲了几下门后走了进去。

顾西溪站在楼梯口,心底五味杂陈。

宋明雪是傅时屿的初恋,也是他最难忘的一个人……

想到这儿,她更是有些担忧落寞。

“夫人?”王姨端着粥走了上来。

顾西溪掩去眼底的情绪,看了眼粥:“一会儿再给他送吧。”

说完转身下了楼。

沙发上,顾西溪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时时刻刻在意着楼上的举动。

原以为傅时屿会因为宋明雪的到来发怒,可楼上很安静,似乎两个人相处的很平和。

顾西溪攥着手机的手越收越紧,眼尾也漫出一丝少有的不甘。

将近二十分钟,一阵脚步声才慢慢出现。

顾西溪立刻站起身,却见宋明雪一脸笑容,慢悠悠地走下来。

她朝顾西溪点点头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见此,顾西溪心更是动荡不安起来。

她看了眼桌上已经结了层米油的粥,走过去拿起朝楼上走去。

房内不像从前那样黑暗,两片落地窗帘大开,照的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

傅时屿坐在沙发上,神情淡漠,却又像在思考些什么。

“时屿。”顾西溪叫了一声。

傅时屿闻声回过神:“嗯?”

“粥已经好了,你快吃了吧。”顾西溪走过去,将粥递给他。

傅时屿接过碗,并没吃,而是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继续说什么。

但顾西溪一言不发地转身准备离开,他眉心一拧:“你怎么不问我刚刚跟她说了什么?”

闻言,顾西溪心微微一紧:“你的私事我不该多问。”

这话让傅时屿脸色瞬变,可她这话又没什么不对,只能不满地咽下满肚子的火。

顾西溪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疏离的话,但没听见傅时屿的回应,暗自失落地叹了口气走出去。

当晚,顾西溪拿着药和棉签来给傅时屿涂药。

可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他说:“明天晚上七点半,老地方。”

第二十七章 心乱如麻

顾西溪愣在原地,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老地方?

她忽然想起傅时屿手机里宋明雪那条短信,那个属于他们的老地方……

顾西溪拿着棉签的手缓缓收紧,眼眶也有些泛酸。

等里头的人挂掉电话,她才深吸了口气走进去。

傅时屿转过身,见她两眼泛红,顿时皱起了眉:“眼睛怎么了?”

顾西溪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刚刚眼睛里进沙子了,揉狠了。”

闻言,傅时屿眼神微沉:“过来。”

顾西溪迟疑了一瞬,抑着心上的酸涩走了过去。

刚靠近,便被一双手紧紧揽进了怀里,手中的药差点掉在地上。

“你别骗我。”傅时屿看着她,鲜少温柔的语气却像是没有安全感的祈求。

顾西溪抿抿唇:“你也别骗我。”

傅时屿沉默了几秒后才点点头。

“别乱动,我给你涂药。”

顾西溪用棉签沾了药,轻轻地抹在他的脸上。

傅时屿也很听话,只是抱着她,并没有动手动脚地干扰她。

棉签拂过凹凸的疤痕,顾西溪忽然想起毁容前他。

自己第一次见傅时屿是七岁,那天恰巧是傅少棋生日。

傅父、傅母还有傅老太太以及其他的亲戚朋友都在给傅少棋送礼物送祝福,唯独傅时屿一个人在后花园里抱着一只猫发呆。

没有人发现他不在,更没有人在意他的去向,除了她……

药上好后,顾西溪放下手,嘴里那个问题到嘴边忽然变成了:“早点休息。”

说完,退出傅时屿的怀抱后快步离开。

傅时屿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的空荡让他有些烦躁。

可想到宋明雪说傅父遗嘱有问题的事,他的注意力又被转移。

明天晚上七点,宋明雪说会把傅少棋瞒着自己的事告诉他,他半信半疑,但还是答应了她见面的要求。

傅时屿坐了下来,出神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

顾西溪为什么不问自己和宋明雪的事呢?难道她还不是很在乎他吗?

他也想主动告诉她,但又怕她多想。

来来回回的矛盾搅得傅时屿心乱如麻,他从抽屉中拿出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自己和宋明雪的合照。

看了一会儿后,他拿出火机,点燃了照片一角后扔进烟灰缸。

次日。

顾西溪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是不是看看时间。

七点半,傅时屿七点半就要去见宋明雪。

突然,老太太的司机走了进来,朝她打了声招呼后上了楼。

傅时屿正巧下楼,瞥了眼也没说什么。

“你起来了,我去帮你热杯牛奶。”顾西溪逃避似的就要往厨房走。

傅时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用。”

话音刚落,司机提着一个行李箱走了下来,后边儿傅老太太也跟了下来。

见状,顾西溪愣了:“老太太,您这是……”

傅老太太望着她,眼底的怀念一闪而过,之后便是满目冷漠:“我这把年纪也不适合跟你们年轻人住一块儿,不如找个清静地方过日子。”

说完,她收回眼神转身朝大门走去。

听了这话,顾西溪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或许傅老太太走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已经不是苏伶仪的替代品。

在她的心里,自己从来就没有用“顾西溪”这个名字存在过。

顾西溪攥紧了拳,忽然开口:“老太太,我是顾西溪,不是苏伶仪。”

第二十八章 失败者

傅老太太脚步一滞,却没有转身。

好半晌,她才回过头看向顾西溪,但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离开了。

顾西溪垂眸,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

傅时屿紧了紧手,似是想让她注意自己:“叹什么气,你没必要说这话,她现在根本不在乎你是谁。”

“能让老太太记了大半辈子的人,她一定很好。”

顾西溪抽出手,朝厨房走去。

好奇苏伶仪之间,也对今晚傅时屿去赴宋明雪的约而感到惆怅。

她不得不承认在处理感情这方面,自己是个失败者。

既不想太过软弱,又不想斤斤计较。

顾西溪耷拉着肩膀,精神也因为心结而变得有些颓丧。

直至晚上七点,傅时屿换了身衣服走出房间,路过顾西溪房间时停留了几秒。

脚步声渐渐远去,开合门声过后,顾西溪才打开房门,望着楼梯口失神。

城南大桥。

夜风吹着傅时屿额前的碎发,他看着像上次那样站在栏杆旁的宋明雪,却没有了最开始的那份不解。

于他来说,现在的宋明雪不过是个比陌生人熟悉一些的人。

傅时屿走过去,开门见山就问:“我爸律师被傅少棋收买的事是真的?”

宋明雪倚着栏杆:“你怎么说也是叔叔的儿子,他还不至于连一点东西都不给你留下。”

闻言,傅时屿眉目一沉。

他一直觉得傅父什么都没留给自己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他眼里,傅少棋比自己更加优秀。

但经宋明雪这么一说,他又觉得的确有些不太符合常理。

先不说傅父去世时他还没毁容,那时的他还在上大学,能力也不算太弱。

宋明雪渐傅时屿眼中多了几分怀疑,乘势而上般轻轻拥住他:“时屿,我和少棋在一起都是为了你啊,这些事都是他在打电话的时候被我无意间听见的。”

突然接近的香水味让傅时屿皱起了眉,更不住想起顾西溪身上自然的淡香。

他冷着脸推开:“那你可真是有心了。”

宋明雪望向他,视线在他脸颊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离开。

纵然知道傅时屿以前的长相很好,但现在这张脸的确让人头皮发麻。

她更不明白顾西溪是有多大的勇气面对傅时屿。

傅时屿拿出手机,翻出以前傅父私人律师的号码后朝车子走去。

宋明雪并未阻拦,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

夜渐深。

顾西溪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三点了,傅时屿还是没有回来。

她迟疑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

顾西溪眼尾划过一抹失落,已经第五个电话了,傅时屿还是关机状态。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望着远处朦胧的灯光,心中忐忑。

一夜未眠。

刚过八点,大门开了,一脸倦意的傅时屿走了进来。

“时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顾西溪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外套。

傅时屿顺势抱住她,下巴轻轻磕在她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钻进顾西溪的鼻腔里,又像无数细针刺入心里。

这股味道……和宋明雪身上的味道一样!

第二十九章 机会

顾西溪只觉心顿时被一堆荆棘缠绕,连这个拥抱都变得很遥远。

傅时屿整晚都和宋明雪在一起吗?

“我先上去休息会儿,午饭不用叫我。”傅时屿放开她,迈着有些不稳的步伐上了楼。

顾西溪低头看着手中的外套,呢喃道:“是我的错觉吗……”

她闻了闻外套,香水味更浓。

王姨从厨房中探出身:“夫人,怎么了?”

顾西溪忙收起眼中的刺疼,扯开唇角:“没什么。”

不过半小时,门铃响起。

顾西溪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王姨,走过去开门。

又是宋明雪。

她神色一沉:“你找时屿?”

宋明雪莞尔一笑:“嗯,不过既然你在,我就交给你吧。”

她将一条领带递给顾西溪:“时屿的,他忘记了。”

顾西溪僵在原地,霎时觉着手里的领带重让她双手无力。

这的确是傅时屿的领带,可怎么会在宋明雪手里。

她喉间一哽,抬头望向她,想问昨晚的事。

宋明雪不经意般地将长发撩至身后,露出了脖颈处暧昧的红印。

“麻烦你转交给他,我就先走了。”

顾西溪望着宋明雪的背影,鼻尖微微泛了酸。

她紧攥着傅时屿的领带,胸口燃起从未有过怒火。

顾西溪关上门,拿着领带上了楼,径直打开傅时屿房间的门。

傅时屿正睡在床上想着怎么才能从傅少棋嘴里套话,见她进来了,立刻坐起身:“怎么了?”

“这是宋明雪送来的。”顾西溪将领带放在床上,声音有些沙哑。

傅时屿一看,愣了片刻。

这条领带什么时候到宋明雪手里的?

他微蹙起眉,拿起它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脏了。”

见此,顾西溪一怔,可傅时屿一点也没有要解释一夜未归的意思,她顿觉嘴里的质问也变得没有意义。

她垂眸,低声说了句:“好好休息。”

傅时屿看着顾西溪干脆的转身离去,心里有些沉闷。

她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质问自己和宋明雪的事?

傅时屿黑着一张脸转过身子躺了下去,原本的睡意都消散了。

顾西溪坐在沙发上,只觉精神比以前还要疲惫,很多事挤压在胸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是傅母。

顾西溪有些紧张,但还是接了:“妈。”

“最近好些了吗?”

她努力让自己语气轻松:“好多了,谢谢妈关心。”

傅母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西溪,我知道你很想回剧团,现在剧团里有个任务交给你,等你完成了我想让你回剧团做台柱。”

闻言,顾西溪眼眸一怔。

曾经熄灭的梦想之火隐隐开始重新燃烧。

“什么任务?”她收紧了手,问道。

“送戏下乡。”傅母解释道,“大概四五天后走。”

以前顾西溪和傅母也做过送戏下乡,不过当年她才十三岁,也没上台。

台下基本上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人,摇头打着拍子跟着哼哼。

顾西溪本想答应,可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过傅时屿的话,顿时犹豫了。

没有听见回应,傅母语气中多了些许不耐:“你不愿意?”

“不,只是我……”顾西溪欲言又止。

傅母道:“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希望你把握好这次机会。”

第三十章 不公平的付出

两天时间考虑……

顾西溪靠在沙发背上,只觉心累到思考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她疲倦地呼出一口浊气,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大门打开,傅少棋提着笔记本走了进来。

他见顾西溪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淡漠的脸划过一抹复杂。

王姨走出来,刚要跟傅少棋打招呼,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他脱下外套,轻轻走过去将它盖在顾西溪身上。

王姨见状,觉得有些不妥,心里更是觉得宋明雪和傅少棋这两人是不是有点问题。

一个和傅时屿不清不楚,一个对顾西溪好到让人误会。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傅少棋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才转身上了楼。

王姨见他上去了,忙将傅少棋的外套拿开,找了条薄毯盖在顾西溪身上。

直至快十二点,顾西溪才醒了过来,她晃了晃晕晕乎乎的脑袋,眼神有些迷惘。

她看了眼时间,有些诧异。

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

王姨不在,也许出门买菜了。

顾西溪撑起有些无力的身子上楼准备回房洗个澡,却在转角碰见正好下楼的傅少棋。

“醒了。”傅少棋笑容温和,一副邻家哥哥的模样。

顾西溪点点头,碍于他和傅时屿的矛盾,并不太想和他多说什么。

“妈说要你回剧团做台柱,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吗?”傅少棋靠着扶手,含笑问道。

闻言,顾西溪垂眸沉默。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但……

“你不想去?”傅少棋又问。

顾西溪皱眉:“当然想,毕竟那是我曾经的梦想。”

傅少棋舌尖轻扫过上颚:“因为时屿,所以才犹豫了吗?”

顾西溪无言以对。

“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难不成还没明白?”傅少棋沉声道,“西溪,你没必要为了迁就时屿牺牲自己,在感情里,不公平的付出可是会出问题的。”

说完,他闲云野鹤般绕过顾西溪下了楼出门。

顾西溪攥着衣角,本就疲倦的精神更是被这些事折磨的像是要崩溃了一般难受。

她刚踏出一步,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地抬起头。

傅时屿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冰冷到让她觉得眼前的人又回到了那三年。

顾西溪怔住的眼眸颤了颤:“时屿……”

“你想去?”傅时屿问,声音没有一丝感情起伏。

顾西溪没有立刻回答,而这也让他心里不多的安全感出现裂痕。

“我不准你去!”傅时屿咬牙挤出一句话后大步的回了房。

“嘭”的一声重重的摔门声,震的顾西溪的心一刺。

她忍着心里的苦涩,走过去敲了敲门:“时屿,我们谈谈好吗?”

“我说了,你不许去!”

伴随着几声熟悉的闷响,傅时屿带着怒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顾西溪后退一步,忍不住红了眼。

他总是这样,宁愿争吵也不愿静下心来好好谈谈心。

这一整天,傅时屿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任顾西溪和王姨怎么叫都不肯开门。

直至夜深,顾西溪看着那从门缝中透出的光,决定一定要把两个人的问题说明了。

第三十一章 渐行渐远

顾西溪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她试探性地拧了拧门把手,居然拧开了。

傅时屿赤脚坐在地板上,靠在床沿,表情冰冷。

见顾西溪进来,紧绷的唇线动了动。

顾西溪见她又坐在地板上,立刻道:“天越来越冷了,你坐地上会着凉的。”

“你还关心我吗?”傅时屿哑声问。

“当然。”

傅时屿神情微微一松:“那就不要跟她去什么剧团。”

顾西溪将地上枕头捡起来:“这是两码事。”

听到这话,傅时屿才平静了几秒的心再次惊涛骇浪:“两码事?口口声声说关心我,心还不是想要离开!”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不讲理的小孩,坚持着自己看法。

顾西溪叹了口气,忍着心里的委屈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时屿,你知道我从小就跟着妈学戏,我也想有一天能让你在舞台上看见我。”

傅时屿听了,脸色一变。

他对顾西溪在舞台上唯一的印象就是唱着《鸳鸯剑》自杀。

那一幕像岩浆一样泼进傅时屿的眼中,烫的他两眼泛红:“我不想。”

他只想顾西溪在她身边,不要去任何地方,特别是他触不可及的地方……

顾西溪皱眉,头一回因为傅时屿的不公平而产生不甘。

她抓着枕头一角,突然道:“为什么你能和宋明雪还有来往,我却不能去做我想做的事?”

傅时屿微怔,心似是被她这句话刺伤:“如果不是因为想回剧团,你根本就不会在乎我和宋明雪之间的事对吗?”

闻言,顾西溪一愣。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傅时屿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翻滚着愤恨:“你说话啊!”

顾西溪眼眶发酸:“我以为你会改变……”

她以为傅时屿会比以前理智,至少不会让无端的猜疑变成两人的矛盾。

这句无奈的叹息彻底点燃了傅时屿的怒火,他挥开枕头,墨眸中隐隐泛着泪光:“顾西溪,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难道你所谓的舞台比我重要吗?还是说你觉得与其和我这个又丑又没用的人在一起,不如过那种众星捧月的生活!”

顾西溪红了眼,甚至有种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傅时屿呼吸急促,害怕、担忧、生气等情绪全部都糅杂在了一起堆积在了心里。

在他的认知里,顾西溪一旦回到剧团,就代表着两人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远到他可能很难再追上,甚至会失去她。

顾西溪望着傅时屿,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我们这样,真的能继续在一起吗?”

没有相互理解的感情,有的只是任性的占有和争吵。

这对两人之间的质疑让傅时屿心骤然一紧,他冷下脸,紧攥着双拳:“不想在一起就滚。”

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了,但倔强却不允许他收回这话。

眼泪无声落下,砸在光洁的地板上,顾西溪心如刀绞,眼底满是说不出的悲哀。

她强撑起身子,微颤着双肩走了出去。

“咔哒”一声关门声过后,傅时屿懊恼地一拳砸在地板上。

他烦躁着揪着黑发,紧咬着的牙齿都开始因为心疼而打颤。

为什么自己要说那种话?他们才真正在一起不久啊……

顾西溪回到房间,终于不再强忍,放肆地大哭起来。

她宁愿傅时屿像以前那样粗鲁地用东西砸自己,而不是用那些猜忌来折磨她的心。

慢慢恢复的心好像因为这一次的争吵开始无声的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顾西溪才止住眼泪拿出手机给傅母发了条短信。

——我答应您。——

第三十二章 遗嘱

往后的四天,相隔不过一堵墙的顾西溪和傅时屿竟没有打过一个照面。

王姨看着顾西溪越渐苍白的脸,忍不住问:“夫人,您和先生这些日子怎么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老死不相往来似的仇人一样。

顾西溪神情憔悴:“没什么。”

她倒了杯水,面无表情地走上楼。

傅时屿拿着外套正好下楼,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约而同地紧了紧手,可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傅时屿先转移视线,冷漠地越过她离开。

顾西溪抑着胸口的闷疼,深深吸了口气,回房开始收拾行李。

咖啡厅。

傅时屿带着口罩,凤眸微眯。

他几次都想主动去找顾西溪,但还是拉不下脸,甚至想会不会只要自己一直这样,她就会放弃回剧团。

然而有那么几次看见顾西溪消瘦苍白了许多的脸,他还是会问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二少爷,您找我有什么事?”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傅时屿的思绪。

他抬头看着眼前穿着西装的男人,眸色一暗:“亏得你还能认出我。”

这个男人便是傅父生前的私人律师周华。

周华笑了笑,坐了下来:“二少爷的眼神和年轻时的老爷一模一样,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傅时屿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讽刺道:“尽管我像你的老板,但你还不是把傅少棋当做主子。”

闻言,周华神色微凝:“二少爷是指遗嘱的事?”

“既然知道我说的什么事就不要啰嗦。”傅时屿冷声道,“傅少棋给了你不少好处吧?”

周华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头笑了:“如果二少爷当时有现在这么在意结果,也不必到现在才来问我。”

傅时屿皱起眉,眼神冷冽。

“遗嘱其实没问题,只不过因为夫人的一句话,老爷才决定把傅氏全部交给大少爷。”

傅时屿目光一沉:“什么话?”

周华看着他渐黑的脸色,一字字道:“夫人说比起你,大少爷更值得信赖,因为你在整个家族和公司里都没什么声望。”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事老太太也知情。”

听似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却像是一颗炸弹在说傅时屿心底爆炸。

傅母的话和傅老太太的默许像是把他完全从傅家剥离,也让他感受到一种彻底被抛弃的绝望。

而仅凭傅母这句话,就能让傅父改变主意,这么看自己在这个家族里的确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周华看着如遭重击的傅时屿,目带同情:“至少你名下有一套价值千万的别墅。”

闻言,傅时屿自嘲一笑。

这算是他们对他的施舍吗?

半晌,他站起身怅然失所地离开咖啡厅。

车上,傅时屿看着手机里傅母的号码,挣扎的心满是疲惫和不解。

好一会儿,他才按下拨通键。

嘟声响了很久,手机才传出傅母有些不耐的声音:“有什么事?我这儿忙着呢。”

傅时屿眼眶不住发涩,想好的话竟在这一刻全部忘记了。

他喉结滚动,不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妈,你真的爱过我这个儿子吗?”

第三十三章 夫人走了

傅时屿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叫傅母是什么时候了。

记忆中,傅母慈爱的笑容都是属于傅少棋的。

他七岁时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多对自己笑笑,而不是总是板着脸,或者敷衍似的笑容。

电话那端的傅母看着顾西溪上了车,神情有一瞬的惘然。

“世上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

她语气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却像是一碗又苦又涩的中药灌进傅时屿的心里。

他紧握着拳,青筋因为他的用力而鼓起。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哭吗?”

傅母眉一蹙:“说什么胡话,没事就挂了。”

说完,她也不管傅时屿会是什么心情,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望着载着顾西溪的车渐渐驶离视线,傅母仰头叹了口气。

这些年无论她怎么告诉自己:傅时屿和傅少棋一样,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她无法用对待傅少棋那样的亲昵去对待傅时屿。

因为怀着傅时屿,她失去了一次登上国际舞台的机会。

从孩子还没出生,自己就已经有了丝怨气。

傅时屿出世后,她毅然决然地回到舞台,也错过了自己和儿子培养感情的时间。

这一错过,便再也回不去了。

车内。

傅时屿依旧保持着通话的姿势,虽然对方早已挂了电话。

酸涩的眼中滚出几滴泪水,他放下颤抖的手,生生逼回了还没来得及掉下的眼泪。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见顾西溪了。

那个唯一一个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傅时屿发动车子,驱车赶回了家。

王姨正为怎么跟傅时屿解释顾西溪离开的事儿而发愁,见他回来了,立刻慌了起来:“先生?”

傅时屿两眼充血,有些踉跄地奔上楼,用力推开顾西溪的房门。

然而里面没有人,空的就像上次他进来一样。

不,甚至空的比上一次还要让人觉得窒息。

傅时屿的心带着丝慌乱不安沉到了底,他嘶声喊道:“顾西溪!”

没有人回应。

王姨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先生,夫人已经走了,她说等她和您各自想明白了再见面。”

闻言,傅时屿瞳孔骤然紧缩,跌跌撞撞地跑到衣柜拉开柜门。

行李箱和她平时最喜欢穿的衣服都不见了,只有几件衬衫孤零零地挂在里面。

她走了!她居然扔下他走了!

无数委屈和怒火还有恐惧像是海浪扑了过来,傅时屿只觉自己要溺亡在这片痛苦的深渊里。

“啊——!”

他撕心裂肺地怒吼一声,疯狂地撕扯着衬衫。

王姨被他从未有过的疯狂吓了一跳:“先生……”

“滚!给我滚!”

王姨浑身一哆嗦,赶忙快步下了楼。

傅时屿猩红着两眼,双手紧攥着破碎的衣服,终究无法扛住心尖的剧痛哭了出来。

他将衣服抱在怀里,眼泪划过布满伤疤的右脸,此刻他狼狈无助的就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另一边,大巴车慢慢驶离市区上了高速。

顾西溪皱眉看着手机中已经编辑好的短信,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发送。

她有些后悔,不该不告而别。

毕竟傅时屿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这样肯定会伤害到他。

然而傅时屿那双冷如骨髓的眼神像是烧红的钉子刺进了她的心里,疼的不能自已。

良久,顾西溪还是删除了短信,将手机关机,红着眼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如果他们真的有共渡一生的缘分,就当这次的分离是场考验吧……

第三十四章 兑现承诺

次日凌晨四点半,大巴车停在了县城的停车场。

二十几人的团队各个顶着满脸困意和疲惫又上了另一辆去新村的车。

顾西溪捏了捏眉心,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没了睡意。

不知道傅时屿怎么样了……

傅家。

昏暗的房内,傅时屿抱着顾西溪唯一一件完好无损的衣服躺在地上,满是血丝的双眼看着地上的碎布。

他有种时间已经停滞了的错觉,连同精神都好像已经变得麻木。

空洞的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手机上。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一夜打了多少个电话,但顾西溪始终关机。

心里所有的怒火都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熄,只剩下几缕苍凉的青烟。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傅时屿眸光一亮:“西溪!”

他忍着满身的酸痛和寒冷爬起身,冲了出去。

可看到来人后,眼中的希望瞬时熄灭。

不是顾西溪,而是傅少棋。

傅少棋看到他,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继而戏谑道:“看你这副样子,是因为西溪走了吗?”

要是换做以前,傅时屿早就已经不顾一切地动手。

但现在死灰般的心除了顾西溪回来,再也无法因为任何事而有所反应。

傅时屿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房间,躺回了原来的位置。

见此,傅少棋神色一凛,走了过去。

看着地上的傅时屿,他眼中并没有一丝兄弟之间的怜悯同情,反而像是在看一场马戏表演般笑了:“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干脆的离了多好。”

闻言,傅时屿眸色渐暗:“你赢了。”

傅少棋倚靠着门框,目光阴桀:“时屿,在这个家里没有你的位置,所以你连和我比的资格都没有。”

他似乎很满意现在傅时屿的状态,就像终于把他彻底击垮了一样。

傅时屿收紧了手,再没有过多的反应。

于亲情上,他的确是没有资格和傅少棋相比。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慰藉便是顾西溪。

傅少棋冷哼一声,淡漠地转身上了楼。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宋明雪的电话。

傅少棋回到房间才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宋明雪声音慵懒:“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完了,是不是该兑现承诺娶我了?”

傅少棋眼神骤冷,语气却分外亲昵:“当然,我向来说话算话。”

宋明雪轻笑:“你还真是狠心,因为当年你喜欢的女孩被傅时屿拒绝这么件小事就对他怎么残忍。”

“你也不赖,为了钱和地位去伤害前男友,我们彼此彼此。”傅少棋嗤笑。

九点半,车子在村口停了下来,天也开始下起小雨。

村支书带着几个人来接顾西溪一行人。

等住宿安排妥当后,负责搭台子的人趁着雨不大开始搭戏台。

顾西溪站在屋檐下,终于将手机开机。

将近五十条短信都是来自傅时屿的。

里面有谩骂、嘲讽、崩溃、祈求,每一条都像是刀刃划着顾西溪的心。

她红了眼眶,心疼漫上喉咙变成了苦涩。

此时此刻,她更后悔自己不该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傅时屿这一夜一定很难熬。

顾西溪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忙按下拨通键。

然而嘟声响了很久,直到一个机械声提醒着她无人接听,她才失落地挂了电话。

傅时屿……怨她吗?

第三十五章 梦

王姨看着烧的不省人事的傅时屿,心急如焚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先生?先生?”她试探性地交了两声。

傅时屿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沙哑地呢喃着:“西溪……别,别丢下我……”

听见他毫无意识的这句话,王姨忍不住红了眼。

她背过身抹了抹泪水,叹息:“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

救护车的笛鸣呼啸而过,傅时屿被送进了急救室。

护士见他手里紧攥着衣服,便要将它拿走,可傅时屿即便此刻是昏迷状态也不肯松手。

医生见状,便道:“算了吧,让他拿着。”

急救室外,王姨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傅母或者傅老太太。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给傅老太太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王姨语气焦急:“老太太,先生发烧了,现在在医院急救。”

然而傅老太太声音中除了丝疲倦便是冷淡:“你好好照顾他,以后这些事不用跟我说。”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王姨愣在原地,头一回这么直接的面对傅老太太对傅时屿的疏离。

她实在搞不懂这家人心里在想什么,同样是儿子孙子,为什么就这么区别对待。

另一边,顾西溪看着忙碌的人们,心神不宁。

心里的不安也莫名地变成了抽痛,她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堪堪做了下来。

乐师刘静见她这副模样,倒了杯水给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顾西溪接过水,摇了摇头:“没事,可能还有些晕车。”

说完,她下意识地去想傅时屿。

自己已经打了好多个电话了,他始终处在关机状态。

这时,顾西溪终于想起了家里还有个人:王姨。

她连忙翻出王姨的电话号码,给她打了过去。

病房里,王姨看着顾西溪的来电,又看了眼还没醒的傅时屿,有些犹豫。

夫人最近身体也不怎么好,要是被她知道先生生病了肯定会担心……

权衡再三,王姨还是决定先瞒着顾西溪。

“夫人,怎么了?”

听到王姨的声音,顾西溪眸色一亮:“王姨,时屿呢?他在家吗?他还好吗?”

王姨僵硬地笑着:“您放心吧,先生一切都好,他还没起床呢。”

“他手机没电了吗?我一直都打不通。”顾西溪皱眉。

“也,也许是他忘了充电吧,一会儿我转告他。”王姨磕磕巴巴地回应。

闻言,顾西溪松了口气:“那……你好好照顾他,记得提醒他吃药,还有让他不要坐在地板上。”

听着这些满含关心担忧的话,王姨都哽咽了,却只能强忍着:“夫人,您就放心吧。”

挂了电话,她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望着两眼紧闭的傅时屿,感叹道:“先生啊先生,这世界上还有谁像夫人这样爱你啊……”

病床上的人似是听到了,微微蹙了下眉。

黑暗里,傅时屿只觉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朝着一处光芒走去。

一道哀怨凄婉女声从光芒中飘了过来。

他一怔,这个声音很像顾西溪,但比唱腔比她更加沉稳。

傅时屿心不觉一沉,眨眼间,周遭的黑暗变成了一个极为破旧的剧场。

这里是……

“怀瑜,你可以回来听我最后一场戏吗?”

第三十六章 千里寻妻

傅时屿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色绣花褶子的花旦立于舞台上。

虽然她脸上涂着油彩,但那张脸分明就是顾西溪。

“西溪!”傅时屿心一紧。

可台上的人却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恨锁着满庭花雨,愁笼着蘸水烟芜,也不管鸳鸯隔南浦……”

偌大的陈旧剧场,只有舞台上照着花旦的一盏吊灯和一个观众。

傅时屿的双脚像是生了根似是被困在原地,他紧皱的眸子愣愣地看着台上的人。

难道她就是傅老太太说的那个叫苏伶仪的人?

“花枝外,影踟躇,俺待把钗敲侧唤鹦哥语,被叠慵窥素女图……”

苏伶仪声音渐渐沙哑,泪水从通红的眼睛中滑落。

那万念俱灰的眼神让傅时屿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甚至让他想起了那天舞台上的顾西溪。

苏伶仪颤声唱:“新——人——故!”

音落,她捡起地上的长剑,毅然划过脖颈。

傅时屿瞳孔骤然紧缩:“西溪——!”

“哐”的一声,长剑从无力的手中脱落,一身淡青色的对襟褶顷刻成了刺眼的红色。

苏伶仪望着傅时屿,长睫颤抖:“怀瑜……你,终于回,回来了……”

说完,她如玉山倾倒一般轰然倒地。

眼前的一幕和顾西溪倒下的画面相互交错,如同刀子划开了傅时屿的眼眶。

他捂着剧痛的头,痛苦无力地嘶吼着。

西溪!他要去找西溪!

“轰——!”

一声突如其来的雷鸣,惊得王姨心里一震。

她刚想把窗户关上,忽然听见傅时屿在叫“西溪”,立刻走到病床旁:“先生?先生?”

傅时屿猛地睁开眼,满是血丝的眼中还有未褪去的慌乱和恐惧。

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才渐渐清明。

“这是哪儿?”傅时屿哑声问。

王姨忙倒了杯水给他:“这是医院,先生,您都昏睡了一天了。”

傅时屿一愣,从混乱的思绪里找寻着什么。

下一刻,他掀开被子,直接扯掉手背上的针头下了床。

王姨吓了一跳:“先生,您干什么啊?”

“我要去找顾西溪。”傅时屿强撑着无力的身子,踉跄着跑了出去。

见状,王姨赶忙追了出去:“您要去找夫人也得把身体养好啊。”

傅时屿紧咬着牙,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无论顾西溪去哪儿,他都要跟着,他不能离开她!

傅时屿铁了心要去找顾西溪,王姨怎么拦都拦不住,也只能告诉他顾西溪的所在地后帮他收拾好行李。

房里,傅时屿看着手中顾西溪照片,满是倦意的眼底噙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西溪,你等着我。

他将照片放进口袋,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傅少棋正好从楼上下来,见傅时屿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愣了瞬。

“怎么,要‘千里寻妻’吗?”他嗤笑。

傅时屿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丝骄傲:“傅少棋,我的确处处不如你,但我有西溪,有一个时时刻刻把我放在心上的人。”

闻言,傅少棋神情一凝。

有一瞬间,他真的从傅时屿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挫败。

不等傅少棋反应,傅时屿已经提着行李箱下了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色下,傅时屿走在昏暗的街道上,朝着他此生唯一的光明走去。

第三十七章 夫妻电话

顾西溪在接到王姨的电话后,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夫人,其实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先生因为发高烧在医院,我怕你担心就没敢说,但先生醒了以后非要去找你,我拦不住,所以只能先告诉你。”

王姨的声音里满是歉意。

顾西溪连声问:“他已经走了吗?”

“昨天晚上走的。”

闻言,顾西溪眉头一蹙:“晚上走的?”

“是啊,我劝过他,但先生说等不了……”

挂了电话,顾西溪陷入了坐立不安的状态。

她紧攥着手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这里离桐城有两天的车程,而且傅时屿病还没好,他身体怎么受得了。

“西溪,明天你唱《锁麟囊》,后天是《汉明妃》。”

刘静将戏服拿了过来,见顾西溪一脸忐忑,疑惑问道:“怎么了?”

顾西溪看着她,面露难色:“刘静姐,能和大家商量商量,把我放在最后两天唱吗?”

闻言,刘静微微皱了皱眉:“还不舒服?”

“没有,只是……”顾西溪欲言又止,觉得自己的私事不好说出来。

可傅时屿不喜欢接触陌生人,脾气又不好,除了自己恐怕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照顾。

刘静安慰道:“有难处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顾西溪犹豫了一下,脸色微红:“我,我丈夫要过来找我,他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所以……”

听了这话,刘静顿时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西溪心荡秋千似的来回晃着,她很少这么直白地告诉别人傅时屿是自己丈夫。

如果换做以前,她根本没底气说这话。

刘静想了想:“这样吧,你放在最后两天唱肯定是不行的,我跟他们说一下,把你推到后天下午。”

“好,那麻烦你们了。”顾西溪松了口气。

等刘静走后,她连忙给傅时屿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接通了,顾西溪还没说话,那边便传来傅时屿带着丝怒气的声音:“终于想起我了?”

她一噎,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诉你一声就走。”顾西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道着歉。

傅时屿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抿唇舒了口气:“你得当面道歉。”

听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顾西溪不由发紧:“你其实不用过来,你病还没好。”

傅时屿皱起眉:“难道你要让我现在下车,沿着高速路走回去?”

“……”

顾西溪无奈,虽然他还病着,但脾气倒没受什么影响。

傅时屿恍觉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有些懊恼的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我只是想……见你。”

闻言,顾西溪神色一愣。

刚刚那别扭却满含温情的话真的是出自傅时屿之口吗?

等她回过神,却发现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顾西溪看着手机,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或许傅时屿真的开始慢慢改变了。

大巴上,傅时屿脸色微红,有些无措地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可没几秒又忍不住拿起来。

顾西溪居然没回电话,连条信息都没有。

他脸色顿时又黑了。

傅时屿不满地收起手机,转头间见身边的一个二十岁左右模样的女孩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他一怔,继而有点恼羞成怒地低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夫妻打电话?”

女孩吓了一跳,拿上包默默地挪到另一个位置上。

第三十八章 还差一点

傅时屿三年都没出过远门,加上病还没好全,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

好在顾西溪时不时打电话过来,他才有精神保持清醒。

但天不遂人愿,在距离新村还有十公里的地方,大巴车熄火了。

车上除了傅时屿到新村,其他十几个乘客要下车的地方离这儿不远,直接拿上东西走了。

司机见傅时屿脸色苍白,便提议道:“小伙子,你要不打个电话让人来接吧。”

傅时屿喘了几口气,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

现在才七点,顾西溪一般都是七点半醒……

傅时屿捏了捏眉心,拖着行李箱朝新村的方向走去。

入了秋,早上的露水也重了很多。

灰白的水泥路上,傅时屿走了二十分钟后便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

他也顾不得路边的石头又多少灰,直接坐了上去。

放眼望去,入目一片金黄色的晚稻随风摇曳,几个戴着草帽的农民弯着腰忙着割稻。

远处朦胧雾气萦绕着青山,一切宁静安详的就像一副水墨画。

傅时屿深吸了口气,疲惫中忽然觉得如果和顾西溪生活在这儿也不错。

这时,身后的小路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开着拖拉机摇摇晃晃地靠近。

兴许是傅时屿脸上的疤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了下来,大声问道:“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浓重的柴油味道让傅时屿皱起眉:“新村。”

“呦,那还挺远的,我正好去新村收稻子,我载你一程吧。”老大爷一脸热情。

闻言,傅时屿看向他那只能容纳一个人的驾驶位,脸色一沉:“坐哪儿?”

老大爷指了指后头:“当然是后边儿了,宽敞!”

“……”

傅时屿很想拒绝,但按照他现在的身体和速度,恐怕要走到下午。

手机也没电了,顾西溪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来了。

思来想去,傅时屿咬咬牙,硬着头皮说了句:“谢谢了。”

说完,起身提起行李箱上了拖拉机。

老大爷喊了声“坐稳了”后便朝新村开去。

道路原本很平整,但拖拉机每个零件就像各自运行着一样互相碰撞,导致坐在后头的傅时屿不断地上下左右颠簸。

傅时屿紧抓着行李箱的拉杆,努力抑着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心里已经把这拖拉机骂了个透。

新村。

戏台上正在唱着《四郎探母》,然而台下只站着几个老头老太太。

即便如此,台上的人还是从容地唱着。

顾西溪看着,心中不由感慨。

老祖宗说过,戏一旦开唱,即使台下没有人,也一定要唱完。

但她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对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这么不感兴趣。

顾西溪叹了口气,背过身拿出手机。

已经快九点了,按理说傅时屿应该快到了,怎么电话又关机了……

拖拉机的轰鸣声在村口停下,老大爷喊道:“小伙子,已经到了!”

然而傅时屿并没有回应,他愣了愣,立刻下去查看。

只见傅时屿扑在行李箱上,脸色煞白地不省人事。

老大爷瞬间就慌了,忙叫人把他抬去了村里的卫生所。

直至下午,快到顾西溪上台了,她还攥着手机看着傅时屿的号码。

她真的快要担心死了……

第三十九章 唯一观众

卫生所。

傅时屿悠悠转醒,他看着天花板上,眼神有瞬间的迷惘。

“醒了啊。”

一个穿着白大褂,三十五岁左右的女医生将药和水递给他:“来,先把药吃了。”

闻言,傅时屿立刻坐起身:“这儿是哪儿?”

他扫视了一眼,见墙上的钟里的时针指着二,顿时僵了。

已经下午了吗?

医生解释道:“新村,你还没退烧呢。”

听到“新村”两字,傅时屿眼神一亮:“顾西溪呢?她在哪儿?”

“顾西溪?”医生一头雾水,显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傅时屿有些烦躁:“就是来这儿唱戏的。”

医生这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前两天来送戏下乡的剧团啊,他们在村支部。”

“村支部在哪儿?”

傅时屿一边问一边穿着外套,似是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身体还没好。

“从卫生所出去以后直走在岔路口右拐,再直走你就看到了。”

听完这话,傅时屿不顾医生的劝阻,拉起行李箱就冲了出去。

他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这两天过得像是两年,他恨不能出门就是村支部。

“咳咳咳……”傅时屿咳嗽着,隐约听见了京胡声。

台上,顾西溪看着台下空无一人的空地,落寞地叹了口气。

然而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傅时屿到底到哪儿了?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京胡拉响,顾西溪只能忍下心中的担忧,开嗓唱道:“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傅时屿心微微一颤,多了分激动:“西溪!”

他嘴角不觉弯了弯,加快了脚步。

顾西溪刚将锁麟囊交给身边的老生,转眼却见抬起多了个身影。

她眼眸一震,心似是都停止了跳动。

傅时屿!

台上台下,视线相交。

傅时屿红着眼望着顾西溪,连日积压在心底的思念都像是全部迸发了出来。

他一步步走上前,放下行李箱坐了上去。

“时屿……”顾西溪无声地唤了一声,眼眶泛酸。

傅时屿突然露出一个她从不曾见过的笑容,拍手大喊:“好!”

他的反应像是给了台上其他人鼓励,连乐师都多了几分精神。

顾西溪含泪笑了,深吸了口气后将所有注意力和感情投入到唱词中。

即便所有人都不来,但她还有傅时屿。

直至四点,顾西溪的《锁麟囊》才落幕。

下了台,她连妆都来不及卸直接奔向傅时屿。

傅时屿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满是温柔和欣喜。

顾西溪望着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时屿……”

傅时屿神色一松,伸手轻轻地将她抱进怀里:“我突然发现,我好爱你……”

闻言,顾西溪瞳孔骤然紧缩:“你,你说什么?”

她以为凭傅时屿这种脾气,即便打死他他都不见得会说这种话。

然而他却在她耳边清晰认真而缱绻深情地说了。

他真的是傅时屿吗?

傅时屿抱着顾西溪,并不像以前那样宣泄情绪似的粗鲁,而是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小心。

他有那么一刻觉得顾西溪这一走是对的,因为她的离开,他才会主动踏出黑暗。

“西溪,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你在台上,观众里永远都会有我。”

第四十章 通透

顾西溪浑身一怔,似是又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她震惊于傅时屿的改变,也疑惑不过三四天时间,他怎么突然这么……通情达理。

但这份承诺却像是刺破了顾西溪最后的隐忍,她紧抓着傅时屿的衣服,哭道:“谢谢……”

话音刚落,身上的重量忽然压了下来,傅时屿头磕在她的肩膀上,呼吸也渐渐沉重。

“时屿!”

是夜。

顾西溪拧干毛巾,细细地擦着傅时屿额头上的汗。

她心疼地看着他,自言自语:“你这个笨蛋,病的这么重还跑这么远的地方来……”

说话间,顾西溪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幸好他没事,否则自己恐怕……

“咳咳……”

傅时屿忽然咳嗽起来,顾西溪忙放下手帕上前将他扶起,轻轻地帮他顺着气。

好一会儿,傅时屿才清醒过来,微红的双眼怔了怔:“西溪?”

“我在呢。”顾西溪握住他微凉的手,声音温和。

掌心的温暖让傅时屿松了口气:“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闻言,顾西溪哭笑不得:“你听见了?”

傅时屿坐起身,从其眉眼中的戾气已经消失。

“没听见,不过我猜得到,你肯定是骂我笨蛋。”他看着顾西溪,语气中没有一丝怒意。

顾西溪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穿着圆领长袖,脖颈处的伤疤在灯光下很明显。

傅时屿眸色一沉,莫名想起那个关于苏伶仪的梦。

他伸手捂住那道疤:“对不起。”

顾西溪愣住。

她记得傅时屿在电话里要自己当面道歉来着,怎么他反倒说对不起了。

傅时屿望着她,眼中忽然多了丝忐忑:“你不嫌弃我吗?我脾气不好,还总是无理取闹,老是说一些伤人的话,连这张脸都……”

他觉得傅少棋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顾西溪会死心塌地的对待他这个怪物。

也是因为这个,自己现在更加害怕顾西溪的离开。

顾西溪眉目温柔,抬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我从来就没有嫌弃过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会因为你伤人的话而伤心难过,这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我不爱你,我根本不会在乎你的一言一行。”

她看着那双深邃的眸子,突然想起了宫崎骏电影中的一段话:“人从来不是完美的,但爱并不是寻找一个完美的人,而是学会用完美的眼光去欣赏那个并不完美的人。”

闻言,傅时屿眼眸一怔,心似是被一团柔软的云朵包围。

顾西溪不再顾及,将内心的话也全部吐露了出来:“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对于你的事,我总是优柔寡断,想不通就选择逃避,甚至选择自杀这么极端的方式,其实我们都有脆弱的一面,只不过脆弱的地方不同。”

“西溪……”

傅时屿声音微颤,心底原本复杂的情绪突然被一扫而空,什么事都变得像水晶一样通透。

顾西溪眼眶泛红:“往后的日子我们也许还会吵架,但都没关系,不管分开多久,相隔多远,只要我们还爱着对方,总会像今天这样重逢的。”

第四十一章 一起睡

傅时屿头一回在顾西溪面前哭的不能自已。

哪怕是当年宋明雪离开,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哭过。

他伏在顾西溪的腿上,紧紧抱着她的腰:“谢谢……”

顾西溪抚着他的黑发,擦去眼角的泪水:“等这里一结束我们就回去,我会跟妈说我不回剧团了。”

听了这话,傅时屿怔住了。

他直起身,皱眉道:“我知道那是你的梦想,我不会阻拦你。”

从前自己害怕顾西溪身心都离他而去,但听完她刚刚说的话,忽然觉着自己的确太小心眼来了。

如果当年顾西溪没有选择嫁给自己,她早就成了戏团的名角儿了。

这样的她怎么会弃他而去。

顾西溪却摇摇头:“其实在这儿待了几天,我心里面其实挺不舒服的,我想去当京剧老师,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至于剧团,一定会有比我更厉害更有资历的人。”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遗憾是有的,但遗憾并不是后悔。

因为傅时屿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她的舞台。

傅时屿看着顾西溪,冬日骄阳般的暖流从心底划过。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掉进地狱了,但顾西溪却把他从里面拉了出来,还给了他新的光明。

顾西溪整理着被子:“很晚了,快睡吧。”

她抽出手,准备去睡折叠床。

没办法,这张床实在有点小,两个人有些挤。

傅时屿眸色一深,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躺下盖上被子,动作一气呵成。

“时屿……”

“一起睡。”傅时屿将她抱在怀里,闻着她的发香合上眼。

极度的安全感和舒适让他很快的睡着了。

顾西溪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心底一片柔软。

她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傅时屿的下巴:“晚安。”

次日一早。

床上的傅时屿眼睛还没睁开,手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人。

然而一片空荡的感觉让他心猛地一沉,立刻睁眼坐起身。

“醒了啊。”顾西溪端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进来,“快去刷牙洗脸,我给你做了西红柿鸡蛋面。”

傅时屿懵了一瞬后点点头,下床穿上衣服去洗漱了。

回来时顾西溪已经把被子折好了,正在收折叠床。

“快趁热吃,一会儿该坨了。”

鲜香喂勾起了傅时屿因为生病而消减的食欲,他做了下来大口地吃着。

顾西溪给他倒了杯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她真觉得这二十多年来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时刻了。

但想起那天一夜未归,还有宋明雪送来的那条领带,顾西溪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傅时屿动作一滞,反应过来如实回答:“去见宋明雪,她说我爸的遗嘱有问题。”

“遗嘱?”顾西溪一愣。

傅时屿喝了口汤,不太愿意再提起那些事:“然后我就去找我爸以前的私人律师周亮,结果他搬家了。”

听完这些话,顾西溪忽然轻松了许多,看来宋明雪是故意要让自己误会。

“西溪。”傅时屿抬起头望着她,“等回去后我们就搬出去。”

顾西溪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但仔细想想宋明雪和傅少棋之间……觉得他们搬出去似乎更好。

“好。”她点点头。

这时,顾西溪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是王姨的电话,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王姨,怎么了?”

“夫人,不好了,老太太不行了!”

第四十二章 梨花颂

傅时屿听见傅老太太忽然病危,神色一凝,慢慢放下了筷子。

虽然他们对自己向来冷漠,但亲人之间的羁绊让他还是不免有些惆怅。

顾西溪挂断电话,愁眉深锁:“老太太说想见我。”

但她觉得傅老太太相见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苏伶仪。

这一点让顾西溪心里很不好受,但又替傅老太太感到可惜。

“你想回去吗?”傅时屿问。

顾西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你也要回去吗?可你身体才好一点。”

“我没事,你要回去的我陪你。”傅时屿像是变了个人,沉着冷静了许多。

顾西溪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回去。

再怎么样,傅老太太也对她很好,虽然一切都基于自己这张脸。

她摸了摸脸:“难道那个苏伶仪,真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吗?”

闻言,傅时屿想起了那个梦,心微微一紧:“嗯。”

顾西溪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他刚刚是回答自己吗?

因为傅老太太的事,顾西溪只能和傅时屿提前回去。

一路上,顾西溪时时刻刻在意着傅时屿的身体,看他没什么大问题才放下了心。

两天后,两人赶回傅老太太住的老宅子。

客厅里,傅母、傅少棋、王姨都在,连宋明雪都来了。

傅母脸色有些憔悴,看见顾西溪回来了,眸光微微一亮:“上去吧,老太太等着你呢。”

顾西溪微蹙着眉,扫了眼傅少棋和宋明雪。

傅少棋脸上并没有一丝担忧,仿佛这事与他无关。

而宋明雪更是一脸无所谓,低头挑眉看着指间的钻戒。

有那么一刻,顾西溪真正的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人的薄凉。

顾西溪朝楼上走去,傅时屿也瞥了他们一眼跟了上去。

房内弥漫着药水的味道,傅老太太躺在床上,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树根。

顾西溪和傅时屿愣住了,才多久没见,傅老太太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傅老太太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奋力睁开眼,浑浊的目光看向顾西溪。

“伶,伶仪姐姐,你回来了……”

苍老到极限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她就要撒手人寰。

顾西溪看向傅时屿,神情复杂。

傅时屿轻轻握了握她的肩膀:“就做最后一次苏伶仪吧。”

他从来不会这么大方,但面前是只有一口气的奶奶,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终归是狠不下心。

顾西溪抿唇点点头。

她朝傅老太太走去,握住那只枯瘦颤抖的手:“我回来了。”

闻言,傅老太太眼神一亮,泪水从眼角流出:“姐姐,小妹……想你,想再听你……给小妹唱……唱……”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连同眼神都开始涣散。

顾西溪眼眶一热,不觉想起这些年傅老太太对自己的好。

或许老太太不是心冷,而是捂热她心的人已经不在了。

顾西溪忍着喉间的苦涩,跪在床边轻轻唱起《梨花颂》。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

她并未开嗓唱正剧,或许此时此刻,这首京歌才会带傅老太太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年代。

傅时屿站在顾西溪身后,目光怔怔看着她们。

“长恨一曲千古迷,长恨一曲千古思……”顾西溪控制着情绪,竭力让声音平稳。

再最后一句唱完后,傅老太太唇角微微弯起,眼神焦距似是云烟消散。

她张了张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谢,谢谢……西溪……”

第四十三章 脱离关系

傅老太太的葬礼很简单,只不过去墓园祭拜那天,宋明雪并没有来。

顾西溪买了三束花,一束给傅老太太,一束给不远处的父母。

“去了这么几天,脾气倒是收敛了。”

傅少棋看着傅老太太的墓碑,语气带着丝讽刺和不屑。

傅时屿睨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傅母:“明天我和西溪就搬走。”

闻言,傅母神色微怔,但始终没有问一句,只道:“随便你们。”

听到这话,傅时屿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心还是不由疼了一下。

傅母收回眼神,眼神淡淡地了离开。

与傅时屿擦肩而过时,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对于他们这种亲情薄弱的母子,或许分开且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

傅少棋看着傅母离去,狭眸微眯:“怎么,想跟傅家脱离关系?”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傅时屿冷声道。

气氛僵凝,好一会儿,傅时屿又开口:“我现在终于找到一个你永远赢不了我的地方了。”

傅少棋眉头一蹙,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顾父顾母墓前的顾西溪。

“傅少棋,以你的心胸,你永远不会有一个‘顾西溪。”

傅时屿的声音很平淡,却掀起了傅少棋心里的惊涛骇浪。

这话像是戳中了他的死穴,让在傅时屿面前再次产生了更深的挫败感。

傅少棋神色一狞,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傅时屿也没有想要继续和他说话的意思,转身朝顾西溪走去。

顾西溪见傅时屿眉眼多了分愉悦,而傅少棋的脸色却很难看。

她问道:“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傅时屿拜了拜顾父顾母:“向他炫耀了两句话。”

“什么话?”顾西溪追问。

傅时屿没有回答,而是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回去收拾东西。”

次日一早,傅时屿将收拾好的行李全部放上了车。

顾西溪本想叫王姨一起过去,但她爸妈的身体都不太好,要回家去照顾父母。

临别前,顾西溪将装着一沓钱的信封塞到她手里:“王姨,这几年辛苦你了。”

王姨慌忙推辞:“别别别,都是我该做的,这些钱我可不能收。”

“你父母需要治疗费,孩子也快上大学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些也不多,你就收着吧。”

顾西溪硬是把钱塞进她的包里。

王姨忍不住红了眼,心里却暖洋洋的:“其实看到您和先生变得这么好,我心里也高兴……”

她含泪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等我下次来看您,希望您和先生有个小少爷或者小千金。”

闻言,顾西溪脸色一红:“王姨……”

“我们该走了。”傅时屿走了过来,朝王姨道,“王姨,以后有时间常来看看。”

王姨点点头,目送着他们上车远去。

见车子消失在视野中,她才重重地舒了口气:“好人有好报啊……”

琴海别墅。

傅时屿将东西都搬了进去,这栋房子是傅父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好在平时有人来打扫,里面还算干净,该有的东西都有。

顾西溪看着这栋别墅,莫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傅时屿放下行李箱,见她正发愣,捏了捏她的鼻子:“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是不是梦。”顾西溪看着他,眉梢眼角都带着难以掩藏的幸福感。

她觉得这如果真的是和傅时屿美好的结局,那之前所有的一切委屈和苦恼都是值得的。

毕竟好事多磨。

傅时屿抿抿唇,握着她的双手:“西溪,我不知道未来的我能不能让你过上富太太的生活,但我会努力让你衣食无忧,相信我。”

第四十四章 思念永恒

顾西溪笑了笑:“我相信,但富太太的生活不适合我,吃得饱穿得暖,平凡的幸福就已经很好了。”

闻言,傅时屿忽然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不过这里边儿还差个人。”

顾西溪一愣:“什么人?”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被傅时屿打横抱起。

“我们的孩子。”

顾西溪的脸顿时红了,舌头跟打了结似的说不出一句话。

傅时屿眉目一弯:“你不希望王姨下次来的时候看见我们的孩子吗?”

“你……听见了?”顾西溪一头扎进他怀里,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羞涩面红耳赤的模样。

“听见了,而且我们要努力实现。”

柔软的大床上,傅时屿双手撑在顾西溪头侧,看着那深刻于心的眉眼:“西溪,我又发现一件事。”

顾西溪水目盈盈:“什么事?”

傅时屿俯身吻住那微张红唇,含糊不清却无比缱绻地道:“我比我想象中,还要爱你。”

几个月后,傅少棋和宋明雪结婚了,但傅时屿和顾西溪没有去。

已经退出剧团的顾西溪做了京剧老师,而傅时屿做了高中时候想做的事:画漫画。

起初有几家杂志社都退了稿,好在他沉得住气,到了第二年夏天,终于被一家知名杂志社看中签约。

顾西溪和傅时屿偶尔会去看看傅母,但却不清楚傅少棋和宋明雪的情况。

国庆刚过,从杂志社回来的傅时屿忽然道:“宋明雪惹事了。”

顾西溪愣了:“什么事?”

傅时屿放下文件,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她卷了傅氏七千万跑了。”

闻言,顾西溪一脸诧异:“七千万!?那傅少棋……”

“够呛,毕竟当初是他让宋明雪进傅氏的,现在董事会的股东都对他有意见了。”

傅时屿撇开这些事,如同往常一样顾西溪抱进怀里:“别管他们了,最近怎么样?”

顾西溪神色微变,笑了笑:“什么怎么样?”

“没动静?”傅时屿皱起眉,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结果。

顾西溪轻轻推开他,转身拿出一根验孕棒。

两条清晰的红杠让傅时屿愣了。

可下一刻,狂喜如同浪潮扑来,傅时屿起身一把将顾西溪抱起转圈:“我要做爸爸了!”

顾西溪抱着他的脖子,忽然就红了眼。

傅时屿放下她,见她哭了,心顿时一紧:“怎么了?这是好事啊,哭什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顾西溪吸了吸泛红的鼻子,“这一切都挺不容易的。”

也许那三年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现在这样的幸福,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格外小心的珍惜。

而这些话也让傅时屿心底百感交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正长大是在意识到顾西溪的重要性的时刻。

因为她,自己才明白爱和责任的真正含义。

傅时屿将顾西溪揽入怀内,轻轻吻了吻她的黑发:“都过去了。”

他们还有更美好的未来。

即便爱随着他们的身死而消失,但思念会像戏曲那样永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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