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江波用20万起家炒股
作者|史东旭 编辑|孙杨
"还有遗漏的保护伞。"68岁的陕西省房地产商人孙恩孝说。他已年近古稀，"什么都不怕了"。
截至2020年6月1日，陕西省华阴市共有26名警察因涉及"刘天成案"被处理，其中2人负刑事责任。因涉黑涉恶问题，刘天成也被称为陕西版"孙小果"。
刘天成和孙恩孝的儿子曾是武术学校的同学。2012年，刘天成看中了孙恩孝在西安市的"汉城食品市场"项目工程。经过多次与孙恩孝"沟通"，刘天成最终与另外一个穿着警服的房地产老总承包了孙恩孝的房地产施工建设项目。
2014年5月，"汉城食品市场"项目完工。在没有拿到验收手续和施工质量出现问题的情况下，孙恩孝未将剩余的2200多万工程款支付给对方。
“汉城食品市场”出现质量问题的商铺
为此，刘天成伙同他人多次持械将"汉城食品市场"内的监控设备、售楼部沙盘等进行打砸，并将阻止其的市场工作人员打伤。孙恩孝多次向有关部门举报后，2018年4月，刘天成因涉嫌故意损毁财物被警方刑事拘留。
令公众意外的是，21年前，刘天成还曾牵涉一起命案，而且可能就是主凶。
1999年8月19日深夜，在西岳华山脚下的陕西省华阴市，22岁的杨占军和另外三个朋友因与另一伙人发生矛盾，在打架的过程中不幸被刺死，他的两个朋友也不同程度受伤。
然而，这样一起在当地轰动一时的案件，在案发多年后，都不曾有结果。甚至涉案的6名犯罪嫌疑人中，还有人"安然无恙"地生活在华阴市当地。但他们已不是"原来的自己"，有的人改了名字，有的人改了身份证号。而刘天成甚至在当地开设多个赌场，手下还养着一帮小弟。
直到杨占军遇害18年后，不断向各方讨要说法的杨占军的母亲才让案件才有了实质性进展。2017年6月28日，陕西省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这起案件为共同犯罪，涉案6人中除一人在逃外，其余5人因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至11年不等。
因不服法院判决，涉案5人上诉至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5人中除刘天成被改成"判三缓四"外，其余人维持一审原判，刘天成是5人中被判刑最轻的一个。
目前，据媒体报道称，关于刘天成的涉黑涉恶问题，以及他是否是21年前命案的主凶，警方已把重新调查的相关案件材料移送检察院。
究竟谁是主凶？64岁的杨占军母亲已不想再追究下去。而孙恩孝，至今仍在为了给自己讨个说法而奔波。
华山脚下的群架
1999年8月19日深夜，在华山脚下的陕西省华阴市华山镇政府旁边的"姊妹理容院"内，杨占军被他人用单刃刺器刺切左背部，致脾破裂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事发当晚20时左右，住在华阴市城西村的杨占军被同村的两个朋友和另一村子的朋友叫到夜市吃饭，喝了9瓶啤酒后，4人乘坐出租车去"姊妹理容院"洗面。
在"姊妹理容院"所在的这条街，当年多是以洗面、歌厅等为主的休闲娱乐场所。之所以会选择这家"姊妹理容院"，是因为杨占军其中一个朋友曾和在这里工作的按摩小姐有过一段恋爱经历。
杨占军等4人在当晚到达"姊妹理容院"时，理容店已快要闭店，老板娘发现4人好像喝多了，但还是安排服务员给客人洗完后再关门。
紧随杨占军等4人到达"姊妹理容院"的还有另外一拨顾客，包括赵全红、张辉、王红刚、王计划、刘天成、孙江本6人。当晚，为了感谢刘天成帮忙要过几次账，赵全红请刘天成等5人吃火锅。酒足饭饱后，仍由赵全红请客，6人分别乘坐两辆出租车前往"姊妹理容院"洗面。
因店内几近客满，赵全红、刘天成、孙江本3人去了几百米外的另一家理容院，张辉、王红刚、王计划3人留在"姊妹理容院"等待洗面。
"咋还不给我们洗？"因为没人招呼，张辉冲着按摩小姐喊了一句，这名按摩小姐就是杨占军朋友的前女友。按摩小姐没有说话，杨占军的朋友却回了张辉一句"等一会"。
就因为这句话，张辉等3人从理容院内走出，准备打杨占军的朋友。而此时杨占军等3人也从理容院内出来走向对方，张辉等3人见状，一边骂一边离开了理容院。杨占军等4人又继续追，但没有追上。
再次返回理容院后，杨占军等4人各买了一瓶啤酒，酒还未喝完，就看见张辉等6人气冲冲地向理容院走来。杨占军和张辉等双方10人中虽有人相识，但也并未能阻止接下来的一场打斗。
最终，杨占军倒在了理容院内的沙发上，他的另外两个朋友因不同程度受伤分别倒在了理容院门前的人行道和马路中间。杨占军被送往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离开案发现场后，赵全红安排了一辆长期租赁的出租车将张辉等5人送走，在车上，司机看见了一名瘦高小伙手中拿了一把刀鞘。5人下车后，出租车司机又返回案发现场附近接赵全红并将其送回了家。
18年后5人被判刑、1人在逃 26名民警被追责
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显示，杨占军被杀后，华阴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并开展调查，在确定嫌疑人的情况下，立即开展抓捕工作。
2003年1月，刘天成在华阴市被警方抓获，其承认4年前曾在"姊妹理容院"与人发生打斗，但死者杨占军身上的刀伤与自己无关，在刑拘期满后，刘天成被华阴市公安局取保候审。
多年来，除孙江本在逃外，王计划、王红刚和刘天成仍在华阴市当地正常生活，刘天成甚至还在当地开了多个赌场。
更为蹊跷的是，在案发后，孙江本、张辉、刘天成的身份证号码均出现更改的情况。2000年，孙江本的户籍证明显示，其出生日期为1978年12月28日，而在一份2001年的在逃人员登记信息表中，其出生日期为1978年12月18日；张辉的身份证号后两位在2000年户籍证明中显示为"10"，在2016年却变为"7X"；而刘江波（刘天成的曾用名）的出生日期在2000年的户籍证明中显示为1979年6月1日，在2016年，其出生日期却变为1981年6月8日。
此外，张辉的曾用名为张伟伟；王计划的曾用名为马计划和马利化；刘天成的曾用名包括刘江涛、刘江波和刘江华。
杨占军遇害后，杨占军的母亲陈花娃不断向各方讨要说法，但始终都没有任何结果。
直到2016年6月，王红刚、王计划在华阴市被警方抓获，旧案才又重新浮出水面。
2016年8月，被华阴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上网追逃的赵全红在西安火车站被抓获；同月，张辉在家人的陪同下前往公安局自首；9月，刘天成在村支书、村长的陪同下前往公安自首。
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这起刑事案件为共同犯罪，2017年6月28日，赵全红、张辉、王红刚、王计划、刘天成5人因犯故意伤害罪，分别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3年至11年不等。
赵全红等5人因不服法院一审判决，上诉至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2017年10月27日，因犯故意伤害罪，法院维持赵全红、张辉、王红刚、王计划的一审判决，并撤销刘天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的判决，判处其有期徒刑三年，宣告缓刑四年。
随着案件审理的进展，越来越多相关牵涉人员被找到。
据《界面新闻》报道称，截至2020年6月1日，华阴市当地共有26名警察因涉及刘天成案被处理，其中2人负刑事责任。而关于刘天成的涉黑涉恶问题，以及他是否是21年前命案的主凶，警方已把重新调查的相关案件材料移送检察院。
未完成验收的食品交易市场
68岁的孙恩孝将自己的事业分为60岁之前和60岁之后两个时期，他觉得，前一个时期是他的事业黄金期，而后一个时期坎坷不断。
孙恩孝年轻时，曾在南方某城打工，不仅赚了钱，还购置了一套目前已价值千万的房产。回到家乡华阴市，又成为当地重要地产项目的负责人，颇有名气。
2010年，孙恩孝进军西安，在西安成立以房地产开发、销售和物业管理等为主要经营范围的陕西瑞博置业有限公司，两年后与陕西省轻工业供销公司合作开发运营"汉城食品市场"。
"汉城食品市场"位于西安市莲湖区邓六路37号，共有9栋两层半仿古建筑、176个商铺。2014年建成后，开始对外出租。目前，"汉城食品市场"主要用做包装食品的存放库房。
位于西安市莲湖区邓六路37号的“汉城食品市场”
就在孙恩孝与陕西省轻工业供销公司达成意向合作后，一位华阴市的老乡通过电话找到了孙恩孝，此人就是刘天成，他希望孙恩孝能把"汉城食品市场"项目的建设工程承包给他。
刘天成与孙恩孝还有另外一层关系——孙的儿子是刘的同学。
孙恩孝的大儿子小时候个子不高，虽然没有受到过别人的欺负，但孙恩孝还是希望儿子能长高一点，便把儿子送到了当地武校学习了两年。五年级时，为了不耽误儿子的文化课，离开了武术学校。而刘天成也曾在同一所武术学校学习，刘天成与孙恩孝的大儿子算是同学。
不过，同学的情谊并未能阻止刘天成涉足孙恩孝的"汉城食品市场"。就在两人通过电话没多久，刘天成来到西安找到了孙恩孝，并且刘天成的身边还出现了一位穿着警服的建筑公司老总。谈话的内容，仍是希望能够承包"汉城食品市场"的建设工程。
2012年7月，孙恩孝与陕西省轻工业供销公司签订合同，约定建设期限为一年半时间。而就在开工前，刘天成与穿着警服的建筑公司老总却在孙恩孝未同意的情况下，将建筑设施运进了工地。如孙恩孝不同意将建设共享项目发包给对方，就需要赔偿对方40万元。为了不耽误开工，孙恩孝只好向对方写下了一张欠条。拿到欠条后，对方也并未履行承诺。
被迫无奈的情况下，孙恩孝要求对方缴纳500万元的工程质量保证金，刘天成分为6次向孙恩孝的陕西瑞博置业有限公司汇款后，作为建设单位的陕西瑞博置业有限公司与施工单位陕西中岭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签订合同，并正式开工建设。
2014年5月5日，"汉城食品市场"工程完工，总建筑面积达2.5万多平方米，工程总造价4000多万元。一份《工程欠款利息补充协议书》显示，截至2015年4月，孙恩孝一方仍有2200多万元工程款没有支付给施工方。
"地基下沉一百多户。"孙恩孝说。完工后，工程始终未完成正式验收，并且很多商铺都出现地基下沉、墙体开裂等质量问题，这就是他没有将余下的工程款结清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没有结清工程款，在"汉城食品市场"有商户入驻后，便麻烦不断。
孙恩孝指着墙体出现裂缝的商铺，这样的商铺无人敢租
一份2018年9月17日的西安市莲湖区人民检察院起诉书显示，2015年12月27日11时，刘天成伙同多人到汉长安国际食品交易中心（现为"汉城食品市场"），持械对该中心监控室及售楼部沙盘、桌椅、玻璃、电脑等办公物品进行打砸，并将一名前来阻止的工作人员打伤。
在孙恩孝不断向当地相关部门举报后，2018年4月26日，刘天成因涉嫌故意损毁财物罪被西安市公安局莲湖分局刑事拘留。
而陕西中岭建设工程有限公司也因未收到剩余部分工程款，将孙恩孝告上法庭。
无力追究的年迈老人
"她已经欠了一个多月的面钱没有给了。"华阴市东岳路上的一家面馆店老板娘大声说道。
从2019年年初成了一名环卫工人后，陈花娃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在这家面馆吃上一碗7块钱的大刀面。面馆所在的这条街，就是陈花娃负责清扫的区域。吃完面后，她还能坐在面馆歇上一会儿。
64岁的陈花娃午休过后，开始清扫人行道上的垃圾
"开了工资就会给钱。"陈花娃说。每个月开工资的时间并不固定，但只要一有钱，她就会把面钱结清。陈花娃每月工资1300元，是64岁的她和10岁的孙女全部的生活费。微薄的收入固然不够祖孙俩的日常开销，多数时候都是靠陈花娃的两个女儿"救济"。
2001年11月，刘天成的家属赔偿了陈花娃1.2万元。在原审法院审理过程中，刘天成的家属又赔偿陈花娃35万元。
拿到35万元的赔偿后，陈花娃拿出10万元给了大儿媳和孙子，剩下的20多万元，陈花娃把原来的瓦房重新建成了砖房。
用儿子的赔偿钱，陈花娃建了新房
陈花娃有两男两女总共4个孩子，如今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孙女是二儿子的孩子，在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孩子的母亲便因为婆家经济条件差离开了，而孩子的爸爸也南下打工，只有过年时，才会回来。
被陈花娃一手带大的孙女很懂事，平时会帮奶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在家。和邻居家的同龄孩子相比，陈花娃孙女的个子不高，穿的衣服也不太整洁。
晚上下班后，陈花娃开始给10岁的孙女准备晚饭
杨占军遇害后，被父母安葬在了自家的田地里。两年后，杨占军的父亲因无法承受大儿子被害的事实因病去世。
"不想再追究了。"陈花娃说。2003年4月，陈花娃注销了大儿子杨占军的户籍，还一同烧光了和他生前有关的所有物品，为的就是减少想起儿子的频率。但只要一提起大儿子杨占军，陈花娃的眼泪就会在眼圈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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