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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可林 摄

把一只股票价格拉高到9999元/股，“中山帮”明显就带有“求关注”的目的，他们“任性”的行动当然要受到处罚，但带来的市场震动却一时间停不下来。比如，为什么要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求关注”？除了如此高调拉动股价，“中山帮”们还有低调的手法吗？监管如何提前介入呢？

对“中山帮”的处理，有中国特有的“传首九边”之意。

3天之后，也就是4月10日，对“中山帮”的处罚仍挂在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下称股转公司）官网的醒目位置：“全国股转公司依法采取监管措施，限制"中山市广安居"等账户证券交易。”

“中山帮”当然不是黑社会，而是对“中山市广安居企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中山市八通街商务服务有限公司”、“中山市三宝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谭均豪”等4个账户的合称。由于这四家账户均托管于中信证券（600030,股吧）中山市中山四路证券营业部，因此被外界称为“中山帮”。

因频繁、大量进行反向交易，多次以大幅偏离行情揭示的最近成交价的价格进行下单，以及以大幅偏离行情揭示的最近成交价的价格成交，造成市场价格异常，严重干扰市场正常的交易秩序和正常的价格形成机制，4月7日，股转公司终于下达了处罚决定：对中山帮4个账户采取限制证券账户交易（3个月）的监管措施。

股转公司针对“中山帮”对倒交易的一纸罚单，似乎将这波新三板“疯狂的股票”事件画上了一个句号。但事情远没结束，隐藏在事件背后的交易系统、协议转让制度等问题，正慢慢浮现在热度升温的新三板面前。

超高价只为“求关注”

“我们这样做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曝光来引起外界注意我们跟华恒生物的事情”

3月23日至27日，有近40笔交易以超高价格成交，引起了市场关注。

40笔交易涉及的协议转让股票共8只，包括华恒生物、中科软、冰洋科技、新网程、联宇技术、昌信农贷、富机达能、同辉佳视。除了中科软之外，其他7只股票背后涉及的交易账户主要为“中山市广安居企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中山市八通街商务服务有限公司”、“中山市三宝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谭均豪”四家。

《国际金融报》记者查询工商资料看到，上述前三个账户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均为同一方，即陈六华和冼锦军。

怎样的背景能将一家公司的股票从几十元拉升至千元，他们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是否一个资本市场新派系就此诞生……带着大众的种种猜想，记者联系了所谓“中山帮”实际控制人之一的陈六华。

“我们这样做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曝光来引起外界注意我们跟华恒生物的事情。”作为事件当事人之一的陈六华似乎并不喜欢“中山帮”这个称谓。

在她看来，大幅拉升股价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收益，而是“求关注”。翻看此前关于华恒生物的信息发现，该公司曾是一桩乌龙指事件的主角。

2014年12月12日，中山市广安居和北京、西安的两名投资者以1元/股的超低价买入了当时市场价为21.6元/股的华恒生物。买入量分别为1.8万股、0.2万股、23万股。

“买入华恒生物的理由很简单，就是看中"股价便宜"，在此之前，对这家远在安徽的公司没有一点了解。”陈六华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

违规背后的“乌龙指”

“我们投诉了华恒生物很多次，但是没人重视，也没有任何处理结果，所以我才选择通过不停拉高几只股票价格的方式来引起市场重视”

作为一个2011年就进入新三板市场的投资者陈六华，并未将这笔“便宜”交易放在心上，如果她留意一下公司随后发布的公告，情况可能就不同。

在这笔交易完成的次一交易日，华恒生物便公告停牌。停牌理由是，2014年12月12日公司股东操作股票交易系统时出现重大失误，将原本计划转让给特定对象的股票误操作转让给其他投资者，并将交易价格定为1元/股，与公司股东原本打算出让股份的价格相差很大。

华恒生物澄清，公司股东在2014年12月12日以1元/股的价格转让股票并非该股东真实意思，也不能体现公司股票现有的价值。为避免公司股价出现异常波动，经申请，公司股票自2014年12月15开市起停牌。

2014年12月16日，华恒生物再次发布停牌公告，称公司正在筹划重大资产重组事项，公司股票自2014年12月16开市起暂停转让，暂停转让期限不超3个月。

2014年12月22日，华恒生物发布增发配股公告，以定向增发的方式发行250股，募集资金1000万元。当日发布的公告中，股东名单里的人员只有郭恒华、郭恒平和张学礼。并在公告中表示，“现有股东均签署了放弃优先认购的书面承诺”。

按照陈六华的说法，其是在去年12月12日买入的股份，而华恒生物的股权登记日为12月19日，因此，中山市广安居也因算作华恒生物的股东。但她却并未签署任何放弃优先认购的文件。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在1月13日，华恒生物复牌回复转让之后，陈六华发现持有的华恒生物股票竟然无法交易。为此，她致电全国股份转让系统，询问无法交易的原因。核查却发现，他持有的1.8万股华恒生物股票，已经被安徽省长丰县人民法院（简称“长丰县法院”）裁定予以冻结。

据了解，其间，西安投资者与公司达成协议，将所持股票以4.35元/股出售给公司，不过，包括陈六华在内的两名投资人当时并未与公司达成共识，因此，华恒生物股东郭恒平向公司所在地的安徽省长丰县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随后陈六华提出了管辖权异议并同时提出了反诉，后来华恒生物进行了撤诉，而两家投资者所持有的公司股票也在3月12日获得解冻，此后北京投资者分别以90元和88元每股的价格在市场上卖出了其所持有的股票。但陈六华仍然要求公司方面先赔礼道歉，但一直未得到公司的回应。

“我通过公开市场买入的股票，然后对方未告知便突然冻结了这些股票，并给我的家庭生活造成不便，我们要求对方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冻结期间的损失1元钱。”陈六华表示，虽然其间曾有自称华恒生物委派的人员来谈判，但是由于无法确认对方身份，始终没有达成结果。

“我们投诉了华恒生物很多次，但是没人重视，也没有任何处理结果，所以我才选择通过不停拉高几只股票价格的方式来引起市场重视。”对于这样的行为，陈六华坦诚，拉高股价的行为是不正常的，“我们接受股转公司的处罚，这样的情况反而对我们有利，账户没法交易，对方也不会频繁上门来谈回购，市场的问题市场解决”。

记者试图联系华恒生物相关负责人求证该事，但截至发稿时，公司相关负责人并未予以任何回应。

低调而隐匿的玩法

“中山帮”的玩法是高调的，带有“求关注”的目的，但股民的担心是，有没有更低调、更隐匿的方法拉高股价？当然有

一起乌龙所引起极端对倒事件虽然只是个例，但它却引发了外界对于承载着“无股权不富”观点的新三板的思考。

"中山帮"的做法太过高调，不是一个职业选手的做法。”上海一位资深投资人王新华（化名）对记者表示，作为第一代股民，在他看来，现在新三板正在经历的疯狂就如同上世纪90年代初期A股市场一样。

华恒生物的股价表示确实非常显眼。3月12日，华恒生物股价从21.6元，迅速飙升至89元，此后交易日，95元、100元、110元、158.88元、745.25元，直到3月27日，股价突破三位数，达到1058元，其间共成交6笔。

“实际上，我们最终卖出去的只有1000股，成交价是110元。余下的1.3万股在中山广安居名下，还有则在另外两家公司名下。”陈六华说。

“价格这么高，明眼人都不会去买，很难达到炒作股价的目的，但确实扰乱了市场。”王新华说。

在他看来，在现行的交易机制之下，更有隐匿的操作方式是多账户联动进行的小单买卖。

目前，新三板股权交易方式有两种，即做市转让和协议转让。所谓协议转让，即买卖双方在场外自主对接形成协议后，进入股转系统报价即完成交易。华恒生物的交易方式为协议转让方式。

“在协议转让的制度之下，投资者可以设定任意价格，通过协议买入和卖出的方式实现对倒交易。”王新华说，“没有涨跌停限制更是扩大了可操纵的空间，以一个相对吸引人的涨幅慢慢拉抬价格，配合基本面因素吸引接盘者，这些都不是新招数”。

据了解，股转公司规定对协议方式转让的股票，当日涨跌幅大于50%的股票交易会进行信息披露，因此操纵者大多会将当日价格涨跌幅尽量控制在50%以内。

此外，由于协议转让的新三板公司股票收盘价是按照当天交易的最后30分钟的成交量加权平均价来计算的，因此这段时间有时候会出现价格十分偏离的挂单，以此制造出涨幅很大的错觉，以达到拉抬股价，吸引接盘者的目的。

Wind资讯显示，目前，股转系统采用协议转让方式的个股达到1984家，其中，60日涨跌幅在100%以上的个股有125家。股价在30元以上的个股有30%家。

“交投不活跃是新三板的特征之一，但在短时间内股价波动背后，还伴随着非常高的换手率，这并不正常。”王新华说。

4月10日，新三板采取协议转让的公司中，有5家换手率在5%以上。其中，海思堡的换手率超过14%，而4月以来，该股股价的日内波动非常剧烈。以4月7日为例，该股收盘价为8元，但盘中股价最高飙升到58元。

王新华还介绍了一种更为隐匿的方式。“新三板很多公司也有可能前一季度还是亏损的，后一季度因为关联交易就实现盈利，这家公司的股价就有可能飙升数十倍。而后关联交易者再通过高位卖股票就把钱套出来。A股上市公司之前也存在过类似的情况，在强化信息披露的情况下，这类情况都要严查才能发现，更别说是信息披露相对弱化的新三板。”

因此，在他看来，新三板500万的投资者门槛非常有必要。“这个门槛意味着入场的不是职业玩家，就是有风险承受力的人，否则，会出现问题”。

此外，在异常交易信息中，还存在买卖双方为同一证券营业部或同一证券账户的情况。对此，业内人士认为，这种现象不能排除利益输送和意图避税的可能。根据相关规定，股东转让限售股会缴纳20%的所得税，避税也成了低价成交的动机”。

“协议转让”如何补漏

“华恒生物觉得自己1元钱卖出股票亏损了，我还犯过1分钱卖出过股票的错误，由于是市场行为，损失我们就咬牙认了。”陈六华仍然不服气

“协议转让本不是交易所应采用的成交方式，它不是交易，很容易作假。同时，对协议成交，其转让价格应不允许公开披露，不给其误导市场、欺诈投资者的机会，即使允许披露，也要以特别醒目的方式提示市场。”新三板学院院长、太平洋证券副总裁程晓明表示。

既然协议转让存在如此漏洞，为何还要在新三板中采用？

全国股转系统公司副总经理隋强在4月6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做市商转让方式确实可以有效避免不必要的异常交易，股转系统也会大力推动做市商的转让方式。而协议转让在定价方面虽然随意性较强，但在现阶段中小微企业对此交易方式是有实际需求的，低价的定向协议转让可以便于这些中小微企业实行股权激励。未来股转系统将进一步完善协议转让制度，比如正在研究“手拉手”的协议交易挪后到下午三点收盘之后。

全国股转公司表示，一直对市场交易行为进行密切监控，注意到个别投资者存在偶发异常转让行为。对此，全国股转公司一方面根据《全国股份转让系统异常转让实时监控指引》有关规定，在每日收市后在网站公布买卖双方账户名称、成交价格、数量等信息，利用阳光化的信息披露机制，提示投资者注意异常交易风险；另一方面，对于股票价格异常波动、股票转让行为异常或转让行为涉嫌违法违规的，积极采取电话问询、要求相关投资者提交书面说明、提交合规交易承诺等措施，并要求相关主办券商加强投资者教育，确保市场正常交易秩序。

隋强还强调，对违法违规的交易行为，全国股转公司态度坚决、明确，即坚持“零容忍”，坚决亮剑、坚决处理、绝不姑息、绝不手软。全国股转公司已经启动调查程序，相关处理结果将及时向市场通报。“对于可能存在的其他违法违规情形，全国股转公司将会同中国证监会稽查局等有关部门进行查实并进一步采取相应的处罚措施。如发现犯罪线索的，将移交公安机关处理。”

除了协议交易之外，本次事件还凸显出新三板交易系统的的漏洞。

“华恒生物觉得自己1元钱卖出股票亏损了，我还犯过1分钱卖出过股票的错误，由于是市场行为，损失我们就咬牙认了。”陈六华在与记者交流中透露。

而华恒生物的董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提出了交易系统的问题。

事实上，乌龙指也成为了最近困扰新三板频繁的问题。3月以来，新三板公司天风证券、红豆杉、九鼎投资都曾曝出过乌龙指的新闻。

据了解，目前各家券商提供的股转交易系统软件版本不统一，部分操作起来比较复杂。根据媒体报道，华恒生物主办券商华安证券提供的交易系统软件，有“协议互报卖出”、“协议互报买入”等八个按钮，而国泰君安提供的交易系统软件则只有“协议买入”、“协议卖出”等四个按钮，操作比较简单。

记者从股转公司获悉，为防止类似的误操作发生，股转系统已要求券商简化交易流程，并加大对投资者的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