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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资炒股破产(融资炒股怎么做)

2021-12-28 00:12 作者:谈客 围观:
故事:公司停售高风险债券造成巨大亏空,他出一招1小时挽回亏损

本故事已由作者:苏小北,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谈客”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十二月,初冬。

天气不记得从哪天起骤然变冷,街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围上围巾,行色匆匆。

梁辉却依旧穿了一身西装,虽是毛呢,却不太抗寒。他手提公文包,站在一家甜品店面前,眉头微皱。

店内都是年轻人,刷着手机聊着天,环境有点喧嚣。而摆放在他们面前的甜腻腻的蛋糕,他是绝对不会触碰的。

高糖、高油、发胖。这些对于已经年过四十的他,都不太适合。

服务员似乎认出了他,微笑着请他进门,将他引进了最里侧的包厢。门一拉开,许安然的笑脸露了出来:“梁先生,等您好久了。”

梁辉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她的对面,等服务员离开后,他才开口道:“许小姐,这是我们本月第三次见面了。”

“是,”许安然保持着微笑,“梁先生这尊大佛,不太好请啊。”

梁辉低头一笑:“实在是工作太累了,难得可以休息一阵,所以许小姐还是别费心了吧。”

许安然也跟着笑了笑。

梁辉是业内知名的金融风险评估师,从业已有二十余年。从业时间长,身价自然高,所以当传出梁辉离职的消息后,各大猎头蜂拥而至,纷纷报出高价。然而梁辉,却没有答应任何一家。

何文焕也联系过他,结果对方听了来意就直接挂了电话。没办法,许安然只得亲自上门,饶是如此,能约到这次见面,她也费了不少功夫。

“真不考虑看看吗?如果是钱的问题,我想我们可以解决。”许安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蛊惑性。

然而梁辉并不吃这一套,嘲讽一笑:“噢?许小姐不会是见多了大客户,就真以为自己也有钱了吧。”

他身体微微往后靠,缓缓翘起一个二郎腿:“我看过你们的资料,破产规划师,看起来很新兴的职业,但其实不是,市面上早就存在大量债务规划师,甚至债务公司。跟他们相比,你们几乎没有优势。”

许安然勉强一笑:“我们的确还在起步阶段,但专门的催债机构跟我们还是有比较大的区别。除了帮助破产客户规划资金,还清债务以外,我们也会帮助企业进行经营管理,促成更多项目合作。”

“但是真正有本事的企业,不需要依靠你们去谈项目,”梁辉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不以为意,“而且据我了解,因为融资困难,你们至今没有成立公司。”

“……是的,”许安然倒吸了一口气,仍努力保持微笑,“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合作伙伴,也需要更多的投资。”

“可惜这二者我都不会是,”说话间,梁辉已经拿起了公文包,似乎准备离开,“许小姐,很抱歉,我不能答应和你合作,或者加入你们。我已经上了岁数,我不想……站在风头浪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自从何文焕被瞿晋骁揭发了身世后,业内对他的争议就没有停止过。他本来就抢了不少人的蛋糕,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大家都有默契地联起手来,想把他彻底赶出这个行业。

许安然端起一杯黑咖啡,一口气喝掉了半杯。酸涩的口感使她得以保持镇静,她缓了缓,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U盘,放在了桌子上。

“我想,你或许对这些会感兴趣。”

梁辉看着那个U盘,没有接:“这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会知道了。它是你感兴趣的东西,”她说着,又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这是这家店新出的甜品,你可以带回去……”

“不,谢了,我不吃甜食。”

“可以带回去给您的孩子们尝一尝,”许安然继续把话说了下去,“里面有一款浮云卷卖得很好,口感甜而不腻,孩子们都喜欢。”

梁辉愣了一下,神情有片刻的错愕,继而他才伸出手:“好,谢了。”

“不客气。”礼盒递出去的一瞬间,她把U盘拿起,自然地塞进他的口袋。

“下次见。”她微笑道。

2

冬天的白昼很短,梁辉到家的时候,时间刚过六点,然而天已经全黑了。

他脱下厚厚的毛呢外套,挂在了门后,又将公文包放在玄关,这才开始换鞋。

妻子从厨房走了出来:“回来了?”

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怎么回来这么迟?”她靠在柜子上,看着他换鞋,“新工作谈妥了吗?”

“没,”他缓缓直起身,往客厅走,“创业阶段的小公司,风险太大了。”

妻子不满地拿着锅铲走过来:“你这辈子做事情都在评估风险,无论跟金融有没有关系。大公司你嫌竞争力太强,小公司你嫌风险太大,你到底想去哪?”

梁辉呼出一口气,扯开了话题:“别人送的甜品,你看看孩子们喜不喜欢吃。”

“哟,真稀奇,”妻子高兴起来,接过了礼盒,“头一次能记着孩子,真难得。”

梁辉笑了笑,看着她兴高采烈地打开礼盒,偷偷尝了一小口甜品:“嗯,真好吃,哪家的?下次我也去买一点。”

“店名记不清了,就在滨江那边……对了,今天的报纸送过来了吗?”

妻子抬起下巴,冲餐厅方向努了努嘴:“喏,放桌上了。”

梁辉每年都订购当地的报纸,因此常被妻子嘲笑为上个世纪的老人。他很喜欢报纸这类能够留下印迹的纸张,屏幕上转瞬即逝的数字,和一键清空后就再也不存在的数据,都会让他有不安全感。

一种很容易被时代抛弃的不安全感。

报纸则让他觉得安心。

他打开今天的报纸,注意到今天的新闻头条,是一个很眼熟的名字。

何文焕。

没记错的话,上周他也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人的名字。据说他是何崇民的私生子,这个身份让他受到了不少争议。

他消失在大众眼前有一段时间了,今天被记者拍到他出入一家知名证券公司,引发了一些猜想。大家猜测是不是这家公司要倒闭了,或者债务上出现了问题,甚至还引起一小波买卖波动。

何崇民。梁辉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当他还是一名职场小白时,何崇民已经在金融圈混得风生水起。他用炒股挣的钱开了家投资公司,风光了很多年。然后某日资金链断裂,业务上也出了问题,公司就倒闭了。

再后来,就听说何崇民自杀了。

梁辉对他的情史没什么兴趣,对这个人倒有几分尊敬。他看着报纸里何文焕的脸,竟真能看到几分何崇民的影子。

金融奇才的儿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想到了那姑娘塞给他的U盘,说里面会有他感兴趣的东西。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U盘,放在手心里看了看。

银色,很轻,看起来很普通。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他开始好奇起来。终于,他站起身,往书房走去。

3

金鼎大厦,十九层。

装修队伍已经到达现场,按照图纸开始砸墙。何文焕虽然穿了件白衬衫,但飞起的灰尘附在他的衣服上和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许安然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我以为选址还要花一段时间。我记得你说过,不想开小公司。”

“是,但我现在意识到,不开始第一步,迟迟不会有第二步,”有灰尘飞进了他的鼻子里,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接过咖啡,“梁辉那边怎么样?”

“不太顺利,回去后他一直没联系我,”她笑了笑,“倒是他夫人来过徐漫的店里,买了不少甜品,说孩子们很喜欢吃。”

“等着吧,”何文焕喝了一口咖啡,精神好了一些,“华安证券那边催得急,如果没有专业的风险评估师帮忙,下一步我也不敢走。”

“他们要破产了吗?”许安然跟着喝了一口咖啡,这是圣诞新品,咖啡里有很浓的焦糖味,“现在大家都这么猜。”

“不好说,我不确定,”何文焕放下咖啡,拿起图纸,“有个小职员怀疑华安证券目前发行的某个债券组合有问题,但是不敢确定。”

“华安这么大的公司,应该有自己的风险评估师和风险管控部门吧,”许安然微微侧头,“为什么要拜托你?”

“算不上拜托,充其量是合作,他们想要我手上几个大客户,好像是他们资金周转有点问题……”何文焕敲了敲手边的承重墙,听了听声音,“他们的资深风险评估师跳槽了,跳到了竞争对手家。”

“啧,”许安然顿时已经了然,“所以那个债券组合,要么是他临走前故意留下的,要么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管?”

何文焕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疏忽了。不过……”

铃声打断了他的说话,许安然拿起手机,注意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梁辉”。

她抬头看了何文焕一眼,何文焕冲她点点头,她走到楼梯口处,确定砸墙声不会传到这里,这才接了电话:“……梁先生?”

“我看了你的U盘,”梁辉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有些急促,“这些数据都是真实的吗?”

“当然。”

“哪家公司?”

“……我目前不能告诉你,”梁辉急促的语调引发了她不好的猜想,许安然环顾四周,发现何文焕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楼梯间。两人对视一眼,许安然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低声道,“梁先生,您很清楚我们为什么把这份数据给您,如果您有了答案,我希望您可以告诉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建立的模型有问题,忽视了时间变量,所以相关性比估算出来的要大,风险极高。”

虽然许安然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这不是好事。她略微移开手机,小声跟何文焕复述了一遍梁辉的话。何文焕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他接过电话,对着梁辉说道:“半小时后,华安证券公司见。”

4

华安证券位于杭城最繁华的市中心。

现在是堵车高峰期,许安然和何文焕搭乘地铁赶了过来。等到了公司门口的时候,梁辉已经在等候了。

许安然单手叉腰,气喘吁吁地说道:“梁先生,您来得真快。”

“我刚好在这附近办事,”梁辉无心寒暄,径直道,“带我进去吧。”

相关负责人早已等候在会议室,许安然跟在两人身后进门。不知道是不是各大公司的会议室都很类似——透明拉门,宽阔的长方形会议桌,围着摆了一圈的坐椅,各个项目的负责人都西装革履地端坐在这里。

无论经历多少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她都有点发怵。所以她依旧坐在了靠外侧的座位,将主场交给另外两人。

“何先生,”经理站起身跟何文焕握了个手,“这位就是梁先生了吧?”

“您好,”梁辉上前伸手,“风险管控部门的负责人在吗?”

经理露出一点为难神色,瞥了何文焕一眼:“目前我们没有相关负责人,所以才想着请梁先生来。”

梁辉看向何文焕,何文焕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声道:“回头跟你解释。”

“请坐吧,”经理回到自己的座位,“梁先生看过数据了吗?”

“看过了,”梁辉坐下身,接过助理递来的茶,道了声谢,“贵司用的一直是COPULA函数,去模拟各项资产之间的违约相关性,这就导致忽视了时间变量,所以各项资产之间的违约相关性已经大幅度提升,但现有模型并没有监测到。”

“……梁先生能否说得更加简单一些?”经理扫了一眼会议室的其他人,大家脸上都浮现出一定程度的迷茫。

梁辉叹了口气,抿了口热茶,才道:“简单来说,从目前的数据来看,该项债券风险很大,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债券,我建议立刻停止发售。”

“停止发售?开什么玩笑?”债券发行部的负责人听到这,立刻出声反驳道,“这款证券组合是公司目前卖得最好的一个,公司目前资金周转困难,如果再停止发售这款债券组合,公司就彻底没有盈利的项目了。”

“可是这个债券有风险,而且风险很大,我早就说过了,”说话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女性,她戴了一幅金丝边框眼镜,口红颜色很深,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之前那小子看起来就贼眉鼠眼,不安分办事,他说风险问题不大,你就急忙发行了。谁不知道风险分析需要很长的时间,他说的话,你也敢信?”

发行部负责人不耐烦地将手中的钢笔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我说了,我不知道模型有问题。市场陷入疲软状态,我们需要好的债券组合来刺激买卖。”

女子耸了耸肩,语带嘲讽:“然后我们坐在这,收拾你带来的烂摊子。”

“Chloe!”负责人猛一拍桌子,“债券发行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事!”

女子毫不畏惧地挑了挑眉:“但你应该把好关,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眼看两人快吵起来,人事部的负责人戳了戳身边的同事,小声道:“他们在吵什么?”

那人同样小声回答道:“公司卖得最好的一款债券,风险很大,所以在提议要不要收回债券。”

人事主管有点听不懂:“卖出了为什么还要收回?”

“并不是全部售出了,公司还留有大量债券,”那人也没太听懂梁辉的专业术语,只能猜测道,“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风险评估出了问题,一旦超过风险控制,债券价格会下跌,导致公司账目亏损。”

人事主管终于跟上了一点节奏:“所以如果公司还留着那些债券,就会继续亏损下去?”

“是的,”那人点点头,“对公司而言,是很大一笔费用。”

虽然人事主管还是没弄清风险跟债券的具体关系,但她总算能理解现在会议的争吵点了:“如果把剩余债券全部卖出,是不是能最大程度止损?”

“是,但是我们会失去很多客户,因为客户是信赖我们,才会买我们发行的债券。如果这种信任导致他们赔钱,那公司后续发展会比较艰难。”

“那如果我们不卖呢?”

“那现在就会很困难了。”

“……”人事主管将同情的眼光投向经理,此时他正在焦头烂额地试图阻止争吵,拿回话语权。

“梁先生,除了停止发售以外,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梁辉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身子往后一靠,用茶杯遮住了嘴:“你很清楚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可以将剩余的债券全部低价发售,这样可以最大程度挽回公司的损失。”有人提议道。

果然有人这么说了。梁辉半闭着眼,缓缓道:“金融危机就是这么发生的。”

“但不会发生在中国,”提议者年纪看起来不大,顶多三十,头发被整齐地梳成三七分,“而且这个证券发行的数量也没有那么多,将它们售出,并不会对市场有太大影响。”

梁辉看了他一眼:“那对公司呢?”

“我们可以推荐其他的债券给客户。交易市场每天都在买进卖出,不会有人在意的,”那人看着梁辉,微笑道,“下个月起我们会和银行合作发售一份债券组合,那个很安全,我们可以靠它挽回公司口碑。当务之急,是确保公司资金链不断裂。”

梁辉似乎疲于这样的交流,摆了摆手道:“随便你们,这是你们的事。”

经理见状,站起身,道:“各位请稍等,我去跟董事长汇报一下。”他看了一眼助理,让他上些茶点过来。许安然注意到梁辉此刻正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

5

经理在董事长办公室并没有呆太久,他很快就出来了。他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许安然注意到,他的脚步却有些轻松。

他并没有急于公布董事长的决定,而是分别递给他们三人一份文件。

“梁先生,何先生,许小姐,”经理坐在他们对面,保持着微笑说道,“这份数据是公司的机密,所以我们希望你们可以签下这份保密协议,避免给公司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许安然还没反应过来,梁辉却轻蔑地笑了一声。他看向何文焕,发现何文焕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董事长这是,准备毁约了?”

“当然不是,董事长想听听何先生的意思,”经理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话里有话道,“董事长想知道,何先生是否准备帮助公司,度过这次难关呢?”

“怎么帮?”何文焕看他。

经理微微一笑:“何先生人脉广,如果能够帮助公司售出一部分债券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许安然翻开文件的手一顿,诧异地看向何文焕。

“至于佣金,董事长说除了原先谈好的费用,可以再商量一些别的。”

“别的”是指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梁辉对这个结果早有所料,他在证券公司工作这么多年,早就见过资本家是怎么运营公司的。他们并不能准确预测债券的未来走势,需要依赖风险评估师,而一旦出了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让其他人承担损失。一直都不例外。

这也是他离职的原因所在。他一直在想,是不是有良心的人不能在这一行呆太久,不然身体和心理都承受不住。

不过关于何文焕的故事,他倒是听说过一些。据说这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做,是完全的“金钱至上”主义者。既然如此,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答应董事长的条件吧。

不是一路人啊。梁辉一边感慨着,一边摘掉笔帽,准备在保密协议上签字。就在此时,他听见何文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其实我并不赞同继续发售债券的行为。”

梁辉签字的手微微一顿。

经理的笑容保持不变:“那何先生认为公司应该怎么做呢?”

“我认为公司应该尽快停止发行债券,并将之前售出的债券全部收购回来。”

经理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这会使得公司陷入财政危机。”

“但可以最大程度挽回公司名誉,”何文焕抬眼看他,“之后公司可以再发行新的债券组合,我相信销量一定很好。”

经理不置可否道:“还是先请何先生先签字吧。”

何文焕微微一笑,爽快地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临走前,经理握住他的手,委婉表示,公司与他的意见有些相违背,合作恐怕难以继续进行了。

梁辉意外地瞥了何文焕一眼,只见他泰然自若地表示理解,并“友好”提醒对方,不要忘了违约条款里详细规定的违约金数额,经理微笑着表示,自然会按照合同数额支付。

走出华安证券公司的大门,梁辉看着仍若无其事的何文焕,内心不禁涌起一股欣赏之意。

他拍了拍何文焕的肩膀:“喝一杯?”

何文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许安然。许安然观察了一下梁辉的表情,知趣地抬起手,表示自己还有事,真的无法陪同。

何文焕微微一笑,转头重新看向梁辉。

“行,那就喝一杯吧。”他淡淡说道。

6

梁辉找了一家小酒馆,位置很偏,在一条小巷里。

一进门,老板就熟门熟路地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小小的包厢。何文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是常客啊。”

梁辉嘴角上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道:“等你结婚就懂了。”

何文焕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在蒲垫上坐了下来。

“这里的黄酒是自家酿的,很香,”梁辉脱下毛呢外套,看了一眼雾蒙蒙的窗外,“冬天到了,最适合喝点黄酒暖暖身了。”

“是,”何文焕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很少喝酒,所以不太懂。”

梁辉看了他一眼,眼里流露出一丝怀疑:“生意人,不会喝酒?”

何文焕泰然道:“我不靠喝酒谈生意。”

“好,年轻人,有骨气,”梁辉给他倒了一小杯黄酒,“我也不爱喝酒,特别是白酒,那玩意真不好喝,辛辣,全是酒精味,每次喝完身体都不舒服,”他说到这,又叹了口气,“可是很多场合都不得不喝,身不由己,你懂的吧。”

何文焕点点头。

“为什么拒绝了董事长的要求?”梁辉终于问出了口,“我听说你正准备开公司,现在应该很缺钱吧?”

“还行,这几年挣了不少,”何文焕端起酒杯,尝了一下口黄酒,入口温和、香醇,流到胃里竟有一丝暖意,“我不赞同这个做法,所以就拒绝了。”

梁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这样?”

“就这样。”

梁辉听到这个回答,感慨地摇摇头。他一口喝掉了杯中酒,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你知道吗,我以前其实是股票交易员。”

“挣很多,真的很多,一年就能挣到几十万,”梁辉眯起眼,似乎在回忆过去的日子,“那时候,所有人都是狂热的,因为我们眼睁睁看到自己的领导、高层管理,一年能挣几百万、几千万,就好像钱根本不值钱一样。”

“但是那钱是怎么来的呢?打电话,给信任自己的客户,让他们买这个、买那个,即使客户买的股赚了大钱,我们也不会让客户把钱提出来的,而是让他们把利润投进别的股。”

“就这样,客户以为自己赚了大钱,我们实实在在拿到了提成,大家都很高兴,”梁辉说着,看了何文焕一眼,“但其实呢,只有我们挣到了钱。”

“我明白。”何文焕微微点头。

“时间久了真的受不了,有的人倾家荡产来炒股,结果家破人亡,来公司大闹。而他信任的交易员呢,只是掏出手机报警,把他送进警局罢了,”梁辉低着头,自嘲一笑,“其实没有谁做错,真的没有,我们只是稍稍引诱了一下别人的欲望罢了,我们也要养家糊口,能怎么办呢?”

“世界上钱就那么多,蛋糕就那么多,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吃饱的。所以总会有人要破产的,”梁辉抬起手,指了指何文焕,又指了指自己,“不是你,就是我。你明白吗?”

“我明白。”

“那你为什么要当破产规划师?”梁辉将埋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其实业内看好你的人很多,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发展很好的,为什么要做破产规划师?世界上破产的人那么多,你拯救不过来的。”

“我知道,”何文焕的睫毛轻轻闪了闪,“我就是觉得,或许每个人都应该有一点理财知识,然后自己去决定自己的资金规划。”

“那是他们自愿的,”梁辉加重了语气,“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网络时代,敲几个键盘就能获得大把知识,他们不愿学,他们愿意当韭菜,他们愿意相信提前消费的骗局,蠢到把下个月的工资提前花掉,不知道让钱生钱,宁愿分期买包也不愿意分期买房。你能跟这些人说什么呢?”

何文焕察觉到梁辉的情绪越来越重,所以识趣地不吭声,而是一口接一口地抿着黄酒,任他说下去。

过了一会,梁辉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看了眼何文焕,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激动了。”

“不会。”何文焕摇摇头。

他看着何文焕的表情,又重新把酒杯满上:“你找我,就是想让我进你们的公司?”

出人意料的,何文焕拒绝了这个说法:“不是。”

“不是?”梁辉诧异抬头。

“华安证券公司希望能招到新的优秀人才,所以拜托了我们。”

梁辉哑然失笑:“这事不去找猎头,找你们?”

“随口一提的,我就答应了。找猎头还要付额外佣金,但我们不用,”何文焕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我们能做的就都做了。”

梁辉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我才说,你抢走了多少人的蛋糕,难怪那么多人想把你弄走。”

何文焕也笑了,两人对视一眼,共同举起酒杯,互碰一下。

“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梁辉这样说道。

7

临走的时候,梁辉问何文焕,近期有没有什么打算。何文焕摇摇头,表示最近只想把公司开起来,其余的就顾不上了。

“而且最近找我的客户不太多,”何文焕无所谓地耸耸肩,“正好专心监督一下施工队,免得他们偷懒。”

梁辉直直地看着何文焕,然后笑了。

“上个月还在叱咤风云的何老板,现在沦落到当包工头了?”

何文焕看起来还是无所谓:“人哪能一直顺呢,跌宕起伏才正常。”

梁辉看着他,感慨地摇摇头:“很少有年轻人会有如此沉稳的心态,你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谢了……哥。”何文焕注意到梁辉的神情,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梁先生”改口成了“哥”。

梁辉上车前,何文焕突然喊住了他。

“其实,我做这一行,只是希望当有能力的人遭遇破产危机时,有人能帮他一把。”

“或许,他就不会想要自杀了。”

梁辉拉开车门的手微微一顿。他知道,他说的是他的父亲,何崇民。

他缓缓转过身,对着他一字一顿道:“你父亲是很优秀的人。”

何文焕微微一笑:“我知道。”

“你也是。”梁辉补充道:“你也是很优秀的人。”

何文焕又笑了,笑得比刚刚要更开心一点。

“我也知道。”

梁辉走后,何文焕望着车离去的背影,转过身,朝着公司方向走去。

黄酒的确是适合冬天喝的酒,他只喝了半瓶,但整个身子暖暖的,大脑也有点微微发晕,整个人像是沉浸在被棉絮包裹的温暖里。他晕乎乎地往公司方向走去,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许安然家楼下。

他确认了好几遍,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走错路了。他本来准备直接离开的,却注意到许安然房间的灯一直开着。

她还没睡。

本能快于意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掏出手机给许安然打了一个电话,并且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喂?”许安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莫名加深了他身体的暖意。

刚刚和梁辉在一起喝酒时,梁辉曾问他,为什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放弃分得几十万佣金的机会。

他当时就想到了许安然,想到她签的一个个不挣钱的客户,想到她因为邹思远破产,而比谁都哭得惨的样子。

“我想,是一个女孩子影响了我。”他这样告诉梁辉。

梁辉当时笑了,笑得高深莫测。

“谈恋爱了?”

何文焕摇摇头:“没,”他顿了顿,又道,“我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

“恋爱,”何文焕道,“会很耽误工作吧。”

梁辉当时就笑了。

“傻孩子,我告诉你。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比挣钱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爱情了。”

“只有爱情,能够让人心甘情愿放弃一切,你明白吗?”

他不明白。

就像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光是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觉得开心。

“喂?何文焕?”许安然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好像刚洗完澡,“怎么了?”

“没事,”他听到自己故意用疏离的声音说道,“我就是想跟你说,我们跟华安的合作终止了。”

“我知道啊,下午我在场。”

“嗯,对,你在场,”他顿了顿,又问道,“江书瑶考试怎么样了?”

“她才刚报名呢,”许安然察觉到何文焕情绪的不对劲,“你怎么了,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何文焕揉揉脑袋,“就是关心一下你。”

“关心我?”

“关心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毕竟公司还在起步阶段,资金比较紧缺。”

“……”许安然刚刚还因为何文焕“关心一下你”这句话,心脏紧张到快了一拍,现在她只想翻白眼,“我手上几个客户离结款都有点久,公司现在钱不够吗?不是装修费已经付过一部分了吗?”

“嗯。”何文焕感觉自己已经快胡言乱语了,所以迅速来了一句“晚安”,然后挂了电话。

“……”许安然一头雾水地放下手机,叉着腰思考了半天,最后蹦出一句:“……他有毛病?”

8

接到华安证券经理电话的时候,何文焕还没起床。

这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也第一次体会到宿醉后的头痛。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努力听清电话里的声音:“……现在?要现在过去?”

“是的,何先生,”经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忧虑,“董事长想见您。”

“董事长?”他歪头卡住手机,同时给自己套上一件厚毛衣,“我以为我们的合作已经终止了。”

“按道理说是这样,但是……电话里说不方便,还是请何先生尽快赶过来可以吗?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您了。”

“……行,我马上到。”

虽然弄不清对方打什么主意,但何文焕很快就收拾完毕下了楼。他发现自己酒量的确不太好,头依旧在隐隐作痛,更让他觉得担心的是,他一上车,就收到了许安然的微信:“酒醒了吗?”

等会,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喝酒了?

不详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开,他迅速打开通讯列表,看到自己跟许安然长达十分钟的通话记录。

“……”

他昨晚打电话给许安然了?他为什么不记得?为什么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自己说了些什么?

种种猜测在他脑海里飞速旋转着,来不及多思考,车辆已经到达目的地。他一眼就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经理,便迅速回复了一个“嗯”,然后下车。

“何先生,”经理迎上来,握住他的手,“董事长希望能和您谈谈。”

何文焕看了他一眼:“好。”

直至走进董事长办公室里的前一刻,他大脑仍然在思考——昨天晚上,他究竟打电话给许安然说了什么?

董事长已经等候在办公室里了。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他的状态依旧保持得很好。见何文焕进来,他热情地站起身,向他伸出了手。

“小何,又见面了。”

何文焕不疑有他,以为他说的是上次签合同见面,也伸出手。

就在这时,董事长又补充了一句:“你小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你才不到一岁吧,小小的,被你父亲抱在怀里,像一个洋娃娃。”

何文焕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出来,可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我父亲?”

“是,崇民在经商上很有天赋,可惜后来飘了,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董事长抬起手,似乎准备结束这个话题,“你坐。”

何文焕木然地坐了下来。

“昨天晚上,CM公司的董事长打电话给我了。”

何文焕意外地抬起头。

“他说了很多称赞你的话,还说你现在客户很少,受舆论影响很大。说实话我的确没看出来你受影响了,”董事长笑了笑,“不过他跟我说,事情闹这么大,他要负很多责任,说你是为了他的公司。”

何文焕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让我相信你的判断,即使……代价很大。”

“是,代价很大,但是很快就可以把损失挽回来的。”

“是么?”董事长从雪茄盒里掏出一根雪茄,细细品味了一下,却没点燃,“你跟我说说,这笔损失要怎么挽回?”

“大量发行新的债券组合。停止发售目前债券虽然会对公司造成一定损失,但却可以打造口碑。所以当我们大量推行新的债券时,购买的人一定很多。”

董事长终于点燃了厚厚的雪茄,缓缓吸了一口,而后吐出烟圈:“你的说法,和梁辉一样。”

何文焕有些意外:“梁辉?”

“是。他昨晚也打电话给我了,听起来好像喝了不少酒,”董事长微微皱起眉,“他说,如果我放弃了和你的合作,我的损失会很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文焕一眼,“你人缘很好。”

何文焕保持沉默,他在等董事长抉择。终于,董事长熄灭了雪茄,看着他道:“就按照你说的办。但我要说好了,佣金要等公司度过这次危机后,再付。”

何文焕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董事长也笑了:“还有,感谢你帮我搞定了梁辉,他今天就要入职了。”

“他是人才,”何文焕微微一笑,“恭喜董事长。”

“你也是,”董事长站起身,正好挡住了洒进来的阳光,“崇民看到这样的你,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何文焕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但愿吧。”他这样说道。

9

暂停售出债券的行为,果然得到了其他债券公司的不解。他们嘲笑华安证券果然是没落了,即使有所谓“破产规划师”也拯救不了他们。

然而等华安证券发行新的债券组合,并在发行后一个小时就全部售空后,他们又哑口无言了。如他们所料,停止出售的行为获得了所有客户的一致好评,所以当他们再次发行新的债券时,销量非常好,很快就补上了之前的亏空。

公司停售高风险债券造成巨大亏空,他出一招1小时挽回亏损

事后许安然曾问过何文焕,这是不是一步冒险的走法,何文焕说其实不然,经历过好几次经济危机、债券风波,大家都比以前聪明了很多,想要通过欺骗客户来减少损失,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都不是一个好方法。

“而且他们亏损的金额还在可控范围内,所以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许安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继续热心选购公司要购入的花卉。

何文焕获得了比预想的还要多的佣金,许安然笑称可以给公司弄一个茶水间了,而且要配备意式咖啡机。

“是不是可以再配几瓶红酒?江书瑶送了我几瓶黑皮诺,口感很不错,要不要我带到公司来?”

“……不用了,”何文焕立刻拒绝,并把“工作时间禁止出现酒鬼”写在了公司条例里。

是的,何文焕的公司已经正式开业了,剪彩那天许安然才知道公司的名字,叫鑫创。

事后许安然问他,为什么要叫鑫创,何文焕言简意赅给出三个字:“鑫,三个金。”

“……”可以,这个名字很有何文焕的风格。

关于那通电话,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再提过。他们现在都非常繁忙,何文焕忙着应付客户,许安然忙着招人。随着公司的成立,许安然也升了职,成为了公司的总经理。她终于正式辞掉了上份工作,开启了自己新的事业。

现在公司很缺人,许安然几乎忙不过来,好在正在念书的邱悦推荐了自己的学姐来当HR,帮助招人,这才缓解了她不小的工作压力。

无论如何,何文焕和许安然的事业都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这是一件好事。开业前一天,许安然还在真心实意地朝着天空许愿:让我暴富!让我暴富!让我暴富!

然而上天从来不会放弃折磨人的机会。

大洋彼岸,夏威夷,正在海滩边度假的金发女士看到了一则新闻。

“何崇民私生子何文焕的公司正式开业,有人预测五年内公司即可上市。”

“业内人士纷纷看好,何氏家族能否再创辉煌?”

女士笑了。她唤来正在跟辣妹们调笑的儿子,微微一笑,道:“咱们回国吧。”

“回国?”玩得正嗨的儿子显然不想回国,“为什么?”

“去见见你同父异母的好哥哥啊。他成立了公司,亲弟弟也要分一点股份吧。”女士摸着儿子的脑袋,这样说道。(原标题:《破产规划师: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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