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王牌大贱谍好看吗
2014年上映的电影《金牌特务》，首度带领观众进入「金牌特务」的宇宙里面，时至今日也已经过了八年之久。
当然如果要从2012年的漫画系列开始算起，「金牌特务」在我们这个宇宙已经存在10年之久了，但对于没有看过漫画的观众而言，这不过是另外一部类似《王牌大贱谍》，用谍报片来包装的喜剧电影罢了。
无论是《王牌大贱谍》也好，《金牌特务》也罢，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把007系列电影的梗全部挖出来狠狠嘲弄一遍。搞到后来正宗的007电影，都出现了向这两部谍报喜剧电影致敬的桥段，让观众看了意犹未尽。
当然，即便两部电影都是以讽刺007电影为精神，但却又各自拥有对方不能取代的特色。《王牌大贱谍》的特色，是充满着各种低俗幽默。
诞生在21世纪的《金牌特务》，最大的特色就是竭尽所能地嘲讽欧美政治。
比如在2014年上映的第一集，就把总统给炸开花了。
看过2017年漫画版《大脱逃》的读者，应该知道讽刺的就是当年英国脱离欧盟的闹剧。而且主角伊格西交手的对象，就是一群狂热支持英国脱离欧盟的恐怖份子。
到2018年上映的第二集，则需要懂一点国共内战和东南亚的历史，才能了解讽刺的对象究竟是谁。从电影片名为《金牌特务：机密对决》这点来看，英文中的「Golden Circle」是「金圆圈」，而「金圆圈」又是电影中贩毒首脑在柬埔寨的秘密基地，讲得其实正是「金三角」与滇缅孤军的历史。
尤其「金圆圈」的设计上，仿造的又完全是50年代美国的街道风格，其实就是讽刺美国在冷战时代透过滇缅孤军走私贩毒的事迹。原来这样一来，一切都与台湾有些关系了。
在台湾上映的《金牌特务：金士曼起源》，则把时空背景拉回到第一次世界大战。讲述「金士曼宇宙」中跨国谍报组织「金士曼」的诞生，又是一部满满吐槽的电影。那么从历史角度来看《金牌特务》，电影本身究竟有何意义？
终结所有战争的战争
近年来，第一次世界大战又再度成为好莱坞时常触碰的主题，几乎从2017年上映的电影《神力女超人》开始就是如此。因为从我高中时代开始观赏战争电影起，基本上绝大多数电影的主题都是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主，偶尔能看到几部越战或者反恐战争主题的作品。当然会有这样的现象出现，首先是因为大多数的好莱坞电影都是从美国视角出发。
美国虽然也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却是在德国即将投降前的1918年春天才将美国远征军投入战场，而且总数32万的官兵伤亡数当中，直接在战场上死亡的仅53402人，根本体会不到欧洲人痛失一整代菁英的哀痛。
即便是1930年代上映的《地狱天使》或者《西线无战事》等好莱坞经典一战电影，主角也往往不是美国人。
随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美国显然在这场对抗纳粹德国与日本帝国的战争中扮演了更关键的作用，而且第二次世界大战又因为有中国的参与，不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般完全是帝国主义列强之间分赃的战争，让美国在当中扮演的角色更具备正义性。第二次世界大战象征美利坚时代的到来，好莱坞电影人自然更加愿意拍摄以二战为主题的电影。
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最后一位参战者在2011年去世，还有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100周年在2014年的到来，西方世界才重新审思这场「终止所有战争的战争」带给人类什么样的意义。
把破碎的欧洲再黏回来
《金牌特务》系列电影虽然是美英合拍，而且还特意强调「金士曼」为跨国谍报组织，不向任何国家效力。可实际上从其原漫画作者都为英国人来看，整个宇宙基本上还是从英国或者欧洲视角出发的。与背景设在一战，但主角是美国人的《神力女超人》不同，《金牌特务》的最大特色是希望能够脱离美国视角，重新以欧洲人自己的角度审视欧洲。
把漫画与电影的剧情搭配起来看，作者真正要传达的用意，应该是希望把破碎的欧洲重新黏起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在2017年的漫画作品中，把主张脱离欧盟的英国人画成恐怖份子的原因。而欧洲为什么会破裂，其实就是来自于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样的精神与情怀，是好莱坞电影工业无论多么发达都没有办法捕捉到的。
以大英部队为例，光是在战场上直接死亡者就达41万8361人，是美国的八倍以上。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欧洲人对美国怀有偏见，认为美国的崛起就是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争财。从《金牌特务》电影前两集故事里，美国总统不是脑袋被炸掉就是被弹劾，前传故事里的威尔逊总统又被描述成色狼这点来看，美国在「金牌特务」宇宙里的形象确实不怎么好。
漫画版的《金牌特务》中，支持英国脱离欧盟的人成了反派，而在《金牌特务：金士曼起源》里，头号大魔王「牧羊人」则是苏格兰独立运动者。可见贯穿「金牌特务」宇宙核心的，还是欧洲的「大一统」思想，而且这个「大一统」的核心仍旧是英国。一个没有美国干预，却持续由英国参与并且主导的欧盟，才能再度把分裂的欧洲重新统合起来。
因此电影《神力女超人》中，刻意挑选苏格兰人、摩洛哥人以及北美原住民当主要配角，强调一战期间英国、法国以及美国白人压迫少数族裔的正确在《金牌特务》中完全不存在。
就连刺杀奥匈帝国费迪南德大公的塞尔维亚刺客普林西普，也成为了一个小丑般的角色，谁叫他凭借一己之力就把欧洲的团结给毁掉了。
打破欧洲均势的「共济会」
金士曼在「金牌特务宇宙」中，属于一个不受任何国家或者政权控制的谍报机构，为的是全人类的福祉。而金士曼的资金来源，来自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痛失儿子的英国贵族们，因为他们巨额的财产没有人能够继承了。不过从《金牌特务：金士曼起源》的剧情来看，第一个出现在「金士曼宇宙」中的跨国谍报组织并非金士曼。
根据《金牌特务：金士曼起源》，第一次世界大战是由「牧羊人」领导的一个跨国机构暗中策划的，目的就是要打乱欧洲的既有秩序，让苏格兰在混乱中趁机独立。包括俄国妖僧拉斯普丁、德国国王威廉二世身边的顾问汉努森、塞尔维亚杀手普林西普与苏联之父列宁都隶属于这个机构。
另外在史实中被法军以j谍罪枪毙的荷兰女星马塔・哈里，同样也是这个邪恶组织的女刺客，她成功拉拢威尔逊并取得其把柄，成为美国迟迟不敢对德国宣战的原因。
马塔・哈里到底是不是德国j谍？这个问题就跟满族格格川岛芳子到底是不是「汉奸」一样，在西方社会仍充满着争议。不过既然「牧羊人」领导的是跨国机构，那么马塔・哈里究竟效忠于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反正这个机构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彻底颠覆英国国王乔治五世、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以及威廉二世维持的欧洲均势。
「牧羊人」与他的门徒们，就如同「共济会」在许多西方流行的阴谋论当中描述的那般，试图暗中引领人类历史的走向。只是他们的手段更为极端，认定打造新世界的唯一手段就是透过暴力革命。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参加「牧羊人」组织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分离主义者或者革命家了。无论是塞尔维亚还是苏格兰的独立运动者，想要实践自己的民族主义，唯一的手段就是推翻由国王们努力维持的欧洲均势。同样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的革命家，想要建立共产或者法西斯主义的新欧洲，推翻各国王室仍是最佳的捷径。
欧洲的统独战争
因此按照「金士曼宇宙」的逻辑，第一次世界大战表面上是英国、法国、俄国领导的协约国，与德国、奥匈帝国以及鄂图曼帝国之间的战争，实际上为欧洲的统独之战。乔治五世、德王威廉二世与尼古拉二世，都是由英国维多利亚女王一手带大的表兄弟，本来都是一家人，根本就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
可惜威廉二世过于幼稚，尼古拉二世又沉不住气，两人双双在汉努森与拉斯普丁的鼓动下大打出手。三个国王当中，只有乔治五世够成熟稳重，最终也只有他没有遭到国内的暴力革命推翻，甚至还成为金士曼的创始会员。从乔治五世是三个君王当中，唯一一个国王当到死的这点来看，说他最聪明睿智，我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从乔治五世在电影中，是唯一一位试图避免欧洲国家大打出手，试图挽救生命的国王这点来看，就不难了解「金士曼宇宙」终究还是从英国的视角出发。尤其英国国王本人就是金士曼的创始会员，更证明了金士曼表面上虽然以为全人类服务自居，但终究还是如MI6一样为英国的利益服务。只不过金士曼的抱负更大，追求的不只是英国好，而是要巩固全欧洲的统一（在英国的领导）之下。
追随「牧羊人」的历史人物们，也被赋予了比他们在史实上更为宏大的使命。比如普林西斯，在历史上参加的只是一个名为「青年波斯尼亚」的塞尔维亚组织，争取的只是让在奥匈帝国统治下的波斯尼亚与赫塞哥维纳并入塞尔维亚王国而已。结果在电影里面，普林西斯的目标不再只是追求塞尔维亚一族的民族主义，而是要解放所有被帝国压制的弱小民族。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当年波斯尼亚与赫塞哥维纳的塞尔维亚人真想回归祖国，唯一的手段似乎也只能透过打乱欧洲的既有体系。所以一切试图挑战欧洲均势现状的团体，无论其信奉的意识形态与普林西斯有多少差异，确实都有可能是他争取合作的对象。
极左翼与极右翼的联手
塞尔维亚人与苏格兰人相互合作并不稀奇，最让我拍案叫绝之处，是电影最后还安排了希特勒现身，向列宁致意的桥段。既然塞尔维亚与苏格兰独立运动都动摇不了英国王室，那么只有极端民族主义与共产的结合才能实现「牧羊人」所无法完成的目标。纵然最终列宁的继承人斯大林成为了希特勒的头号敌人，但这样的安排其实也不无道理。
法西斯主义与共产看似在意识形态上高度对立，却同样以煽动底层社会的民粹主义为主要动力，对世袭君王都有先天上的敌视。这样的现实，很自然让英国成为共产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共同敌人。无论是列宁还是希特勒，他们想要征服欧洲的第一步都是要先打倒英国，或者是打倒由英国所建立的欧洲均势，双方的合作并不是那么没有道理。
事实上，列宁发动「十月革命」成功的关键因素，就是在于他得到了德军将领鲁登道夫的全力支持。列宁创办革命组织的经验，后来也被希特勒学去用来发展纳粹，显见历史上的极左派与极右派之间本身就有相互学习的传统。甚至在二战爆发之初，苏联还一度扮演过纳粹德国的盟友，双方一起瓜分了波兰。
相信希特勒的出现，是「金士曼宇宙」在为前传的第二集埋伏笔，要把我们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故事带向第二次世界大战。我非常期待这部电影在未来上映，相信能让我们能够了解更多欧洲人观点下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与美国有哪些不同，尤其是关于希特勒与斯大林联手瓜分欧洲的部分，如果演出来一定是很有意思的。
两个或两个以上意识形态彼此不同的团体，为了改变现状而相互合作的案例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消失的法兰西
从《金牌特务：金士曼起源》的嬉笑怒骂当中，我们了解了制作团队对美国的评价，他们对英国领导下「老欧洲」的缅怀，还有对传统欧洲价值的坚持。我不能草率做出他们都是君主立宪制的支持者，但显然从「Kingsman」这句金士曼的英文直译是「王的男人」来看，他们丝毫没有隐藏自己对英国历代君王的推崇，也深信这些君王确实是有心要给欧洲人民建构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们并不支持恢复19世纪末期的欧洲均势，因为他们相信那样的均势只会导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悲剧重演，所以需要一个统一的欧洲来维持永久和平。透过比美国更为透明、开放与多元的自由、民主、人权与法治制度，他们相信今天的欧洲人能够实现当年众多君王想做却无法实现的梦想。而实现这些价值的第一步，就是欧洲人要有属于自己的欧罗巴意识。
当俄罗斯在乌克兰蠢蠢欲动，且美国看起来有一些「罩不住」的今天，似乎唯有寻求统一的欧罗巴价值，欧盟才有争取独立自主的一天。所以我认为，这一系列以嘲讽时事与历史为主题的谍报喜剧，反映的其实正是当下欧洲人在追寻自我认同的心态。欧盟还会持续深化与美国的合作，但欧盟未来会成为一个更加独立自主的欧盟，世界也终将成为更多极的世界。
但是《金牌特务：金士曼起源》作为一部美英合作的电影，还是很难避免一个老毛病，就是无法处理与法国人之间的民族心结。凡是了解第一次世界大战历史的人，都知道法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西线的主战场，光是1916年的凡尔登战役德法双方就投入了240万人参战。结果在这部电影里面，不仅没有任何一个代表法国的角色现身，就连法国这两个字都从头到尾没有出现。
把法国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相关作品中消失，其实是比把中华民国或者澳大利亚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相关作品中弄不见还要严重的事情，毕竟英美所有的主要战役都是在西线开打的，又有大量官兵血染法兰西的土地上。法国的失踪，或许是这部电影最大的缺点，却仍能让我们发现即便是如此强调欧洲价值的「金士曼宇宙」，也难逃一般英美电影对法国的成见，某种程度上也是很大的优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