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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匣电影好看吗

2022-03-03 10:23 作者:地平线NONFICTION 围观:

小丑温暖而富有热情,却常是恐怖片中的恶棍。我们喜爱小丑马戏,却总以观看他们出丑伤心为乐。为什么我们对小丑又爱又怕?

利·科沃特带我们走进小丑的世界,穿行于世界小丑年会的研讨会上,酒店大堂中,表演者的后台,甚至是少为人知的小丑秘史中。小丑不仅仅是职人用以养家糊口的行当,爱好者的扮装,杀人犯的假名,仪式上的巫医……小丑是一门关于如何拥抱失败的艺术,而失败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无法通过扮演去掩饰的事。

别怕小丑,小丑便是我们自己的镜中倒影。

——地平线·舟忆

别怕小丑!

别怕小丑!

文︱利·科沃特

编译︱舟忆

译文来源︱ 地平线

1

“我们一直都怀着满腔的热情。”

一个精干敏捷的女人站在酒店的大会议室里。她的口音中带着中西部的腔调,听起来中气十足,在一阵表示赞同的杂音中,甚至不需要麦克风,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她的语气果断,眼神在前后排的听众之间扫视了数十个来回,好像一个总在说“不”的狂热者。“当我们穿上小丑表演服装时,自认为每个人都觉得我们特棒!”她做了一点滑稽剧中的舞蹈动作,同时展开一个露齿的大笑表情。突然,她收起了动作,笑容变成了皱眉。“醒醒吧,小丑们。”

讨论组不大,只有二十几个人,大部分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他们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随着她的演讲而点头表示赞同,在有疑惑的时候会举起手来提问。还有几个人正在记笔记。我身后的女人散发着浓烈的棉花糖香气,引得我嘴里不停分泌口水——那种马上就要晕车的时候你会做的事。三月的一个寒冷清晨,上午九点,在芝加哥郊区的这家酒店里,第31届世界小丑协会年会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天。特里西娅·曼努埃尔——更多人知道的是她的艺名普莉希拉·莫斯伯格,正领导着房间里的讨论。

在场这一支,都是那种穿着大鞋,带着长气球编造型的企业活动小丑和福音小丑。他们都是关怀型的小丑——这些人工作的目标是给病人带来欢笑,或者将教会的使命带到异国他乡。在这个爱心满怀,脸涂白粉的帝国里,莫斯伯格是少数顶尖的扛鼎人之一。她之前是“林林兄弟马戏团”的小丑和服装设计师。目前,她给自己在领英网上的简历头衔是莫斯伯格创意公司的“小丑女王”。自从1994年来,她一直在运营着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小丑训练营。训练营的网站这样邀请你来:“来到莫斯伯格,才知幽默所在。”

我们与小丑的复杂关系,从马戏团一直延伸到性虐爱好者的地牢里;从周日早晨的讨喜波佐小丑节目,到蒂姆·库里演的恐怖片《小丑回魂》;从帕奇·亚当医生创始的“小丑医生”活动,再到疯狂小丑波塞乐队的那些充满暴力的歌曲。更不要提那些无处不在的火焰头发,油彩脸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20世纪的守望者奥兹曼迪亚斯——麦当劳叔叔。每一个听说我要去参加小丑会议的人,都在言语中对我深深地表达了关切之情。

一个步伐轻快的女人总在我身边来来去去,她那软软耷拉在头上的帽子特别引我注意。当她拿下帽子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头上那一抹荧光笔般的亮橙色并不是仅仅是一顶假发,而是她性格的真实写照。

本次小组研讨会题为“为照片摆姿,与媒体合作”,讨论的是当前小丑群体面对公关危机的团结和战略。当然,还要处理一些时常发生的丑化小丑案例。

别怕小丑!

今年的会议笼罩在一种额外的紧张气氛下:一周之前,纽约每日新闻报道说,美国可能会面临小丑短缺的问题。一篇文章引用美国国际小丑协会(CAI)和世界小丑协会(WCA)的数据称,这两家全国最大的小丑协会的会员数量都在下降。文章将这小丑行业描述为一场消耗战中注定的输家,却仍在坚持战斗。美国国际小丑协会的主席格伦·柯尔伯格声称,他们的会员数量正在下降,因为“老小丑们都在逝去。” 另一个原因是,人们对小丑的兴趣正在减弱:新一代孩子们不再对小丑表演感兴趣。然而,尽管小丑听起来已经是一个无人施以援手,濒临灭绝的物种,文中还提到了林林兄弟马戏团招聘小丑时的激烈竞争,还有观众对小丑的高期待值,都在迫使小丑提高表演质量。这里的高标准,却并非是人才过量所带来的副产品。

莫斯伯格列出了一长串吓人的小丑——或者说,一长串敌人的名单。房间里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有点忍不住想叫出约翰·韦恩·盖西(译注:美国连环杀人犯,外号“杀手小丑”)的名字,不过没人提他,这样还好一些。有个男人尖声喊道:“蝙蝠侠里的小丑!”房间里一片嗡嗡的说话声,就好像一只人声版本的呜呜祖拉。

莫斯伯格呼吁志愿者来试试情侣姿势,一位高个男子站在她身后。他的手放在身后,搭在臀部上。在一定的安全距离之外,她在他前面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莫斯伯格咧出一个大大的露齿微笑,说道:“这些以前没问题的,现在都不行了。”接下来是一系列的姿势,其中穿插着关于麦莉·赛勒斯和我们“腐败的社会”的快速抨击。“不要以为你自己是女人,你就可以畅通无阻,无所顾忌,在这个社会中事情不是这样的,”她警告道,她指的是,表演者很有可能被意外拍到不雅观的姿势。每过一会儿,她都会停下来,大声说:“两只手都要拿出来,同时展示给人看。”这时,火警响了。

所有人都冲了出来,空间瞬间不够用了。楼梯里充满了穿着复杂的服装的老人们。然后我意识到其实什么都没发生,火警警报也不再重要了。事情的后果是,小丑们都聚集在了大厅里。我看到其他酒店客人都在尽量做到不盯着他们看,我也试着不盯着他们看,酒店雇员们也是,但每个人都在盯着他们看。

从某方面来说,会议就像是一个爱好者分享兴趣的聚会,来的都是比一般人对此有更多兴趣的人,但在这一片和谐中,在不同派别之间,气氛还是有些僵。在小组研讨会结束之后,三三两两的人谈着刚才提到的小丑短缺。“如果小丑短缺是真的,那我应该更容易找到工作了才对!”

别怕小丑!

2

酒店的大堂依照会议的主题被装饰一新,还不错,很亮眼。但前台摆设的气球暗示着这并不是什么节日装扮,而是给非小丑客人的警示。这些充气的乳胶动物就好像是应对客人咨询的一种方式,主动提供着一种警告。

我并不害怕小丑。但当你走进大堂一角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洗手间时,在里面遇上一个画好了妆的小丑站在水池边。那一张只库布里克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油彩脸蛋,从镜子的倒影里望着你。

我几乎吓到尿裤子。

我突然记起媒体小组研讨会的活动,我克制住喉咙里的那一声,试图挤出一个笑容。虽然我知道我会面对的是“温暖和热情”,但我脸上被吓到的表情出卖了我。我只能寄希望于她能察觉到得我在试图表现得礼貌一些。我想她能察觉到吧。

小丑的装扮确实有令人不适的理由,那就是妆容:白色的脸,大大的红色嘴巴,眉毛几乎亲吻上了发际线。“当和它近距离接触时,给人的视觉冲击,不亚于一声尖叫,” 奥克兰艺术中心的联合创始人和艺术总监加伦·艾维·霍兰德如是说。妆容的相似性也是一个大问题,当三个或者更多小丑站在一起的时候,或者一大群小丑在一起的时候,观众就得花很大功夫去区分这些相差无几的面孔。

霍兰德是太阳马戏团前成员,也是爱丁堡艺术节上双人哑剧“潜艇秀”的共同创作者,他认为人们集体的小丑恐惧症背后有其现实的原因。“让小丑变得可怕的,并不是斯蒂芬·金,”他指的是恐怖片《小丑回魂》中的传统小丑形象。“他只是找到了可怕的东西,然后为它写了个故事。”他补充到,人们对小丑妆面和真实表情之间的认知不协调增加了恐怖的因素。“化妆只是一种面具,但当你开怀大笑,或者皱起眉头,那都是情感反应,你就会看到其中的不一样。”但他很快就提到,在适当的场合,如马戏表演,这种妆容是奏效的。“当有很棒的小丑出现在合适的场合,就不会吓人了。”

酒店的餐厅里坐满了的小丑,无精打采地吃着午饭,玩着手机。我看有个路人和一位踩高跷的老小丑合了张影。在酒店前台,高跷先生就像是一个填满了亮粉的手榴弹。通过与人交谈,高跷先生总能成功打开局面,让路人与他勾肩搭背地拍照。他在不知不觉间,就能打破你与陌生人交往的禁忌。

这个会议就在各种令人眼花缭乱和毛骨悚然间开展起来。(酒店的客人拍照,高兴地尖叫着。真好。悲伤小丑独坐在停车场的车里?可怕。)当自己的女儿被诊断出患有阿斯伯格综合症,伊利诺伊州的丽莎·欣肖扮上了小丑,以此来接近女儿,与女儿建立情感联系。用同样方法设计的,还有迪士尼的早期卡通人物,这些角色都没有对话,表现的人类情感却如此纯净。做小丑也是这样,这是一门不需要语言来理解的生意。当小丑帮助了丽莎·欣肖与自己的女儿交流,她从未停止。

其中一间空置的会议室里,这是一个标准的,空无一物的,铺有地毯的正方体空间,填满了铺着白桌布的桌子,和矮矮胖胖的,棕色的酒店垃圾桶,这是一个完全被人遗忘了的空间,这里放着“玩偶匣”快餐店的服装。真人大小的“玩偶匣”小丑杰克从上面冒出来。这个盒子大到可以躲下一个成人或是几个小孩,盒子上小丑的脸呈现出一种阴森森的惊喜表情,或者说是那种高兴的虐待狂的脸。小丑睁着一双死鱼眼,我们也不会知道,现在到底有没有一个人在盒子里面,正在等着跳出来。这是一场小丑版本的《盗梦空间》,小丑里还套着一个小丑,没准里面还有一个小丑。我可不能留在房间里,和它待在一起。

别怕小丑!

3

我来到楼下的小丑训练营,这里有十几个小孩子在玩马戏团的玩具,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快乐。但我没有看到什么青少年,或者准备要从老从业者们手中继承这一传统的下一代。实际上,本次研讨的主题就是针对下一代新人的教学技巧与戏剧游戏。

就像大多数此类会议一样,小丑会议是高度专业性的。如果扮演小丑是万圣节活动的话,那么世界小丑协会的会议,就是一个大教会的万圣节替代聚会(译注:不提倡过万圣节的教会所举办的替代活动)。虽然教会年复一年的聚会上有着焦糖爆米花,以及新颖的圣经,仍有好多人珍视传统,把这个节日当做腐化假期中的天堂。不过,如果我不提这一点,就是我的失职,马戏小丑只是小丑群体中的一小部分,广义上的小丑群体并没有真正地消失。愚蠢的不仅仅是老人们。

愚蠢的还有我经营小朋友马戏艺术班的朋友。或者我喜欢的那位体育作家,他跑到法国去上了一所著名的小丑学校。还有我最喜欢的调酒师,他曾经在街头粉墨登场,坐在小板凳上弹奏迷你钢琴。还有我十多年的朋友,他最近才提起自己同年参加小丑夏令营的经历。还有……我自己,我最近才在《蓝色斑点狗》的北美巡演中扮演了小丑狗狗“蓝色”一角!问问周围,你可能会对自己认识的人里有多少小丑而感到惊讶。

所以,我们的历史里并没有小丑的身影吗?“我不知道,”霍兰德笑着说,“我认为小丑表演可以追溯到一个时间点,就是当穴居人围坐着篝火,拿屁开玩笑的时候。”

他没说错。在所有的年代,从宫廷小丑到舞台上的傻子,小丑们的肢体表演在历史上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通过承认禁忌,以及用正确的方法做错事(比如爱上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或错误的方法做正确的事(用龙虾罐捕鱼),或者只是完全无视模糊的礼教与文化的限制,小丑担当的是整个社会的压力阀。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认为,喜剧和讽刺都起源于生殖颂歌(Phallika)——一种簇拥着男性生殖器模型游行的小丑表演。这类游行都具有酒神崇拜的特征,充满了猥亵,谩骂等共同特征,并且自然而然地还有着与男性生殖器官相关的元素。

美国本土的普韦布洛文化——包括霍皮文化和祖尼文化,都有着强大的仪式小丑传统。霍皮小丑往往一整年都会扮演人格化的神灵,做出常人无法接受的举动。每个角色都会有鲜明的个性 -——比如说有的人是怕黑,有的人会假装自己是无形的——这些演员们可以自由地开展离谱的喜剧表演,比如暴露他们捆绑起来的生殖器,骂脏话,随便对什么人都能开玩笑。

在祖尼部落中,仪式小丑通过舞蹈,及对神灵就时事发表锐利的悖论,以治愈病人。他们通过食用尿液、粪便,鹅卵石和灰烬之类的东西,以证明自己胃的优越性(我想,这同时也是为那些有需要的人提供催吐剂)。别怕小丑!美国人倾向于认为,马戏团小丑主要是儿童的娱乐,不过是油彩,红鼻子,巨鞋,大笑,假发,诸如此类。但小丑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是——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是——作为人类,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将我们的恐惧和不足之处,转化为社群和亲密关系的基础。在妖魔化小丑的过程中,我们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些古怪而又美好的东西。

“小丑是个重要的角色,他让我们看到最本真的自己,看到屈辱的荣耀之光,让我们自己为自己发笑。”奎因·巴瑞德是奥比奖(译注:著名戏剧类奖项,每年颁发给纽约百老汇大街以外优秀剧目)获得者,猪铁剧院的共同创始人和联合艺术总监,也是猪铁学校高级表演训练学校的主任,他如是说。“小丑是一种帮助我们承认自己的方式,我们在根本上来说都是愚蠢的,也许我们有一种诗意的愚蠢。”他补充道,他用这个词的意思是指“这是好的,而不是说这是什么可怕的事”。

“当有人绊倒,摔跤,我们看到了,我们发笑——我们就是这样的,有人绊倒了但不是我,光是这点就令人开心。”他承认道,他自己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果然就有人嘲笑他。

这是就是小丑之美。“这个小小的红鼻子,可以帮我们找到自己的特质,神经质,还有弱点,并公开与人分享。这样,其他人就可以嘲笑小丑,从而产生归属感。人们认识到,我们在某些基本的事情上都一样会失败。”

别怕小丑!

4

在世界小丑协会的游行和竞赛中有一匹马,一个打扮成牛仔小丑的小个子女人,她的腰部以下裹着一套带充气马的演出服。栗色骏马的头和前腿,绵软无力地长在她的腰上。当组织者在试图为小丑参赛者安排数字顺序的时候,我看着她在做准备,马头以一种醉酒的姿态懒洋洋地挂在那里。这也许是对利普·阿斯特利先生的一种致敬。这位18世纪末的杂技骑手,当他的表演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时候,不慎失手掉进了42英尺的场地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伦敦的滑铁卢地区,阿斯特利开创了现代马戏的场地标准(他的妻子也没有止步与此,她以站在马背上疾驰入场而闻名,手上覆盖着群蜂,就好似带着一只昆虫做成的手笼)。

在混乱的走廊里,各种语言此起彼伏,在一片混乱中试图攫取注意力。一个男人拖着脚步走在我身边,他夹在两块毯子中间,脸上带着一个塑料做的婴儿娃娃。还有一个女人,打扮成某种束缚风格的吉普赛小丑,戴着动物毛铺做成的腰带,酒壶,还有似乎是某种SM用具的东西,手抓一本显眼的大书,在等待表演的过程中支着脚跟微微摇摆。之后,当她走到评委桌前的地毯上,小心翼翼地用胶带纸定好表演的位置。她透露自己是一个看手相的——或者说“看手纸的”,她把红色的纸片放到评委的手中,开了一个玩笑。

我们在比赛中看到的所有小丑,从牛仔到大个儿的,闪闪发光的机器人,这些创新都基于经典的小丑原型。这里还有白脸小丑,这个由约瑟夫·格里马尔迪在19世纪开创的复杂角色,有着白色的面孔,黑色的尖挑眉毛,还有淘气的红色嘴唇。其他的则更多是奥古斯特小丑,只有嘴和眼睛周围涂成了白色。传奇的奥古斯特小丑娄·雅各布,通常被公认为是标志性红鼻子妆容的创始人。他可是第一个还在世就被印在邮票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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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娄·雅各布和亨利·拜德楼,1941年4月20日

5

在几排座位前,一个女人正发出闷闷的怦怦声,把“她”的肩胛骨靠在一个经济酒店会议室的椅子上,压着椅子来回摇晃。“她”用手在嘴上拍着,做出鬼脸,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在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临时舞台上,本次会议的头牌人物,奶奶小丑(“她”的真实姓名是巴里·鲁宾),正在喷着水,往嘴里塞爆米花。这可是一场大秀,每个人走驻足停下来,看着这一行里的泰斗级人物。奶奶小丑继续着他的表演,上下摇摆,“她”的额头汗湿,变得一块红一块白的。

演出结束后,鲁宾仍然客客气气地待在舞台上,进行观众主导的问答环节。这门生意,用鲁宾自己的话来说,“每天都得邀请你出来,”他四十年的表演生涯以及世界级的小丑表演,为他取得在了这一行中罕见的成功。

舞台中央正对的方向,十排左右的位置,一个看起来是在上幼儿园的孩子举起了手,并被点中了。“你听起来是一个男孩儿,你是一个男人吗?”孩子问道,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其实是加强了的)搞笑意味。

“不是,”鲁宾从上面大声回答说。“我是一个人。”房间里爆发出一阵持久而有力的大笑,观众们笑得比观看表演的时候还要大声。他们都好喜欢他。

之后,巴里端端正正地站在我们面前,用他那带鼻音的声音,第一万次讲起创造奶奶小丑的故事:他是如何在威尼斯海滩上从小老太太们那里获得启发。在一个小时的奶奶小丑表演过后,看到巴里的人格从她的外形之中显现出来,令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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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在酒店大堂的人工绿植和齐臀高的石墙中间见到了鲁宾,他淹没在一堆装扮完毕的小丑之中。他不多不少地给我留下一段恰当的个人空间,以一种真纽约客的姿势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在笑。 他是一个小个子的,结实的男人,有着一种舞台表演者不大会有的低调。扮演成奶奶的时候,他耐心,热情,具有母性;作为巴里的时候,他就有些让人感到枯燥乏味,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人们会相信他是在开玩笑——如果他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时。他是个乐观,疲惫,大方而又具有洞察力的人,对自己的生活和担忧都毫不掩饰。毕竟,小丑是一门关于拥抱失败的艺术。

当我问起小丑生涯的负面影响时,他很快就避开了话题。“这完全是无中生有,都是由一无所知的人写的。”都是些流言蛮语,没啥可看的。

他正在写自己的回忆录《小个子小丑的大故事》。“我已经自重了二十七年,在书里我可不再这样干了,”他说道。“那就是人们要读的垃圾,他们得知道这一点。”

他告诉我,这本书包括他在全球进行表演,以及和明星们称兄道弟的故事。“我最喜欢的一章就是《那些被我惹火的名人们》,因为我真的惹火了很多名人。”(那些名人包括了梅丽尔·斯特里普,布鲁斯·斯普林斯廷,林戈·斯塔尔,以及——他最喜欢的一位,吉恩·凯利,考虑到未来的图书销量,鲁宾很明智地不愿透露太多细节。)但是,本书还深入探讨了鲁宾的上瘾症,抑郁症,癌症和戒瘾过程。“我认为人们会期待这是一本有趣的书,”他坦白道,“但它也不是特别有趣。有些有趣的成分在里面,但这本身不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当我问起在做医院小丑的经历时候,鲁宾的眼睛明显湿润了。“那是你可以用自己的技能和知识,做到的最有强大的东西,”他坐到椅子上,“我已经为二万人进行了单独表演,这真是真是太不可思议和令人兴奋的事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让一个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人感到快乐更棒呢?这才是表演的惊人力量所在”, 他指出,人们总是容易诋毁滑稽表演,将其贬低为一种奇怪的,没用的东西,鲁宾希望纠正这种印象。

“当你看到我们在做的事情的时候,那些事都是荒谬的。但是,如果你再深入一点,你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有灵性的东西,这是一种艺术形式”, 他在说到“艺术形式”咳嗽了一下,引用道,卓别林曾经说过,马戏是最低等的艺术形式,“我的感觉就是,至少它是一种艺术形式。”

最近,鲁宾的日子似乎已经变得顺利起来。他的癌症病情正在好转,女友的近作已成功发布,他正在美国做巡回小丑演出,同时探望一下自己的孩子们。但他还是心有不安,好像在等待有什么人会跳出来,告诉他一切都将向南再次打开,否则他会醒来,突然发现,也许事情从来没有真正改变过。

6

约瑟夫·格里马尔迪是白脸小丑妆的创造者,也是公认的现代小丑之父。他的新形象在19世纪初期大大改变了这一行业,格里马尔迪可以说是他那个时代最流行的艺人。1977年,格里马尔迪迎娶了自己的一生挚爱。18个月后,格里马尔迪夫人在一次难产中与孩子双双丧生。他满怀悲伤,一夜两次地为观众表演,却在舞台上意外射中自己的脚部。情伤痊愈之后,他爱上了玛丽——母亲请来照顾他的当地舞蹈演员。他们结婚了。婚后,玛丽奢侈的消费习惯几乎令他濒临破产。他们有一个儿子。儿子一度继承了父亲的小丑表演,后来却与家庭断绝了关系。30岁时,染上酒瘾的儿子在贫困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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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格里马尔迪画像

格里马尔迪生命的最后光景,是在伦敦一家酒吧的破门口孤独地度过的。多年来的跌落表演,对身体造成了绝对的伤害。他的身体太差了,酒吧的主人试图每晚将格里马尔迪扛回家,但这位著名小丑的身体,连这样短的路途都承受不了。在儿子死亡之后,格里马尔迪和刚刚遭受了一场中风的妻子达成了一个自杀协议。他俩喝下毒药,最终得到的结果却只是一整夜的胃痉挛而已。夫妻俩并没有再次尝试自杀。她于两年后去世。三年后的1837年,他随她而去,享年58岁。

格里马尔迪最大的成就,也是19世纪最重要的戏剧设计之一,就是他创作的白脸小丑,这一切居然是在他失妻丧子后的两年里创作的,这听起来可不能称之为幽默。

幽默并没有错,这就是我们对应生活的一种必要方式。巴瑞德,下一代小丑的中流砥柱,他说小丑“和悲剧非常类似——你看到别人受苦,如果你笑不出来,那就是哭”。

最明显的例子,是美国家庭滑稽录像,在这些家庭制作的录像中,穿卡其布衣服的爸爸被球砸中,或着是戴夫叔叔从屋顶上滑下来,希望通过使人发笑而赢得奖金。这在本质上就是纯粹的小丑表演。在这些喜中带泪,泪中有笑的节目里,小丑本人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浑然不觉。

有一个不太明显的例子就是玛丽亚·班福德(译注:美国脱口秀女演员,以自嘲家庭环境的节目系列而出名),她的脱口秀总是围绕着模仿自己父母的言行:她的父母,在客厅里。班福德的节目内容,那些让她父母难堪的讽刺,还有她对自己的精神疾病的自嘲,看起来都是非常令人痛苦的内容。然而,这一切却是真正的小丑表演——观众会与班福德产生共鸣,表演激发的不是悲伤,而是认同之情。因为她的坦承,我们在她身上看到我们自己。当她戳痛那些脆弱部分的时候,我们与她分享了温柔,她把痛苦而私人的部分,转化为公开而搞笑的事情。“这中间分界的窗户纸很薄,”巴瑞德如是说。

小丑表演不仅仅为了宣泄情绪。小丑,作为一种艺术,获得了跨越文化和地域的一致好评。小丑代表了生而为人那种一团糟的体验——不仅要控制情绪,更要面对局限。

“我认为这就是喜剧中关键的部分,”贾瑞恩·维夫·霍兰德,这位前太阳小丑如是说,“在这种意义上去感受‘什么是规则,什么是边界,以及,我该怎么样去打破他们’?”

他接着说道:“我认为在某些方面,那些伟大科学家和伟大的思想家——那些真正改变世界的人——不得不具有一个小丑的品质。爱因斯坦曾经说过,‘这里是宇宙,因为我们认为这是宇宙,但现在这里有个完全不符合这个宇宙规则的东西,所以,也许错的是宇宙。’那就是一种小丑的方式。接着,爱因斯坦改变了所有的规则。”

在两小时的对话即将结束时,巴里·鲁宾抬起头来,又开始研究我。“你知道,你是个很温柔的记者,”他这样告诉我,他轻轻地微笑着,看着我的眼睛。他咕哝着说道我是并不想招惹他或是引起争议,我回应道,我只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而不是伤害什么人。

他笑的方式让我觉得,他准确理解到了我的意思是在暗示说真话总是两败俱伤。在事物上粉饰,在言语上贴金修饰,只会产生出误导人的虚构作品。与此同时,站在如实反映真相的镜子前,也可能因此而受伤。最好的比喻就是,小丑就好像是人类的镜子,小丑最好有一个快乐的灵魂,而不是悲伤的灵魂。用已故的伟大人物伊莱恩·斯特里奇的话来说:“若非悲惨,就无有趣。若非有趣,即无悲惨。”

我们被许许多多的世界小丑协会的成员们所包围着,这些人都刻意地忽略我们——我们这些态度轻慢的,嘲笑他们的媒体。这不仅仅是一个有着大量会员的行业组织,也不是仅仅那些在活动上,生日聚会上的演出者们,或者是传教人员们,又或者是铁杆的色情与油彩装扮的爱好者们。小丑,无论是好是坏,都长存于我们之中。我们如此努力,还是失败,把事情严肃地对待,归根结底,我们人类的愚蠢是如此地壮丽而富有诗意。

2015年世界小丑协会年度会议将在内华达州里诺市举行。

别怕小丑!

责任编辑:舟忆

排版:韩柯

本文为地平线译文。原文标题为《别怕小丑》,原载于2014年BuzzFeed网站。译文有删节。

作者简介

别怕小丑!

利·科沃特(Leigh Cowart)是一位自由写作者,其作品见于《独立报》,VICE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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