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规则之名电影好看吗
刚刚过去的一周，内娱震荡，史无前例。
一连串艺人被「封杀」，一系列整治措施发布——
肃清饭圈文化，取消所有艺人榜单；
调查偷税漏税，禁止劣迹艺人转移阵地复出；
叫停偶像类选秀节目，清理热搜榜单。
这些大动作，并非毫无征兆。
导火索可能就是7月份甚嚣尘上的「吴亦凡事件」。
从吴亦凡被指控诱奸未成年女生，然后一步步发酵。
直到8月16日，吴亦凡以涉嫌强奸罪被批捕。
「吴亦凡事件」虽说暂告一段落。
但促成这件事的背后乱象，却是一言难尽：
蛮横的资本，疯狂的粉丝，舆论的操纵。
非常巧的是，HBO最近出了一部高分纪录片。
它所讲述的内容，和「吴亦凡事件」如出一辙——
《播客大追杀：好莱坞性丑闻录》
Catch and Kill: The Podcast Tapes
有不少人评论说，这就是「美国版吴亦凡」的故事。
事实上，纪录片的主人公，他的知名度远超吴亦凡——
哈维·韦恩斯坦。
他曾是美国最著名的制片人，在好莱坞只手遮天。
由他参与制作的电影，捧回了70多座小金人。
甚至被梅姨在奥斯卡颁奖礼上称呼为「上帝」。
这样一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如今已是阶下囚。
2017年10月以来，多名女演员指控韦恩斯坦性侵。
由此拉开全世界范围内「#MeToo」运动的序幕。
《播客大追杀》还原了韦恩斯坦「倒台」前的经过。
从片中可以看到，不管是韦恩斯坦还是吴亦凡。
两起事件的经过，也惊人相似——
资本运作，性侵女性，操控舆论，抹黑受害者，屡次躲过制裁…
如此高的重合度，很难说是完全巧合。
这不是个例，而是一种现象。
一种权力压制下，女性遭受迫害后集体噤声的现象。
如同海报上，那张被拉链锁上的嘴。
2015年，22岁的模特安博拉，被韦恩斯坦侵犯。
她去警局报案，但只得到了一句：
「Again？」(又发生了？)
这让安博拉有点受挫。
好像对于韦恩斯坦的指控，警方早就习以为常，却始终拿他没辙。
碰巧这时，安博拉接到了韦恩斯坦打来的电话。
她打开免提，让警方也能听到。
她引导韦恩斯坦说出刚才发生的事：
「我的胸摸起来怎么样？」
对方回答了，等于是间接承认了。
但这段电话录音还不够，警方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警方让安博拉第二天继续和韦恩斯坦见面。
但会为她装上窃听器，全程监护。
第二天，两人独处时，韦恩斯坦再次欲行不轨。
好在这一次，安博拉及时逃开了。
安博拉拿着露骨的录音，来到地检处。
她见到主管性犯罪的检察官是一位女性，先是松了一口气。
但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是妓女吗？」
这个提问让安博拉不知所措。
后来她才得知，这个检察官早已被韦恩斯坦买通。
不仅如此，韦恩斯坦还聘人搜集了安博拉的「黑料」，并且递交给检察官，也登上了一些媒体杂志。
所谓的「黑料」，是安博拉早年在意大利期间，参加了时任意大利总理的单身派对。
当年这件事，安博拉也是受害者，她是被骗过去的。
可如今却被韦恩斯坦利用，成了他反击的武器。
最终，检察院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起诉韦恩斯坦。
那一刻安博拉的想法是：「完了。」
事后，韦恩斯坦想以100万美元私了，遭安博拉拒绝。
他便不断派人去骚扰安博拉的家人。
为了保护家人，安博拉还是接受了韦恩斯坦的秘密协议。
删除社交媒体上与他相关的内容，销毁了录音。
「仿佛从来没有这件事。」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安博拉找不到工作，陷入抑郁。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早在2016年，当时「小G娜」就曝光了曾与吴亦凡交往，又遭到背叛。
随后有多位女生站出来，表示有过同样的遭遇。
可是，当时的舆论基本偏向吴亦凡。
而当事女生的控诉行为被抹黑成「别有心机的炒作」。
到了今年7月份，都美竹发布「宣战檄文」，和吴亦凡正面对峙。
不少人开始挖都美竹的「黑料」，甚至「造黄谣」。
哪怕警方发布了通报，也有人选择性失明。
略过了吴亦凡的犯罪事实，只从中读出「都美竹想红」这几个字。
不难发现，很多事件当中都出现过类似现象。
当一名女性表示自己受到侵害，舆论的关注点却在她是否干净无污点、是否「别有用心」。
而不是施害者是否有罪。
其中有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却被忽略了：
「受害者完美与否，并不影响加害者有罪。」
而加害者在犯罪后，想到的往往是利用金钱封口，息事宁人。
吴亦凡当时也想利用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反咬」都美竹一口。
再往前还有吴秀波。
他在被曝出轨和某女演员有染后，赔偿了女方一笔钱。
然后顺势再以「敲诈勒索罪」，将女方送进了牢里。
总之，安博拉的遭遇就是典型的「二次伤害」。
只要受害者在媒体的描述中不是「完美」的。
她所有的控诉，都可能成为被攻击的靶子，甚至被「荡妇羞辱」。
从检察院，到媒体，再到社会舆论。
安博拉得不到任何一方的支持。
她身处一个「系统性厌女」的社会环境中。
安博拉之后，韦恩斯坦看起来又一次全身而退。
其实，早在此事之前。
曾经有一位《纽约客》的记者，关注到韦恩斯坦的性侵事件。
但他前往法院，又完全查不到韦恩斯坦的记录：
「只要有人提出指控，韦恩斯坦就派出律师，跟受害者达成协议。」
而且韦恩斯坦还会避开公司，以私人支票赔偿受害者。
一套惯例操作下来，自然很难被抓到把柄。
而那些被他侵犯的女性，往往忌惮于他的权势。
为了事业着想，不敢发声：
「大家都怕死韦恩斯坦了。他能干预或摧毁别人的事业。」
罗薇娜曾经是韦恩斯坦的助理。
90年代，她随韦恩斯坦参加威尼斯电影节时遭到侵犯。
后来回忆起这段经历，她说那种感觉就像是遭受了双重的侵犯：
「因为被要求对创痛保持沉默，也无法去咨询律师或医生，或是向家人倾诉。」
直到2017年，转机出现了——
罗南·法罗，NBC电视台的新闻记者。
注意到「韦恩斯坦事件」中诸多蹊跷细节，便着手调查。
他联系了两年前「消失」的受害者安博拉。
从她那里拿到了那份重要的录音。
接着，罗南又联系了其他几位受害者。
可想而知，她们接到电话后的反应。
要么恐惧，要么质疑。
罗薇娜接到电话，吓得躲进了浴室。
她犹豫不决，因为不知道说出真相会有何后果：
「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不会出事，事情一旦曝光就无法收回。」
有些受害者则会质疑罗南和NBC是否有这个能力。
就凭他，能扳倒韦恩斯坦？
尽管接受采访存在风险，但她们还是勇敢站了出来。
再加上安博拉的录音。
终于，第一篇关于「韦恩斯坦事件」的完整报导诞生了。
此时，NBC却突然下令：
禁止所有关于韦恩斯坦的报导。
没错，韦恩斯坦公关了整个新闻台。
这是罗南始料未及的。
但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发布这篇报导。
因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而是事关那些被韦恩斯坦侵犯过的女性。
事关正义能否得到伸张。
于是，罗南带着所有资料转投《纽约客》杂志，希望由他们发布。
参与此事的另一名记者，同样选择离开NBC，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生活在一个这样的世界中。」
韦恩斯坦的公关团队转而向《纽约客》施压。
但好在这一回，媒体没有沦为资本的喉舌。
发刊前夜，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因为不到印刷的最后一刻，谁也不放心。
直到纸质刊物拿在手上，记者们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2017年10月，第一篇控诉韦恩斯坦性侵罪行的正式报导，发布了。
安博拉在看到文章后，有一种迎接新生的感觉：
「就像一个人刚出狱。」
随后，陆续有十几位受害者站出来，说出被韦恩斯坦侵犯的经历。
在社交媒体上，「#MeToo」运动席卷全世界。
2017年12月，《时代》周刊将「#MeToo」运动参与者，评为「2017年年度人物」。
她们不再沉默，不再孤单。
2018年1月金球奖颁奖典礼，出席影人纷纷表示对「#MeToo」运动的声援。
这次运动，让全世界开始重视女性所遭遇的性侵害问题。
2018年5月30日，「韦恩斯坦案」判决宣布。
他因性犯罪，被判处23年监禁。
纪录片末集，首次披露了一位间谍在「韦恩斯坦事件」中的重要作用。
据神秘间谍透露：
很多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在负面消息被曝出后，都有自己的渠道和情报网，可以轻易锁定并清理记者。
这里的大人物，就包括韦恩斯坦。
这位间谍原本受雇于韦恩斯坦。
可是在监视罗南的过程中，他良心发现：
「我绝不能袖手旁观，否则就是在帮他掩盖真相与压迫媒体，以此逃脱行为责任。」
于是这位间谍倒戈了。
他秘密会见了罗南，揭露了韦恩斯坦收集情报，操纵媒体的行为。
至此，《播客大追杀》全部结束。
从头梳理一遍：
记者，间谍，杂志社，社交网络…
还有最重要的，那些勇敢站出来发声的受害者。
他们合力摧毁了一场韦恩斯坦主导的，对女性密而不宣的侵害。
联系到上个月的「吴亦凡事件」。
我们会发现两起事件中，最相似的地方在于：
根植于不对等权力关系下的性胁迫。
以及女性在受害后的集体噤声。
韦恩斯坦以选角为名，对女性实施「潜规则」；
吴亦凡以粉丝见面为由，「猎艳」年轻女性乃至未成年少女。
事情一直没有被曝光，要么控制媒体，要么付钱封口，要么以前途威胁。
就像安博拉第一次报警失败后，她想到的是：
「我算老几？我没有权力，我只是个模特。」
于是，沉默成了帮凶。
所以。
无论是「#MeToo」运动，还是都美竹，都凸显了发声的勇敢与可贵。
因为在她们没有取得「胜利」之前。
这就是一次实力悬殊的较量。
是一次鸡蛋砸向高墙的「自毁式」冲击。
但。
在权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想要扭转局面往往只有「集体发声」这一条路。
包括林奕含和伊藤诗织的事例，都是如此。
片中有人问道，消息为何现在才曝光？
「因为毕竟时代变了，女性已经受够了。」
不过这自然还不是最后的结局。
如片中所说的，「默许性侵的人还隐藏在幕后。」
这里的「默许性侵的人」，指代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
我们声讨的对象，也不是一两个具体的韦恩斯坦或是吴亦凡。
而是纵容和默许「吴亦凡们」出现的糟糕环境。
我们要对抗的，也从来不是权势。
而是藉由权势延伸出的厌女行为。
以及强势公关对发声空间的扼杀。
「在高墙与鸡蛋面前，我永远站在鸡蛋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