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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猿电影剧情「梳理」

2022-03-13 15:07 作者:北国网 围观:
《箭士柳白猿》:一个武林故事的 几重解读

徐浩峰的电影越来越像寓言,如果说《一代宗师》里不过是只言片语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带有王家卫式的“有味道、无意义”韵味,《道士下山》无可避免地怀有饮食男女的人间烟火气,《倭寇的踪迹》也无法将刀光剑影隐退于江湖之外,那么到了《箭士柳白猿》,他便不折不扣地把电影做成了寓言。讲述一个故事不过是寓言的手段,导演要用这一手段实现他讽喻、训诫、象征的目的,让我们每一个人在其中都能看到自己,即便不是整个人生岁月,也是几个熟络的片段,或者是点滴的心绪感悟。寓言就是故事本身不能自己解释自己——它必须引入故事之外的元素才能进行解释。话说回来,你如果喜欢纯粹的武侠类型片,比如夺宝、争位、复仇,比如跌宕起伏的情节、快意恩仇的厮杀、善恶终有报的因果,那么徐浩峰并不是你的菜!

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一个叫双喜的年轻人亲历了姐姐被凌辱而无力营救的苦楚,内心自责、忏悔,不能自拔。姐姐为疗其心病将他带到庙里,师父以一个纸人的“虚身”留在庙里替双喜修行,他便翻墙逃脱,将之后第一个遇到的称谓定为自己全新的身份——柳白猿。他遇到的这个人是正被人追杀的柳白猿,这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符号,就像牧师、法官或者萨满,既有职业的神圣又有人格的荣光。柳白猿是那个军阀混战、秩序崩塌年代武林纷争的仲裁者。老柳白猿不仅给了双喜名字,而且教会了他绝世武功,双喜于是成了新的柳白猿,他进入了武林,也卷入了更大的漩涡。令人困惑的是,江湖纷争的仲裁,靠的不是公理、不是规则、不是权威,而是以暴制暴、以武力解决武力。这就不仅不能让别人信服,片中确实流露出武林中人对仲裁者的不满,甚至不能令柳白猿自己信服,所以他始终在矛盾之中。

影片有一个预设的隐喻,老柳白猿传授武艺的时候说:“我只能教给你射出的箭,但射回来的箭我没法教你。”我们都知道,射出去的箭是技法,射回来的箭才是心法,它指向的是自己的内心,这只能靠自己去悟道。柳白猿的矛盾不仅是无法建构的武林秩序,还有“没人住,房子就塌得快”的家宅,更有他内心深处的渊薮。柳白猿对姐姐的歉疚并未因那“虚身”而淡化,返乡报仇时,他没有杀死仇家,转而愤怒地向溪水射了四箭,映射着射到水里的箭仿佛射回到自己的内心。但从全知的视角我们看得到,其实他的姐姐已经释然,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有了家园,所以他的复仇不过是自赎,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

结尾的时候,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柳白猿和混血女孩相遇了,他们的台词是:“有事儿吗?”“看一眼。”就像月牙红说的,世上再无柳白猿。或许,本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他本就该是那个双喜。

女人是其叙事作品里面的一个天然的隐喻……女人可以代表一种文化、一个社会、一个群体,或者代表一方水土、一个事业

张爱玲在小说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说,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白玫瑰是圣洁的妻子,红玫瑰是热烈的情妇。巧合的是,《箭士柳白猿》中的二冬恰恰如张爱玲小说中的情妇王娇蕊,也是混血,也美丽热烈;月牙红也好似白玫瑰,虽为人妻,对夫追随,却也难掩心中的红杏出墙。徐浩峰说:“女人是我叙事作品里面的一个天然的隐喻……女人可以代表一种文化、一个社会、一个群体,或者代表一方水土、一个事业。”

二冬是个混血美女,接近柳白猿是为了借刀杀人、替父报仇。她喻指的文化或水土是中西混融的价值观念,你替我办事,我给你报酬,至于爱情,是两情相悦而不是强加于人。所以她可以在跟柳白猿有肌肤之亲的次日便隐忍着说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她也可以在柳白猿没能完成杀人计划的时候怒气冲天,对她爱的男人动手厮杀。柳白猿不可能接纳这样的女子,她不过是他为别人完成使命或者为自己实现价值过程中的附属品、添加剂。月牙红作为丈夫匡一民的一枚棋子接近柳白猿,最初是唱戏的名伶,后还原真面目为追随夫君的人妻。她喻指的社会群体便是欲说还休的女子,我爱、我怨,但我不能背离我的准则——我的丈夫总想找个上司辅佐,我便只能追随他,哪怕他只把我当成个“帮忙的”。她与柳白猿戏假情真,都是动了真情的,这可以在他们各自眼红泪流的画面定格中得到印证,但他们的真情只能在水果店的爆炸轰鸣中毁于一旦,毕竟她是别人的妻子,柳白猿认定他是被她欺骗的,他不想在气势上被她压倒。

当然,柳白猿的情场失意也要归咎于他自己的不安全感。他的师傅告诉他只有床底下是最安全的,于是我们看到的较为滑稽的场景,不论是二冬还是月牙红,他在跟女人有了床笫之欢后便遁入床下,甚至飞檐走壁式地穿上衣服。二冬与柳白猿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地谈生意,月牙红与柳白猿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地递名片,这真是两幅隐喻的场景,原来男女之间在任何场合都可以进行着“合目的性”的交换。我们或许可以将此解读为,柳白猿因为有了姐姐被奸污的心结,对男女之事不敢正视,但仅从他自身的角度看,他的不安全感使他注定不会拥有爱情。

柳白猿纠缠于两个女人之间,他们三个都有着各自的鬼胎、阴谋与爱情,究竟孰轻孰重?

在逝去的文化传统中,技术上的对决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 规矩的对抗,关键还是看“人”,人的气力、胆识、对秩序的敬畏

《箭士柳白猿》 的电影海报上写着:“弓与枪的对决,冷兵器的绝响”,其实这上面的“弓”更应该是“箭”。因为徐浩峰曾明确地说:“柳白猿使的是箭,另一位武林高手用的是枪,这部电影其实就是箭和枪的对决,箭代表了内心,枪代表了事业。”还有那个比较拗口的“划勒巴子”,比武的对手面对面,各自坐一小凳,仅凭手、肘、膝的力量来攻击对方,甚至气击其胸将对方置于死地都不着痕迹。这“划勒巴子”在民国时期天津的武行中较为盛行,但因攻击性太强逐渐销声匿迹,这次是作为习武出身的徐浩峰的私房菜被展示出来,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不论是箭,是枪,还是“划勒巴子”,电影中的武林人、军人、侠士其实都是过客,他们所持的工具、所属的事业、所处的年代都注定是要被替代的。在逝去的文化传统中,技术上的对决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规矩的对抗,冷兵器的斗争,工具的作用可能只有三成,关键还是看“人”,人的气力、胆识、对秩序的敬畏。《箭士柳白猿》可以看成是一个旧有的弓箭时代如何被现代化侵犯进而被吞噬的寓言,就好像那个被强奸的姐姐,徐浩峰说那隐喻着鸦片战争爆发、八国联军进北京,我们的传统被玷污。新与旧、中与西、土与洋成了电影中一个个奇怪的道具、造型和服饰:杨乃兴身穿道袍却手持管风琴,二冬时而西装时而旗袍,路的这侧是佛龛,而那侧则是教堂……这或许是民国时期独有的文化景观。对此,导演徐浩峰说,虽然我的理念可能会像片中的柳白猿和匡一民一样被时代淘汰,但我之所以这样拍电影,是想为一些老手艺、老观念作一个挽歌。

这几个寓言如同看穿心灵般的过程,每一段的结束画面都是不需要解释的人物特写。

(作者系辽宁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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