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羽科技-解读点评影视小说作品

微信
手机版

网红牧羊人,牧羊人老板

2023-12-12 08:33 作者:岑岑 围观:

花16万理个发是种什么体验?这个像是知乎体的问题,恐怕大家和我一样回答不上吧。

然而,电影《塔洛》给出了“完美答案”,花16万元理个发还真不是滋味。

这是万玛才旦导演的第5部长片,荣获第52届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也是他第一部在国内院线上映的作品。

今天,夫人就和大家一起欣赏下这部藏族电影。

影片在导演的家乡青海省贵德县昨那村取景,拍摄时热情的村民们给予了极大支持。

他们常给剧组送补给,以致拍完戏大家都胖了一圈。

故事的主人公外号叫小辫子,真名叫塔洛,是个普通的中年牧民。

万玛才旦在创作这个人物时,就想到了有“藏区赵本山”之称的喜剧演员西德尼玛,因为他们都有个小辫子。

塔洛这人特有意思,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他身上存在诸多极端的反差,最明显的是他惊人的记忆力。

他能准确地记得养了多少只羊,其中多少公的多少母的,多少黑的多少白的等等,非常精准。

但偏偏记不住自己的真名是啥,当人们问起时他还要思考一小会儿。

由于从小是孤儿,塔洛不太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真实的年龄有多少。

他出门时带着自制的布包,里面装着尚在喝奶的小羊羔,走哪带哪。

还有他都40岁了,可还没碰过女人也未结婚,女性在他脑海里几乎是空白的。

塔洛从记事起,就只有一件事,放羊。

他独自住在山上,没电更没有自来水,晚上时常能听见狼嗥叫。

如果塔洛一直就这样过下去倒也罢了,虽说尤为孤独寂寞,可他至少活得质朴纯粹,心灵清澈如水。

很有点陶渊明《桃花源记》中隐居者们的味道,“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随着杨措的发问,塔洛竟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全部家底:

塔洛不可能一辈子只呆在山里,和外部世界不发生任何关系。

他被多杰所长要求办理二代身份证,此时才发现他竟然连第一代身份证也没有。

种种境遇无不在表明,他是一个远离社会体制,活得简单又十分边缘化的底层小人物。

而如此“特殊”的生存环境和生活阅历,也铸就了塔洛极度单纯极度善良的人格特质。

因此,电影采用黑白影像来呈现。

除预算少,且资金到位时已错过最佳拍摄期的客观原因外,主要体现了导演对塔洛的认知:塔洛的精神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二元世界,非常单纯。

这从他在影片开头用藏民诵经的语调为所长背诵整篇的《为人民服务》就能看出:

他认为,人无非分好人和坏人两种,人的价值或死得重于泰山,或死得轻于鸿毛,他要做有益于人民的好人,要死得像张思德一样重于泰山。

问题是,这样“高尚”纯净的塔洛进到城里,会遭遇什么呢?

塔洛去照相馆拍身份证照片,他被要求去对面理发馆将头发整理下。

也许人家是出于好意,想让他以最好的形象出现在身份证上,也许,只是两家店联合起来做生意的勾当罢了。

总之,塔洛没有多想,他只是听从安排,别人说什么便照着做。

在理发店他遇见美貌的店主杨措。

随着杨措的发问,塔洛竟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全部家底:

他养了多少只羊,具体是什么状况,还说如果卖掉的话大概有16万收入。

或许,杨措仅是职业习惯使然,担心冷场所以和客人聊聊家常解解闷而已。

可是,塔洛太实在了,毫无防备心,他全然不懂得《增广贤文》里的古训: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塔洛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他忘了自己进城是拍身份证照片的,拍完就该回去了。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塔洛似乎不按常规出牌的举动,或者说他在陌生人面前的过于单纯坦诚,激发了杨措的别有用心,她对塔洛更加热情了。

在排队等待照相的间隙,她请他吃雪糕,拍完照片后,她又带他去唱卡拉OK。

塔洛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他忘了自己进城是拍身份证照片的,拍完就该回去了。

可他迷迷糊糊地任由杨措摆布,似乎来不及思考和反应,也或者说根本不需要。

反正,塔洛不假思索地跟着杨措走了。

杨措在KTV里一展歌喉,用她五音不全老跑调的嗓音,唱着富有情欲暗示的流行歌曲,无论表情还是歌词都在隐含着某种暗示:

去看外面的世界,我要走出大山……

在高高的山上,鸟儿一对对飞翔,我没有飞翔的伴儿,你作我飞翔的伴侣吧……

当时年仅24岁的90后杨秀措为适应角色30岁左右的设定,特意增肥10公斤。

还剪掉了对藏族女孩而言特别重要的长发,并学会了理发技能。

片中她看人的眼神多是直勾勾的,很有点风尘女子的味道,极准确地把握住了人物的特征。

好了,继续说回剧情。

面对杨措的邀请,塔洛再三推辞,最终还是以他蹩脚的声音清唱了一首拉伊(用藏地方言唱的山歌)作为回应:

在高高的山上,鸟儿一对对飞翔,我没有飞翔的伴儿,你作我飞翔的伴侣吧……

要说他们是一见钟情的爱情,似乎有点勉强和草率,但毫无疑问,两个人的关系的确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股感情的热浪骤然涌进了塔洛的心底。

他哪里知道,蛇蝎美女杨措精心布下的罗网,已悄然将他包围。

那一夜,塔洛喝得烂醉如泥,他在杨措的理发店里过了夜。

醒来后的塔洛惊慌失措,他匆忙起身回家,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塔洛在山上和进城后的状态截然不同,表现在电影画面上也不一样。

在山上时,塔洛虽孤独可他的生命是舒展自在的,所以在对称构图中时常处于中心位置。

下山以后,塔洛像是丢了魂一样没了主心骨,他只会唯唯诺诺,失去了对于环境的掌控。

因此,“蜷缩”在不均衡构图的边缘处,导演直接用画面表明了他的地位。

在理发店的戏的时候,镜头对准了镜子中的塔洛和杨措,其实是在隐喻两人关系或者爱情的虚幻,是那么的不真实不可靠。只是身处其中的当事人却不这么认为。

换句话说,生活在山里的塔洛是真实的,是有真情实感的牧羊人。

而进入城市,这种真实感便随之减弱,他仿佛闯入了某种幻境,种种的目见耳闻都显得不真实。

当塔洛拍完身份证照片,再次回到所长身边,当着几位警察的面背诵《为人民服务》时,他变得结结巴巴,不像先前那么流畅了。

他告诉所长,自己可能遇到了坏人,由此可见塔洛隐约感觉出有些不对劲。

记忆力的前后对比,突出了进城给塔洛带来的冲击,他在心理上思想上迷失了,有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重新回到山里的塔洛,又重复起他几十年如一日不变的死板生活。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羊群遭到狼的袭击,狼咬死了好几只羊。

此时,他想起杨措。杨措说过希望他能带她去北京、上海、广州……

塔洛一气之下卖掉了所有的羊,再次进城。

他径直将一沓沓人民币摆在了杨措面前,总共是16万。

杨措震惊,她甚至忘了表达自己的喜悦和兴奋,她为塔洛剃了光头。

拍戏时当西德尼玛得知需剪掉头发,他整整犹豫了两三天,最终剪掉留了17年的辫子。

剃头这场戏很关键,预示着主人公在和自己的过去诀别,既是对爱情的追求,也是对新生活的渴求。同时,也意味着自我迷失的开始。

又过了一夜,第二天塔洛睁开眼时,再也没了杨措的身影,塔洛遍寻不见,只能回去。

就这样塔洛付出了16万元的高昂代价,理了回头发……

万玛才旦用他一贯的冷峻平静,以固定机位长镜头的姿态凝视着:

像一个人正在静静地在看他的生活,看他的经历。

导演通过诸多细节刻画了塔洛之悲:

办理身份证的过程,也是他追问“我是谁”的过程,更是自我迷失的过程。

塔洛原本坚定的信念,是做个像张思德一样有益于人民的好人,能够死得重于泰山。

然而,当他遇见杨措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令他措手不及。

可是,他不知道这不是他所能到达的世界,那只是杨措一人的欲望。

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塔洛也因此知道了在小镇和拉萨之外,还有更大更精彩的世界。

可是,他不知道这不是他所能到达的世界,那只是杨措一人的欲望。

生活和命运之于塔洛的馈赠,根本就没有爱情,也没有外面的花花世界。

那些遥不可及的“非分”之想,本该止于想,一旦付诸行动,就必然是一场灾难。

但塔洛近乎愚昧的单纯,令他禁不住杨措的诱惑,而羊被狼吃的事件和老扇耳光带来的羞辱,终于促成了他的逃离。

因为塔洛懵懂地意识到有个模糊的“自我”,也感知到了爱情的降临,还有他对大山之外那个多彩世界难以遏制的冲动。

不过,美梦来得快醒得也快,由于一次理发引出的感情纠葛,他用半生心血换来的血汗钱,被骗得干干净净。

影片结尾,塔洛在回程途中摩托车熄火,他愤怒地引爆了手中的鞭炮,始终温和憨笑的他,上演在全片中唯一的一次能量大爆发。

是的,他没有寻求报复也没有报警,而是以一种自残自虐自我惩罚的方式完成了自我救赎。

万玛才旦的影片有个共同主题:时代变迁下,藏地传统与现代文明的冲突。

片中塔洛的遭遇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牧羊人意外上当受骗的俗套故事,实则暗含了两种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强烈对比。

塔洛在山里独自生活,和外面的“现实世界”离得太远,他唯一的娱乐消遣就是听收音机,然后对着羊群唱他学的拉伊。

所以,他进城后无所适从,他喝不惯啤酒,不会唱流行歌曲,欣赏不来摇滚乐。

面对初次见面的杨措,当她提出想让他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时,塔洛不懂得分辨也不知拒绝。

他本能地以为别人和他一样,也是善良单纯的好人,期望能像张思德那样死得重于泰山。

当然,对于杨措欺骗塔洛后的出逃,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她只是骗钱,也反映了藏地人对外部世界的向往。

塔洛的悲剧,除了自身近乎愚昧的单纯善良外,也有其必然性。

他过于远离主流社会的生存方式,所以当背负着沉重包袱的传统文化拥抱现代文明时,就注定会迷失自我,上当受骗也就不奇怪了。

塔洛遭遇的身份认同和藏地面临外来文化的冲撞,也是我们每个人和所有民族都要面对的:

游走在现代文明走廊里的你我他和塔洛一样,随时可能丢掉自我,迷失在社会的大染缸里。

你,迷失了吗?

你,被染污了吗?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