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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歌,一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最后惨死的女人。而我,就是林清歌

2023-12-09 14:23 作者:岑岑 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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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歌,一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最后惨死的女人。而我,就是林清歌。据我知道这个离谱的事实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两个月前,我不慎落水,被就起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迷迷糊糊间,我做了一场梦,在梦里我度过了一个女孩的一生。那个女孩也叫林清歌,与我一般都是丞相府上千尊万贵的嫡小姐,是名动洛阳的第一贵女,可她的下场却令我后怕。梦里的我苦恋胤王不得,转而怨恨起了与之关系亲密的女主沈云初。在多次使用阴毒诡计陷害女主不成后,我一发狠在皇帝陛下的万寿节上设计陷害女主,结果可想而知,我不仅被当场识破,更惹得龙颜大怒,父亲在朝堂上的政敌借此时机,参上丞相谋逆的证据,最后全族落得个满门抄斩。许是梦中景太过荒谬,在我清醒后只当作是一时梦魇,直到祭典那天。鼕至祭祖,依据惯例,众臣及家眷要跟随皇帝祭典祈福,而我作为丞相嫡女自然也在随行名册内。虽然我对极力忽视梦中场景,但这个梦终究是留在我心底的一根刺。在梦里,我就是在这次祭典上遇见了胤王并对他一见倾心,也是在这次祭典上遇见了令梦中的我痛恨一生的沈云初。三日祭典,礼仪繁琐,再加之梦中场景在这几日频频重现,将我扰得疲惫不堪。在礼毕回京的路上,我捂着心口,暗想着:这梦果真荒谬,我竟还信以为真,真是可笑。可思绪还未回笼,就听见马车外侍卫大喊着,有刺客。我的眼皮禁不住的颤了起来。马儿受了惊,引的马车剧烈摇晃了起来。我强撑着拉开帘子,只见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叛贼杀红了眼,也不分是谁,见人就砍。突然间,一道冷冽的寒光劈来,我下意识收手,马车挨了一刀,撞在石头边上四分五裂。饶是我平时如何端庄镇静,在生死一线时也忍不住的面露惊恐,泪流不止。就在我以为要葬生于此之时,刀刃却迟迟未及身侧。我颤抖着抬起眼,便见到了与梦中一般的场景。胤王萧景清身着胄甲,手执长剑立于尸山血海中。他一剑刺穿我面前的刺客,并朝我伸出手。景雨初过爽气清,玉波荡漾画桥平。此情此景,真的很难不令人心动。而就在我愣神的一瞬,胤王已经将我扶起,随后又转身追缴刺客。我的目光追随着他,他与梦中的身影慢慢重合。而他身边的女子,也与梦中所见的沈云初一般无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属下来迟,小姐可有恙。”这一声将我惊醒,我连忙整理思绪,见是父亲身边的暗卫,便松了一口气。抬眼望了一眼那两人后,便随着暗卫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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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一事兹事体大,父亲随着圣驾匆匆入宫,而我则随着母亲一同回府。一路上,母亲虽受惊颇深,却仍担忧我今日见血,难免后怕,便将我搂在怀里一个劲的安慰。当母亲的手掌覆上我的手时,伴随而来的是我不由得红了的眼眶。今日场景与梦中一般无二,而在梦中,我们家最后的下场不可谓不凄凉。思及此,我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母亲见状,只当是今日所见将我吓坏了,更是心疼的搂紧了我。依偎间母亲的温度传来,似是化了我四肢百骸上的冰霜。我暗下决心:无论梦中如何,当下我定将全力护住府中上下。一回到府中,我便寻了个由头别了母亲回寝休息。回到房内,我便开始仔细回忆梦中所见,以求能挽回残局。梦中,我因爱生妒对付沈云初,这才酿成大祸,那么破解之法自是敬而远之。至于生妒的源头胤王殿下,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梦中景点醒,凭着今日的救命之举,定是会令我心生爱慕的。但此时,与全府性命相比,这点爱慕实在算不上什么。避开沈云初一事好办,但丞相府抄家灭门的罪名是拥护睿王萧景辞谋逆。虽说世人对父亲评价褒贬不一,但他自幼便教导我与哥哥忠君爱国,更是在匈奴来犯时将哥哥送入边疆,若要说父亲造反,我是绝对无法相信的。但此事牵涉甚广,梦中所闻也只是冰山一角,若要调查清楚,还需从长计议。本想等父亲回来后询问一番,没成想连着几日也见不着父亲一面,而坊间不知何时流传起了此次刺杀丞相似有关联的传言。如今的我对这类事情极为警觉,虽然这传言善不成形,但未免三人成虎,我早早的就派人在茶馆,集市等地暗中探听,必要时调转风向,势必要将幕后之人揪出。只是消息尚未探听清楚,晋阳长公主梅花宴的帖子也递来府上了。翌日,我便带着自幼跟随我的丫鬟怀瑜一同去往梅园。当朝的晋阳长公主不仅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更在当今圣上初登大宝时倾力相助,披甲上阵平定叛乱,深得陛下信任。而她本人性格却平易近人,在十余年前便于京城开设女学,传授女子孔孟圣学,朱子理教。只是当下女子入学风气并不浓厚,便是世家大族也鲜有愿意让女儿派头露面在外求学的,是以女学发展仍是举步维艰。幸而父亲并不拘泥于此,是而我能够在女学学习,并有幸听过长公主的授课,长公主所引前朝文人李贽之言“有好女子便立家,何必男儿”的壮语令我深感震撼。在梦中,这位长公主殿下也是终生未嫁,许是也与这份心性有关。“小姐,我们到了。”怀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刚下马车入宴,我便见到了不少熟识的面孔。京城贵女间都有自己的圈子,而我又是丞相府嫡女,才名动京城,身边自然也不缺人。入席后,我无意间扫了一眼,注意到沈云初也在席间,只是她只身一人,衣着简练,与一众贵女格格不入。席间,我自是从善如流,三言两语间便也知晓了原委。原是这沈云初乃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嫡女,自幼随军去了边疆,今昔胤王与辅国大将军大破匈奴,入京述职,她便也跟着回来了。而沈云初在边疆呆惯了自是不太习惯京中女子习性,京中贵女间也有着自己的圈子,嫌她不识礼。这般一来二去,沈云初与众贵女间便有了界限。看着她一个人坐着,我不由想到梦中后期的宴会我一人独坐,众女避之不及的滋味属实不好受,想着,如今我是万万不可能再与沈云初结仇。思及此,我便缓步走到沈云初边上,端坐了下来。沈云初见我坐下,挑了下眉,看清是我后,便说:“我记得你,刺杀一案萧景清救下了你。”我惊诧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还记得我,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直呼胤王大名。敛去多余的情感后,我朝她微微一笑,端起果酒杯朝她一敬,说到:“沈姑娘当日英姿,我也是记得的。”“你不觉得我的行径不妥吗?”沈云初不解。我一愣,回道:“为何不妥,沈姑娘上阵杀敌,英姿飒爽,我很是钦佩。”“你与旁的贵女不同,我很是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沈云初展颜一笑。“丞相府林清歌。”我也笑着回她。这般一来二去间,我与沈云初倒也算相熟了。想到哥哥也在军中,正想向她探听一二,突然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晋阳长公主到。”我便咽下话语,随着众人一同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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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宫人俯首开路,一位身着赭红色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戴着金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的女子缓步踏入殿内,在一众行礼中踏上高位,轻抬双臂一挥:“诸位平身。”真真是无边的皇家威严。“今年梅园的梅花开的甚好,因而寒冬腊月请诸位前来,一同摆宴赏花,诸位不必拘谨,且随我去园子里逛逛吧。”长公主说道。“喏。”来到梅园,才知晋阳长公主当真是深得龙心。据言,长公主深爱梅花,陛下便为其修建梅园,引四方巧匠养殖各种梅花,使得江南之地的梅花也能在京中盛开,倒也令人称奇。“姑姑今日赏梅,怎得也不请端阳一起。”一道娇俏的声音引得众人望去。是端阳公主,中宫嫡出,当今圣上最小的女儿,但,同样也是我梦中的好友,因为她与梦中的我有一个共同讨厌的人——沈云初。要问一个公主为何会讨厌一个臣子之女,说来也好笑。不过是端阳公主最喜爱胤王这个哥哥,可没曾想哥哥入疆两载,回京后身边多了一个女子。这名女子才貌双全,更是耍的一手好枪,加之当今帝后甚是喜爱沈云初,将其封为郡主后,愣是把她比的没边。端阳公主自幼被惯的骄纵,自是不喜夺她风头的人,便处处针对。在被胤王发现训斥后,更加变本加厉,以至于和梦中的我联手,做下不可挽回的事。“哟,你怎么在这,在边疆那等莽荒之地呆久了赏的来梅花吗?”端阳公主刚到,便瞧见了沈云初,想到刚刚被哥哥训斥没有规矩,便气不打一处来,当面嘲讽起沈云初。我的思绪被打断,众人的目光也投向我身边的沈云初。只见她淡淡一笑,向端阳行了个礼后,回道:“边疆苦寒,确实不及京中花娇,只是常有军属家眷赠来江南一支春,是以见过几次。”端阳公主还想再讥讽几句,只是她身后的晋阳长公主听了沈云初的话后,眼中闪现出几分动容,当即说道:“端阳不可无理,边疆战士艰苦才换得今日我等能在此安然赏梅。”端阳公主不情愿的撇了撇嘴,没再说话。晋阳长公主折下一支梅花,递给沈云初,“此梅名为江南无所梅,沈家护卫边疆辛苦,委屈沈小姐了。”沈云初也连忙接过谢恩,引得端阳公主频频不满的看向她。我看了眼端阳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假意起身,挡住了她看向沈云初的视线。午后,长公主邀请众人去往梅园中心的湖中画舫,我因不小心踩到雪坑湿了鞋袜而耽误了些许时间,因而独自前往。谁知,梅园路杂,一时迷了路,还遇见了端阳公主。确切的说,一墙之隔,她们并未发现我。“待会在画舫上,本宫让人把那沈家的小***推下湖,你去把她捞起来。”端阳公主漫不经心的说着。“公主,这,这怕是……”一个男子出声回应。“怕什么,本宫就是要给她个教训,谁让她在父皇母后面前如此做作,父皇从未对本宫说过重话,还有哥哥也是,如今却因为她。”端阳公主恶狠狠的说道:“再说,你在众目睽睽下救了她,指不定本宫还能给你向父皇求个指婚。你区区一个侍卫能娶辅国大将军嫡女,算是便宜你了。”我捂着嘴的手不禁抖了起来,把人推下水在让外男在众目睽睽下相救,这过程免不了肌肤相触。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严苛,若真如此,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沈云初淹死。“对了,刚刚站沈云初边上的那个,本宫瞧着也甚是碍眼。听说还是丞相府上的,那就便宜你了吧。”端阳又随意指了个人。听到此处,我的双眼瞬时睁大,我不知该憎恶端阳公主的恶毒,还是该鄙夷她的狂妄,竟想同时对付丞相府和辅国大将军府。听清她们的计划后,我便匆匆离去,当下便敲定了计划,既然端阳公主想陷害两人,那不如我先找沈云初联手,以她的脾性,必不会忍。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为何端阳公主会如此仇视沈云初。赶到湖边,大家还未上船,我找到沈云初后立马将她拉到隐蔽处,让怀瑜把着风。“林姑娘,你这般匆匆拉我到此处,可有何事。”沈云初不解。“沈姑娘,我得知了一个消息,端阳公主怕是要对你不利,在此之前,你可否告诉我你与公主间有何嫌隙。”沈云初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经过,不过是沈云初随父入宫,在陛下面前作了首诗将端阳公主比下去了,端阳气不过找胤王,谁知胤王护着沈云初,惹得端阳发了好大的火。陛下嫌她在臣子面前失礼,就下令禁足抄写女训,谁知端阳表面答应,背地里却记恨起了沈云初。我将端阳的计划告诉了沈云初,只是隐去了害我的那一部分。沈云初听后,沉思片刻,向我道了声谢,我便知道她已有对策了。事毕,我们一同前往画舫。突然,沈云初看了我一眼,道:“林姑娘是我在京城中遇到的第一个真性情的女子,不知能否和林姑娘交个友。”我下意识应了一下,只见沈云初爽朗一笑,显现着与京城女子不同的朝气。等到画舫游至湖中心,便停了下来。长公主殿下也带着众人吟诗作宴。上了画舫,我便时刻警觉着。我暗中观察端阳公主,幸而她的注意力全在沈云初身上,并未注意到我。湖上凉风袭来,众人在内室呆了许久,便三三两两来到船变吹风观湖。只是这么多人一同挤向一处,船不免的摇晃起来。突然,有一人许是没站稳摔了,拉着边上的人一阵踉跄,场面不由得混乱起来。我扶着船上的木柱站稳,抬头一看,摔倒的不是别人,正是端阳公主身边的宫女。我暗道一声不好,随即看向沈云初。果不其然,有人趁机摸向她,准备下手。只见沈云初装作站不稳,在那名侍女靠近用力一推时转了个身靠向我这边。那侍女收不住力,一个劲的跌进了湖里。“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呼声此起彼伏,贵女们被吓着了,一动,船上情形更加混乱了起来。突然,我看到有个侍女假意被推搡着走向我,我不由得心一惊。而端阳公主见沈云初无事,便快步走来。我只思索了一瞬,那侍女就伸手想推我入水。沈云初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走。我跌向沈云初的同时,端阳公主向沈云初出手。我便趁乱拉了端阳公主一把,她的注意力全在沈云初身上,一时不备,被我拉的措手不及,随即跌向我原先的方向,被本想推我的侍女推入湖中。那侍女见入水的是端阳公主,吓得立马大喊:“公主掉水里了,快来人,快救公主。”晋阳长公主本在内室,听到船头喧嚣出来查看,便听到了端阳落水的声音。她立马稳住了场面,派身边会水的侍女下湖救人,同时让人把船头空出块地来接应。不过多时,公主和原先害沈云初不成反而自己跌下水的侍女就被救起来了。只是,救端阳公主上来的不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而是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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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姑姑请安,听闻姑姑在湖中设宴,我与皇兄本想来凑凑热闹,没成想果真热闹。”翊王刚从小舟登上画舫,来向长公主请安。“今日出了这档子事,这宴倒也办不了了。”哪怕今日乱成这样,晋阳长公主仍是一如既往的稳定。两人寒暄着,直到胤王安顿好受惊昏迷的端阳公主,并换下浸水的衣服。“姑姑安好。”胤王向晋阳长公主行礼作揖。胤王一出来,周遭的贵女仿佛瞬间将目光粘在了他身上。倒也不怪她们,胤王生的玉树临风,又是中宫嫡出,还刚刚打破匈奴凯旋而归,这样的人自是会引得京中姑娘心生爱慕。我往边上一瞥,清冷如沈云初也不例外。虽不像其他姑娘那般明显,但也能感觉到她的表情都舒缓了不少。只是当我抬头看向胤王时,他也似乎扫了我一眼,眼中意味不明。胤王向长公主行完礼后,便直奔主题:“姑姑,端阳虽然骄纵,但也不至于傻到把自己弄到水里。”“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推端阳入水?”长公主微微眯了下眼。“正是,方才端阳刚刚转醒,对侄儿说是——”我瞳孔微缩,暗道一声不好。“确实有人行径不轨。”一道声音打断了胤王,正是沈云初。胤王不解的看向她,但她却并不看胤王一眼,只是行了个礼,对着长公主说着:“殿下,方才船身摇晃时,臣女便感觉到有人行径可疑,想推臣女入水,只是被臣女躲过了,此人正是与公主一同落水的婢女。只是不成想她竟有同伙,胆大妄为竟对公主下手。”“臣女亦可作证,方才也有婢女想推臣女,幸得沈姑娘相救才侥幸躲过。如今这婢女必然还在船上,只需将人聚在一起,臣女定能找到。”我连忙向胤王与长公主行礼,并补充着。长公主看了眼我和沈云初,又眯着眼盯着在我说话时慌得抖了一下的站在墙角的婢女,随即笑着说道:“今日真是闹得本宫头疼,也罢,诸位怕是都累着了,今日这宴就到这里吧。”“姑姑!”胤王不解,还想说些什么。“是啊,真没想到出这么多事,端阳怕也是吓着了,皇兄与我不若再去看看。”翊王出声打断了胤王,胤王虽疑惑,但也明白长公主不想继续追责下去,便应了。我在心中长吁一口气,想来长公主是看出了今日这事是端阳公主自导自演结果自食恶果,再往下查,当众丢了皇家颜面不说,还可能引得丞相府与辅国大将军府的不满,那今日这事算是过去了。出了梅园,正准备上车回府,胤王突然在背后叫住了我,“叨扰姑娘,端阳虽然骄纵,但到底也是我妹妹,是以今日之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林姑娘。”说是叨扰,但他的眼神却透着誓不罢休意味。我正愁该找个什么借口回绝,突然,沈云初走了过来,挽住了我的手。“萧景清,我阿爹近来新得了一本前朝孤本,里边兵法玄妙,正想找你讨论呢。”沈云初对着胤王说完,转向了我“林妹妹今日怕是累坏了,快快回去休息吧,改日我下帖找你玩。”说罢,她朝我眨了眨眼,不由分说的拽走了胤王。我看着胤王被他拉走,虽面上不悦,但却也没有挣脱,只是含笑看着沈云初。我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转身上了车。今日游湖,怀瑜不能上船,但也或多或少打听了些后,可把她吓坏了。“姑娘今日受委屈了,只是方才那胤王殿下为何揪着姑娘问问题,跟审犯人似的。”我听着她的比方后不由得笑了出来,说道:“想来是端阳公主跟胤王殿下说是我推她入水的,他来为妹妹主持公道了。”怀瑜听后,瞪大了眼,愤恨的说:“怎可能是小姐所为,小姐最是心善,平时遇人落难都施以援手的,怎会故意推人入水,亏得京中人人夸赞胤王最是大公无私,奴婢瞧着也不过如此。”我听着怀瑜的话出了神,最是心善吗,可梦里的我做了多少肮脏事。我低下头,掩了神色,轻斥怀瑜:“你这丫头,真是惯坏了,连皇家都敢编排。”怀瑜努了努嘴,仍不平的嘟囔着:“谁还没个哥哥了,若是大少爷在定不会让小姐受这般委屈。”我听着她的话,思绪飘散,回忆着梦中景,想来哥哥也快回京了。潼关口,一名男子握着手中的平安符,含笑望着京城的方向。细看起来,他与林清歌倒有着五分相似,正是丞相府的大公子,林清歌的兄长林清商。“清商兄怎得在此处发呆,此处离京不过两日行程,你莫不是近乡情怯了。”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林清商浅笑,这声音不肖想,必然是谢淮安无疑了。林清商转身,便见着一位玉面郎君。长眉入鬓,一双含情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下带着颗朱红的泪痣,极为张扬的长相,配上一身红绸,更是夺目。“淮安兄又打趣我,只是多年未归,倒也真是近乡情怯,也不知父母身体是否康健,妹妹是否平安长大。”林清商叹了口气,眉间不自觉染上点点愁绪。“林丞相深得陛下器重,又与夫人琴瑟和鸣,令妹才女之名更是远扬,你又何必担心。”谢淮安揽着林清商,“不过”谢淮安一挑眉,“听闻你妹妹更是长了一幅好容色,此等佳人,还望清商兄为我引荐呀。”听到此处,林清商冷哼一声,抬手一拳打向谢淮安,末了还说到:“离我妹妹远点,别想打她的主意。”“见你兴致不高来陪你,怎得还恩将仇报。”谢淮安揉了揉胸口,笑着看向京城的方向,语气不善,“我倒也挺怀念洛阳的,只是不知我的老朋友们是否想念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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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自古多猜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原先我以为这不过是逆贼临了的污蔑之言,可如今看来也并非不无道理。一月前的刺杀案迟迟没有下文,而坊间丞相府主使的谣言也不知怎得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陛下虽在众人面前表示相信父亲的忠心,但话里话外却透着打压之意,今日早朝更是以父亲年迈为由突然下诏设立两相,父亲任左相,原尚书令严似道兼任右相。而父亲似是因这道圣令,常常在书房内长吁短叹。趁着休沐,我带着糕点,敲了敲父亲书房的门。“进。”“女儿拜见父亲,问父亲安。”我轻蹲行礼。“哟,是姝儿啊,怎得来找为父了。”父亲听着是我的声音后,连忙转身,快步扶我起来。姝,正是我的小字。“女儿见父亲近日公务繁忙,便自作主张的带了点糕点来。”我吐了吐舌,对父亲笑道。“哈哈哈,不愧是为父的好女儿,正好累了,来,尝尝我闺女的糕点。”父亲大笑着接过我手里的篮子。我见父亲心情不错,便试探着问:“不知父亲近来忧愁可是因圣上设两相一事?”只见父亲拿糕点的手一顿,随即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道:“姝儿长大了,会担忧父亲了,这朝堂上的事为父会处理好的,我们姝儿啊,不必担心。”“姝儿自然知道父亲能处理好,只是女儿也想尽绵薄之力。父亲自幼授我圣贤书,又许我上女学,女儿自也不愿做养在深闺的女娘。”我拉着父亲的手撒娇。“也罢,你也是有心气的,告诉你也无妨。”父亲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我原以为只是父亲位高权重惹得陛下忌惮,没曾想更有深意。父亲说此番边境,不仅仅是沈家在北境大败匈奴,在西部,哥哥投身的梁州谢国公也大败月羌,而哥哥在此战中崭露头角,得谢国公举荐,不日便要回京受封。我族在朝中文有父亲位及人臣,武有大伯受封怀化大将军把持青州边境,若哥哥再受封,我族势力未免过重,自会惹得陛下忌惮。听到此处,我不免疑虑,论世家势力,严家无疑更甚我族,尚书令严似道兼任右相,他的两个儿子在吏部和户部也有不小的职称,他的弟子也在翊王麾下任宣威将军,只是……我眯了眯眼。父亲看出了我内心所想,握着我的手说:“想来你也看出来了,严氏权势亦是如日中天,但严家派了个女儿入宫”正是严贵妃,只是——“可我与你母亲只你一个女儿,你是我们如珠似玉看着长大的,宫中诡谲难测,为父不愿你入宫。”“父亲。”再抬头时我眼里已蓄满了泪水,一把抱住了父亲,而父亲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明日你哥哥便要回来了,届时可不能在城外哭鼻子惹人笑话啊。”我在父亲怀里呜咽着点头。翌日,天子携百官于城楼上迎贺胜军,而我与母亲也早早的就到城门口,和诸位将士的亲眷一般静候着。不多时,远方传来高昂的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歌声慷慨激昂,城门边的仪仗也高奏礼乐。一时间,城门内外,好不热闹。母亲紧紧握着我的手,满眼泪意的远眺。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挺进,到了城门,便列队停下。“天命昭昭,皇恩浩荡。咨尔谢公:惟王乃祖乃父,服膺明哲,辅亮我皇家,勋德光于四海。今谢军平定月羌,振我国威。及海宇宁谧,振旅班师,休息士卒,俾封疆重臣,优游颐养,赏延奕世,宠固河山,甚盛典也……”待诏书念完,阵前一人下马谢恩。我虽在远处,面貌瞧得不甚清晰,但也能见个大概。只见那人红绸黑封,行至城门,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端重有力,似不同于一般粗人。而陛下似更为激动,未及礼毕就匆匆上前,将谢国公扶起,一阵寒暄。“这谢国公年纪轻轻便袭爵,又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天策上将,如今又大破月羌,这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我听着边上的人谈论着,不免好奇的多瞧了这位国公几眼。不多时,大军入城,亲眷纷纷翘首以盼。母亲拉着我的手站在人群前端。“在那,大少爷在排头骑着马。”怀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阵前一人骑着名驹,身批胄甲,腰悬长剑,与我有五分相像,正是哥哥。哥哥原先还在人群里找着什么,瞧见我与母亲后,咧嘴一笑,卸下兜鍪,对着母亲行了一礼。母亲见后,笑着挥了挥手,待哥哥过了这段路,便垂头捂住嘴难掩泪意。我安抚着母亲回了府,为哥哥设接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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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长子,龙章凤姿,天生将才,与梁洲谢侯并为双壁……今为家事所累,折剑赴死,天妒英才。”梦中有关哥哥的评述一字一句浮现在我脑海中。我拢了拢肩上的火狐氅,闭了闭眼。火狐皮是哥哥破敌受封时的御赐之物,毛色油润,制成大氅,是不可多得的御寒之物,正适合苦寒边境。但哥哥领赏后却只想着自家妹妹体弱畏寒,火狐正适合不过。这样好的哥哥,却只为了换他不成器的妹妹一命,甘愿赴死。“哥哥呀,你不争气的妹妹仍却辜负了你的苦心,没能活下来呢。”我喃喃着,眼前不自觉回想起方才宴席上的场景。哥哥束发入边,如今也不过弱冠之年。短短几载,随军抗匈奴,破月羌,是陛下亲封的宁远将军。这般威风凛凛少年将军,在见到多年未见的妹妹时却只敢轻声细语,小心翼翼询问这些年过得如何。不觉夜已深,月光洒下轻纱,润化眼角红痕。离年关只有半个月,这半个月内有人夜以继日追查刺客,有人禁闭府门商量对策,也有人阖家团聚静候年岁。而这半个月,我寻遍京都铁匠铺,将哥哥带回的袖剑图纸一分为多,耗费百金打造,并日日练习。“以往妹妹最是不喜这些玩意的,怎么如今看来反倒钟爱不已,日日苦练。”哥哥边为我捆袖剑边问道。“哥哥武功盖世,做妹妹的当然不能拖后腿,唯有勤加练习,只求不给哥哥添麻烦。”“妹妹,京中可有人欺负你?”哥哥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询问。“哥哥怎会这么想,父亲大人是当朝重臣,母亲大人是先帝亲封的郡主,哥哥更是立下赫赫军功,这京都又有谁敢欺负我。”我浅浅回道。“那便好。”哥哥怔怔的看着我,随后说道:“此次回京,总觉着妹妹似有重重心事,却装作若无其事。妹妹不愿意说,我也不问,只是妹妹记住,无论遇到何事,哥哥定会护你周全。”我定定的看着哥哥,良久,轻声回了一句:“好。”半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除夕夜,陛下在宫中设宴,因着今年谢国公得胜回京,故年宴更是盛大。宫道红绸遍地,琉璃瓦在宫灯的照应下熠熠生辉。我跟着母亲坐着同一辆马车入宫。这长长的宫道似是望不到尽头,道边一排排的宫人皆低眉含胸迈着小碎步走着。严实的宫装掩盖了他们的容貌,一模一样的步伐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压抑。“今日的重头戏必然是褒奖戍边的有功之臣,今日后,你哥哥也算是水涨船高,登上了天子殿堂。”母亲说着喜事,面上却淡淡的。我不解,只能回道:“如此,哥哥也算是如愿以偿了。”母亲摸了摸我的头,无奈的看着我,叹了口气,说道:“你父已然位极人臣,若还有个优秀的军中后辈,只怕不是好事。严家送了一个女儿入宫制衡,只是……哎。”母亲没有说完,但我却听明白了。本朝严氏与林氏各分左右二相,严似道的两个儿子虽算不上天资聪颖,但也大差不差,在六部任有要职。值得一提的是,严似道有一个学生,年纪轻轻就已被封为宣威将军,比哥哥还位高一阶,与严似道更是情同父子。而严家如此权势却未被天家打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严家早年送了一个女儿入宫,颇得圣心,短短几年就被封为贵妃。直到前两年诞下皇四子,陛下恐外戚之祸,才渐渐放宽了对林家的掣肘用以平衡。若要陛下稍下戒心,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一个女儿进宫,但林家这一代仅有我一个女儿,父母哥哥也不愿我入那吃人的魔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沉下了脸。不对,我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还有机会,就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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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副君臣和睦的模样。宴至高潮,陛下端起酒杯,缓缓说道:“谢启是朕兄长,先皇后是朕爱妻,他们皆因月羌而去。原先朕还担心对淮安照顾不周,但如今好了,淮安亲破月羌,为父母亲族报仇雪恨。”陛下发声,下首只有无数人附和。赞谢国公年少有为,前途无量。我环视全场,默不作声,只是攥紧了手。例行封赏过后,君臣共饮,其乐融融。“嗖——”一抹寒光闪过,直奔上首。众人在酒精麻痹下一时未能反应。只见谢淮安掷酒杯而去,砸歪了剑身。“有刺客,护驾,护驾——”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反应过来,随即大喊。进宫赴宴,需卸甲脱兵器,是故场上竟无一利器。谢淮安拿着筷子挽了个剑花,一把刺进逆贼脖颈。一时血溅当场。我抬眸,看着周围逃窜的人群,心想着果然如此。梦中谢淮安是年关归京的,在陛下设宴场上,突有刺客袭击。谢淮安联合在场武将撑至禁卫军到达,护得陛下安康。但,我的目标并不是陛下,而是,太后。我看见一名刺客正向太后靠近,缓缓拔刀。就是现在——我冲向太后,喊到:“太后小心。”同时一抹寒光朝我袭来。我用袖剑射歪剑尖,而后,便是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很痛,但我却轻笑出声。梦中有个宫女替太后挡刀,太后受了惊吓却也没有大碍,但那名宫女却死了。太后感念其救命之恩,大封其亲族。而我,要借太后的势,对抗这些暗流。哥哥在不远处御敌,见到我受伤后几乎目眦欲裂。断瓦刺进刺客脖颈,我与刺客一同缓缓倒下。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我听见了门外不远处传来的救驾声。可算是来了啊……

8

“姝儿,活下去,去找你哥哥。”“爹,娘——”是谁在尖叫,这是什么地方。我抬头看去,府前匾额赫然挂着相府的牌匾。这是?我家!“哐当哐当。”盔甲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队禁军与我擦肩而过,直逼相府。“放肆,这可是相府,如非陛下圣喻,岂可擅闯。”没人停下,仿佛都没有听见我的声音。“逆贼林甫,勾结睿王,犯上作乱。朕念其德,故特赦恩赐。三族之内,于三日后午门问斩。九族亲眷,男丁流放幽州,女眷充为官妓……”“来人,把这逆贼带走,押入大牢。”不,不对,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转身望去,曾经淡然处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父亲如今却发丝凌乱衣冠不整,脖颈上架着两柄利刃,端庄威仪的母亲跪坐在地苦苦哀求,院子里的奴仆四处逃窜。不对,不是这样的。“住手,你们快住手。”我冲上前去,想要拦住带走父亲的禁军。可是——他们从我们身体穿过,没人看得到我,没人听得到我说话。一把火不知从何处起,以燎原之势吞灭了整个相府,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但唯有一点我知道的很清楚,百年世家,京都林氏,从今日起不复存在了。意识渐渐消散,我再次睡了过去。“林姑娘怎么还未醒,太后娘娘甚是挂念。”“姑娘此次受伤极为严重,离心口不过两寸之距,加之底子弱,这……何时醒,臣也拿不准。”是谁在说话,林姑娘……是我吗。太后?对,太后娘娘听来并无大碍。我的意识渐渐回笼,耳边传来几个不同的声音。“瑾若姑姑,我妹妹……”是哥哥的声音。“林小将军无需着急,太后娘娘已经吩咐下去,尽太医院全力救治林姑娘。如今林姑娘已然稳定下来,想来休息几日便能醒来。”“唠叨姑姑,烦请姑姑替臣告谢太后娘娘。臣不好在内宫久呆,先告退了。”“小将军有礼了。”声音渐渐远去,身边又安静了下来。我闭着眼,动了动手指,感受着身体的状况,准备睁眼。“姑姑,她怎么还没醒。”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回殿下,太医说了,林姑娘伤得重,能不能醒还得看造化。”“呵”一声冷笑传来。我不禁好奇,众人皆知,瑾若姑姑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就是王公贵族见了也要礼让三分,这人究竟是谁,敢这么对她说话。“清商要是知道你骗了他,可不会善罢甘休的。”清商?这是哥哥的名字。“不过,要真死了也是她命不好。姑姑,你说她为何撞上去。”“林姑娘为何替娘娘挡剑娘娘自有定夺,老奴只知太后娘娘甚是思念殿下,殿下可要去太后娘娘宫里一叙。”“不去,我要出宫了。”“殿下,殿下等等。”在脚步声离开内室的一刻,我睁开了眼。不愧是太后娘娘,哪怕那般危急,在面对刚刚救命的人还是会起疑,这能说是天家无情吗。不过,我轻笑着,无论什么情感都好。不过,刚刚这段谈话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陌生男子该是那位年少成名的谢国公吧。看来,谢国公和太后,和皇家之间似乎有些什么。

9

宫宴行刺后半个月,谢国公雷厉风行,查出刺客源头与军中颇有联系,沈家首当其冲,陛下下旨辅国大将军暂时休沐在家。此外,皇后父亲,当朝太傅柳权也被停职。京城一时间风雨飘摇,人人自危。这些都是我在太后宫里听瑾若姑姑说的。三日前,我醒来后,太后娘娘便以我救驾有功下旨等我为嘉懿县主,留太后宫中养伤。可这三日,我不仅没见过太后娘娘一面,连贴身侍奉的怀瑜也被遣回家中。看似养伤,实为软禁。我攥着手里的书,垂下眸子。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日子对沈家,对柳家的打压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要对付的,正是权倾半个朝野的严家。梦中严家正是在这个时候覆灭的。醒来后的每一天我都在竭力打听消息,拜父亲所赐,朝堂上的消息我也有所耳闻。我推测不论是上次祭典的行刺和此次宫宴行刺,都是严家的手笔。严贵妃生有皇四子,以严家如今的能耐,只要陛下与太后殡天,严似道必然能把持朝政。可惜,这两次行刺应当都已经被陛下提前预知,第一次用来敲打父亲,第二次则是沈家和柳家,而严似道和严家的覆灭,想来也就在这几日。按理来说,林家和严家对立,严家覆灭该高兴才是,可此时我不禁冒出些兔死狐悲之情。严家倒了,没了牵制的林家又会怎样呢?

10

云卷云舒,半月时间转瞬即逝。这半月以来,我虽被太后留在宫中,但除开偶尔召我聊天外,倒也不曾对我多有限制。这样的日子如流水平淡,但水下却暗波涌动。就在前日,太后宫殿附近的巡卫值班从两个时辰一次巡班变成了一个时辰一次,虽无明文下诏,但各殿的护卫却也明显增加了。今夜碧空如洗,明明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但钦天监却说有一场迟迟未到的雨要在今夜到来。“小姐,钟鼓楼方才响过,已然亥时了,小姐可要准备休息。”“怀瑜,上一次太后娘娘传话召见是什么时候。”“五日前。小姐你忘了,太后娘娘这几日要斋戒礼佛,不见人的。”“是嘛。”我喃喃道,远处一抹火光闪过,却又极快的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我拢了拢披风,合上了窗户,对着怀瑜吩咐到:“今夜你不必守夜,回自己的屋睡去,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小姐……”“听清楚了吗!”“是,清楚了。”怀瑜走后,我又重新拿着书坐回了窗边,只是攥着书页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在五日前最后一次给太后请安回来的路上,一个抱着花盆的宫女突然撞到了我,一阵慌乱间有人塞了一张纸条给我。字迹潦草,笔画不顺,单看字如同初学写字的学童所写,但我知道这是哥哥故意用左手写的。纸条内未提姓名,也无机密,只是嘱咐这几日定要安分呆在太后宫中,不要随意走动。纸条阅后即焚,但这也注定宣告了此次严氏的行动不容小觑。殿外宫漏沙沙作响,夜晚的皇城和往常一样寂静一片,可今夜却处处透露着诡异。——究竟是哪里不对。我苦苦思索着。眼前晃过一道光影,伴着月光透过窗纱。是时间!距离上一次钟响已经过了太久了,宫中的钟鼓楼自然是不可能出错的,禁军宫卫巡防皆以钟鼓声为令。若钟鼓出错,那就说明两班轮换间要出差错。“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唤醒了整座宫城。太后寝宫处于宫城中央,与陛下寝宫相称,太后喜静,按理来说难有动静能惊扰到这,但今夜此处确确实实人声嘈杂。“敌袭, 全体戒备——”声音由远及近,是禁军传令。介胄摩擦的声音愈来愈大,护卫队的火把点亮了宫城。我俯身窗边,听着殿外的动静。宫城戒严,禁军全体出动,可嘈杂声却在不断放大,越来越逼近皇城中央。猝不及防的,一只冷箭穿透窗纱,直直插进墙面。殿外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终究还是杀过来了。只听殿外禁军高呼:“严相伙同宣威将军谋逆,誓死保护陛下和太后。”宣威将军?原来如此。严相的得意门生,奉命镇守边关的宣威将军竟然私自回京,想来还带回了一队亲兵,不然单单凭借相府养的私兵,怎么可能这么快的攻入皇城。殿外气氛焦灼,逆贼想要速战速决,禁军却也训练有素。血肉被刀刃割开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时不时有兵器掉落进殿内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知交战了多久,殿外的喧嚣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战马整齐的踏步声。天空传来一阵闷响,一道电光划破天际,这场迟来的雨终究还是下了。雨水冲刷着宫墙内的血迹,雷鸣声掩盖了穿透骨肉的声音。“嘀嗒,嘀嗒——”殿外重归寂静,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11

“传陛下口谕,逆贼严似道携其亲眷犯上作乱……朕念其功,特赦诛其三族,抄没家产,余下亲眷男眷流放青州,女眷充为官妓……”黄门的声音伴着晨钟回响在宫城里。“哎,昨夜可真是吓我一跳,你说好好的相爷不做,非要谋什么反啊。”“这些大人物想什么,我们哪里知道啊。”“听说昨夜剿灭叛军后,陛下本想着留严贵妃一命的,谁曾想这严贵妃竟直接带着四皇子自焚了,你说这,这,哎。”“可不是,那火光大的呀,哎呦,听说愣是没人敢进……哎,别说了,有人来了。”两人恭谨的跪下,直到面前的轿子拐过宫道才重新站了起来。“这轿子里坐着的是谁啊,瞧这方向,是要出宫?”“这你都不知道,那轿子里坐的是前段时间太后刚封的嘉懿县主,她哥哥可是在昨夜剿贼砍了主将脑袋立了大功的。我还听说,昨夜叛军杀到太后宫中闹得正乱,她还拔了侍卫的剑护在太后跟前主持大局,这不,一大早的太后娘娘就派了辇轿给送出宫嘛,据说不日就又要入宫封赏的。”“真的假的。”“那还能有假……”“小姐,这事实在太危险了,您要不找老爷少爷商量商量再做打算也不迟啊。”怀瑜和我同在轿内,她一脸慌乱的看着我。“怀瑜,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我不强求你,若你不愿我在找其他法子。”“小姐……”怀瑜低头想了一会后,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我“小姐,当年饥荒,若不是您出手相救,奴婢早就死在街边了,奴婢的命早就是您的了。”我看了她一会,并未说话,只是把目光移向了外边。出了宫门到了闹市后,我换上怀瑜的衣服,带着一个小童,以给小姐买糕点的名义下了轿,朝着城东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走去。闹市里没人会注意一个稚子,也不会有人发现他和死在火里的皇四子生的一模一样。

12

离宫前的一晚——“娘娘与其此时找我,不如去劝劝父兄不要一错再错。”“林小姐说笑了,父亲下的决定我又怎么改的了。”“呵,既然如此不知娘娘找我有何贵干。”我死死盯着帷幔后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就在不久前,我拿着这把剑立身于太后身前直至援军到来斩杀逆贼,虽未杀敌,却也给众人留下了印象。女子顿了顿,探出柔荑掀开帷幔,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正是曾经宠冠六宫的严贵妃。她看着我,浅笑道:“林姑娘不必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有事想求你帮忙。”“贵妃娘娘好手段,现下宫内如此混乱,娘娘竟还能派暗卫潜入太后宫中胁迫我,这难道就是娘娘求人之道吗?”“时势所迫,多有得罪。林姑娘,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我请你来,是想请你救人。”“娘娘说笑了,臣女可没这么大能耐,能救下逆贼,况且我又凭什么救呢?”严贵妃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让婢女抱着一个熟睡的孩童出来,正是四皇子。她轻柔的摸了摸四皇子的头,放缓了语气说:“如果我请你救的是一个死人呢。”我不解的看着她。“父亲谋逆我无法阻止,如今败局已定,可明儿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能让他这般年轻就早早去了。届时我会自尽,带着名义上的皇儿一起,宫外我也已经安排好了,明早你就能出宫,我希望你能把皇儿带出去,给他一条活路。”严贵妃一字一顿的说着,说到最后已然泪流满面。“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事关前朝后宫的秘密。”一晚上的冲击使我有点无法承受,我闭了闭眼,问道:“虎毒不食子,陛下未必会……”“呵,咱们这位陛下,可是一等一的心狠,你以为我父亲真的想反吗?”她字字泣血。“什么意思?”“父亲是被逼的。因为他无意间查到了一件秘辛。”“什么秘辛?”“前梁国公和前皇后谢氏的死有蹊跷。”“不可能,前梁国公受奸人所害战死沙场,谢皇后也是因为母族之事郁郁而终,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更别说陛下是如何的提拔善待如今的梁国公。”“这只是明面上的,你可知害死梁国公的奸人是谁?呵,是陛下安插的人。当年的梁国公战功赫赫,比起如今的沈将军来说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他的妹妹还是当朝皇后。谢氏一族人才辈出,半个朝堂可以说都是谢氏的,你说陛下怎会不忌惮。“可人人都说陛下与国公情同手足……”“是啊,一同长大的情谊,这样的关系陛下都能下手,若不是谢氏旧部死保,谢淮安都未必能活下来。后来,陛下见着谢氏只剩下姑侄二人,自然乐意做个大度样来彰显气度。只可惜,被谢皇后发现了不对,所以没等她继续往下查,她就油尽灯枯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道:“你有什么证据。”“自然有,不过你要保我儿平安。严氏覆灭,你林氏就是下一个严氏,该怎么做你应当清楚。”“贵妃深谋远虑令臣女佩服。”我朝她盈盈一拜。严贵妃看着我,良久,红了眼眶,她把四皇子塞到我怀里,而后走进内室一把掀翻了烛台,烛火沿着帷幔很快就烧了起来。我带着四皇子从小道出,走到尽头时,转身最后看了一眼。火场里,女子华服锦绣,嘴角轻扬,端的是无边恣意,这一把火烧的仿佛不是她,而是困了她一身的宫墙。耳边传来胄甲的声响,我不再看她,转身抱着四皇子离了此处。

13

严氏之乱后,朝局重新洗牌,以林、柳为首的文官集团和以沈氏为中心的武将集团成为新的制衡。半年来,虽时有摩擦,但却维持着表面的平衡。而我,在评定叛乱后,被太后以护驾有功的旨意晋封为郡主,并授以八品女官的职位。虽说封了正经官位,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因为父亲和哥哥的缘故,是以平日里不过是做些整理史籍和协助皇后管理账册的活。许是为严氏之乱所累,又许是入秋受寒,陛下突然病倒,连着几日辍朝,朝政大事大半托付于胤王之手。庙堂坊间传闻甚嚣尘上,立储争议不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储君之位,迟早要落在胤王身上的。当今圣上龙体抱恙,储位之争也已浮出水面,各家各派对着这空悬的未来储妃之位便也开始蠢蠢欲动。上奏为已及冠的皇子立妃的折子雪花般的飞往通政司,去向御前,后宫前朝在严氏之乱稍显沉寂后,再度喧嚣起来。先有所表态的是后宫。太后千秋节将至,又因太后礼佛,因而传召各家适龄女子入宫侍奉礼佛祈福。浸润朝堂已久的人精们都知道,祈福怕是个幌子,相看挑选王妃是真。懿旨方下不过半日,京中有待嫁适龄女子的官家都开始收拾起来,往日爱邀约的闺阁小姐们一时也都收了心,在家准备入宫。“妹妹,此次,你……你可要入宫?”哥哥踌躇着问着。他曾听闻自家妹妹曾对胤王有意,但他回来的这些日子却也瞧不出两人间有何情谊,妹妹对胤王,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冷漠。“哥哥觉得,我该去吗?”我放下手中书卷,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妹妹若对哪位皇子有意,自是当去。”这话听着不对味,但在他林清商心中,自家妹妹才貌双全,便是配皇子也绰绰有余。“妹妹有一问不知当不当问。”“妹妹但说无妨。”“我想知道,哥哥,或是父亲,对立储一事可有想法?”我字字小心的问道,抬眸与哥哥对视。哥哥哽了一下,定定的看着我,仿佛想要读懂我内心所想。片刻后,他轻声坚定回道:“未曾有想法。无论是我,还是父亲。我族一向只效忠圣上,无论他是谁。”我垂眸,再问:“若今日我与哥哥说我想嫁与皇子,我族可会参与立储。”“不会,但无论结果如何,我一定拼尽全力护妹妹周全。”轻且坚的话语传来,我不由得红了眼眶,我还记得,梦中的哥哥真的拼尽全力以他一命换我一命,只可惜,这来之不易的活路却被我葬送。哥哥见我久未回话,以为是他话说的重,吓到了我,便开口道:“妹妹且放宽心,无论妹妹喜欢的是谁,哥哥都全力支持,妹妹不用顾虑太多。”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满目清明。再度抬眸,浅笑着回道:“那便多谢哥哥,只是妹妹如今并无心悦之人,不过此次,妹妹确实想入宫的。”“为何?”“不为何,看个热闹罢了。”看众人争王妃的热闹,看宫闱算计的热闹,看秘辛揭露的热闹。

14

天不作美,接连几年,洪涝旱灾,层出不穷,边陲各州,易子而食,民不聊生,人心惶惶。是以前年陛下曾降罪己诏以慰天下,又派皇子亲监水利工程,开仓济民,从而平息民怨。但连着几年的灾祸,还是使得一些民间留言传出。近日京郊流言,这连年灾祸乃是当今陛下早年所造杀孽过重,冤魂难以平息,因而为祸人间。朝廷下令严查流言源头,但这世间的流言向来是无影无踪的,京兆尹任是查了半个月也没查出个眉目来。借着此次太后寿诞,阖宫上下提前月余诵经祈福,难保不是宫中也有流言,为了镇压邪祟,稳定人心。依制,我随各家女眷一同入宫,侍奉太后左右。但因着我曾是太后亲封,且父兄皆为朝廷重臣,因而更得太后青眼,常派我代其来往于东西各宫,我也趁此能多在后宫走动。一日,在我代太后去过皇后宫中交代寿宴事宜后回宫复禀时,曾撞见被魇着的太后嘴里嘟嘟囔囔着:“怀……怀柔,哀家也不想的,哀家也是没法子……”可当我欲走进细听时,便被察觉到的姑姑拦下赶走了。“怀柔……”我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建朝以来以此为名的人或许不少,但最有名且与本朝最联系之人便只有一个,当今陛下的发妻,梁国公的姑姑,名门谢氏长女,先皇后谢怀柔。谢皇后在谢家灭门后不到两年内薨逝,对外说是郁郁寡欢,身染重病而亡,可谢皇后出身将门,自幼习武,身体远非常人能比,加之当时谢氏仅存的一位幼子正孤立无援,就算再如何难过,也不可能不为幼子筹谋。可谢皇后就这样,没留下一点后手,在一个夜里病情加重突然薨逝,看似合理的走向背后却处处都是不合理。不过也是,谢氏覆灭,只留下幼子,无人能为此事发声,加上当时朝政紧急,一个皇后的病逝,表面上看不出端倪,自然也不会有人细究背后的蹊跷。只是,当今陛下曾传与谢皇后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若非群臣相逼很可能空余后位,又传闻谢皇后自幼承欢太后膝下,太后视其如亲女,曾寻千颗明珠作冠,只为她的及笄礼。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呢。我走在宫道上细细琢磨着,突然,宫女径直撞向我,手中的糕点撒了我一身。她慌乱的为我拍打衣袖上的残渣,而后又跪下求饶。我皱眉看了她一眼,不料正与她对视上,她说:“小姐恕罪,奴婢急着为皇后娘娘宫中送,是以不小心冲撞了您,还望小姐恕罪。”我瞧了她一眼,捏着手中方才慌乱时刻塞进来的纸条,示意她退下。夜半,我坐在灯前回想着刚刚被看过又立马烧掉的纸条,上面写着“万事俱毕,华宴将行。”

15

接下来的月余,我和众贵女一样,在姑姑们的指导下于宫中佛堂诵经,余下时间则一同前去各宫娘娘举行的斋宴,方便娘娘们相看。日子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太后寿宴很快来临,在去宫宴的路上,太后娘娘身边的姑姑曾对我透了个底,说陛下和娘娘将会在寿宴上为胤王指婚,娘娘也属意我,希望我好好表现。我不知这话姑姑同多少贵女说过,但我知道,太后娘娘一定不愿意沈云初做胤王妃,乃至太子妃。这是入宫后的众人都知道的,太后娘娘与沈家似乎不对付。因着说了些话,我入宴时人已有些满了,正当我找着位子时,一道声音轻声传来。我回头瞧着,竟是沈云初。此次她并未入宫,按她的身份自是够格,但不知是太后忘了,还是故意冷落将军府,旨意并未下达给她。她倒也不怨,仍是明艳衣裙,笑容璀璨。我顶着太后的目光坐在了她的身边,尽力忽略旁边姑姑的眼色。“你今日这衣裙倒是新鲜,莫不是这段时间宫外时新的样式。”我瞧着衣裳着实干练好看,便先开口问道。“这是边关的样式,方便疾行的。”她笑声回着。“疾行?”我不解。她靠近了我,用极细的声音说着:“我瞧着父亲今日赴宴竟还穿着软猬甲,这可是上战场才穿的,刀枪不入,他还让我也穿上,我想着今日怕是有事要发生。待会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可要躲到我身后。”我听着她的言语,虽为她的一片好心感动着,但也想着:今日这事难道将军府也有掺和?我瞧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我们的小动作,跟着的 姑姑也不知何时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对她笑了笑,道:“那便先谢过沈姑娘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随着帝后和太后的入场,宴也就开了起来。和往常一样,先是陛下抚慰众臣,再是由帝后起头携皇子大臣为太后贺寿,宴席上真真是其乐融融,一幅海晏河清之像。直到沈将军贺寿时,这一份平静开始出现了涟漪。沈将军常年在边关御敌,此时虽身着朝服,未佩刀剑,但一身肃杀之气不免令人胆寒。他单膝跪下,沉声道:“微臣代众将士恭贺太后华诞,太后千岁。”太后的目光沉沉的落在他身上,半响,才回道:“沈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这边境安宁还得靠将军与众将士多多费心。”“微臣谨遵太后懿旨,今臣与边境众人携礼恭贺太后寿辰。”话音落下,身后的副官便捧着一个沉香木盒上前两步跪在阶前。太后微微颔首,边上的姑姑就下阶捧了木盒上去。我远远瞧着,那姑姑在接过木盒时手猛然一沉,便有些好奇,正想问沈云初那盒里的是什么,转头看去,她却也一脸好奇的看着,便不再多言。再往上头看去时,太后正好打开了盒子。只见在盒子打开的一刹那,太后的脸瞬间铁青,面色阴沉的令人害怕。众人久未听闻太后回话,便也抬头看去,热闹的宴席瞬时冷了下来。陛下见太后面色不愉,便上前看去,在见到盒中之物时,刹时暴怒,一衣袖挥开了木盒,木盒摔下,盒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众人不知天子因何而怒,齐齐跪下喊着:“陛下息怒。”待看清掉落在地的东西时,不免冷汗直冒。那是一块铁制的碑匾!上面写着满满的红字,刺目扎眼,虽不知写了什么,但能令从不喜形于色的天子太后动怒的,必然不是什么好听的祝词。我随着周边人附身跪下,悄悄抬头,瞥见陛下与太后的脸色依旧铁青,直到现在还未恢复。“沈爱卿,你这是何意。”陛下死死盯着阶下跪着的魁梧身影,仿佛那不是守卫边境的重臣,而是来夺命的仇人。“回禀陛下,臣今日是为了一桩旧事……”“即使旧事便日后再提,今日乃太后寿宴,由不得你放肆。”阶上的帝王带着怒意冷声打断。但沈将军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自顾自的说:“此乃昔日梁州谢氏被灭一案,臣今日想为谢氏一族伸冤……”“够了!”沈将军再次被打断,不过这次出声的是太后,她的脸色依旧难看,扶着身边的姑姑站了起来,伸手指着沈将军道:“今日哀家寿辰,你不仅拿着如此不吉之物,还为已定之事纠缠不休,莫不是要反了不成。”“微臣不敢,但谢将军对臣有知遇之恩,今日臣便是掉了脑袋也要说出这一冤情,否则臣死不瞑目。”沈将军加大了声音,双手将头上的冠取下,双膝跪下,磕了一个响头。“你,你,你简直……”太后捂着胸口坐下。阶上君王面色愈冷,阶下臣子不死不屈。两者就这样对峙了半响,一个身着正红朝服的人走到阶前,拾起了那块铁碑。“陛下,这碑上写的可都是微臣的父兄族人,微臣也想知道,这桩已经定下的大案其中有何冤情。”来人正是梁国公谢淮安,他站在沈将军身边,抬头正视着陛下。“淮安,此事当年证据确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何来冤情,你可不要被不臣之人所蒙蔽。”上首的天子虽面色不改,却还是放缓了语气。“即使板上钉钉,那听一听沈将军的说辞又如何。”谢淮安并不退让。“放肆,你可是要与他为伍忤逆朕吗!”压制许久的天子终是动怒了。“臣在破月羌擒其主时曾得一桩秘辛,当年梁州之所以被破,乃是内外勾结受朝中密信所指,方能越过重重守卫突袭成功。”谢淮安一语激起千层浪,跪下的众臣纷纷小声讨论起来。我目光越过谢淮安看向阶上的天子,他此时的怒气已是无法压制了,他破声说道:“一派胡言,月羌之主早在城破前便以殉国,此乃奏文明文所写,何来活擒一说。”“如今这月羌国主就在殿外,且臣手里有朝内私通密函,陛下可要一观!”谢淮安从袖中拿出一叠书信,一字一句顿声道来。陛下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不发一言。“陛下,臣妾有话要说。”一道婉转的女声自帝王身侧传来,正是先前一言未发的皇后。“皇后,这可不是你能掺和的事。”皇帝倪了她一眼。“按理来说,这前朝之事臣妾确实不改插手,只是臣妾曾与先皇后是手帕交,先皇后病逝前曾交予我一份事关追杀灭口谢氏族人的证据,事关重大臣妾不好擅自定夺,只能请陛下做主。”柳皇后手持一卷文书,朝着身侧的天子拜下。“好啊,你!还有你们!”陛下挥手扫了场下一片,怒声呵斥,“你们今日真是有备而来啊,你们难道是要逼宫吗?啊?”“微臣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谢淮安厉声回道,尾音因激动带着些许颤抖。他重重跪下,喊道:“臣恳请陛下重新彻查此事,揪出逆党,依律处置!”沈将军在一旁符合:“臣附议。”胤王此刻也走向他们,恭敬的拜下,“儿臣附议。”陛下满是震惊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景清,连你也……”胤王沉声回着:“父皇自幼教育儿臣要明辨是非,于公,谢氏满门忠烈,先梁国公为国捐躯,又兼有从龙之功,于私,先梁国公与父皇情同手足,先后乃臣生母,此番种种,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否则必会寒了边境将士的心,寒了在朝老臣之心。”说罢,重重磕了个头。我瞧见在胤王说完这番话后,不少曾与谢氏有旧的老臣暗自红了眼眶。传闻先梁公惊才绝艳,挚友遍布大江南北、江湖庙堂,看来所言不虚。正想着呢,就瞧见父亲和柳大人一同出列,对着陛下跪谏道:“臣附议,求陛下彻查。”有他们俩起头,无论是与谢氏有旧抑或是仰慕谢氏的人,还是见风使舵的人,此刻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也都叩拜谏议,一眼望去,朝中没有附议之人竟寥寥无几。我再次抬头望向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整座宫殿,众臣跪拜,却是为了忤逆他的心意,我不知他会有什么想法,但我知道,这一场争端终是要落下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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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六年,武帝下诏,重申谢氏旧案,所累着甚众,皆以严刑判处,谢氏众人与梁州英魂在天之灵终得安息。虽有坊间传闻,此事主谋乃是天子与太后为了夺权兼畏惧其功高震主,但这传闻很快也就淡了下来,因为宫中传来旨意,武帝禅为于胤王,退居行宫不再问朝政。旨意下达之时,我正列队于梁州军内。那日我出手帮严妃,她的回报便是皇家追杀谢氏余孤的证据,这本是严氏为谋逆逼位的筹码。我在拿到证据之后便入了谢府,想与谢府结盟,这种东西多留在手上一日便危险一日。果不其然,谢淮安见着之后颇为震惊,沉默许久,他告诉了他与我柳皇后的计划,只是他们的证据只能证明朝中有人与外敌勾结,但哪怕逼陛下惩处了叛贼,他们也可能在将来的某一日被借以其他由头铲除。而这份证据直指陛下,重压之下必定退位,他们才方有保全的可能。而我提出的条件是,事成之后许我随军去往边境。我曾仰慕边境将士,向往塞外风光,也曾与沈云初约定要从民风更为开放的塞外开始兴办女学,教武授书。可当时我却探听到太后有意将我指婚胤王,且柳皇后曾言为避免谢氏之危,在胤王太子之位稳固后,必会打压林氏。被囚宫中非我所愿,见亲族受难亦非我所念,因而唯有一赌,好在终究是赌对了。我望着城墙上的父母面露不舍却满眼欣慰,又侧身远眺梁州,那会有我全新的生活。翻身上马时,身前的谢淮安一扬马鞭,爽朗笑声传来,“林小姐,此去可没有回头路的。”一如当日在谢府结盟之时所说。“我自当尽心竭力。”也是我那时回他的。谢淮安朗声道:“今日,英魂归英雄冢,我辈护国朝境,出发!”远处,旭日当空,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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