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羽科技-解读点评影视小说作品

微信
手机版

白鹿原大娘,白鹿原大伯

2023-12-03 05:54 作者:岑岑 围观:

龙口夺食的夏收夏播结束了,麦子入了库,万顷白鹿原又显露出褐黄本色。一连多天的阵雨,给蒸笼一样的酷暑降了温,苞谷苗拔地而起,白鹿原又披上了一望无边的绿装,显得格外年轻有活力。眼望茁壮成长的秋苗,农民舒心了,躺在槐树底下,翘着二郎腿,哼唱起秦腔。

席广田想缓和人和人之间的紧张关系,活跃社员群众的文化生活,想起了刚成立的青年演出团。一天下午,席广田召集了20多名青年男女,请来导演,一块儿选演员,定剧本。开始轮流让每个参选人员清唱,有的唱戏,有的唱歌,有的只唱几句,有人唱出了经典大段,还真有人才。席广田信心倍增。他和导演耳语交换意见,说这个可做 “生”,那位可唱旦。最后,金玉秀、丁香梅、丁锁柱、于双乾等入选。于刚乾、席养涵也参加了当天的活动,导演给他俩也派了任务。

派过角儿发剧本,演员背台词,记唱段。

于刚乾负责乐队,没有记唱词的任务。回到家在煤油灯下,于刚乾拿起他四年前读过的一本书: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于刚乾爱看书,抓住书就看,不管啥书。但农村没有图书馆,没书店,到处找不到书。高小一年级暑假,于刚乾想到本村小学校找书。他瘦小,就从校门的门道下钻进去,到处找,没找到。最后,他蹬着门关子爬上老师宿舍的屋顶仰棚上。光线暗看不清,他到处摸,摸到了三本书,然后又踩着门关子退下来。一位老师突然站在他面前。想到“偷”字,于刚乾很窘迫,手拿着书无所适从,想承认自己“错了”,但只说了“我,我!”老师笑了,似乎没有批评的意思。刚乾向老师深深鞠个躬拿着书跑回家。晚上在煤油灯下读起来,一两天就读完一厚本没头没尾的书,后来才知是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放下书,他想象着辽阔的大草原。再读一本柳青的《创业史》,他被梁生宝买稻种的精神深深打动。

他读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感到语言很美,但意思懵懵懂懂,就反复琢磨,慢慢悟出了点思想。割草时他兴冲冲地对伙伴背起恩格斯著作的一段原话。一位伙伴说他臭怂,显摆!刚乾感到很委屈,他说“我觉得这话有意思才说的,不是显摆;你的话才像刀子,戳人心!”

恩格斯著作中的原话是:“结婚的不自由都是经济考虑的结果,当经济考虑消除以后才能普遍实现充分自由;现在的生产行将消灭以后,新的一代妇女除了真正的爱情外,永远不会再出于经济或其他某种考虑而委身于男子或拒绝委身于她所爱的男子。”

于刚乾读到这段话感觉有意思,随手写下日记:姑娘不考虑经济只考虑爱,就能决定自己委身还是不委身于人?太好了!但愿不远的将来我能遇到这样的好姑娘。

于刚乾在想:将来的生产和将来的社会那么好!弟兄们多,不管多少,个个都能娶到媳妇,而且是自己喜爱也爱自己的媳妇。现在娶一个媳妇的礼金就要“两个”;两个是160元钱,一个80 ,为规避讨价还价的尴尬,不知哪位智者发明了“个”单位,给双方以谦谦君子形象。但钱这东西,是硬通货,这么多钱谁能拿出手?没钱,没钱就别娶媳妇,就这么简单!有钱,有钱能娶好媳妇!

谈到娶媳妇,刚乾不由向那个方面想,想起那年他和玉玉过家家的情景,想起他看到养养脱裤子、梅梅用手摸的情景。这天晚上,于刚乾做梦了,梦见一位中年妇女,没穿衣服白白的肉肉的像抱孩子一样把他抱在怀里,他从来没有过这样舒服的感觉。后来他不好意思地问养养,养养说他也有过,他梦见的不是中年妇女,而是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一个女孩,长得比梅梅还好看。

于刚乾的思想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不断转换:现在的这一切,如果有利于实现恩格斯说的“将来的生产”,有利于女生为真正的爱情而不考虑经济因素,我宁愿像革命志士那样为之奋斗,即使牺牲也值!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可能“不考虑经济因素”的姑娘!于刚乾激动了,跳下炕,去了演出团。

*** ***

收到在外工作人员的一点资助,团长安排于刚乾、金玉秀去北鹿村买简单道具,金玉秀负责买“演”类物品,于刚乾负责“奏”类。安排他俩短出差,他们高兴之余感到蹊跷,心里没多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在村外大皂角树下会面。金玉秀提要求:咱们都长大了,一路上不能拉手,不能靠近,更不能

于刚乾说,才“三不能”,“十不能”我都答应!

路窄,俩人难以并排走,于刚乾就在前面用手拨开挡路的苞谷叶子,怕带毛刺的叶边划破玉玉的脸。玉秀肤若凝脂,脸蛋儿更是白嫩如霜,晶莹剔透。不敢檫着,也不敢划着,划破了咋办?刚乾小心呵护,偶尔倒着走,既拨开苞谷叶子,又能和玉玉面对面说句话。

下鲸鱼沟,到张家河。站在河边,刚乾问玉秀:这多年你为啥不理我?

你坏,对坏人要离远点。

那你为什么现在理我了?

长大了,可能还坏,也可能变好。

那我现在是好还是坏?

玉秀说:说不准,再看吧。刚乾心里高兴。

昨晚下过一场雨,河水见涨。他们脱了鞋,挽起裤腿,准备过河。刚乾怕玉秀被脚下石头绊倒,想拉玉秀的手,想到“三不能”,又不敢。恰在这时,玉秀被脚下的一个洌石拌了一下,刚乾赶紧抓住玉秀的衣服。玉秀站不稳坐在了水里,裤子全湿了。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玉秀说:只拉衣服不拉人,大笨蛋!刚乾说,你不让我拉你的手。玉秀说,我说不要拉手,没说不要你拉人,你真笨!

到了对岸,于刚乾心里还在琢磨“拉手”和“拉人”的区别。玉秀进树林拧湿衣,不准刚乾偷看。于刚乾乖乖地背坐着。突然,玉秀“啊”地叫了一声。刚乾站起来急转身,很快地用两手捂住双眼,问咋咧?玉秀说好像有蛇。刚乾从手缝间看到了一条雪白的大腿,他的心怦怦直跳,想抬脚向前,又问要不要我来?打蛇!玉秀说我还没穿好衣服,不能来!于刚乾乖乖地站在原地,没移动一步,双手捂着双眼。

金玉秀从树林出来,于刚乾迎上前。玉秀说,你呀,有点瓜!刚乾内心自责:总想讨好她但怎么老是讨不好!今天还给人留下“瓜”的印象。金玉秀接着补充了一句话:我就喜欢这种瓜人!于刚乾高兴了。

她们继续上路,顺利完成了任务。

*** ***

说到排戏,大家积极性很高,不记工分也愿意。他们白天下地劳动,晚上排练。在昏暗的马灯光下,唱的唱,说的说,直到晚十点多。席养涵饿了,回家找馍吃,馍笼空了,就从菜瓮里抓一把雪里蕻腌菜,一边走一边吃,再唱再练,直到晚上12点。

一周过后,所有角儿都能熟背唱词,对白也顺畅。最难的是顺音,纠正跑调,让演员投入情感,尽快入戏。

《李双双》剧中有一个情节,孙喜旺很激动,跑上前抱起了李双双。但排练时两个人都不自然,席养涵更扭捏,导演再说也不顶用。奇怪,第三天排练,他们俩拥抱了,而且很自然,很投入。导演不知其中原因,也没多想。

还真有导演不知道的原因。前天排练结束,丁香梅约席养涵去北鹿村赶集。养涵问去干啥。香梅说去供销社买毛线织毛衣。养涵问南鹿村很近,为啥要去北鹿村。香梅说:你瓜!以后你就知道原因了。席养涵没再问,答应了。

第二天在村外,大皂角树下。席养涵左看右看没人。香梅啊的一声从大树后窜出来扑上来。养涵怕人看见,向后躲了躲。

出发了。走了一会儿,香梅问养涵:这么多年你为啥不理我?养涵把到口边的话“听说你爸是土匪”咽了回去,改说“因为上学忙”,后面加了一句:“总记着你的那个动作,心里总是怪怪的”。香梅又问:那为什么现在理我了,和我说话了?养涵回答:我已经不是小孩了,马上中学毕业,慢慢想开了;小时咋玩,随心随意,两小无猜嘛!香梅说:今天约你出来,我就想听你说这样的话。

她们不拘束了,有说有笑,下鲸鱼沟,过张河,穿过留有商代遗址的怀珍坊,经过孟村的胡家,看到革命烈士胡大明的墓碑。整整十里路,他们来到北鹿村街道。

上百年的古老街道,只有一个餐馆,一个供销合作社。进供销社门市部,一条长长的木板柜台,里面摆放百货布匹、日用杂货。计划采购,计划供应,全公社两万人所需大部分生活物品都来这里购买,有的物品如布、油、肉,都凭票供应。柜台内只有两个营业员,很忙。丁香梅看了看,要了条手帕,一块香皂,一斤半毛线。付钱时养涵上前,香梅挡了挡。养涵没坚持,他清楚自己口袋的钱不够。走进餐馆,养涵要了一碗红肉煮馍,四毛钱,一大老碗,分成两份。香梅把碗里的肥肉给养涵夹了两大块。大块红肉大口地吃,吃完了再喝一碗汤,养涵说吃饱了。这次养涵付了钱。

回家时他们不走正道,走怀真坊村西的小路,下陡坡。快到坡底时,一段台阶路直上直下。席养涵先下,丁香梅不敢动。养涵回身拉香梅的手,香梅浑身颤微微的,慢慢抹脚。在一人高的地方,香梅猛一下跳,扑进养涵的怀里。养涵接抱住软绵绵的身子,不知咋反应时,丁香梅突然大喊疼,疼!养涵扶香梅坐在土疙瘩地上,香梅说她右脚崴了。养涵坐在香梅对面,把香梅的脚放到自己大腿上,慢慢地揉捏。

太阳照红了西天,霞光映红了鲸鱼沟的坡地,张家河的水在耳边淙淙流淌。席养涵着急:丁香梅不停地说疼,站不起来,回不了家。席养涵要回家取自行车,香梅说我一人在这儿怕。养涵说那咋办?香梅说你有办法。养涵没反应过来。香梅说你傻呀!大小伙子,劲呢?养涵醒悟了,让我背她;但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接触过女孩的肌肤,哪怕隔着衣服。养涵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别人看见了咋办?香梅说看就看呗!又不是干坏事。养涵左右顾盼,怯怯地半蹲下身子。香梅蛮大方,略一上跳,就趴在了养涵的背上。

席养涵背着香梅,踩洌石,过张家河,上鲸鱼沟,不觉得累,比起肩扛百八十斤的重物过秦岭,他感觉更轻松。到大皂角树下,养涵说我累了,把香梅放在地上。他坐在香梅旁边。歇了歇,不一会儿,两人突然抱在了一起,怕被别人看见,她们又很快分开。分开后都说对方先动手,自己是被动的。过一会,俩人看左右没人,就又抱在了一起,这次没争辩谁主动谁被动。

其实丁香梅心里清楚,自己更主动。香梅心想:我比养养大,好像比他懂得多,醒得早。小时候我好奇,摸了他的小弟弟,就一直记在心里。长大了我想接近他,但不知他为啥躲我。教育运动时给易组长管饭,易组长双眼怪怪的不停地看我。妈给爸送饭出了门,家里没人,易组长大胆地要亲我。我不,我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他说就一次,但一次的时间好长。过后,我还是不喜欢他,还是想和养养好。排练戏,我们有了接触机会,但他很腼腆,不主动;没事,我比他大,我就主动些。其实,我的脚没有那么疼,我就想让他背我,他的背,很壮实,胸压在他背上,我的心酥酥地。我能感觉到,养养也喜欢,好像他也动了心。

晚上,席养涵躺在炕上朦朦胧胧,两个肉肉的、暖暖的团团,毫不掩饰地压在自己肩上,慢慢地向下揉动;揉到背部,一蹲一跳一鼓劲,她整个身子重心再升到肩头;略转头,自己的耳朵、两颊都能感觉到温热、柔软。一路上,我像一个正人君子,没有反应,其实内心很乱,想了很多:听说县城关中学的一位老师手摸了一位女同学的奶,被发现后,受到批判,说他是流氓分子,被开除处分。而我和她之间,隔着衣服;况且不是我有意摸;我不是流氓。

太累了,过一会儿席养涵就睡着了。

丁香梅、席养涵排练很投入,配合默契,进步很快。养养他大席广田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导演好像悟到了什么,学金文涛编了顺口溜:

大梁村小伙个个帅,大梁村姑娘不对外。

听了顺口溜,丁香梅、席养涵感觉好像是为他俩说话的。于刚乾、金玉秀也若有所悟,他们两人出短差是不是领导的有意安排?

排练顺利。但不知什么原因,1967年春节没有安排演出。(待续)

作者:贠文贤,蓝田县白鹿原人。先后在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及中央党校西北分校研究生班学习。曾任陕西省总工会组织部副部长、陕西省总工会副巡视员,研究室主任等。退休后,任陕西省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