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楼全体演员表，半边楼(电视剧《半边楼》主题曲)歌词

半边楼

作者 | 苏书

我心里一直执拗地叫它，半边楼。

当年无奈地离开，之后像逃离“不祥之地”一样，远远躲开了它。还有很多东西落在那里，我都没有折返拿取，从此后，再未踏进那幢楼半步。

人生真的很奇妙，你越是想躲开的东西，越是如影随形；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总是不能如你所愿。心理学上说，这是一种努力反向效应。也许吧。我只知道无数个夜里，梦回此楼。再一次路过总有巡视眼光的保安室，再一次气喘吁吁地上楼，再一次走过那长长的走廊，推开左手边尽头倒数第二间那扇被岁月风化，看不清原来颜色的木门，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场景再一次扑入眼帘……醒来后，泪湿枕头，再也无法入眠。

离开它后，我这半生，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在人生之河中，飘来荡去。从这座城市到另外一座城市，从这个小镇到另外一个小镇，从一家工厂再到另外一家工厂，从一间出租屋再到另外一间出租屋。就像迁徙的候鸟，来回在天空中飞奔。不，候鸟们只是冬天的时候，飞到另外一个地方的春天。来年春天的时候，它们又会飞回来。而我呢，一年四季里，最多时候会有四五次迁移，每一次都是陌生的地方。

每次搬家，匆忙间，都要舍弃很多东西。窗台上饮料瓶做成的花瓶里，正在拔节的富贵竹不方便带上；旧书摊买的几本旧小说，不得不舍弃；二手市场买的那张小书桌，想拿走，一抬，散架了；农贸市场淘到的那块漂亮窗帘布头，忘记拆下来，孩子好多大体积的玩具送给隔壁的小孩子了……每逢搬家整理收拾的夜里，无处安放的无助，漂泊不定的忧伤扑天倒海地涌向我，勾起了我对半边楼无比的哀怨！

可当我无数次填写身份信息时，它的样子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当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孤单，越来越沉默时，它又闯进我的脑海里。我想，纵然自己有千般万般理由去抗拒它，事实上，它就是我的根。我的另外一个家。最美好的青春岁月都是在这里渡过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爱我的人，也曾经在这幢楼里，这个院子里生活过。我拼命想忘记它，把它藏在我的内心深处，不正是因为对它有太多太多的感情，无法接受不得不离开它的伤痛吗？

当我有足够的勇气坦然面对它时，可我，找不到它了！宿舍姐妹们和我描述过它的现状。站在立交桥上，我还是拼命睁大了双眼，想找寻它一丝一缕的踪影，眼睛都看痛了，才意识到：它真的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想到，它那巍然苍老的身躯，在挖掘机中轰然倒塌的场景，心一阵阵绞痛！忍不住潸然泪下……

时隔多年，我的记忆清晰如昨。

那是夏季的一个傍晚，姑夫帮我拎着简单行李，来到这幢楼前。确切说，它是我即将入职的工厂的单身宿舍楼。由两幢楼房组建在一起。一幢楼有5层，一幢楼有4层，依拐角路口地势而建，形成“7”字形。牢牢占据着整个家属院大门口的一端位置。据说一楼全是临街商铺，二楼以上才是宿舍楼。

刚踏进转角处的楼梯口，一阵阴冷，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味扑面而来。门口墙壁上垃圾洞口门盖，被太多垃圾撑开，大张着嘴巴散发出不满的味道。我忍不住掩住口鼻，屏着呼吸跟着姑夫身后，拾级而上。楼梯的扶手上，积满了厚厚的陈年老灰，楼梯、楼梯周围的墙壁下半截，痰迹覆盖痰迹，还有一些看不清，辨不明信手涂鸦，脏污不堪。

正在心里腹诽，眼前一片光明，我们来到了二楼楼梯间。楼梯间右边的窗户大开着，傍晚残阳的微光照射进来，平添了一份温情。右边一条昏暗的、狭窄的走廊两边，房门仿佛挨着房门，一溜子延伸过去，隐没在昏暗里。过道两边墙壁旁，有的整齐堆着蜂窝煤，有的放着小矮柜，有的放着洗脸盆架，有的放着鞋架，越发显得通道逼仄。这就是传说中的筒子楼吧，我好奇地张望着，差点被楼梯绊倒。楼梯拐角左边正对着公共水房，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欢快流淌着，有男女身影在里面忙碌着。每层楼都是一样的格局。不知走到几楼，右手边的筒子楼没有了，只看到光秃秃的楼顶大平台。看着左手边又宽又陡的台阶，我有些迷惑。难道让我住5楼这边宿舍？姑夫已汗流夹背，我不再言语。跟着他继续爬上去。

转角后，眼前豁然开阔！晚风阵阵，吹起了我们衣角。一排整齐的宿舍，一条宽宽的走廊，面朝马路矗立着，只有筒子楼的一半！我惊喜地站在半人高的走廊围栏边，满天的晚霞！灿烂如画！楼下，宽阔的街道，林立的绿荫道，路灯已亮起，路上行人、自行车流穿梭来往。再远处就是林立的高楼，霓虹灯闪烁。宿舍正对面，就是我上班的厂区。远远能看到竹林掩映下的办公室廓影。真好！海子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这是面朝天空，眼阔胸宽，朝迎太阳暮抱月啊。晚风吹乱了我的长发，吹鼓起我的衣衫，我开心的欲展翅飞翔。

尽头倒数第二间房门虚掩着。姑夫敲门后，一个健硕的高个子女孩子打开了房门，一股热气也热情地拥抱住了我们。女孩白里透红的圆脸庞上有点慌乱，有点迷惑。姑夫向她道明我的来意后，她才闪身让我们进屋。

宿舍里灯光昏黄，不够明亮。女孩急忙收拾对面床铺上的锅碗瓢盆，宿舍里面除了女孩子住的那张床位，其他床铺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东西！姑夫有点恼怒，总务科没找人收拾这间宿舍。我还沉浸在刚才门外美景的激动中。

姑夫和我及那个女孩，三人一起费力地挪东西集中在一起，腾出了女孩子对面的下铺床位，这两个床位都是靠窗边的。姑夫站在窗边告诉我，前面尽头，就能看见他家厨房。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远处楼房底楼里有灯光透射出来，好像在和我打招呼，仿佛我就住在姑姑家对面。我更开心了……

后来，才知道，这半边楼一共5层，每层楼都没有卫生间。所有的洗漱都要到另一端筒子楼那边公用水房，公用厕所。我们住5楼，还要下到4楼。冬天的夜里，跑到楼下洗手间，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因为是顶楼，夏热像蒸笼，冬冷像地窖。因为面临马路，无论四季，每天宿舍里都有一层薄灰。楼下的车水马龙汽笛声，早晚都会入侵睡梦。风雨袭来，肆虐着我们宿舍门，无孔不入，破门而入。可我们从没有人抱怨过这些！嘻嘻哈哈地调侃着，仿佛是生活中的一件件趣事。

那时工厂效益好，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分配到我们单位，住进了单身楼。我们宿舍里陆续住进了两个妹妹，大家年纪相仿，刚毕业不久，很快打成一片。仿佛又回到学生年代的集体生活，但又比那个年代更加自由和快乐。

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外出逛街，一起骑着自行车去郊游。游遍了市里、郊外的山山水水。

冬天的时候，我们互相窜宿舍，或者一起猫在宿舍里，一起织各种各样的毛衣。有时闲聊，工厂车间的是是非非和八卦；有时听音乐，有时静静地看书；有时买一堆零食狂吃，那时尤其爱吃瓜子，便宜，量多，经得起一晚上闲磕。偶尔起身，看到每个床头温暖的台灯，照着温馨的一角，洋溢着一个小家的氛围，心里也暖暖的，感觉大家亲如姐妹，就是一家人。

没多久，工厂饭堂不再经营，我们各自在宿舍这方寸之地做饭。互相传授经验，互相品尝从家里带来的美食，或者俩俩组合，谁下班早，谁就先做饭。轮流使用宿舍公用电器，饭后认真打扫宿舍，驱散油烟味。把团队合作意识磨练得炉火纯青。让我在后面打工的日子里，倍受益处。

夏天楼上宿舍太热，筒子楼那边的宿舍更加热得不透气。又不敢打开房门，担心对面刚结婚的小俩口房间一览无遗。我们迷恋上了跳舞。单身楼里面拥挤不堪，好像灰暗的。尤其是我们那铁锈红色的宽大厂服，总是包裹着我们年轻的心身。一帮子年轻人，相约着，晚上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地冲进市里大大小小的舞厅。你会发现，每个人头发黑亮，衣着整洁、美丽如新，一张张青春四溢的脸庞上神采飞扬。难怪，仅有的一个男孩子的电熨斗，传遍了整栋单身楼的单身男女宿舍。我们彬彬有礼、保持着一定距离，又友好地共舞，不管跳的是否标准，也不怕被人笑话，选一处灯光明亮地地方，开心地随着音乐旋律，放飞自我。一曲舞罢，又会集中在一起。互相保护着自己。跳完舞后，找家火锅摊，大家商议着AA制，但总有男孩子争着请客。大家心里有数，回头请客的人，总是可以免费轮流吃几天其他宿舍的饭菜。

再后来，宿舍最小的妹妹最先谈恋爱了，再后来，我们都找到了以为可以相爱相伴一生的人，为情欢喜不已。再后来，我们又都成了单身。为情所困，忧伤难解，是明眼旁观的姐妹，促膝长谈，伴我们走出阴霾。隔壁单身宿舍的男孩，厂工会的，总是在中午上班前广播里播放《单身情歌》；在情人节的时候，播放那首《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或者《心太软》……那时，大家工资都好低，才一百多块。可那时的日子真的好快乐！时光就在快乐无忧中飞逝。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一腔柔情恨不能化指柔，恨不得马上飞回家乡，和大家再相聚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工厂效益越来越不好，工资开始拖欠。单身楼上的青年男女，大都已经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有的已经结婚，有的，正在筹备婚礼。有的，正在热恋中,有的还在模糊不明中。

还住院子里的姑夫突然走了，听到工厂无论男女老少纷纷称赞：他是好人，看到那么多的人来吊唁他，有些退休多年，颤巍巍地出现在灵堂前泪流满面；看到他出殡那天，十里长街上难以数计的花圈，我被震撼到了。那刻，我懂得，一个人少说多做、善良正直公正，可获得大爱！再后来，疼我爱我的姑姑带着对姑夫无限的思念也走了，站在宿舍窗前，看到远处的厨房，曾经的美味满桌，欢歌笑语、一派热闹变成了一片漆黑，心里只有绵绵的思念和伤痛。是姑姑和姑夫把我从一个荒凉偏僻的县城小工厂调回市里，调进姑夫的这个单位，为了我的毕业分配，姑姑操碎了心，姑夫经常自行车驮着我，在各个单位里，微笑着，寒喧着，四处找人办理调动手续。

突然听到了下岗字眼，突然发现名单里首当其冲的就是单身楼上的我们。因为我们年轻，因为我们人生的另一半才刚刚开始。

从此，这幢单身楼，真的成了我们人生中的重大转折处，把我们的人生分开两半。大家各散五方，在生活的浪潮里扑腾着。从此后，没有铁饭碗可端。有幸的是，只有我们少数的人在他乡一直漂泊着，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在这片土地上默默地奋斗着，拼搏着。在这座城市里有了自己温暖舒适的家。

每每回到市里，单身楼不在了，当初的姐妹们都敞开怀抱热情地拥抱着我。让我一次次感受到家的温情，家的味道。

仿佛把我曾经认为我缺失的另一半，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其实人生哪能都圆满！人生就是一半一半的。一半天一半地；一半男一半女；一半风雨一半晴天，一半明媚一半忧伤，一半花开一半花落。想通了，放下了，就是圆满。

泪眼朦胧中，我依稀看到，那幢半边楼前，依然晚霞满天，美丽如斯。

（图片素材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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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苏书，在网络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广东中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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