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大码头｜我的梦中人儿，你在何处——观小剧场粤剧《金莲》

中国小剧场戏曲展演已经举办了六届，越来越显示出创新活力。2021年的展览，粤剧《金瓶梅》不同凡响，在立意、制作、美、音乐、唱腔等新的方面都充满了创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感受。

从《水浒传》到《金瓶梅》，潘金莲的形象流传了上百年，几乎成了“荡妇”、“坏女人”的标签，之前的戏剧、戏曲等艺术形式基本都是在这个题材上表现的。粤剧《金瓶梅》独树一帜，将已被固定化、概念化的潘金莲还原为一个活生生的女性，在封闭压抑的环境中深刻挖掘其情感和欲望的普遍性，塑造了一个多肉、更真实的潘金莲形象，表达了当代人的人性观念。

该剧的结构呈现了一个潘金莲的梦。在一个雪夜，潘金莲做了一桌酒菜，等待宋武归来。叔叔和嫂子在一起一个月了，潘金莲已经从暗流涌动到激情，准备今晚向宋武倾吐心声。等着宋武不归，潘金莲困得睡着了...

接下来的梦进入了表演主体，交代了以下情节:潘金莲被父亲卖给张当丫鬟，张想占有她。潘金莲宁死不屈，激烈反抗。出于报复，张将潘金莲嫁给了矮人武大郎为妻。这并不是潘金莲理想中的婚姻，所以当武大郎的哥哥、猛虎英雄宋武到来时，他点燃了潘金莲被压抑的对婚姻的理想和激情，对宋武的生活格外照顾，并为宋武缝制衣服。宋武感激涕零，受到礼遇，把红绸送给了小姑子。潘金莲误以为宋武对自己也有特殊感情，终于向宋武表达了真情。宋武很惊讶，拒绝了。潘金莲羞愧欲死。宋武无法劝阻，但他被感动了，最终接受了潘金莲的感情。和潘金莲玩得开心之后，突然醒悟，觉得很愧对哥哥，于是自杀了——潘金莲吓坏了，突然醒悟！……

需要注意的是，以上梦境情节都是以意识流的形式呈现的，所以如果把剧名改成《金瓶梅之梦》也未尝不可。

演出在长江剧院的黑匣子、100多个座位、沉浸式舞台、表演区。演员和观众几乎面对面，表演与剧场氛围融为一体。演出前，舞台正面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以往对潘金莲形象的认识和评价，为演出营造了一个特殊的“试演”氛围，随后演出正式开始。舞台灯光简单明了，基本是红白黑，根据剧情不同而不同。舞台大屏幕也及时切换调整，灵活而恰到好处。除了两位主演，其他角色基本都戴着面具，专注于舞台。

除了立意新颖、与时俱进，该剧的音乐创新尤为鲜明。中国戏曲大致可分为三类:以昆曲、梨园戏为代表的曲牌风格；秦腔、豫剧、京剧等。作为代表的板腔体(包括梆子戏)；还有多腔戏(曲牌式、板腔等。兼容)，而粤剧属于第三类——多腔戏。多声部歌剧的优势在于它们都具有包容性。总的来说，只要对这部剧有利的，都可以引用整合。比如粤剧的声乐，就有点像意大利歌剧和那不勒斯民歌的关系。这一次，《金瓶梅》更进一步。他们选择了上海“歌仙”陈歌辛的代表作《梦中人》作为剧中的主题音乐。它出现了很多次，跟着坏变了，尤其是《金瓶梅》的主唱段，听起来特别合适，亲切动人。可以说这是《金瓶梅》最大的音乐成功。请听原曲歌词:“月色如此模糊，大地被烟雾笼罩，我的梦中人，你在哪里？”.....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世界里，一天就像一年。.....“这不是太符合潘金莲的梦想了吗？几百年前被压抑的女性，天衣无缝地拥抱了当代的流行歌曲，令人惊叹。关键是《金瓶梅》中“梦中人”的引语既符合人物的情节，又不失粤剧的韵味——换句话说，粤剧《金瓶梅》就该这么唱。

《金瓶梅》在保持粤剧传统内核的同时，又有所创新，融合了中西音乐。伴奏乐队包括传统民间音乐和打击乐器，以及弦乐四重奏和钢琴。这样既保证了唱腔的旋律和粤剧的韵味，又增加了戏剧的强度和厚度，更有利于衬托、表现和渲染人物的内心世界，使粤剧音乐呈现出时代性。粤剧主要流行于华南、港澳台、东南亚和海外华人群体，因此其音乐开放性更为明显，《金瓶梅》在这方面的探索和尝试更为重要。

当然，《金瓶梅》的成功离不开两位主演。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梅花奖获得者蒋文端，形象优美，表演细腻，唱腔万种柔情，生动感人，塑造了一个鲜活而全新的潘金莲。当她演奏到激情时，她甚至热泪盈眶，这很感人。李惟七饰演的宋武，英雄而富有人情味，与宋武之前在歌剧舞台上的概念化不同(剧本也有帮助)。他还在剧中饰演了张大甲和武大郎，两人角色迥异，各有模样，可塑性极强。

最后，剧名也很精彩。取名《金瓶梅》，主创人员可能有以下考虑。第一，与其他同名剧种《潘金莲》不同。第二，“金瓶梅”让人联想到“三寸金莲”。众所周知，宋代以来的女性缠足习俗，不仅是一种残酷的肉体摧残，更是一种精神束缚。所以粤剧《金瓶梅》是潘金莲悲剧命运的象征；第三，《金瓶梅》对潘金莲形象进行了全新的诠释，体现了与时俱进的创新，也可能是考虑到普通大众的接受和理解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金瓶梅》这部剧的片名可以说是潘金莲，也可以指其他有同样命运的女性。其实在传统戏曲潘金莲如昆曲中，前面部分的情节还是按照传统来演的。在该剧的结尾，当宋武试图杀死潘金莲时，潘金莲终于露出了真情。她唱道:嫁给武大郎不是她的意愿。当我看到你的老虎英雄宋武时，我才动了真情。我没想到你会粗鲁地对待我。西门庆虽然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但对女人是有激情的。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所以我倒在了他的怀里。虽然宋武最终杀死了潘金莲，但潘金莲临死前的这段自白足以让人对她的悲惨命运产生同情。这部粤剧《金瓶梅》是对潘金莲女性形象的“大反转”，但还是讲究适当的限度，这也是全剧只写潘金莲一个梦的原因。

演出结束，舞台大屏幕上，潘金莲穿着古装，穿越到当今世界繁华的大街上。各色人等行色匆匆，无人注意到孤独一边的潘金莲，让人遐想无限...

作者:任海杰

编辑:王晓丽